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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7:37 PM

南柯十三殿 -【全世界都在等我叛變】《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8-2 10:38 AM 編輯

【書名】:全世界都在等我叛變

【作者】:南柯十三殿

【內容簡介】:

站在山門前的時候,我還在想,我一個正道魁首是怎麼養出個反派來的。

我的劍還在指責我:“你反思一下!”

我:“……唉,發愁。”

閬風劍閣的劍主秦湛,師父叛變去了魔道當了魔道的首領,大徒弟背離山門一統了妖道。一門三人除了她皆入邪道。而全修真界都在等著她什麼時候叛變。

作為修真界喉嚨裡的魚刺,秦劍主今天,也還是正道的魁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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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7:39 PM

第1章  天下第一劍01

  雲山擁翠,不見寒暑。

  仙門閬風便立在四季如春的雲山裡。自昔年道祖太上元君於昆侖山悟道立修真宗門起,已過了一萬八千年。一萬八千年裡,昆侖宗門分作八派,祁連山脈又出劍宗,修真早已從當年世人眼中的“異想開天”成了傳於眾人口中,眼露艷羨的長生之道。
  
  閬風的此代宗主宋濂站在正殿前,遠遠瞧著正殿廣場上站著的那一溜煙少年,硬著頭皮對自己身側的白袍束冠女修開了口。

  宋濂道:“秦師侄,我看這批新上山的弟子中不乏根骨出眾者,你要不要……挑幾個回去做徒弟?”
  
  秦湛聞言,眉睫動了動。

  她掃了一眼台下烏泱泱的一群,閬風派普通弟子的服制是白裳綠紋碧玉冠,從她的角度看去簡直就是一把把新鮮的白菜,俏生生的立在菜農攤位上。

  “……這挑徒弟還是挑白菜。”

  她忍不住嘀咕。
  
  宋濂聞言,面上的表情急切,他一拍大腿,對秦湛道:“你管白菜還是青菜,挑兩個啊!”

  話一出口,兩人齊齊愣住。

  宋濂低咳了一聲,補救道:“那個,劍閣畢竟是閬風第一閣,終日裡只有你一個閣主也不是個事,哪怕收回去做些灑掃錄書的活計,你也收個徒弟吧。”
  
  宋濂說得懇切,秦湛聞言頓了一瞬,方才淡淡道:“二十年前你勸我收朱韶為徒的時候,就是這番說辭了。”
  
  宋濂聽見了“朱韶”的名字,面上不由浮出尷尬的情緒。

  秦湛作為燕白劍主、正道默認的魁首,在修行路上可以稱得上被天眷顧,命途坦蕩。唯有師門——算是她此生最大的污點。
  
  師父便不提了,事情大到至今無人敢提。二十年前,宋濂好不容易說動了她收下東境的小皇子朱韶為徒——本以為會迎來一段“薪盡火傳”的佳話,卻萬萬想不到迎來的卻是朱韶竊寶背叛山門!

  別說秦湛,連宋濂都想不到。誰能想到東境的小皇子竟然是皇妃給東境王戴的一頂綠帽,他實則是個半妖,入閬風只是為了隱藏身世,更是為了竊取閬風的舍利珠回歸妖界。

  朱韶背叛一事,無疑在秦湛好不容易才白起來的履歷上又重新添上重墨。
  這前後兩件事這麼一加,全修真界都覺得秦湛的師門有問題,就連秦湛自己也早晚有一天要叛變,只是去她師父那裡還是去她徒弟那裡沒爭出個定論罷了。
  
  包括宋濂自己,也曾噩夢驚醒,害怕著秦湛有朝一日真叛變了。
  
  但他作為一個經歷過四十年前大戰的閬風宗主,秦湛的這句話顯然並不能令他就此放棄自己的打算。宋濂浮塵一甩,諄諄善誘:“秦師侄,話不能這麼說。當年的事情是誰也想不到的意外,這意外如今於你也算不上什麼大事,更何況都已經過了這麼些年——”
  
  宋濂激將道:“難道秦師侄是個因噎廢食者,不過一次的意外,就再也不收徒弟了嗎?”
  
  秦湛沒有說話。

  她的腰側還配著她的那把燕白劍,只有她能看見的劍靈就坐在閬風最為威嚴的祖師像頂上,盤著腿自上而下的瞧著那群白菜,對秦湛道:“你們家老頭子在匡你呢,他就是想讓你收徒弟,和閬風的關系更緊密些,好把你綁死在他的船上,千萬別下船了,讓他出去可以繼續做他天下第一的閬風宗主。”
  
  秦湛微微抬了眼,便瞧見燕白劍的劍靈坐在祖師像的頭頂,一張少年意氣的面孔上正朝她做著怪臉。
  
  秦湛知道宋濂的顧慮,秦湛修的劍道往往又被戲稱為“無情道”。因為走這條道的修者,往往修為越高情緒越少、對外界的反應越淡。

  正如秦湛的師父離開閬風離開的毫無留念,秦湛的徒弟朱韶竊寶時也毫無猶豫一樣——宋濂作為閬風的宗主,會擔心秦湛有朝一日背棄閬風也是人之常情。
  
  燕白劍見秦湛沒什麼反應,便從像上躍下,似一陣風般飄在她的身邊,皺著眉頭道:“你真打算收徒?你忘了朱韶那小子怎麼對你的啦。”
  
  秦湛仍然沒怎麼說話,宋濂見狀也不好多說,只能搖著頭嘆息著先去主持大局。秦湛見宋濂走了,這才慢慢道:“不是你勸我收徒嗎?這會兒怎麼又撿著駁斥宗主的話說。”
  
  燕白劍道:“我什麼時候勸你——”他話說到一半,顯然是想起了什麼,面上一時有些訕訕,卻又嘴硬:“我勸的那是收徒嗎?我是勸你不要一個人住了!”

  “你自己算算,煉獄窟後已經過了多少年,這些年裡你無寸進。秦湛,於劍道你已經比當年的溫晦還要走的遠了,可卻始終無法走上那最後一步。你仔細想想這是什麼問題,肯定是心境的問題嘛!”

  “你整天就是一個人練劍,心境怎麼可能提高。你得入世,可入世和收徒是一回事嗎?”
  
  秦湛道:“差不多。宋濂想給劍宗留後,你希望我修心。我收個徒弟,不是既能給劍宗留後,又能修心?”
  
  燕白劍忍不住翻白眼:“你倒是一舉兩得。”

  秦湛道:“我只是被說動了。”
  
  秦湛向殿前的廣場看去,數十名少年著道觀正向宋濂行弟子禮,念弟子規。從她的角度看去,確實是水汪汪的一片。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燕白劍見秦湛心意已決,撇了撇嘴角也只能往下看去。他瞧著瞧著“咦”了一聲。

  秦湛倒是不太在意,燕白劍靈瞧著是少年模樣,心性也是少年心性。忽喜忽怒,秦湛也懶得去管。
  
  她看了一圈,心裡大約有了底,便也走了下去。

  宋濂這時剛剛主持完儀式,打算將這批弟子根據天賦分去各閣去,各閣的閣主也在現場,只等著宗主宣布結果,領著自己心儀的弟子回去。

  所以秦湛下來的時候,不僅宋濂十分意外,連在場的幾位閣主也十分意外。

  藥閣的閣主竟然一個沒忍住,直接道:“秦湛,你還活著吶?”
  
  秦湛微微笑了笑:“對,沒死。”

  藥閣的閣主自知失言,臉上表情也不太好看,扭過頭不再說話。秦湛在場掃了一圈,找到劍閣的那把空椅子。她慢悠悠地走去了劍閣的椅子前,又慢悠悠的坐了下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盯在了她的身上,她笑道:“怎的,這把椅子我不能坐?”
  
  劍閣是閬風第一閣,位置永遠在宗主下第一位。秦湛是劍閣的閣主,更是因燕白劍而被眾人尊稱為“劍主”的修者。莫說劍閣的椅子,怕是宋濂的椅子她也是可以坐一坐的。

  眾人聽見她的問話,極為不自然的強硬將視線移開。只有衍閣的閣主陰陽怪氣的說了句:“幾十年不見的大忙人出現了,這收徒的事宜是不是得重來了?倒是不知道咱們看中的那些有沒有這個福氣入劍主的眼。”
  
  秦湛聽了這一句,倒是沒什麼話。

  宋濂聽見了這話,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求爹爹告奶奶才讓秦湛下了劍閣,秦湛若是肯收徒弟,別說是已經被其他閣主看中,哪怕是他已經收入門下的弟子——只要秦湛肯點頭,他立馬打包給送上去!
  
  因門中出了叛徒的緣故,閬風在劍宗的地位一直有些尷尬,這一二分的尷尬全靠著秦湛才無人敢犯。這一點宋濂清楚,全閬風都清楚。衍閣的閣主自然也清楚。

  但他的師父當年慘死在秦湛的師父手裡,他對於秦湛總是無法放平心態,不刺上一兩句渾身都不舒服。
  
  秦湛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對於衍閣閣主的話總是左耳進右而出。

  “都是快百歲的人了,還學不會好好說話嗎!”

  宋濂皺著眉教訓了一句,衍閣閣主陰沉著臉,冷哼了一聲,倒也不再多言。
  
  秦湛敲了敲桌沿,頓了一瞬道:“這樣吧,大家挑,挑剩下的那個跟我走怎麼樣?”

  她的聲音淡道聽不出情緒:“總不會連挑剩下的弟子都沒有吧。”
  
  當然會有挑剩下的。

  只是那些挑剩下的不是天賦一般便是心性不純,這些弟子往往會被留著做外門弟子,負責山門的雜事瑣事,實在毫無前途可言。這樣的弟子,別說是五閣閣主,便是山下那些小門小派,怕都是未必樂意收入門。
  
  秦湛作為劍主,閬風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人,選挑剩下的?

  ——就算她肯,也未必有人敢。
  
  眾閣主面面相覷,無人說話,衍閣閣主聞言,輕笑了聲,他道:“好呀,劍主一言既出,我們當然求之不得。劍主瞧見三排四列的那孩子了嗎?”

  秦湛朝他說的方向看去,見是名模樣俊秀的少年。他瞧起來有些拘謹,跟在前一位弟子的身後,面色端肅。
  
  衍閣閣主懶懶道:“他的資質不錯,只是瞧不大清東西。劍主也別說我等欺人,閬風五閣裡,只有劍閣有手有腳就能練出點名堂,這弟子手腳俱全,悟性也頗高,做個劍閣的弟子倒也勉強夠格。”
  
  衍閣閣主這話一出,連藥閣的閣主都忍不住皺眉。

  她忍不住道:“劍閣最為凶險,與人論劍棋差一招便是身損命消,你與秦湛生氣便生氣,為何要拿個孩子的未來玩鬧!”
  
  衍閣閣主譏誚道:“你悲天憫人,不如將他收回去做你的嫡傳弟子啊?”
  
  宋濂見衍閣閣主越發不像樣,重重拍了椅背扶手,他怒道:“鬧什麼呢!都是師兄妹,鬧成這樣給誰看!”
  
  衍閣閣主面露不愉,秦湛卻道:“可以。”
  
  宋濂:“秦師侄,你慢慢選,不用著急。”

  秦湛道:“可以,我說了大家挑剩下的給我。既然這個是大家不要的,那就跟我回劍閣吧。”
  
  秦湛這話說完,宋濂目瞪口呆,連衍閣閣主都驚住了。

  他忍不住嘲弄道:“秦劍主還真是有教無類啊,只是不知道你教的這一個是為劍閣留後,還是為你師父和大徒弟送人手啊。”

  他這話一說,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宋濂再也忍不住,他對衍閣閣主道:“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衍閣閣主自知失言也有些懊惱,秦湛已經站了起來。

  她道:“我倒不是有教無類,只是衍閣主有句話確實沒說錯。我劍閣,的確有手有腳就能練出名堂。不像天澤師弟你——眼睛雖好,這麼些年練下來,還是走不過我十招。”

  宴天澤面色大變,他正要開口卻被宋濂一個眼神逼了回去。
  
  秦湛與藥閣閣主打了招呼,她道:“闕閣主,我徒弟眼睛不好,怕是日後多有麻煩的地方,還請見諒。”

  闕如言道:“談不上,若他真成了劍閣傳人,我自當盡力。”
  
  得了這句話,秦湛便也不多言,與其余幾人點頭示意,便踏入了廣場前。

  她甫一露面,便引得殿前弟子一陣騷動。
  
  秦湛已四十年不曾下劍閣,這些弟子當然不認得她到底是誰。

  可他們認得秦湛腰側的劍。

  劍身黝黑,唯有刀刃一抹雪白,似春燕腹羽。

  那是燕白,一百年前從天而降,世上僅此一把的仙劍“燕白”。
  
  燕白劍是閬風劍閣劍主秦湛的劍,看見這把劍,這些弟子們立刻便明白了自己面前的是誰。

  當今的第一人就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看樣子似乎要選一個徒弟。

  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激動的事情。
  
  所有人雖仍低著頭,卻掩不住衝動。這時候,眼睛看不清的人倒是極為好找了。在所有面露喜色的弟子中,唯有他瞧不清燕白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臉上端肅的表情裡添進了茫然,在一群白菜間極為好認。
  
  “挺有趣的。”燕白劍坐在枝頭,對秦湛道。
  
  是挺有趣的。

  秦湛伸出了自己的手,對著少年道:“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師父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8:27 PM

第2章  天下第一劍02

  越鳴硯的命太不好。

  他尚在襁褓中,家中便遭魔修屠戮,若非當時有一名修真者路過出手相助,他怕是活不到現在。

  縱使他活到了現在,也落下了眼疾,瞧不清一尺外的東西。

  舅母嫌他是累贅,趁舅父遠行將他趕出家門,越鳴硯流浪於街頭碰見了下山收徒的閬風弟子,那弟子見他資質上佳,便將他編進了名冊裡,帶上了雲山。
  
  眼睛這事總是遮掩不了的。

  待選的弟子都知道他是天殘,免不了會拿他打趣。諸如指著遠處的樹問他樹上有什麼,又諸如笑嘻嘻地豎起手指讓他猜數。這些事情越鳴硯自小就經歷過,也習慣了,便也淡淡地答。有時對,有時錯,但無論對錯,他都一副平靜的模樣,無端瞧得人不歡喜,也就引得些家世顯赫的頑劣子弟越發地欺負他。
  
  一人道:“越師弟資質上佳,不知道會被選入哪個閣裡,或許會被宗主看中,進了正法閣也說不定呢。”

  另一人必然奚笑道:“正法閣修五行道,全是典籍咒文,越師弟學這個怕是大材小用。我看啊,越師弟去劍閣才最合適!”
  
  劍閣的閣主是劍主秦湛。

  越鳴硯也曾從說書人口中聽過這個名字,說是當今第一人,仙劍燕白之主。執劍五十年來只收過一個徒弟,就是如今廣為天下知的妖主朱韶。

  只是自朱韶叛離閬風歸妖界後,劍閣便再也不收弟子了,說是朱韶寒了秦湛的心。
  
  這句話在他們上山的時候,負責領路的弟子就告訴了他們。如今這些人說這樣的話,也只是為了取笑於他。

  越鳴硯通常聽了,也只會笑一聲“承師兄吉言”並不往心裡去。他知道自己的眼疾難醫,所以只打算盡自己可能去做能做的事情,並不會過分在意結果。
  
  所以當他模模糊糊地看見秦湛對他伸出的手,一時間竟沒有能反應過來,直到秦湛又問了一遍,他才恍然回神。

  他抬起頭,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一個白影,這白影配著劍,聲音聽起來像雲霧一般,似乎對他伸出了手。
  
  身旁的弟子壓低了聲音道:“越師弟,劍主在問你話呢。”

  這世上有很多劍主,但不帶劍名直稱劍主的只有一人。

  越鳴硯睜著眼,卻還是看不太清,他臉上終於露出了十二三歲該有的表情,緊張地問:“劍主?”

  他茫然極了:“劍主是女人?”
  
  他問完就知道自己這話不妥,正不知該如何挽救的時候,他又聽見了秦湛的聲音。

  秦湛笑了笑。
  
  “我是秦湛。”她說,“如果你願意,我就是你的師父。”
  
  越鳴硯不知道自己當時是點了頭還是搖了頭,只是他動作了後,便聽見了衍閣閣主譏笑的一聲:“小孩子見識少,別高興得太過,誰知道你的師父還能在正道待幾年呢。”

  秦湛聞言淡淡看了回去,衍閣閣主也只敢仗著秦湛不會殺他逞口舌之快,秦湛看了過來,他也就閉了嘴。
  
  越鳴硯沒聽明白,山下對於燕白劍主只有恭維,誇她是正道砥柱,哪裡說過甚至是提過像衍閣閣主這樣驚駭的話。

  他想不通,便只當是兩閣閣主關系不善,互相譏諷罷了。只是跟著秦湛,離了大殿喧囂,閉氣凝神地走在往劍閣的路上。劍閣立在雲山最高一峰,秦湛自然是可以御劍走的,但考慮到越鳴硯,她選擇了慢慢走上去。

  越鳴硯跟在她的後面,一步一踏倒是沒有走出一步。
  
  秦湛不愛說話,越鳴硯又不敢多言,兩人竟然就這樣無聲息地走了約有一個時辰。知道跟在一旁的燕白劍實在忍不了了,他雙手背在腦後,對秦湛抱怨道:“你們倆這是在比賽嗎?誰說話誰就輸了?”
  
  越鳴硯聽見了陌生的聲音,卻瞧不見人影,下意識問:“誰?”
  
  燕白劍聞言“咦”了一聲,湊近了越鳴硯,見他眼中還是一片茫然,嘀咕道:“你聽得見我,看不見我啊。”

  越鳴硯憋紅了臉道:“我、我眼睛不好。”

  燕白劍便湊得更近:“這樣呢,你能不能看見我?”

  越鳴硯只能感受到眼前的光線起了變化,卻仍然瞧不見人影,他搖頭道:“我、我看不見。”
  
  燕白劍便又飄開,嘀咕道:“真奇怪,聽得見我的聲音,卻又看不見我。”

  秦湛瞥了它一眼,並不說話。

  燕白劍見狀,便嘻嘻哈哈地又飛去秦湛身邊,道:“你是不是嫉妒啦,終於出現第二個能察覺到我的人了,你再也不是唯一能看見我的啦。”

  秦湛淡淡道:“我本來也不想看見你,當年入劍閣選劍,我瞧中的明明是眠冬劍,若非你比誰都快地先跳進我懷裡,逼得我只能選你,我也不至於被你吵這麼些年。”
  
  燕白被堵了一句,又不知該如何反駁,最後只能氣呼呼道:“我哪裡不好了嗎?這滿天下只有我這一把劍有劍靈!秦湛,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秦湛道:“我沒有賣乖,賣乖的不是你嗎?”

  燕白劍被秦湛氣了個倒仰,轉頭就跑了。秦湛也不去哄,只是握著它的劍體繼續慢慢上山。

  越鳴硯沒有忍住,問了一句:“剛才的聲音,是劍主的燕白劍?燕白劍,不是……劍嗎?”
  
  關於燕白劍的傳聞坊間太多了。百年前燕白劍乍現,不知多少人為了得到它而死在爭奪的路上。最後這把劍被閬風的溫晦得了去,封進了劍閣裡,又命運使然落到了秦湛的手上,成了她的佩劍。

  但無論是在哪一冊話本裡,燕白劍都是一把劍,而不是位少年。
  
  秦湛道:“你能聽見他的聲音,這倒是難得。”

  “燕白劍的確是劍,但這是一把從天上掉下來的劍。既然花草鳥獸都能通過修煉得人形成精,它掛著‘仙劍’的名頭,也成了個精,這沒什麼奇怪的。”

  越鳴硯似懂非懂,燕白劍聽見了秦湛的話,氣急敗壞的聲音又遠遠傳來:“秦湛,我是劍靈,劍靈!不是那些精怪!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
  
  越鳴硯聽見了一聲笑聲,他聽得不真切,也不知道是否是秦湛發出的。

  但他聽見了秦湛接下來的話。

  秦湛道:“你不用叫我劍主了。”
  
  越鳴硯愣住,秦湛已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眼前的劍閣大殿,對越鳴硯道:“去燒壺水,倒杯茶給我。喝完這杯茶,你就可以徹底改口叫師父了。”
  
  劍閣巍峨,卻除了他們倆一個人都沒有。秦湛給他指了廚房的位置,對他道:“房間很多,向南第三間是我的,其他你自己隨便挑。”

  越鳴硯看得模糊,但也大致記住了位置。

  他慢慢地走去了廚房的位置,一點一點兒打開湊近看,找到了茶壺和杯子。茶葉倒是沒有,他只能暫擱。
  
  等他找到了足夠的柴火,點燃了爐灶開始燒水,燕白劍不知何時飄到了他的身邊。

  他看不見燕白,卻能聽見他的聲音。

  燕白劍道:“你不會火咒的呀,這生火燒起來得要多久啊。”
  
  越鳴硯沒有吭聲。

  燕白劍又看見他彎著腰試圖去清洗茶具,嘀嘀咕咕:“你這麼聽秦湛的話啊,那別用這個杯子。這杯子她沒用過幾次,你挑那個紅紋大花的,她就這個審美,她喜歡那個!”
  
  越鳴硯聞言手頓了一瞬,他看了看手裡這個汝白碎藍紋的杯子,又順著燕白劍的話找到了那枚紅底描金牡丹的杯子,一時間陷入沉默。

  越鳴硯將紅杯子拿遠了些,他的眼裡便只能看見紅暈裡映著金光,這樣看起來倒是很好看。他頓了一瞬,拿了這個杯子清洗。燕白劍看他辛苦,冷哼了兩聲,卻還是背過了身去替他瞧了瞧火。
  
  越鳴硯不知道燕白劍去了哪裡,但他洗干淨了杯子,還是忍不住對著空氣問了句:“燕白先生,你知道茶葉在哪兒嗎?”

  燕白劍聞言,回頭看了背對著他的越鳴硯一眼,他道:“沒有,溫晦在的時候廚房裡還有點茶,溫晦走了,劍閣裡就再也沒有茶葉了,秦湛嫌苦。”
  
  越鳴硯不知道溫晦是誰,只是哦了一聲,便想去看看水。燕白劍原本不想管他,可瞧著他一步一步走的極慢極謹慎的模樣又覺得可憐,便用聲音引著他走。

  好在靠近了,越鳴硯也就能看見了。燕白劍在一旁看著他倒茶,一邊道:“哼哼,我是秦湛的劍,你是秦湛的徒弟,以後你就也是我的小弟了,等你能去劍閣取劍,我幫你挑最好的劍。”

  越鳴硯忍不住笑了,他溫潤道:“最好的劍不就是您嗎?”
  
  這句話讓燕白非常受用,他覺得秦湛收的這個徒弟要比秦湛可愛一萬倍,便對越鳴硯更親切了點,他說:“你兌點山泉進去,山泉甜,秦湛喜歡。”
  
  越鳴硯便也這麼做了,他最後端著杯半涼的茶水忐忑著心思去見了秦湛。秦湛回到劍閣便解了道冠。她的垂在頭發在身後隨便綁了一圈,映在越鳴硯眼裡,似乎與早上有點不同,卻又看不出哪裡不同。

  他將水畢恭畢敬的端了上去,秦湛接過,喝了一口。半涼微甜,杯子還是她最喜歡的那只。

  她將視線投向了燕白劍,燕白劍一臉得色。
  
  秦湛心想,她既然打算收個徒弟以此入世修心,那燕白與越鳴硯的關系自然是越親密越好。她可不想像當年她收徒朱韶那樣,被燕白活生生吵上五年。
  
  秦湛喝了水,將杯子擱下。越鳴硯對她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禮。秦湛受了,便代表著他們兩人之間的師徒關系正式成立。

  越鳴硯有些小聲的喚了她“師尊”,秦湛應了聲,又看了看越鳴硯。
  
  最後秦湛道:“你眼睛不好,年紀也有些大,一般的修煉法子對你怕是益處不大。”

  越鳴硯低頭稱是。

  秦湛接著說:“好在我的法子你還能用。”

  越鳴硯愣了一瞬。

  秦湛道:“你先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教你練氣築基。”
  
  越鳴硯愣了半晌,才道:“師尊,師尊要教我您修煉的法子嗎?”

  秦湛道:“真奇怪,你拜我為師,不學修煉那學什麼?”
  
  越鳴硯低聲道:“可、可我眼睛不好。”

  秦湛道:“這確實有些麻煩,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越鳴硯聞言睜大了眼,秦湛道:“我不知道你的眼睛還能不能看好,但我記得東海有一種水晶可以將事物放大,通過這塊水晶看,三米外的東西都似近在眼前。”

  “這水晶大概能救你的急。”
  
  秦湛當然不是會收廢物做徒弟的人。她看了越鳴硯,除了眼睛,都是上佳。眼睛這事不是沒法解決,看不清有東海的水晶,就算是看不見——她也可以替越鳴硯換雙眼睛。

  這對於旁人而言極為難做的事情於秦湛而言,不過都只是舉手之勞,全看她想不想做罷了。
  
  燕白劍後知後覺道:“那水晶是不是你房裡拿來當盤子的那塊?”

  秦湛點了點頭。

  燕白劍茫然道:“不是前兩年就不小心摔碎了嗎?”
  
  秦湛:“……”

  秦湛一個沒忍住,站了起來:“我摔碎了?”

  燕白劍肯定道:“你摔碎了。”
  
  秦湛:“……”

  秦湛的臉上露出了難堪的表情,越鳴硯看不清,卻能從空氣中察覺到。

  他忍不住道:“師尊,其實就算沒有——”
  
  秦湛道:“沒事沒事,肯定不止這一塊,我再找找,找不到就去東海再找一塊回來。”

  越鳴硯從秦湛的話裡聽出她極力想表達的安慰和鎮定:“最多遲兩天,你能看清的。”
  
  越鳴硯一下便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說的有很多,卻最終一句也沒說。但秦湛這意外的一面反而讓越鳴硯心裡與這座高高在上的雲山之間一下拉進了許多。原來傳聞裡的劍主秦湛,也有失手打碎東西的時候。
  
  秦湛問他:“你在想什麼?”

  越鳴硯答:“師尊和傳聞不太一樣。”
  
  秦湛笑道:“他們都說我什麼?”

  越鳴硯道:“是天下無二的燕白劍主,正道的中流砥柱。”
  
  秦湛聽了,頓了一瞬:“還是個男人?”

  越鳴硯:“……呃。”

  秦湛看見越鳴硯的表情還有什麼不懂的,她道:“看來還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越鳴硯說不出話,十分窘迫。
  
  燕白劍哈哈大笑。

  秦湛也笑了,越鳴硯不明所以,秦湛道:“他們怕我叛變,便想盡了辦法來吹捧我。可這吹捧到底是不甘心,所以能歪曲一點都是痛快的。”

  她對越鳴硯彎起了嘴角:“這事難道不有趣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8:30 P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7-24 08:30 PM 編輯

第3章  天下第一劍03

  越鳴硯最後也沒有弄明白秦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在他看來,朱韶的背叛只是個意外,實則怪不去秦湛的身上,更別說“覺得她會叛變”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他初來乍到,這種事關師尊隱私的事情,他只敢藏進心裡,絕不敢問。

  秦湛也沒太在意,揮手便讓他去休息。
  
  最後秦湛還是從朱韶以前住的屋子裡找到了塊沒摔碎的水晶。

  這塊水晶擱在三尺二的烏木盒裡,盒子的鎖眼是一枚銜珠而飛的雀鳥,秦湛認不出這是什麼鳥,但大抵都是精怪那一類的東西。

  她用手指剝開了珠子找見了水晶。這塊在秦湛屋裡不過用來擺放些水果的水晶,擱在朱韶這裡,不僅正正經經地放進了寶盒中,寶盒裡還有上好的紅色絲絨覆蓋著。縱使是從高處墜下,盒子的一角磕壞了,這裡頭的水晶都未必會壞。
  
  燕白劍瞧見了,不免要說一句:“這小子把你送的東西保存的倒是好。”
  
  其實也算不得送。

  這水晶是東海諸派送她繼承劍閣位十年的賀禮,一共十塊,她留下了兩塊。那時朱韶已是她的徒弟,她便將其中一塊給了朱韶。朱韶當年竊寶匆忙,秦湛猜他叛離山門也來不及帶走多少東西,這才想著要不去他的房裡找一找。

  朱韶的房裡確實有水晶——或者說,朱韶在叛離時,除了被竊走的舍利珠外,他沒有再帶走任何東西。
  
  燕白劍也發現了這一點,它哼了聲:“諒這小子也不敢。”
  
  秦湛沒有接口。
  
  朱韶是她的大徒弟。

  她將水晶從盒子裡取了出來,用白色的絲綢包了,方才下了劍閣。

  越鳴硯便站在劍閣前等他,秦湛一眼看去,便瞧見了越鳴硯表面鎮定的面下藏著的忐忑不安。
  
  秦湛心想作為師父,她這時候是該安慰兩句的。

  所以她開口道:“小越。”

  越鳴硯抬起了頭。
  
  秦湛被他用那雙黑亮的眼睛瞧著,剩下的安慰反倒不會說了。

  她想了一會兒,最後干脆說:“走了。”
  
  越鳴硯“唉”了一聲,便跟在秦湛的身後,甚至不問去哪兒。

  這點倒是和朱韶不同。

  或許是重新收徒勾起了秦湛的記憶,她倒是想起了些二十年前的事情。朱韶縱使是為了躲避災禍才被送上了閬風,人卻半點兒陰郁也無,剛來劍閣的時候總是問東問西,半點也不怕秦湛。秦湛說一句出門,他恨不得連秦湛出門的路上打算在哪兒落腳都問出來。
  
  秦湛心想,這或許和兩個孩子的境遇有關。朱韶再不濟,也是被東境當做小皇子養大的。越鳴硯……秦湛這才想起自己對這個新挑的徒弟一無所知。

  她問了句:“你是哪兒人?”
  
  越鳴硯答:“是南境人。”

  秦湛說了第一句,便覺得下面的話都好說多了,她一口氣全問了:“我也是南境人,南境大了去了,你是哪國人,父母可還在?”

  越鳴硯畢恭畢敬道:“南境秦國人,父母在我幼時便去世了。”
  
  秦國是東境與南境的交彙處,東境雖不似西境已全然在表面上支持起魔道,但東境慣來也是個復雜的地方。秦國作為南境一國,自然以閬風為首的一眾劍宗為尊,與東境常起衝突。兩國邊境的普通人都活得尤為艱難,常常朝不保夕。
  
  越鳴硯資質不錯,卻父母雙亡來到閬風。其中關由哪怕秦湛不去想也能猜到。

  燕白劍見秦湛再問這些,便道:“這些孩子進閬風的第一天我就溜過去看過了,我知道的怕是要比宋濂還多!”

  它得意道:“這小子剛出生就被魔修殺了爹媽,得虧被你們閬風的人救了,送去給他舅舅。可他舅媽不喜歡他,所以趁他舅舅出遠門,把他扔了!這麼一扔,他就碰上你們閬風負責收徒的弟子了唄。”
  
  越鳴硯沒有反駁。

  秦湛聽著,覺得這劇情真耳熟。要不是越鳴硯露出的額頭白皙光潔,她怕是會忍不住問對方額頭上有沒有閃電傷疤。
  
  秦湛從變成秦湛起,快要過了一百年。她幾乎都要忘記了作為秦湛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如今聽著越鳴硯的故事,倒是想起了一些,那些記憶讓秦湛覺得親昵又陌生,她竟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這是越鳴硯自見到秦湛起,第一次聽見如此溫柔的輕笑聲。作為燕白的劍主,秦湛強得令人側目。她深不可測的修為讓她在旁人眼裡顯得高不可攀,甚至哪怕近在咫尺都似乎隔著山霧,讓人瞧不真切,也不敢瞧真切。

  即使越鳴硯在對方伸出手的那一剎,與她靠得很近,越鳴硯的眼裡留下的也只是秦湛模糊的白色身影和她淡泊偏冷的聲線。
  
  越鳴硯怔了怔。

  燕白劍道:“哇秦湛,你真的越活越沒有良心了,你徒弟這麼慘,你還笑得出來?”

  越鳴硯聽見燕白劍提到了自己,剛想要開口解釋,秦湛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聲音又恢復了淡泊偏冷的樣子。
  
  秦湛道:“到了。”
  
  越鳴硯這才驚覺,他隨著秦湛踏上了通往築閣的玉階,只能看見一片極高的黑色建築遠遠立著,縱使模糊那股扭曲與奇詭感仍舊鋪面而來。
  
  越鳴硯聽見燕白道:“都六十年沒來過這地方了,這地方還是這麼詭異。徐啟明看著挺正常一個人,怎麼就不救救築閣這糟糕透頂的審美。”
  
  越鳴硯知道築閣。每個活在閬風轄地的百姓都知道這座仙山的構成。

  劍、衍、藥、築四閣圍繞其中正法殿,五座山峰延綿方構成閬風派。其中劍閣修劍道,衍閣主器,藥閣煉丹心,正法萬像森羅。

  唯有築閣,哪怕在市井小巷的流言裡,也少見有關它的故事。眾人只知道它是閬風山門最難攻克的一山,說是昔年創立築閣的第一人閣主,是昆侖八派中懸圃的最後一任掌門。他以懸圃密不外傳的陣法符箓構建了築閣,又以此重修了閬風的護山大陣。

  四十年前正道與魔道那驚天一戰,正道正是靠著閬風這傳聞中的護山大陣,保住了萬千無辜百姓。那些百姓們只記得當時有座黑色的巨塔衝天而起,似是巨人抬足邁步震動大地。自那座塔升起來,煉獄窟的那些鬼東西便再也進不了閬風的地界了。
  
  這就是百姓們對於築閣的全部認識,神秘、強大,又透著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越鳴硯隱隱瞧著那建築,想著那會不會就是故事裡曾經拔地而起的那座巨塔。只是那塔看起來也不過只是普通的六層八角塔,這樣的塔似乎怎麼都無法和故事裡的“巨塔”聯系去一起。
  
  秦湛身懷燕白,她不過剛踏上築閣的玉階,築閣塔內用以鳴警的青銅鐘便一聲一聲的蕩開。

  越鳴硯便這乍起的鳴警給嚇了一跳,秦湛倒是目色坦然。燕白劍見狀在一旁笑的直拍地,對秦湛道:“秦湛啊秦湛,六十年啦,你當上劍主都快有四十年了吧?築閣還沒把對你的禁令給消除吶?”
  
  秦湛連沒眉毛都沒動,徑自上樓。

  越鳴硯跟在她的身後,正不明所以,忽聽見秦湛道:“彎腰。”
  
  越鳴硯下意識彎腰,只聽咻咻兩聲,閃著雷光的刀鋒飛快的自他的頭頂飛過,越鳴硯瞧著身後嵌進了玉階裡的模糊影子心驚不止,然而還不等他反應,又有新的厲害當面而來!
  
  越鳴硯根本看不清那些是什麼東西。只聽見秦湛道:“冷師叔,你是要我在築閣拔劍嗎?”
  
  她的聲音不算大,甚至語句波動都和先前對越鳴硯說“走了”沒什麼兩樣。但這句話卻奇異的傳遍了築閣上下,那些凝成了實質的水滴子凝在了空氣裡,而後被接踵而來的烈火燒了個干淨。
  
  築閣的現任閣主徐啟明便是在水汽散盡後出現的。

  他的面上有些尷尬,摸了摸頭,才對秦湛道:“秦師妹對不住,師父就是不許我解了對你的禁制,我已經第一時間來停運法陣了。”
  
  秦湛和閬風大多人的關系,都因著她師父的緣故,算不上好。但徐啟明可以說是意外。

  所以她松開了握著劍柄的手,和徐啟明打著招呼:“徐師兄。”
  
  她與徐啟明快有四十年不見了,先前在殿裡也沒怎麼說話。但此刻開了口,卻又像四十年的時間沒有過去。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秦湛練劍練的對時間快沒了概念,徐啟明往築塔裡一待沒個一年半載也不會出來。時間在他們兩人之間倒似真的毫無影響。縱使四十年不見,再次開口仍像是昨日剛剛道別。
  
  徐啟明道:“你選了他,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他的眼睛是胎裡帶來的毛病,闕如言治不治得好難說,這也是為什麼大家都不要他的原因。”

  秦湛接口道:“但你不一樣,治不好,不代表不能借外力如常人一樣活。”
  
  徐啟明笑了笑:“我聽見衍閣的話就猜到你想怎麼辦了,當年的十塊水晶,你給了我八塊,用到今天還剩下一塊,我可以拿來給他做副眼晶。”

  此話一出,秦湛頓了一瞬,徐啟明了然,解釋道:“‘眼晶’是我給新起的名字,我想著用東海水晶可以給他做副法器架在眼前用來似常人一般視物,既然是架在眼前幫助眼睛的,又是塊水晶,就叫‘眼晶’吧!”
  
  秦湛又頓了一瞬,面上的古怪掩也掩不住。她才開口慢慢道:“眼晶怪怪的,像是眼睛裡挖出的水晶,叫眼鏡吧,鏡子的鏡。”

  徐啟明是個對名字沒什麼執念的人,當下點頭同意。

  秦湛便拿了盒子給他開口道:“你那塊還是留著備用吧,我帶了塊新的來,你用這塊給他做。”
  
  徐啟明說“好”。秦湛便對越鳴硯吩咐道:“小越,你跟著徐閣主去,我在塔外等你。”
  
  越鳴硯低低說好。

  秦湛便點了點頭,也不再看他,只是和徐啟明說了兩句,便在築閣外的待客亭裡坐下了等待。
  
  越鳴硯抱著白布包裹著的水晶,跟在了徐啟明的身後。徐啟明見他走的慢又仔細,背脊繃的僵直,不由也從心底生出些柔軟。眼見著他們已經走進了塔的範圍,秦湛就是手眼通天也沒法聽見了,徐啟明對越鳴硯開了口。
  
  他的修為一般,年齡偏向中年,氣質卻十分和善。

  徐啟明對越鳴硯道:“你不用這麼緊張。”

  越鳴硯抬頭,他看不太清徐啟明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徐啟明的善意。
  
  徐啟明放慢了腳步,帶他上塔,慢悠悠道:“你也不用怕秦湛。別聽別人瞎說,尤其別聽衍閣的人瞎說。她才不會入邪道去,她就只是性情冷淡了些,但作為徒弟、師父和閬風弟子都從沒有過不合格的地方。你看,她甚至為你出了劍閣來尋我。”
  
  越鳴硯低頭道:“弟子不敢妄議師尊。”
  
  徐啟明笑了,他說:“這點你倒是和朱韶不同。”
  
  朱韶是妖主的名字,也是秦湛首徒的名字。
  
  徐啟明在當年便不太喜歡朱韶。朱韶是被當做皇子養大的,對待秦湛或許還能當一句乖巧,對待閬風的其他人——這位皇子高於頂的眼睛從來就沒放下過。後來朱韶背叛,又用的是秦湛徒弟的名號,給秦湛招來了許多麻煩。也就是秦湛足夠強,強到無人敢置喙,朱韶的這場背叛才沒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裡,仍然能是受萬人敬重的劍主。
  
  正是因此,徐啟明對守禮謹慎的越鳴硯好感更多,願意告誡的也就更多。他瞧見了越鳴硯的神情,順口問道:“看來你也知道朱韶,山下如今都如何說朱韶?”
  
  越鳴硯遲疑著點了點頭:“說他是當今妖主,劍閣曾經的首徒。”
  
  徐啟明嘆氣說:“什麼妖主,不過是見利忘義的叛徒罷了。山下怎麼還將他與秦湛放在一起,秦湛也是倒了霉。你也是,大不必將他當做師兄,劍閣和閬風都沒有這個人!在你師父的面前不要提他,他不配!”

  越鳴硯說了是。

  徐啟明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他憋了半晌才道:“也別提‘溫晦’。”
  
  越鳴硯想起了這個燕白劍提過的名字,他還想問一句,可徐啟明卻擺了擺手什麼都不肯說了。哪怕是當今的妖主朱韶,他都敢罵上一句“見利忘義”,可對於溫晦——他竟是緘口不言。
  
  這無疑讓越鳴硯越發好奇起“溫晦”是誰。可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隨著徐啟明入了閣,等待徐啟明為他做一件能幫他看清東西的法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8:33 PM

第4章  天下第一劍04

  秦湛坐在築閣塔外的待客亭裡,亭裡的石桌以及桌上擺著的茶酒果盤上都刻著法陣,以保證在這裡休息的人可以得到最基本的招待。

  秦湛昔年來過不少次築閣,對這亭子裡的擺設已經是爛熟於心了。
  
  她先啟動了亭子裡的法陣,掀起了四角的垂簾讓光線可以更好的透進來,這才給自己倒了杯永遠溫熱著的茶。
  
  燕白劍不耐煩,他好幾次想要跟在越鳴硯的後悄悄的踏進築閣那座漆黑神秘的塔裡去,卻次次都被築閣塔前那道看不見的屏障給攔下。

  他不死心試了好幾次,依然如多年前一般毫無所得,自然心情糟糕的要命。尤其是他一回頭就能看見秦湛坐在那兒悠哉哉的喝茶,自然更是不高興。
  
  他回到了秦湛的身邊,挑唆道:“秦湛,你就不好奇築閣裡是什麼嗎?好歹你也是劍閣的閣主,越鳴硯都能進塔,沒道理你不能進塔吧!”
  
  秦湛慢悠悠地擱下了手裡的杯子,慢悠悠地道:“你自己沒本事進去,來找我算什麼能耐。”

  燕白劍被道破了目的十分生氣,他道:“我沒能耐,你就能耐了?還不是進不去。”
  
  秦湛故意道:“我又不想進去,進不去有什麼關系。”

  燕白劍被氣得背過了身,秦湛見燕白被逗的狠了,這才忍不住露了笑,摸了摸劍身,安慰道:“築閣有規矩,非築閣弟子不得進塔,連各閣閣主也不能例外。”

  燕白劍睜大了眼:“那當年的溫晦和如今的越鳴硯——?”
  
  秦湛道:“當年是冷師叔破了例,如今是徐師兄瞧著我的面子鑽了漏洞。小越畢竟還沒開始習劍,拜師禮也只是我和他之間行了,從閬風的角度而言,此刻的他還算不得劍閣弟子,既然不是劍閣弟子,就有可能成為築閣弟子。”

  “加上是幫他看清的東西,自然要他在現場才方便調試——徐師兄因著這兩點,又覺得先前築閣對我的防御實在失禮,才二話沒說,領著小越進了塔。”
  
  燕白劍聽了來龍去脈,也不氣了,可他偏偏還要故意地說上一句:“這世上原來也有你秦湛做不到的事。”

  秦湛道:“我又沒修到破碎虛空,做不到的事情還缺這一件嗎?”
  
  燕白劍又碰了個軟釘子。他當年在劍閣裡第一眼瞧見進來選劍的秦湛時,她年紀尚輕,臉上還透著稚氣。燕白劍見她根骨絕佳,長得又好看。尤其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端著一副乖巧又好欺負的樣子才迫不及待地選了她。

  可燕白劍萬萬沒想到,秦湛只是長得看起來溫和罷了,她從來不是個肯吃虧的人!而就連這點虛假的溫和乖巧也只停留在她二十歲前。待她完全長開了,在劍道上走得越來越遠,也就越來越冷、越來越引人仰望而不敢妄動。
  
  燕白劍也被壓的越來越死,甚至到了如今,連口頭上的半點便宜也討不到。
  
  燕白劍嘀咕道:“你小時候比較可愛。”

  秦湛贊同道:“我也覺得我小時候比較可愛。”
  
  燕白劍:“……”

  他用眼神指責:秦湛,你能要點臉兒嗎?

  秦湛含著笑意,平平靜靜地回看過去:不能。
  
  燕白劍受不了,他抱怨道:“秦湛,你上輩子就這麼討人嫌了嗎?”
  
  秦湛想了想自己的上輩子,因為記憶實在是太模糊了,她也不太確定:“應該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秦湛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有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是個穿越者。這個世界在她的世界裡就是一本故事書,熱度高的不行,從電視到電影,從手游到網頁,這個IP幾乎改的全民皆知,就算秦湛沒看過這本書,都從朋友手裡收過這書動漫化後和交通局合作發行的公交卡。

  秦湛作為一個沒怎麼看過書就看過幾眼電視劇的人,之所以知道自己穿了書,是因為她長到沒十歲,就經歷了自己親舅舅掀起的叛亂。
  
  這個場景算是這本書的出場率很高的一段。因為只要電視鏡頭播到她舅舅必然要回放一下這一段,說一下他不正統的皇帝來歷,好讓她舅舅和主角們的合作更順理成章一點。

  當然,最讓秦湛能確認自己來到了這本書裡的世界的根本因素,是她國家的名字和她舅舅的名字。

  沒有幾個世界會懶到以四境分國,更不會有一個南境的主國會叫白術——一顆草的名字。
  
  白術國之所以叫白術國似乎是因為作者那時候實在是編不出名字,所以翻了本草綱目。不僅南境的主國最後叫了白術,連帶著秦湛的舅舅,都叫了商陸。
  
  秦湛在發現自己穿了書的時候,原本也想過要借著多少知道劇情大致走向的優勢大展拳腳。直到她在王宮裡想了一天,發現自己也就知道一個公交卡印著的南境王——她現在的舅舅,未來的白術國主商陸。

  她後來又扒著手指一算,劇情開始的時候,公交卡上的南境王已經是垂暮之年的老人了。而她那時候十歲,她舅舅年剛過二十。
  
  秦湛幾乎是立刻就放棄了。

  什麼順應劇情扭轉劇情啊,那也得等到至少五、六十年後她的優勢才算有作用——等到了那個年紀,她活著還是死了都很難說!誰還有精力去搞什麼劇情。

  她只知道自己舅舅是個好人,就算推翻了她現在父親的殘酷統治自己也不會很慘。

  更何況秦湛也不覺得商陸想要推翻秦家的王朝有什麼錯,她的爹簡直是教科書般的暴君,白術國能在他手下挺了十年沒有大亂——這都得感謝祖宗們攢的家底子確實夠厚。
  
  秦湛想通了其實也就沒有再多想了。她最多也就是和舅舅關系搞得好了些,沒事多在他面前提一提已經死掉的親娘,提一提兩人之間的親密關系。

  就當秦湛覺得自己大概會死在劇情開始前,公主雖然估計當不了幾年,但應該也能當個新朝郡主的時候——她師父出現了。
  
  秦湛這時候才想起這本書是個修真小說,能修仙的。她本身對白術國也沒太大執念,她師父要帶她走,她也就去了。

  這一修仙就是整整六十年。

  秦湛直接沉迷進了證道破碎虛空裡,完全忘了這是一本書中世界,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原本的故事裡應該是靜靜死去,最多留下一句“新帝以公主葬”來彰顯商陸仁慈的背景板。
  
  因著越鳴硯的緣故,秦湛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因為燕白劍這句無心的問話,秦湛又將大部分事情回想了起來。縱使她沒看全這故事,卻也知道秦湛在這個故事裡絕對不該是有姓名的角色。
  
  可如今呢?

  秦湛默默想,都到了這個時候,她就算是主角們故事裡的背景板,怕也得是名字最大的那個背景板了。

  秦湛心想,她既然都當了最大的背景板,那就繼續當唄。只是主角姓什麼來著……韓還是越?

  哦對,姓越。好像叫越鳴什麼,反正聽起來挺像鳥,就和她新收的徒弟差不多。
  
  秦湛忽然便頓住了。

  她飛快的算了算年紀,算完後陷入沉默,又開始努力回想……原著主角瞎不瞎來著?好像不瞎的啊……但是越鳴硯這個也不能算瞎對吧?
  
  燕白劍見秦湛沉默,還以為自己說的話傷了她的心。

  雖然燕白劍覺得秦湛不是那麼容易被傷到的人,可她的突然沉默還是驚到了燕白劍。他瞅著秦湛,悄悄地挪到了她的旁邊,給她續了壺茶,心虛道:“秦湛,我沒覺得你不好啊,我最喜歡你啦,不然也不會當你的劍對不對?”
  
  秦湛聽見了燕白的話,默默瞧了他一眼。燕白被她瞧得越發不安,直到聽見秦湛慢悠悠道:“也是,劍閣裡確實沒有劍比你跳的更快了。”
  
  燕白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變了臉色咬牙切齒:“秦湛,你就是惦記著那把眠冬劍是不是?我才是你的劍!那把連劍靈都沒有破鐵有哪裡比我好!”

  秦湛道:“能結冰呀。”
  
  燕白噎住,他確實不會結冰——那是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在他的身上刻上咒文!
  
  燕白剛要反駁,秦湛卻含著笑道:“好了,我逗你玩的。”

  燕白劍怔了一瞬,又哼了一聲,他說:“你好久沒有和我說過這麼多話了,看來收徒弟還是有用的,宋濂也不是盡說廢話。”
  
  確實,秦湛沉迷於證道,就是燕白經常在她耳邊唧唧喳喳,她也大多時候置之不理。直到她修為滯澀、不得寸進,她停下了腳步,方才聽進了燕白的話。作為劍,燕白從未有過不合格的地方,但作為主人,秦湛倒是有諸多不對的地方。
  
  秦湛想了想,對燕白道:“回去……我給你打個絡子吧。”

  燕白聞言問:“系在劍柄上的?”

  秦湛點頭:“要什麼顏色?”

  燕白扭頭道:“我才不要掛一個絡子,娘們唧唧的。”

  秦湛“哦”了一聲。

  燕白見秦湛再也沒有別的話了,又忍不住扭回頭來,對秦湛別別扭扭道:“黑色的。”
  
  秦湛眼裡露了笑,她對燕白點了點頭:“知道了。”

  燕白的情緒又好了起來,他便趴在桌前問秦湛:“秦湛,你剛才突然不說話,是在想什麼啊?”

  秦湛喝了口茶,道:“想我上輩子。”
  
  燕白呲笑:“你還記得你上輩子。”

  他笑完了又忍不住問:“那你想出了什麼?”
  
  秦湛道:“發現我忘得太多了,基本記不起來了。所以連自己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都不能確定。”

  燕白:“……”
  
  秦湛確實想不起來了,她六十年前發現自己大概活不到劇情發生的時候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最初修真的時候也沒想過自己最後會走這麼遠,如今再要拎起六十年前的事情想——她發現自己記商陸的臉都比記那部她斷斷續續看了幾集的電視劇清楚。
  
  命運還真是奇妙。

  秦湛想不起來,便也放棄了。

  越鳴硯是主角也好不是也罷,修真修到秦湛這個地步,對這些事情還真的不太在乎了。
  
  她擱下了杯子問燕白劍:“對了,你的絡子上要不要串幾顆珠子?”

  燕白想了想:“昆侖玉的話,我覺得還成。”

  秦湛:“……你要求還真多。”

  燕白不滿意道:“你能給越鳴硯東海水晶,為什麼不能給我昆侖玉?秦湛,你可不要做喜新厭舊的人渣!”
  
  秦湛心想,我就算喜新厭舊這話也該朱韶說啊,你一把劍和我徒弟爭什麼。

  但秦湛好歹沒說,只是點頭道:“好好好,昆侖玉。”
  
  燕白滿意了,他一回頭,正好瞧見越鳴硯下了塔。

  越鳴硯看起來和去時有了很大的不同,卻又好像沒什麼不同。

  秦湛回首看去,一眼便瞧見了他鼻梁上架著的嵌在了金絲框裡的水晶鏡片,細細的大約刻著咒文的秘銀鏈子拴著鏡框兩側墜在他的肩膀上,攏合在後。

  越鳴硯原本謹慎而緩慢的腳步快了一些,秦湛遠遠的瞧著他,他也像感覺到一般,向秦湛看去。
  
  這一次,他眼裡瞧見的再不是白色的霧。而是白衣飛袂的秦湛。

  他見到了秦湛束在玉冠裡的黑發,瞧見了她微挑的墨眉,也看見了她那雙似由雪山水凝就的雙眼。

  越鳴硯第一次如此的清楚的見到秦湛的相貌,他站在了原地,一時間竟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直到秦湛牽動了嘴角。

  越鳴硯這一次清楚的見到了秦湛笑,她笑起來仿若陽光化在雪上,清透到讓越鳴硯一時不知道自己看見的是想像中的秦湛,還是真實的秦湛。

  越鳴硯想,應該是真實的秦湛,他想像不出這樣的燕白劍主。
  
  就在這時,他聽見秦湛略帶沙啞的聲音。

  這聲音平靜而冷淡,叫著他:“小越,我們回去了。”
  
  越鳴硯心中驀地一緊,他下意識眨了眨眼,眼前的秦湛還是如此清晰,他方慌慌張張低下頭,想要跟去她身後。

  可秦湛卻道:“低什麼頭,你是我秦湛的徒弟,沒有低頭的道理。”

  越鳴硯又抬起頭,秦湛的面容便能清晰印在他眼裡。
  
  秦湛漫不經心道:“我從未低頭,自然也不會教你低頭。你且記著,劍修走得路要遠比其他四閣凶險。我們的道是從劍中悟出來的,劍不折,人也不可彎。你要證劍道,便要先學會抬頭。”

  越鳴硯下意識要低頭稱是,卻被秦湛抬住了下巴。秦湛的手泛著些涼意,讓越鳴硯一時間覺得下顎觸感尤為清晰。

  秦湛道:“抬著頭說,低著頭,誰知道你是真的說是,還是敷衍我。”
  
  越鳴硯被抬著頭,他的眼睛透過東海的水晶清楚的看見秦湛淡漠的神情,他抬著頭說了“是”。
  
  秦湛滿意了。越鳴硯瞧著什麼都比朱韶好,唯有一點,太缺乏自信。

  而這是修劍道最不能缺的一點。

  劍修凶險,唯有十分信任自己的劍,與自己的劍共通一體方才能有所得。而若是修者連自己都不自信,又要如何去信任自己的劍呢?

  秦湛雖然是為了私心而收徒,但她當年既然有好好教過朱韶,如今自然只會更認真的教導越鳴硯。
  
  秦湛見越鳴硯已經明白了的用意,便松了手。

  燕白劍在一旁幽幽道:“你這種說法,也不怕你徒弟誤會,日後與人相處一句不合先拔劍。”

  越鳴硯剛想低頭又生生克制住,他對燕白劍說話的方向道:“晚輩不會的。”
  
  秦湛倒是被燕白劍提醒了,她自己如今是不虛主角這東西的,但越鳴硯……越鳴硯到底是不是主角啊。

  秦湛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和一般人拔劍倒是沒什麼,輸了也不過是你技不如人,有我在死應該死不了。不過如果你遇上了一樣姓越的,還是離遠些比較好。”
  
  越鳴硯不明其意但都應了。燕白劍聽不明白,問了秦湛很久,秦湛沒辦法,隨便編了個“同姓不相殘”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總不能說是她還是有點虛,怕越鳴硯其實不是主角,惹了真正的主角一不小心成了炮灰,命定的自己連救也來不及救吧?

  這話說出去可太丟面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8:38 PM

第5章  天下第一劍05

  築閣做出來的東西都很靠譜。

  秦湛拿了築閣給越鳴硯做的眼鏡瞧了一眼,便認出了金鏈上絞著的那些咒文。她將水晶的鏡片還給了越鳴硯,對他道:“待日後你得到了什麼好材料,記得去給徐閣主送一份禮。他給你做這東西可花了不少心思。”
  
  東海水晶通透性好不錯,易碎性也是一等一的。徐啟明在金鏈上絞入咒文可以使得這東西水火不侵也摔不碎,幾乎是將用在護甲上的咒文簡化重編用給了——這可非常廢功夫,看來這東西是徐啟明親自做的,除了他築閣裡也沒有其他人能做到了。
  
  越鳴硯應了,能看清事物的體驗對他而言十分新奇。秦湛見狀,便讓燕白劍帶他去逛逛。

  越鳴硯跟著燕白劍走在劍閣裡。

  劍閣裡有一座選劍樓,是劍閣弟子取劍的地方。
  
  越鳴硯順著燕白劍的話看見了那棟黑色的建築,有些疑惑。他問道:“那一樓的劍都可以隨便選嗎?”

  燕白劍瞥了一眼,頗為不屑,他道:“也不是。選劍樓是劍閣閣主的私產,能不能進去選劍是閣主說了算。不過聽秦湛說過,有任閣主收了很多弟子,改了規矩來著,他為自己所有的弟子大開選劍樓。後來閬風劍閣的弟子就都去那裡選劍了。”
  
  越鳴硯點了點頭,燕白劍像是想起什麼,忽而又道:“但那位閣主也立下了規矩,一人一生只得入劍樓選一柄劍。而且他認為劍貴高潔,所以只允許選劍者碰自己選中的劍。記著,你選誰才能碰誰,若是碰錯了,也只能帶著那柄碰錯的出去。”
  
  說到這裡,燕白劍顯然有點兒心虛。
  
  越鳴硯向選劍樓看去,這棟足有三層的烏木四角樓從他的位置瞧去,正似一把寬劍砸在劍閣的山峰上。越鳴硯粗略以劍閣的大小估算了一下,這樓裡少說也有百把藏劍——越鳴硯又想起燕白說的那句“選劍樓是閣主的私產”——昔年劍閣豪強借此可窺見一斑。看來劍閣會被稱作閬風第一閣,甚至越過宗主掌門的正法閣去,也不是毫無緣由。
  
  燕白劍越鳴硯沉默,以為他是擔心選劍的事情,便對他道:“你也不用擔心,雖然那位閣主改了規矩,但選劍樓是閣主私產這件事仍然沒有變。那些劍又不是我,不存在拿了能不能用的問題——只要秦湛同意,你拿幾把都成!”
  
  越鳴硯自幼活於凡塵,除卻幼時曾被閬風修者相救外,從不曾接觸過這些。他如今見著選劍樓巍峨,又聽燕白說昔年曾有閣主為弟子大開選劍閣,便越發不能明白如此強大的閬風劍閣時至今日,怎麼會只留下了秦湛一人,如今又只有自己這麼一個傳人。
  
  他不免問燕白:“劍閣弟子……如今就只有我嗎?”

  燕白道:“對,之前還有個朱韶的,但你也知道朱韶現在不算了。”
  
  越鳴硯問:“師叔師伯呢……還有他們收的弟子……也都沒有嗎?”

  燕白劍回憶了片刻肯定道:“你的師叔師伯我可以肯定沒有,但秦湛的師叔師伯我就不清楚了……應該是有的吧。”
  
  燕白劍還有些印像,他被秦湛取走後,尚且沒來得及和秦湛多說上兩句話,就被她提著上了劍閣大殿。那時候劍閣烏壓壓地有著許多人,秦湛握著他,第一次拔他出鞘,逼退了當時劍閣上所有的人。

  她沒有殺人,但在那一戰裡,卻斷了很多人的劍,讓燕白光是看著都覺得骨頭發疼。
  
  現在回想起來——秦湛趕走的那些人,穿著的不都是閬風劍閣弟子的服制嗎?
  
  可這些事情就牽涉到秦湛的過去,燕白不想瞞越鳴硯,可又怕秦湛怪他多嘴,干脆找個折中的辦法,他道:“我雖然是六十年前入的選劍樓,但有十年的時間都被困在選劍樓的陣法裡,五十年前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比你多。”

  對越鳴硯道:“你要是真的好奇,我知道有個地方肯定有答案!”
  
  和別的宗門一樣,閬風也有存放著各類典籍記錄的藏書樓。每閣自身的藏書樓裡基本只放與本樓相關的修行典籍,所以也只有本門弟子可以進入。但主峰大殿後的藏書樓則不同。這樓裡擺放的都是最基礎通用的典籍,又或者經典講義,再者就是存放閬風的歷史——連同正法閣,五閣所有的記錄都在主峰的藏書樓裡。
  
  越鳴硯原本也只是一時困惑隨口一問,並沒想過要離開劍閣。但燕白劍卻說沒關系,回頭找個理由就行。
  
  越鳴硯拗不過燕白,只得往藏書樓去。

  燕白教越鳴硯:“若是秦湛事後問起來,咱們就說咱們是去翻入門心法的,嘿,她也挑不出毛病。”

  越鳴硯沒有回話。這時候是各閣午課的時候,劍閣沒有幾個人,也就沒有早晚課的規矩。越鳴硯一個人進了藏書樓,樓裡這時候除了灑掃僕人外,並無弟子。

  燕白道:“你要找秦湛師叔師伯那就得從她師父那找,我記得是第三十一。”

  他進了樓,跟著燕白的聲音直往劍閣的藏書架上,翻找著上一代劍閣閣主的記載,然而劍閣傳承約有三十二代,有寫著秦湛的第三十二,也有寫著秦湛師祖的第三十,偏偏就是沒有這第三十一。
  
  燕白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對越鳴硯道:“別找這個了,這個估計是找不到了,宋濂肯定銷毀了。”

  越鳴硯一臉霧水:“銷毀?好好的,宗主為什麼要銷毀師祖的記載。”

  燕白憋了半天,覺得這事不算是秦湛的隱私,越鳴硯早晚也會知道,干脆道:“因為他背叛了嘛!他背叛閬風墮入魔道了,當年為這事,秦湛差點被關進築閣裡去。”
  
  越鳴硯,越鳴硯被燕白隨□□出來的秘密給驚呆了。

  世人都知道當年除魔,閬風出力最大,可誰能想到,出力最大堪稱正道楷模的閬風,竟然也出了個叛徒?這個叛徒還是除魔出力最多的劍主秦湛的師父、劍閣的第三十一代閣主?
  
  他一時不能緩過神,燕白嘀咕著:“所以你知道秦湛運氣多差了吧。好不容易修到今天這境界,師父師父背叛了,徒弟徒弟背叛了。你說她能不強嗎?不強早就被釘上試劍石上用來泄憤啦。”

  說著,燕白劍又叮囑了一句當初徐啟明也說過的話:“你可別學他們啊。”
  
  越鳴硯緩回了神,他這時候方才明白為什麼徐啟明會讓他不要信衍閣的話,秦湛又為何會說那句話。若是他未見過秦湛,只聽這些過往,怕是也會認為秦湛早晚要叛變。

  她有著一個背叛了的師父,又有一個背叛了的徒弟——她就算說自己沒有離開閬風的意思,怕是連宋濂自己也不敢盡信。

  若是他信,又何必半逼著秦湛收徒呢?

  山下從來不提這件事也是順利成章了,和朱韶的背叛不同,燕白劍主的師父背叛——這件事實在是太大了,從閬風的態度來看,在修真界裡敢提的人怕也不多。幾十年一過,修真界諱莫如深,山下自然也就忘了燕白劍主師父的事,只會記得她是如何英勇。
  
  越鳴硯想了想,抽出了第三十代閣主的記載看。第三十代閣主道號玉璣,活了近五百歲,最後因無法突破修為界限而壽元耗盡,坐化於劍閣。他在位的時候,劍閣一共收徒三十七人,普通灑掃弟子有一百六十八人。他直到四百五十歲才收了第三十一代閣主,並最終將閣主之位傳給了他。

  也就是說,秦湛是有師叔師伯的。
  
  越鳴硯看著書簡,第三十一代閣主的名字被墨跡給污了,只能瞧出是兩個字。
  
  他又去翻秦湛還在記載中的典籍,發現她的典籍裡無人敢用墨塗,可有關她的師父,這第三十一代閣主的事情都被施了咒語,根本瞧不清楚。不過好在他們在秦湛的記載裡找到了有關劍閣無人的真相。

  典籍裡記載了這麼一句話:湛年雙十,取燕白,驅劍閣眾。
  
  越鳴硯垂下眼,燕白劍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他也只是咳嗽了一聲,假意道:“哎我想起來了,對,是這麼回事,秦湛那時候就很厲害啦。”
  
  秦湛在修行上就是一個怪物。她二十歲的達到的境界已經是許多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觸摸到的天花板。但能做的到,和為什麼要做又是另一回事。

  燕白告訴了他劍閣為何無人,卻不肯告訴他理由。秦湛當年為什麼要將劍閣的弟子都趕走呢?當時的宗主和前閣主竟也沒說話嗎?這實在不像是秦湛會做的事情。若說這是那位入了魔的前閣主所下的命令,越鳴硯倒覺得更說的通些。
  
  越鳴硯已經察覺到燕白引導他來查閱典籍,是因為不想過多的去說秦湛的私事,也就不再多問。他發現他的師尊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所有人都對她又敬又怕,而她自己卻毫不在意,任憑他們緘口不言又或傳蜚語流言。她只是坐在劍閣裡,手指搭在她的劍上,便無人敢犯。
  
  越鳴硯輕聲問道:“前任閣主是四十年前才叛變的,燕白先生應該見過他?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燕白嘀咕了幾句,最後道:“很難形容,你要真想知道,還是去問秦湛吧。”
  
  燕白拒絕告訴他,這也在情理之中。越鳴硯面上未多顯神色,他將書卷掩了,擱回原來的地方。正欲出門的時候,碰上了正法閣最新收的那批弟子。

  整理藏書閣是正法弟子的課業之一,他們互相嬉笑著結伴走來,剛進門就遇上了要出去的越鳴硯。
  
  越鳴硯顯然也有些驚訝,他拱手向眾人見了禮。

  那些弟子瞧見了他,心中不免生出些嫉恨。所有人都未曾放在眼中的一個半瞎,最後竟然入了劍閣,成了秦湛的徒弟——這實在是件很難不讓人嫉妒的事。

  劍閣不同於其他四閣,其他四閣弟子眾多,縱使入選,也未必能的閣主親傳,縱使得閣主親傳,也未必能成此閣傳人。

  劍閣不一樣,秦湛不喜歡收徒,她如果收了徒弟,便一定是當傳人教養的。

  瞧啊,這個瞎子不過入劍閣一天,秦湛不就找到了辦法,讓他能視物了嗎?
  
  為首的一名弟子有些沉不住氣,見越鳴硯見了禮,譏笑道:“越師弟怎麼會來這裡,這裡的書籍字小,師弟能看見嗎?”

  越鳴硯道:“多謝師兄關心,已經能看見了。”

  那弟子被他話一堵,臉色不佳,他身後人直接道:“越瞎子,別以為你當了劍主的徒弟就能得意!劍主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離閬風了,你又不是劍主,到時候能在劍閣待幾天,可難說下一面是不是試劍石上見呢!”
  
  越鳴硯得知了秘密,如今倒也聽懂了對方話裡的影射。他不免想起了秦湛那句“有趣”——他們明明就不信她,卻又要擺出諸多做派來,只怕她真的成了他們不信的樣子——正如這些弟子,明明話裡話外都指著秦湛的過去不夠“清白”,可口裡偏偏還尊稱著“劍主”,好似這樣就能兩相皆安了。
  
  越鳴硯笑了笑,平靜說:“能待多久算多久,有一天過一天,下一面見了再與師兄見禮。”
  
  他這副雲淡風輕含笑平和的模樣瞧在旁人眼裡,自然是無端刺目。

  不只是誰混在人群中悄悄捏了決,一道驚雷打在了他的膝蓋上。越鳴硯膝窩一軟,差點跪下。他雖未跪下,卻也狼狽的摔了一跤。眾人見狀嘻哈大笑,越鳴硯倒是沒什麼,靜靜站了起來,彈了彈衣擺上的灰塵,便要離開。
  
  那些人見他要離開,少不得出手阻攔。

  燕白劍在一旁看的肺都要氣炸,叫著“小越你等著我這就去叫秦湛!”,越鳴硯一聽,臉上的神色才微微變了。

  他順著聲音要去追燕白劍,卻瞥見了悄悄伸出要絆他的腳。越鳴硯垂眸,面無表情的一腳從那只腳上踏了過去,這人一聲慘叫,眾人連忙回首去看,也忘了繼續攔越鳴硯,倒讓越鳴硯就這麼走了。
  
  越鳴硯一出門,就低聲道:“燕白先生,燕白先生您還在嗎?我沒事的,您實在不必去尋師尊!”

  燕白劍根本還沒來得及走遠,他就在越鳴硯的上空,瞧著越鳴硯眼中露出的焦急,好半晌才道:“我還沒來得及去。”

  越鳴硯松了口氣。

  燕白劍瞧著越鳴硯,瞧著瞧著笑了,他飄在了越鳴硯的身邊,笑著道:“你這個人真有意思,說你懦弱吧,你又有膽子踩人那麼狠一腳,說你狠吧,你前面又夠忍讓的。”
  
  越鳴硯愣了愣,故而解釋:“晚輩……晚輩只是被舅舅教導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燕白劍接口:“殺他全家?”

  越鳴硯:“……自當防衛。”他嘆了口氣,嘆氣後又笑了,他對燕白道:“燕白先生,我不會背叛閬風的。”

  他說的很溫柔,也很鄭重:“師尊給了我第二條路,我會好好走下去,絕不會背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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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筆力有限,文裡看起來有些亂,所以只能靠作說簡單給大家寫個目前出現事件的時間線,來挽救一下。

六十年前:秦湛十歲。

五十年前:秦湛二十歲,得燕白,同時把劍閣上她的師叔師伯還有他們的徒弟全趕走了。

四十年前:秦湛的師父入魔,背叛。同年正魔大戰。

三十年前:所有事情結束,秦湛繼承劍閣閣主之位。

二十年前:收徒朱韶。

十五年前:朱韶背叛。

現在:收徒小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8:43 PM

第6章  天下第一劍06

  一人一劍回到劍閣已是夕陽時分。秦湛做了這麼多年劍主,若連越鳴硯離開了劍閣都不能發現,也就可以退位讓賢了。
  
  越鳴硯和燕白回來的時候,秦湛一人立在劍閣山門前。她的長相不似南境女性一般柔和謙和,反倒有東境的風骨。她要更銳利、也更鮮明。

  她站在越鳴硯和燕白的身前,自上而下地瞧著他們,神色淺淡,瞧不出喜怒。只有一身雪衣墨發被風吹起尾腳,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越鳴硯瞧見了秦湛,忽而便沒辦法再往前走了。他卡在山道上,不上不下,既不敢進也不敢退,更不敢開口。

  燕白劍察覺,一回頭便看見了等著他們的秦湛。
  
  燕白:“……”

  燕白干笑了兩聲,對秦湛道:“你來接我們嗎?下午我帶著小越去主峰逛了逛,怎麼,這也是不行的嗎?”

  說道後面,燕白劍反倒理直氣壯了起來,本就是秦湛讓他帶著越鳴硯四處走走,她既然沒有限定範圍,就不能責怪他領著越鳴硯去了主峰藏書樓。
  
  秦湛瞥了燕白劍一眼,仿佛全然看穿了他的想法。燕白劍心裡正泛著嘀咕,秦湛對越鳴硯道:“小越。”

  越鳴硯記得秦湛說過的話,他抬起頭看了過去。
  
  他看見了秦湛的眼睛。

  越鳴硯本以為會在那雙眼睛裡看見怒哀之類的情緒,可當他看清了之後,卻發現秦湛的眼裡什麼情緒也沒有。

  她的眼睛還是那樣似雪山水凝就,是平靜的無波江,更是璧山間的褐色岩。
  
  越鳴硯在一瞬間幾乎以為秦湛什麼都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和燕白去翻了她的典籍,知道她的徒弟大著膽子去窺探了她的隱秘。

  就在越鳴硯想要開口認錯的時候,秦湛總算是慢悠悠地說完了話:“我忘了要將你的名字添進劍閣志裡去,你的名字怎麼寫?”
  
  越鳴硯忽然就有種窒息後又重獲空氣的狼狽感。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心虛的燕白趕忙先開口,他道:“我知道我知道,是這麼寫!”
  
  秦湛看向空中某一點,越鳴硯猜這是燕白劍再給秦湛寫名字。

  越鳴硯看著秦湛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師尊……只是為了這件事而等我嗎?”

  秦湛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她得了名字,便要轉身回去,回去前她對一人一劍道:“明日起,早午晚三課一日不可懈怠,我會在習劍坪等你。你大約還沒有開始修習辟谷,我已經請宗主送了位僕人上山,名喚明珠,日後你的飲食由她打理。”
  
  越鳴硯稱是,就在他以為事情就會這麼結束的時候,秦湛最後道:“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你大可來直接問我。四閣多與我不睦,你貿然離開劍閣又未學成,怕是會被他們給欺負。”
  
  越鳴硯怔住。

  等他回神,秦湛已經走遠了。

  燕白劍問他:“秦湛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到底是知道們咱們去翻她過去的事了,還是不知道啊?”

  越鳴硯自己也說不上來,但他卻知道秦湛是沒有生氣的。她沒有生氣,對越鳴硯而言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越鳴硯再回去的時候,劍閣果然多了人。

  明珠是位瞧著年芳二十的婢女,耳朵上墜著一對圓潤的東珠耳環,笑起來的時候會有一對極為可愛的酒窩。

  明珠向越鳴硯見了禮,口稱:“公子。”
  
  越鳴硯也同她見禮,說:“姑娘不必如此。”
  
  明珠抿唇笑,她對越鳴硯道:“我父親是閬風的外門弟子,祖父也是,我們家為閬風做事快有五代了。我父親昔年在動亂時,更是有賴於劍主相救,方能活到今日還有了我。如今劍主需我等綿薄之力,我等自然竭盡全力。越公子也不必自謙,您如今是劍主唯一的徒弟,也便是劍閣的傳人。時至將來,多的是人稱呼您為閣主,屆時您或許還會不悅‘公子’這稱呼呢。”
  
  燕白跟在他的身邊瞧見了明珠,也想起了她,他對越鳴硯道:“她叫你公子你應著唄,她全家當年都是秦湛救的,對劍閣沒有二心。也難怪秦湛找了她來照顧你。”
  
  越鳴硯笑了笑:“那便隨姑娘高興。”
  
  明珠的到來像是投進劍閣的一小塊石頭。她正值年輕活力的時候,又總是笑嘻嘻的,冷淡到沒有人氣的劍閣都仿佛因她的到來而變得鮮活。

  連慣來冷淡的秦湛,見到明珠也會露出一抹笑來。
  
  而比起越鳴硯,明珠也要更親昵秦湛一些。燕白也曾嘀咕過“真不知道你是來照顧小越還是來討好秦湛”——這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甚至在越鳴硯心裡是理所當然的。秦湛是燕白劍主,這天下無人何人見了她,都會難免想要接近。

  越鳴硯在習劍坪練劍,秦湛便在不遠處瞧著他,間或指點一二句。每到午間,明珠便會挎著竹籃而來,籃子裡便是她為越鳴硯准備的食物。越鳴硯正在學習辟谷,所以縱使明珠有千百本事,秦湛也不許她用出來。每日只許她做些面點用以充飢。明珠自然是委屈的,所以就算做面點她也用了十足的心思,讓面點綿軟又富有嚼勁,越鳴硯吃了快有一月也不覺得膩煩。
  
  秦湛不許明珠在菜肴上太廢心思,明珠便把心思全放在了釀酒上。劍閣有許多存酒,但大多都很烈,秦湛並不喜歡。明珠便開始試著用這些烈酒兌上果肉,又或者是用重新挑選果肉釀酒。釀出的酒需要功夫,但她調出的酒秦湛倒是很喜歡。這讓明珠高興了許久,甚至還偷偷的問越鳴硯秦湛最喜歡那種水果。
  
  越鳴硯:“抱歉明珠姑娘,我也不知道。”

  明珠聞言便會忍不住噘嘴:“什麼嘛,公子明明是劍主的徒弟,怎麼什麼也不知道。”

  越鳴硯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他意識到了這一點,再見著秦湛的時候,難免便會心有雜念。秦湛皺著眉讓他停下,耐著性子問了句:“怎麼了?”
  
  越鳴硯動了動嘴角,什麼還沒來得及問,燕白已經道:“明珠問他你喜歡什麼,他答不上來丟面子嘛。”

  秦湛聞言微微挑了眉毛,她對越鳴硯道:“我喜歡劍,也喜歡酒。”
  
  越鳴硯得了答案,臉頰微紅,他忙道了謝,雖然這並不是他想問的,但也再不敢多思了,轉而更認真的修煉。

  若是修仙是條十不存一的路,那秦湛走的路,便是這十不存一裡的千不存一。

  她修的這條路,甚至一般的劍修都不會選,進展雖快,卻太過凶險,一不留神,便是走火入魔屍骨不存。
  
  秦湛的師父是個天才,他走的順當。秦湛也是個天才,但她好歹知道這條路凶險,不適合常人。所以在修習前,她先提醒了越鳴硯:“我這條路,最初開始走的時候可能會很難。”
  
  越鳴硯問:“有多難?”

  秦湛道:“你的根骨上佳,又有我在,自然是能練成的,但練成的過程會比我要痛苦的多。你通悟的越快,經脈中游走的真氣便越凶狠。只怕在第一階練成前,你每夜都會被四下衝撞的劍氣痛到無法安眠。”
  
  秦湛的修習法子一旦通悟了,一呼吸間都是真氣在經脈中游走衝拓。當年朱韶也練過,但他是半妖,半妖的經脈原本就比普通人類要寬,卻也疼得大叫。越鳴硯在入閬風前從未有過經驗,他的根骨上佳,悟性極高,但經脈卻仍是普通人的經脈,乍然被如此衝擊,白日不顯,每日夜中必會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種疼痛無法麻痹,只能忍受,而且不知道要忍受多久。

  秦湛經歷過很多,知道疼痛也是會逼瘋人的。
  
  越鳴硯道:“既然師尊覺得我可以練成,那我自當盡力。”
  
  他這話一說,秦湛剩下那句“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就替你去要昆侖劍宗的心法”也沒有說的必要了。越鳴硯正式邁上了劍修的路,在最初的一月後,便開始感覺到了“凝神聚氣”。只是這樣新奇的感受尚且不足七日,他便開始經歷下一階段,被乍然凶悍起的真氣衝擊的痛不能抑。
  
  明珠每日來幫他收拾屋子,都能發現被褥上滿是汗漬,而越鳴硯也一日比一日看起來蒼白虛弱。

  明珠擔心的問了句,越鳴硯也不好多說,只是笑了笑,說是練功的後遺症,秦湛是知道的,讓她不必心憂。
  
  明珠見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頭。

  秦湛同樣也見到越鳴硯一日比一日虛弱,可他依然沒有缺過一次課,甚至沒有落下進度。即使知道他練的越快疼得會越厲害,他也沒有向秦湛撒過一次嬌,討過一次饒。
  
  秦湛站在一旁瞧著,間或指點他的真氣運轉。

  燕白劍在一旁看了這麼久,此刻見著越鳴硯滿臉蒼白,也忍不住道:“你這法子本來就不該是一般人練的,干嘛還要告訴越鳴硯。朱韶練了一半都受不了喊疼,何況小越呢?”

  “你收這個徒弟,到底是為了練習斷情絕欲還是為了入世修心啊?”
  
  秦湛一邊瞧著越鳴硯一邊道:“他如果是普通人,那也太能忍了一點。更何況我檢查過他的筋骨,是受得住的。說實話越鳴硯的存在讓我真的感到很奇妙。”

  “你看他,再怎麼檢查,也不過只是根骨上佳。但他的悟性,別說閬風如今那些出挑的弟子,就是朱韶也連他一半都趕不上。我本來是很擔心他的經脈受不住崩裂,連藥都准備好了。可你看,他每日痛苦,每日的經脈卻又挺住了。”

  “你說越鳴硯到底是個被隱藏起來的天才,還是只是個毅力過強的普通人?”
  
  燕白劍:“我怎麼知道你們的事情,我就是把劍啊。”

  秦湛道:“我覺得是前者。”
  
  不僅僅是前者,秦湛甚至都開始要相信,越鳴硯就是書裡的那位主角了。然而秦湛這麼想了甚至還沒過去一個晚上,突忽起來的症狀便讓她沒法去相信越鳴硯有個主角命。
  
  秦湛匆匆趕到的時候,越鳴硯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他躺在床上,眉梢緊蹙,臉上已經白的連半點兒血色都瞧不見,人已毫無知覺,只有手指還因為過度的疼痛而反射性的抽搐。
  
  秦湛在越鳴硯的床邊坐了下來,她伸手幫他抹去了額上的冷汗,在明珠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問:“多久了?”

  明珠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見公子到了該起的時候還沒有動靜,一時好奇推門進去才發現他、太不太對。”

  說著明珠又遞給秦湛一塊手帕:“劍主用這個替公子擦汗吧。”
  
  秦湛接過手絹,又看了明珠一眼。

  她淡聲道:“你覺得他是怎麼了?”

  明珠結結巴巴:“不、不知道,但看著像走火入魔。”
  
  秦湛此生最忌憚著的,便是走火入魔。所以越鳴硯在修煉時她總要在一旁看著,以免出了岔子。她聽了明珠的猜測也未反駁,只是抬手點住了越鳴硯的眉心。

  明珠見狀,忍不住叫道:“劍主……”
  
  秦湛頭也未抬,她淡聲說:“明珠,我上次見你是你五歲。”

  明珠點頭,輕聲說:“對,那時劍主為了哄我,還為我摘了朵紫薇花。”

  這些細節秦湛倒是記不清了,她笑了笑,又對明珠說:“那朱韶上一次見你,是你幾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8:53 PM

第7章  天下第一劍07

  明珠是個很愛笑的孩子,所以當她害怕起來也尤為明顯。

  她的嘴唇哆嗦了兩下,眼珠有些僵硬地轉向秦湛。秦湛還在微微的笑,可她那雙眼睛裡卻無波無瀾,涼的比昆侖雪頂還要刺骨。明珠被她看著,聽著她那句不輕不重的問話,只覺得一股寒意襲來,刺進她的皮肉裡,將所有暖意吞噬殆盡,讓她凍得似根棍子杵在原地,甚至連笑也做不到。
  
  她哆哆嗦嗦地擠出了抹笑:“劍,劍主在拿我開玩笑嗎?”

  秦湛道:“小越絕不會走火入魔,他是中了毒,玉凰山的鳳鳴草——這東西只對修為低下的人有害,還是我當年告訴朱韶的。他讓你拿這東西給小越吃的時候,難道沒告訴你嗎?”
  
  被秦湛直接說到這一步,明珠只覺得靈台一陣搖晃,站也站不穩,等她回過神整個人已經跪在了秦湛的腳下,她哭泣道:“劍主,劍主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秦湛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帕子,帕子的一角繡著朱紅色的無名燕,和朱韶屋裡木盒扣的紋案一樣。她將帕子還給了明珠,平靜說道:“朱韶到底給了你什麼,才能讓你如此維護他?”

  “你有沒有想過,他讓你用這種手段,甚至給了你這樣的帕子——為得就是要讓我發現是他做的嗎?”
  
  明珠怕得更厲害,她跪著額頭抵在冰涼的玉磚上,發絲凌亂的幾乎看不出這是她。

  秦湛見狀柔了神情,她彎下腰,扶起了她,拿著帕子替明珠擦去了臉上又怕又慌的眼淚,嘆息道:“你看你,我還什麼都沒有做你就怕成這樣。你這麼怕,又為什麼要答應朱韶呢?”
  
  跪在地上的明珠終於止了顫抖,她抬起了頭,瞧著秦湛,總算是低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她說:“劍主,我是玉凰山的半妖,無論妖主想做什麼,我們都只能聽命。”

  “他是要越公子死的,就算沒有我,還會再有第二個,您若是真的為越公子好,便將他逐出門下吧。”

  她說著聲音中倒當真多了些真情:“他每夜每夜,都痛得如墜深淵煉獄,明明就不該是走此道的人,縱使我沒有做今日的事情,劍主難道就能保證他能順利的走下去,不會走火入魔依然丟了性命嗎?”
  
  她大起了膽子,抖著聲音直言道:“溫、溫——”她終究還是沒敢念出那名字,轉口道:“——那一位當年貴為大道之下第一人!距破碎虛空只差一步!可他仍然入了魔,劍主您——”

  她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秦湛的視線已經變了。

  她慣來少有情緒的眼裡全是冰,每一根凝起的冰錐都掐住了明珠的脖子,再也讓她說不出話。
  
  秦湛道:“我不殺你。”

  明珠松了口氣,但秦湛緊接著道:“回去告訴朱韶。再有下次,我親自去玉凰山斬了他的腦袋。”
  
  燕白劍來的時候,越鳴硯的屋子裡已經只剩下秦湛和昏迷中的越鳴硯。

  秦湛的手指點在越鳴硯的眉心,很顯然在為他驅毒。燕白在一旁見了,心也放下,雙手背在身後便對秦湛道:“我在後山找到真正的‘明珠’了,只是昏迷性命暫且無憂。”
  
  秦湛微微頷首。

  燕白又問:“你怎麼發現這個‘明珠’不對的?她身上可一點妖氣都沒有。”

  秦湛道:“她對我太感興趣了。”

  燕白聞言一頭霧水:“對你感興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難不成還要對小越感興趣?”

  秦湛又道:“她勾兌的酒。”

  燕白又問:“酒又怎麼了?”

  秦湛頓了一瞬才道:“當年朱韶無事,最喜歡兌酒。溫晦留下的酒,十之有一便這麼被他玩廢了。兌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兌溫晦留下的酒。明珠作為一名外門弟子之女,初次嘗試便能兌出我喜歡的——你不覺得奇怪?”
  
  燕白被秦湛這麼一提醒才發現其中許多不對勁的地方,他道:“所以兌酒的法子是朱韶那小子告訴她的!”
  
  秦湛:“……”

  燕白瞧見了秦湛的眼神,有些惱羞成怒:“你這麼瞧我干什麼,我又沒喝過酒!”
  
  秦湛心裡那點不高興的情緒便在燕白的這聲怒喝中散去了,她笑了笑,又將視線投向了越鳴硯。

  燕白瞟了過去,盯著他看:“小越中毒深嗎?會有後遺症嗎?他眼睛本來就不好了。”
  
  秦湛心裡也覺得越鳴硯倒霉,他的命盤本該是好的,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才橫生這多枝節。不過反過來想想,若非他命盤好,一次次化險為夷,怕是也活不到秦湛眼前來。
  
  秦湛道:“這毒解不了,朱韶是真要他死。”

  燕白劍聞言臉色煞白:“那怎麼辦!”

  秦湛淡淡道:“引到我身上來便沒事了,這毒原本也只是對低階修士有用,我當年在野外的時候,還拿它當過調味。”
  燕白劍:“……秦湛,你能別見著什麼都往嘴裡塞嗎?”
  
  秦湛道:“你連吃東西都沒辦法,說我這點是不是有些奇怪?”
  
  燕白又被她氣的說不了話,背過身後又忍不住轉回來,看著秦湛一點點地替越鳴硯拔毒。燕白劍瞧著青紫色的煙氣似有似無的纏在秦湛的指尖,他有些緊張,但瞧著秦湛的面容又覺得沒什麼可緊張的。
  
  這可是秦湛啊。
  
  越鳴硯只覺得一股清冽靈氣滌蕩靈台,這股靈氣自他靈台起游走於他的奇經八脈,如靈泉水般剎那間洗去了多日的酸痛,又將那股絞壓著他內髒的戾氣裹了起來,一點一點兒地吞了。越鳴硯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舒服過,他喟嘆了聲,卻沒有繼續睡下去。他的潛意識裡竟已習慣了疼痛,忽然不痛了,毒又不壓著他,他竟然反而想醒來。
  
  越鳴硯眼簾微動,眼見著就要睜開,卻又被遮住。

  迷迷糊糊中,越鳴硯聽見了秦湛的聲音。

  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冷淡,但卻比往日多了一份溫柔。

  她說:“不急,我在呢。”
  
  越鳴硯聽見這句話,不知為何全身的警覺盡在一瞬間都全散了去。他飛快墜進了最深最沉的夢裡。

  太陽升起了,黎明的光從窗沿裡滲入,在他的身上投下光斑。

  秦湛垂眸瞧著他,微微張開了手。
  
  安靜的夜又重新籠在了這屋裡,已足夠織就一場好夢。

  秦湛將手籠進了袖裡。

  她為越鳴硯遮掩了光,竟將這滿室的清輝——都藏進了手心裡。
  
  越鳴硯醒來時,屋內已點起了油燈。

  他下意識往窗外看去,窗外夜色深沉,只有一輪銀月懸於空中為旅人引路。

  越鳴硯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為自己只睡了一兩個時辰。他連忙下了床,隨便便發現自己原本酸痛的經脈也不再疼痛了,甚至連靈台都越發的清明。
  
  他有些困惑,但見夜色已深也沒驚動任何人,只是起床洗漱,想要出去看看。

  劍閣的大殿裡冷冷清清,越鳴硯甚至能聽見自己走路時發出的細微響動。他忽而有些口渴,便想往廚房去,卻不想剛至廚房便聽見了裡面一陣兵荒馬亂。
  
  燕白劍道:“鍋,鍋!秦湛,火太大鍋要融了,哎呀,你怎麼澆水了!”

  而後又是一陣說不出的源頭的聲音,他聽見燕白劍道:“面是直接丟進去煮就行了嗎?鹽呢?”
  
  聽到這裡,越鳴硯忍不住推開了廚房的門。

  門吱呀一聲推開,越鳴硯便立刻見到了提著鍋蓋正聽見了聲音,回頭看去的秦湛。
  
  秦湛還是那副模樣,只是原本的袖子全被她綁了起來,連衣服的下擺都被她扎起。雪色的衣服上沾染了鍋爐的黑灰,看起來有些狼狽也有些好笑,可秦湛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她見越鳴硯來了,也只是鎮定地點了點頭,而後回過了神對他道:“在等一會兒,面就好了。”
  
  越鳴硯眨了眨眼,乖巧地坐在了廚房裡唯一的桌子邊,安靜地等著秦湛。

  秦湛在一旁看了看鍋中的面,一會兒用火咒燒著鐵質的鍋底,一會兒又滅火,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終於做完了這碗面。

  面放在紅色燙金福字的瓷碗裡,她還給越鳴硯配了個湯匙。

  秦湛將面擱在了越鳴硯身前,開口道:“將就吃吧。”
  
  越鳴硯看著自己面前這碗面,半天也沒敢動筷子。秦湛便道:“你要是不喜歡,也不必逼著自己。明日我便親自去重新挑人,你便不用吃這東西了。”
  
  越鳴硯低聲道:“並非……”

  他抬起頭:“師尊一定要再去尋人嗎?劍閣清靜,卻因為我而生了亂,弟子實在難以再受師尊重恩。”
  
  秦湛頓了一瞬,而後道:“一碗面而已,用不著這麼誇張。”

  她又問:“昨夜事你記得多少?”

  越鳴硯道:“隱隱記得幾句話,但分不清是夢是真……明珠姑娘似乎並不是明珠姑娘。”

  秦湛道:“往日為你准備食物的明珠是個半妖,她罔顧自己性命也來到劍閣冒充他人,全都只是為殺你。”

  越鳴硯緘默不語。

  秦湛接著說:“你也不用害怕,這事情從今往後不會再發生。”
  
  越鳴硯抿了抿嘴角,他問秦湛:“是我太過弱小,成了師尊負累嗎?”

  秦湛樸實道:“負累是真負累,可我收徒就是為了找個負累。”
  
  越鳴硯:“……”

  他聽見秦湛這樣的話,一時竟真不知道該哭還是笑。

  他最後笑了,對秦湛道:“我明白師尊的意思了,弟子會努力的。”
  
  秦湛聞言微微蹙起了眉,她覺得越鳴硯沒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她握著筷子敲了敲碗沿。

  “你若是不喜歡,我不叫人就是。只有一點,你快些學會辟谷吧。”秦湛有些苦惱,“我可真的不擅長這些。”
  
  越鳴硯瞧見秦湛的眉間蹙著,面容上難得浮出無奈又苦惱的神情,剎那間便鮮活地宛如人間美景。他看怔了一瞬,心底竟湧出古怪的想法——如果他一直學不會辟谷,秦湛會一直攜著這樣苦惱的神情,為他准備餐食嗎?
  
  越鳴硯只是想了一瞬,便被自己驚住,而後他微微笑了。

  他對秦湛道:“弟子明白了。”
  
  越鳴硯從來不是嘴上說說的人,他說明白了,就會十足的去努力。

  秦湛最終也只是給他做了那一碗面,往後也不知越鳴硯想了什麼法子,竟然真的在三日內完成了辟谷剩下的階段,不再需要飲食了。
  
  秦湛深感欣慰。

  燕白劍卻道:“小越真可憐,別人家徒弟都可以吃上兩三年,他倒好,連一個月都沒吃上。”

  秦湛:“……”

  秦湛對燕白道:“我正打算補償他。”

  燕白劍好奇道:“你打算給他什麼?你屋子裡的鮮果嗎?”

  秦湛笑了:“更好一點。”
  
  她對燕白道:“他可以選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9:21 PM

第8章  天下第一劍08

  越鳴硯取了眠冬劍。

  眠冬劍著實是一把極為漂亮的劍,它通體銀白,由一塊完整昆侖寒鐵打頭鍛尾,所以並無劍格,僅有劍首。劍首似冰凌錐,其中隱有幽藍流淌,遠遠瞧著似夜空星塵縈繞閃耀。
  
  秦湛見越鳴硯從劍閣出來取的竟是眠冬,眼中也不免有驚訝,驚訝過後,便是實在的鼓勵:“眠冬難得,是把好劍。”

  燕白哼道:“什麼難得,不過就能結兩塊破冰,也就皮相蠱惑人。”
  
  燕白劍知道秦湛的初戀就是這把眠冬劍,如今見越鳴硯因緣巧合下取了這柄劍,不由話裡古怪。

  越鳴硯不明所以,還以為自己是哪裡得罪了燕白,有些無措。
  
  秦湛見了,不由側頭看向燕白。

  燕白被她盯著,不自在的於空中翻個圈,又硬著脾氣說:“怎麼啦,我說錯了?”

  秦湛知道他的心結是什麼,一方面覺得好笑,一方面又覺得可愛。她思忖一瞬,而後對燕白道:“小越得眠冬,你不該是最開心的嗎?”

  燕白:“我有什麼好開心的?”
  
  秦湛慢慢道:“眠冬是小越的了,你不開心?”
  
  燕白愣了一瞬,在秦湛的笑中終於了悟。眠冬是越鳴硯的劍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算是徹底絕了秦湛的念想,秦湛總不能和自己的徒弟去搶劍!
  
  這麼一想通,他面上的神情立刻好多了。越鳴硯看不見他,卻也從氣氛中察覺到燕白不氣了。
  
  越鳴硯:……要對付燕白劍,果然還是得燕白劍主來。

  他看了看手中的眠冬劍,不由回想起選劍樓裡得場景。樓裡劍氣橫溢,唯有這把眠冬寂靜如雪。
  
  越鳴硯幾乎在瞧見了眠冬第一眼,便聯想到了秦湛。這柄劍同秦湛一樣,使人望而生寒,卻又禁不住靠近。
  
  秦湛告訴越鳴硯,眠冬劍又被稱作無鞘劍。鍛造它的人是閬風的第一任劍閣閣主,他也是當世鑄劍大師。與旁的鑄劍師不同,他鑄劍總會為劍同樣打上一把劍鞘。因為他認為劍氣不該橫肆而該斂於心,故而他修煉成的劍道,也被後世稱作心劍。
  
  就是這樣一位鑄劍大師,在他的一生中唯有一把劍未曾加以劍鞘,既是這把“眠冬”。記載中說是因眠冬劍一成,閬風便驟然陷入銀裝素裹、冰凍河川的場景裡去,轉眼從六月夏初轉入了冬日冷冽,似乎世界一切都眠入了瞧不見邊際的雪冬裡,只有這柄劍立於天地間,身上流淌著光線折入後的色彩,漂亮地連鑄劍者自己都不忍心用劍鞘將它藏起來。
  
  他未曾給眠冬鑄鞘,後人也未曾能打造出配得上眠冬的劍鞘,眠冬便作為無鞘劍一直立於閬風的劍閣。
  
  秦湛道:“沒劍鞘怪麻煩的,我那有塊三尺長的冰蠶絲,正好你拿著當裹劍布用。”

  越鳴硯道謝。

  燕白劍便看著這兩人將舉世聞名的眠冬劍毫不在意的裹進了布裡,忽然心裡便不再那麼嫉妒了。
  
  ——至少他有劍鞘,不用被秦湛拿一塊白布隨便纏起來!
  
  越鳴硯得了眠冬的消息,眨眼間傳遍了閬風。宋濂四下想想還是命人攜了禮上山為秦湛道賀。

  他原本以為秦湛會拒絕,卻萬萬沒想到秦湛竟然同意了。
  
  宋濂便試探道:“秦師侄的弟子得了眠冬,這可是件大喜事。不如在主峰辦一場賞劍會,讓全閬風的弟子都有幸一觀?”
  
  秦湛聞言沉思了一瞬。

  宋濂見秦湛沉默,以為自己是惹了她不快。秦湛的性格如何,他再清楚不過。秦湛強是強,但也正是因此而不擅長與他人打交道。一方面旁人畏懼於她的燕白劍,見了面統統口稱“劍主”,只想從她的身上沾點好處,除了個和秦湛一樣不通人情的天煞孤星,卻是無人想要成她友人。一來是她站得太高,沒有人喜歡交一個永遠需要自己仰視的朋友,二來也是因她站得太高,能看見的風景太大,能瞧進眼裡的人卻沒有幾個。

  她自幼是帝姬,後又是劍閣傳人,一生都未曾學過何為低頭。說實話,秦湛說話沒那麼毒,甚至懂得給人留幾分顏面——這就足夠讓宋濂驚喜並驚訝了。
  
  正是因為秦湛是這樣的人,所以瞧見她對越鳴硯如此悉心指導的模樣,宋濂才會驚訝。

  他原本建議秦湛收徒,懷揣的私心也就是希望用一個忠於閬風的弟子來拉住秦湛。只是因著前頭有朱韶,宋濂這個法子也只是無計可施下的死馬當活馬醫。

  如今他親眼見到了秦湛確實對這個弟子上心,不僅為他重開選劍樓——要知道當年的朱韶費盡了心思都沒能讓秦湛點頭開樓——更是親臨指導。這讓宋濂在心裡不由得掂量起越鳴硯的地位。
  
  可他又著實不能確定這地位有多高,所以方才試探地問了秦湛這麼一句。因為他知道秦湛並不喜歡這樣大會安排。
  
  宋濂問了,他見秦湛沉默,便以為這是越鳴硯的地位不夠。秦湛雖然對他有些特別,但這些特別還不到能讓她為對方做出些改變的地步。

  宋濂有了個底,嘴上自然是要將這尷尬化解。

  他道:“當然了,我也就是順口一提,秦師侄喜靜,這我是知道的,師侄若是不喜歡,那這事自然就——”
  
  宋濂沒有說完,秦湛總於開了口。

  她道:“我想了想,既然要開賞劍會,只讓小越上去拿把劍給別人看多沒意思。”
  
  宋濂一愣:“你的意思是……?”

  秦湛微微笑了,她道:“不如開選劍樓吧。”

  宋濂:“?”

  宋濂一時反應不過來:“開劍樓?如今的劍閣弟子不是只有越鳴硯嗎,他也已經取了劍,這劍樓開著要做什麼?”
  
  秦湛道:“選劍樓允劍閣弟子選劍的規矩,也不過是第二十任閣主定下的。往後的閣主承師命,一直未曾改過罷了。說到底,選劍樓是劍閣閣主的私產,代代相傳,每代閣主對於選劍樓由十足的決定權——這沒錯吧。”

  宋濂點頭。

  秦湛便道:“既然當年的閣主可以廣開劍樓為弟子選劍,那我今日開劍樓為弟子慶祝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宋濂徹底懵了:“等、等等,師侄我有點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秦湛道:“宗主說要慶祝,我想了想小越自幼孤苦,得了眠冬這樣的喜事是要慶祝。即是慶祝,那便該有些彩頭。只給人看看眠冬劍像是小孩兒玩鬧,不如允一把劍吧。”
  
  宋濂聽得目瞪口呆,而秦湛還在道:“既然為小越慶祝要辦賞劍會,那就辦的大些。”

  “宗主不如廣邀天下,也不必拘於劍宗,大家比武賞劍,頭名者——”秦湛微微一笑,“我允他入選劍樓。”
  
  宋濂徹底說不出了話。

  他是想試探越鳴硯在秦湛心中的地位,只是試探出的地位……是不是太高了?

  選劍樓說是劍閣閣主私產不錯,可劍閣也歸於閬風!劍閣的財富於閬風內部流轉,宋濂自然喜聞樂見——可不拘閬風、不拘劍宗?

  宋濂這可太心疼了!
  
  秦湛瞧見了宋濂變幻莫測的申請,她故意道:“怎麼,宗主覺得一把太少?”
  
  宋濂:“……哪裡,師侄要為徒弟慶賀,我自然是十分高興,我這就去安排,去安排。”
  
  宋濂走了,燕白閑閑道:“說要慶祝的是他,如今心疼的也是他。你這個宗主啊,要不是四十年前出了那事,還真輪不到他來做這把椅子。”

  秦湛道:“宋師叔雖修為境界不高,卻極善門派俗物。若非閬風有他,你以為單憑一個我在,閬風便能從那麼多次風暴中全身而退了嗎?”
  
  “說到底,我欠著閬風。”
  
  燕白最見不得秦湛說這種話,他起了別的話頭,對秦湛說:“你怎麼想起來要給小越辦賞劍會,不像你的風格啊。”

  秦湛道:“是你讓我入世修心,既然要試著耽於俗世六欲七情,那自然要先有。”

  “宋濂的徒弟練出個金丹他就能高興的各派送禮,如此類推,小越得眠冬,我也該為他送點賀禮。”
  
  燕白忍不住翻白眼,想說:送點賀禮和你大開選劍樓是一個概念嗎?
  
  沒想到秦湛接著道:“小越悟性很好,但他學的太快了,劍閣上沒什麼人,我可不希望最後他的劍成為我的復制品。他得看更多的,拿一把劍做彩頭,得見天下修者法門——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燕白:“……”

  燕白驚呆了,他以為秦湛就是隨口一說,完全沒想到她真的想了。

  後來他講這件事講給越鳴硯聽,有些糾結:“我當年聽閬風的家伙們說什麼父母愛子為之計深遠,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如今我看秦湛,算是真的明白了。小越,她是不是把你當兒子了?”
  
  越鳴硯:“……”

  越鳴硯想了想秦湛和自己似乎沒差幾歲的外貌,心裡實在是沒辦法把她當媽。

  他艱難道:“師尊為弟子計,也是這樣的。”

  燕白劍“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倒是越鳴硯微微嘆了口氣,最後對燕白劍道:“師尊之恩,我怕是以命抵也無法相報。”
  
  燕白莫名其妙,他說:“秦湛要你的命做什麼?你努力修行就是對她最大的報答。”

  越鳴硯笑了,他道:“燕白先生說的是。”
  
  晚間秦湛回了主殿,卻不見越鳴硯。她問了燕白一句,燕白說在看書。

  秦湛便也不多想,她回屋的時候,卻在屋子裡瞧見了一塊全新的玉盤。玉石一般,應該是從劍閣後山采的,但這玉盤磨的極好,造型像朵葵花,簡單而言,就是非常符合秦湛的審美。
  
  秦湛四下看看,十分喜歡,伸手便將這盤子擱上了原本她放東海水晶的地方,還將些果子也放了上去。

  燕白瞧著這綠色盤子配紅果的樣子簡直不想看第二眼,但秦湛倒是十分開心。

  她對燕白道:“燕白,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燕白剛想問秦湛明白了什麼,便見秦湛身上的氣息驟然一沉,再揚起又比先前越發精進。燕白瞧得目瞪口呆,四十年未得寸進的修為,竟然看了個紅配綠就漲了?
  
  秦湛還在道:“燕白你說的對,我之滯澀在心,我得修心。”

  燕白道:“和小越有關嗎?”

  秦湛點頭。

  燕白便道:“那你是不是該好好謝謝小越啊?”

  秦湛:“當然要謝,送些靈石丹藥給他吧。”
  
  燕白道:“送東西多敷衍,送點別的呀。”

  秦湛顯然是想不到還有什麼可送,燕白看著她忽而惡作劇心起,對秦湛道:“要不,你去哄哄小越?他孤身一人來閬風這麼久,前段時間又差點被殺,也不知道晚上睡覺怕不怕。”
  
  秦湛皺起眉,這顯然和她預計的不符,不過——“哄人的辦法,我還真會一個。”
  
  燕白聽著太好奇了,秦湛哄人!這不比太陽從西邊升起來有趣多啦!
  
  他立刻攛掇著秦湛去,秦湛掃了他一眼哪裡看不出來,但她今日終於找對了方法,也想著繼續試一試。

  秦湛從屋子裡走了出去,要去尋越鳴硯。

  這大晚上的,燕白趕緊跟了上去問:“秦湛,你真去啊?”
  
  秦湛問:“不是你讓我去嗎?”

  燕白心虛地不敢說話,卻又好奇的很,跟在她身後到了越鳴硯的房門外。

  秦湛敲了門,得了應聲後推門進去。

  越鳴硯已經打算洗漱睡覺了,突然見到了秦湛,連忙又重新整理了衣衫。
  
  他瞧見秦湛氣息溫和,不明白她為何深夜來訪,試探問:“師尊?”

  秦湛道:“你送我的盤子我很喜歡,我來道謝。”
  
  越鳴硯紅了耳朵,他道:“師尊實在不必如此,弟子只是——”

  秦湛眼中透徹,對他說:“我覺得還是需要些回禮。當年我初到劍閣夜間有些難眠,我師父曾經為我唱過曲子哄我入睡。你來了這麼些天,我倒是從沒有想過這件事,你要聽曲子嗎?”
  
  越鳴硯:“……”

  越鳴硯簡直毛骨悚然,他結結巴巴道:“不,不——”
  
  可他話也說不利索,秦湛看了看他,徑自走到了他的床邊,拍了拍窗沿,開口道:“睡吧。”

  越鳴硯:“……”

  秦湛睜著那雙雪水一般的眼睛盯著他。
  
  越鳴硯:“……”

  燕白嘆了口氣,捂住了臉。
  
  最終越鳴硯還是躺下睡了,秦湛坐在他的床頭,為他唱了支歌。這歌是南境的歌,只是詞實在是有些奇怪,像是被逼急了現場胡亂編的。越鳴硯本以為自己鐵定睡不著,可在秦湛輕輕的哼唱中,他不知不覺竟也放松了全身,墜進了夢裡。

  夢裡他仍活在南境裡,遠方立著一對夫妻的身影笑著朝他招手做別。越鳴硯看不清他們的臉,卻在心裡知道那是自己的父母。

  如今他們似是要離去了。
  
  秦湛停下了歌,她看著越鳴硯,問燕白:“唱的很難聽?”

  燕白道:“還行啊。”

  他低頭一看:“哇……他被你難聽哭啦。”
  
  秦湛嘆了口氣,修為不在有變化,看來重點並非是越鳴硯送了她東西。她懨懨地站了起來,對自己頭一次生了懷疑。
  
  燕白誤會了秦湛的失落,他開口安慰:“小越堅強是好事嘛,你也不要失落。哎,秦湛,你會失落嗎?”

  秦湛瞥了他一眼,也不理會。

  燕白跟在她的身後,卻是彎著嘴角微微笑了。
  
  閬風的秦劍主要為了徒弟開選劍樓的消息乘著風,一夕間便吹遍了天下。

  她的前一個徒弟有多出名,她為這個徒弟開劍樓的消息就有多爆炸。
  
  一夕間四境俗世的茶樓裡,爭相談論的都只有這件事。

  一名青衣的書生走進了南境的酒樓裡,點了壺上好的雲霧茶,尚且來不及喝上一口,便聽見了周圍止不住的議論。
  
  一人道:“劍主為了慶祝徒弟取了眠冬劍而開選劍樓,這事別說在閬風,怕是全天下都是頭一份吧?”

  另一人道:“可不是,選劍樓裡可都是劍閣珍藏,隨便一把都是寶劍。更何況這次劍主說了 ,不拘用劍的,誰都能去,只要贏了,彩頭就是他的!”
  
  “哈,這可真是大手筆了。看來這個新的小徒弟很得劍主的心啊,也不知道這消息要是傳到了那邊,那邊那位會怎麼想了。閬風雖然不認了,但他自己還是認的吧?我聽說妖族有死令不得殺閬風弟子呢。”

  “所以說才好看嘛,咱們肯定是上山的資格都沒有,但總歸是一場好戲了。”
  
  青衣書生握著玉佩的手頓了一瞬,而後他起身又買了壺酒向兩人走去,將酒一邊送上,一邊笑著問:“兩位兄台再聊什麼,小弟聽著有些好奇,不知能否和小弟說上一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9:24 PM

第9章  賞劍會01

  秦湛要開選劍樓的事自然也在閬風內部掀起軒然大波。

  衍閣閣主直接道:“祖輩的東西,說送出去就送出去,秦湛還真是劍主而非我閬風閣主。”

  藥閣聽了不免皺眉,徐啟明倒是慣來都喜歡站在秦湛那邊,這時他師父不在,他便開口說了:“一把劍而已,哪裡有這麼嚴重了,況且秦師妹也就只這一個徒弟,辦的隆重些也是人之常情。”
  
  宴天澤冷臉道:“人之常情?就是劍宗大會舉辦,彩頭也不過是把名劍。她這一手,都好似她那個瞎子徒弟得劍的事能比得上劍宗大會了。”
  
  宋濂也有些心疼劍樓的劍,但他也不認同宴天澤的話,既然秦湛要送,主人都沒說不,他們說再多也無用,只會惹人不快,既然如此,何故又要說出來。

  宋濂慣來是個會將利益最大的話的人,木已成舟,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讓這舟行的更遠。
  
  閬風舉辦賞劍會,不亞於是個向旁人展示實力的好機會。秦湛已四十年無動靜,此時動一動,對閬風而言到底是利大於弊。他想清了,自然也就站在了秦湛那邊,少不得指責宴天澤一二。

  “當年的事情是誰也沒想到的意外,況且這事和秦湛也沒關系,你到底還要糾著這件事多久!”

  宴天澤冷漠不言,他對宋濂道:“宗主當真以為這是件好事?”

  “您別忘了,當年朱韶因為有了東境皇族的朱羽劍,直到他背叛閬風,秦湛也沒允許他入劍閣。如今秦湛為了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家伙大開選劍樓——您覺得妖族會怎麼想。”

  “如今的那位妖主會不會覺得這是在他臉上甩巴掌。如今可不比當年了,他不再是東境追殺的小皇子,他已然是妖族的妖主了!”
  
  宋濂哪裡會想不到這一點,但事已成定局,況且有秦湛在,想來朱韶也不敢亂來。

  他道:“妖族這些年來行事收斂,顯然是想要與正道議和。朱韶有他的打算,不會在這些小事上亂了大局。”
  
  宴天澤似笑非笑,顯然是不認同宋濂的看法。

  但他也懶得說了,只是道:“劍閣的東西我衍閣用不了,也不稀罕,這賞劍會各位師兄師妹商量著議吧,衍閣不參與!”
  
  說罷他便走了,也無人攔他。

  藥閣閣主嘆了口氣,說:“這事與我藥閣關系也不大,但宗主有句說的不錯,五閣一體,況且這件事也並非對我們毫無益處。秦湛不拘劍宗,怕就是為此。再過五年便是二十年一遭的正道大會,是先借這個機會磨練磨練弟子也是好的。”

  宋濂嘆氣:“我就是這麼想的,可惜宴師侄聽不進去。”
  
  宴天澤和秦湛的仇這輩子怕是越不過去了。

  眾人看著衍閣那把空蕩蕩的椅子不由地這麼想。
  
  賞劍會便這麼辦了下去。日子定在了六月的十五日至三十日。

  閬風的帖子發遍了正道,幾乎每一家都收到了信箋,也皆回復了會來。這些人有些是想求劍,但更多的,怕是想入劍閣見一眼秦湛。
  
  至少宋濂不覺得似雲水宮這樣的丹修一脈會想要一把劍。
  
  六月初的時候,南境便熱鬧了起來。各門各派的年輕弟子聚集於閬風門下,執貼由閬風弟子帶領上山安排休息。不少沒得帖子的人事也舍不得錯過這樣大的熱鬧,便在南境住下,打探著消息。
  
  七日一過,這上閬風的弟子也就差不多。

  祁連劍派、桃源、雲水宮、大蓮華寺,甚至遠在西邊的蒼山都派了人來。正道裡但凡叫得出名字的都給了秦湛這個面子,派人領著弟子前來。其中祁連劍派最給面子,領隊的是當今祁連劍派掌門的師弟安遠明。
  
  燕白遠遠地瞧著安遠明和宋濂見了禮,轉頭就對越鳴硯道:“等著吧,馬上宋濂就要來找你了。”
  
  越鳴硯一怔,不解道:“尋我做什麼,我並不認識這些人。”
  
  燕白倚在樹上翻了個身懶懶道:“哪裡需要你認得,只要這些人認得秦湛就夠了。”
  
  越鳴硯沉默了一瞬,而後對燕白道:“燕白先生,我又給師尊添麻煩了嗎?”
  
  燕白唉了聲:“算什麼麻煩啊,要是秦湛覺得是麻煩,她就不會同意讓你下劍閣!”

  越鳴硯問:“那為何——”

  燕白道:“你是秦湛的徒弟,除非一輩子不見人,否則躲不了的。”
  
  越鳴硯看著主峰人來人往,滿是各色服制的年輕修者。他們在各自的門派不乏為其中翹楚,如今都來了閬風,好為他慶祝取了一把好劍。
  
  越鳴硯是知道秦湛的打算的,可親眼見到這麼些門派皆來了,他當然不會傻到認為這些人都是為了選劍樓的劍。
  
  ——燕白劍主秦湛的徒弟。

  越鳴硯直至到了這一刻,才隱隱有些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燕白道:“你也不用想那麼多,秦湛當年和你的情況也差不離,你要是不喜歡就學她冷一副臉誰都不理。”
  
  越鳴硯當然不會像燕白建議的那樣玩鬧。

  他見宋濂來,起身行禮。宋濂受了禮,而後笑著向他介紹起安遠明:“鳴硯,這是祁連劍派的安道長,你可以叫他一聲安師叔。”
  
  越鳴硯向安遠明見了禮,安遠明見他腰側掛著一把用冰蠶絲纏起的劍,心中覺異。他向宋濂問道:“這位是——”
  
  宋濂讓越鳴硯下山,便是為了當做閬風弟子介紹給眾人,當下便道:“這便是秦師侄的徒兒,叫越鳴硯。”
  
  安遠明聞言,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他從身後跟隨的弟子手中接過一個木盒,遞給了越鳴硯,笑容滿面道:“原來這便是越師侄,果然容姿出眾。來,這是師叔給你的見面禮,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越鳴硯想要拒絕都來不及,便被送了一塊上好的靈玉。他看著盒子裡的靈玉,想著對方誇他的話,心裡忍不住有些好笑。就在不久前他還被稱作瞎子,如今反倒成了容姿出眾之人了。

  宋濂這場面見慣了,笑呵呵地讓越鳴硯道謝,而後又將安遠明安頓好。
  
  送走安遠明,宋濂對越鳴硯道:“不太習慣?”

  越鳴硯點了點頭。

  宋濂拍了拍他的肩,說了和燕白一樣的話:“早晚要習慣的。”

  末了他又說:“這玉是好玉,回頭去請你徐師伯為你做個防具,估計能擋下你師父一劍。”
  
  說完了,宋濂才說:“你先休息,晚間我再帶你去見別人。”

  越鳴硯應了,燕白見宋濂又匆匆去接待別人,方才對越鳴硯說:“宋濂對你倒也好,這玉的確做防具最好。”
  
  越鳴硯將玉收了,問燕白:“宗主對我特別,也是因為我是師尊的徒弟嗎?”

  燕白道:“你很聰明嘛。”
  
  越鳴硯嘆氣道:“我怕這禮收了,屆時需得承情的是師父,給她平添麻煩。”

  燕白道:“不會啊,那可是秦湛。”
  
  越鳴硯困惑問:“師父名為秦湛,那麻煩就不存在了嗎?”

  燕白劍答不上來,他像是頭一次才想到這樣的問題。
  
  秦湛實在太強大的,她強大的就好像這世上不存在任何困難與煩惱,所以當遇上了真正的麻煩事,大家都喜歡丟給她。

  就好比四十年前那一戰,又好比當年的朱韶。
  
  越鳴硯心想,眾人都覺得他命途坎坷十分可憐,可在他看來秦湛也不見得有多幸運。世人都覺得她無所不能,可這世上哪有真的無所不能的人呢。

  越鳴硯無法和燕白一樣覺得秦湛對他的好是理所當然,之前還好,當他徹底明白成為秦湛的徒弟到底意味著什麼後——他不僅沒覺得喜悅,反而越覺得不安。
  
  越鳴硯回了劍閣,秦湛一路既往於山門前等著他。

  夜幕低垂,秦湛微微垂下眼,像一顆星星,使得越鳴硯總是能看黑暗中第一時刻看見她。
  
  秦湛發現了他,微微頷首:“小越回來了,今日可見到了祁連劍派的劍?”

  越鳴硯答:“見到了。”

  秦湛道:“如何,可有感悟?”
  
  越鳴硯皆答了。

  秦湛十分滿意,回去後甚至分了他一半今日新采的果子。越鳴硯看著手裡的果子,抿了抿嘴角,終於鼓足了勇氣,將今日收到的這塊玉給了秦湛。秦湛瞧著那塊玉挑了挑眉,不明所以。

  越鳴硯道:“弟子能給予師尊的甚少,甚至今日所得也全因師尊。以此玉為誓,弟子今後所有所得,定然都是師尊的。”
  
  秦湛聞言倒是睜大了眼睛,越鳴硯聽見了秦湛的笑聲。

  她笑了會兒,才對越鳴硯道:“怪有趣的,玉我收下了。全部就不用了,今日我也只分了你一半果子,往後你分我一半吧。”
  
  她倒還真的和徒弟要起了東西。燕白聽著眼白都要翻出來了,越鳴硯卻十分高興。

  他十分精神道:“是,弟子明白了!”
  
  燕白劍:“……”我真的不懂你們師徒。

  很久以後,燕白拿這件事又問了秦湛,秦湛告訴他,她當時答應也是一時心血來潮,不過這心血來潮是源自於她對越鳴硯的了解。越鳴硯因命途坎坷,不自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總是會計較著兩方得失,想要小心翼翼的維持平衡,不至於天平打翻。秦湛給他的太多,以致師徒的名義根本給不了他安全感,這對他的修行極為不利,秦湛看了出來,便也順勢答應了他。與旁人不同,日後有向他討要的東西,這不僅不會讓他感到難受,反倒會讓他感到自己被需要。
  
  秦湛道:“小越啊,可憐。”

  越鳴硯路過聽見了,忙道:“沒有的事情,師尊比較辛苦!”

  燕白劍:“……”

  燕白劍心想,反正不懂你們師徒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9:27 PM

第10章  賞劍會02

  賞劍會開始的當日,宋濂問秦湛是否參加。

  他心裡自然是希望秦湛參加的,話裡話外不由多加暗示,只是秦湛聽了沒有說話,宋濂便將目光投向了越鳴硯。
  
  越鳴硯:“……”

  越鳴硯被宋濂盯著,又看了看秦湛,他思忖片刻開口道:“宗主是如何想的?”

  宋濂聞言,滿以為越鳴硯這是要給自己遞梯子,即刻道:“賞劍會是為了你得劍而慶祝,秦師侄自然是親自到場更能顯得其鄭重其事。”

  越鳴硯聞言笑了,他溫聲道:“宗主好意,弟子感激不盡。只是師尊為弟子開劍樓已是令人側目,若是再由師尊親至,會否讓旁人覺得我門閬風無人可賀,才由著一無名小卒榮賀至此?”
  
  宋濂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他哪裡聽不出越鳴硯如此自貶是為了替秦湛避開麻煩,但越鳴硯的這話偏偏戳中了他心裡最在意的東西,使他原本的年頭不由產生了動搖。

  宋濂遲疑道:“你是秦師侄的徒弟,這倒也未必——”
  
  越鳴硯只是笑了笑,可他不在繼續勸說,反而令宋濂越發不確定原本的決定。

  他左右思量,最終竟然道:“秦師侄慣來不愛出門,還是算了吧。”
  
  宋濂雖如此說,卻在臨走前對著秦湛說了句:“秦師侄這個徒弟,心思縝密,怕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秦湛聞言也笑了聲,她對宋濂淡聲道:“小越是我的徒弟,自然好。”

  宋濂笑容不減,只是其中意味令人琢磨。他施施然走了,徒留越鳴硯心下一緊,下意識回頭看向秦湛。
  
  秦湛微微垂眸看他,她的眼中越是瞧不出什麼情緒,越鳴硯心裡便越怕。他知道自己在秦湛心中是怎樣的,正直、謙卑、好學、勤奮——總之是個令人省心的徒弟。

  但絕不是宋濂暗示的那樣,是個心思復雜又隱秘的凡人。
  
  人的經歷往往會給人的性格添上許多色彩。越鳴硯是個正直的人,否則他也得不了眠冬劍。可自幼寄人籬下的生活使得他對於旁人的情緒極為敏感,更是學會了順著旁人的心思說話、甚至引著別人的心思說話。

  這樣的技巧或許在凡世裡,還能看做是才能。但在以修行和實力為尊的修真界——說的更直接些,在秦湛面前,絕對是歪門和邪道。
  
  他不由的便想起被逐出門牆的朱韶,他自認比不過朱韶,那先前下意識地那些話,是否已惹得秦湛生厭了呢?
  
  可惜燕白劍不在。若是燕白在,大概還能告訴越鳴硯一聲:“不用害怕,秦湛她根本聽不出來!”
  
  越鳴硯提心吊膽,生怕因為這點兒習慣而遭厭棄於秦湛。

  沒想到秦湛慢慢地眨完了眼,帶著點兒困惑問他:“先前宗主在我不方便問,你不希望我去會上嗎?”
  
  越鳴硯:“……啊?”

  越鳴硯,一位自認猜人情緒一等一的前視力不好選手,如今視力正常了,竟然看錯了自己最在意對像的情緒。

  秦湛的那陣沉默根本不是婉拒,而是在考慮自己若是到了會上能做些什麼,又該做些什麼!
  
  越鳴硯明白之後簡直苦笑不得,他向秦湛行了一禮,而後方溫聲道:“不,師尊願意去,弟子很高興。”

  秦湛挑眉:“那為什麼?”

  越鳴硯想了想,還是沒有將先前對宋濂的話重新說出來,他對秦湛老老實實道:“弟子以為師尊不願去。”

  秦湛:“……”宅太多,連徒弟都不相信自己肯出門了。
  
  秦湛想到這其中誤會,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她向越鳴硯揮了揮手:“我不去了,你去玩兒吧。”
  
  一場眾門派新銳弟子的比試爭鬥放在秦湛口中,便是一場玩鬧,就好像她為了給越鳴硯慶祝先前隨隨便便就要開選劍樓一樣。越鳴硯不由便好奇起秦湛是經歷過什麼才變成如今的模樣,她現今不愛出門的個性,是否又和多年前前任閣主的入魔有關呢?
  
  越鳴硯同秦湛告辭。

  作為賞劍會的主角,他不僅要到場,還要將手中的眠冬劍至於主場劍台之中,直至最後出現了勝者,他才能取回自己的眠冬劍,並領勝者登劍閣。
  
  越鳴硯從未見過這麼多人,更從未被這麼多人注意著。宋濂顯然也有些擔心他,倒忘了先前在劍閣上的那點兒不愉快,開口安慰了他。越鳴硯手腳有些發涼,他下意識抬頭往劍閣在的那一峰看去,如今他已能透過鏡片看得很清楚了。他看見了郁郁蔥蔥的山峰、心忽而便與這山風一同靜了。
  
  他按照宋濂教的,將眠冬劍向所有人展示了出來。銀白無鞘的劍身甫登劍台,便被陣法支撐浮於空中。日光照射在它的身上,就像冬日裡照射在屋檐冰棱上一般透徹流光,涼氣若有若無的籠起劍台,竟在這陽春六月於劍台褐色的石面上,凝出一層冰晶薄霜。
  
  這場景實在是美,連來自桃源的幾位女修都不由輕輕贊嘆了一句,祁連劍派的安遠明更是誇道:“寒氣凜冽,不愧為眠冬。”

  那位來自桃源的女修似是想到了什麼,笑著補了一句:“說起眠冬,我倒曾聽我們塢主說過。昔年劍主入劍樓選劍,原也是選中了眠冬的,只是機緣巧合下,反得了仙劍燕白。”

  她的同伴聞言,原本停在眠冬上的視線不由移開,她掃了一眼開口的女修,慢聲道:“秦劍主的運道自然是好,舍了眠冬,還有燕白。”

  “倒是阿晨,”她的眉眼冷冷掃去,”塢主說過的話……什麼時候也可以由你我隨便外傳了?”

  名為阿晨的女修臉色白了一瞬,面上的笑容勉強,她:“師姐提醒的是。”
  
  眾人瞧了一場桃源的戲,都是從四十年前的戰場上活下來的人精,哪有什麼瞧不出又看不出的。越鳴硯倒是察覺了桃源後開口的那位女修怕是話裡有話,像是映射著秦湛心懷二心,但他卻不夠資格詢問。

  賞劍會的第一日,就在各派的各懷心思中這麼過了。
  
  越鳴硯作為眠冬劍主,這幾日便也未回劍閣,而是住在主峰。

  他收拾著准備住下時,終於又聽見了燕白的聲音。
  
  燕白道:“秦湛不放心你,叫我來看看。”

  越鳴硯笑了:“今日一直不見燕白先生,還以為先生去別的地方了。”

  燕白道:“倒也不是,我對賞劍這事沒什麼興趣,就去後山轉了轉。”

  燕白作為這世界裡唯一一把有自我意識的劍,他無論想做什麼都毫無前例可尋,也就都顯得合理。越鳴硯先前也問過燕白最遠可以離開秦湛多遠。燕白倒是從沒試過,那次他們倆都試了一下,直到了閬風山門,越鳴硯不敢再走了,燕白還能往前。最後燕白回來,告訴越鳴硯:“大約有百裡,總之在閬風裡我倒是真哪兒都能去——除了會給自己套個罩子的築閣。”
  
  燕白不喜歡築閣都快擺在臉上了。越鳴硯倒是挺喜歡築閣的。

  四閣對待他的態度,基本就是對待秦湛的態度。大多維持著面上的尊敬,心裡卻已將秦湛劃了出去。四閣裡,也唯有築閣閣主真正的將他當做閬風弟子——而非秦湛之徒。

  但也只有築閣閣主。
  
  秦湛之徒和閬風弟子,這明明是統一的身份,卻連同閬風內部都未全部認可。宋濂擔心的、如今這些門派千裡迢迢趕來示好的原因,是否都在這一點上呢?
  
  燕白道:“其實秦湛的意思,除了想讓你漲點見識外,也希望能交幾個朋友。閬風你要交朋友是難了,但外面不一樣。外面多得是人,總能挑到好的——她的原話。”

  越鳴硯幾乎可以想像秦湛說這話時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眼眸微抬,說的鄭重其事其實自己心裡面也藏著三分笑。
  
  越鳴硯看著主峰為他准備的客室裡柔軟的床鋪,忽而抬頭對燕白道:“燕白先生,我們回去吧。”

  燕白:“啊?”

  越鳴硯道:“我們回劍閣去,明天在下來。”
  
  燕白說:“我是沒問題,又不需要睡覺的,可你行嗎?明天一早比試就開始了,你還要下山——”

  越鳴硯說:“沒關系的,燕白先生應該也不喜歡離開師尊整整一夜吧。”

  燕白瞅著他,過了會兒方才笑道:“小越,我真喜歡你!”
  
  於是兩個人大晚上的便又溜出了客室,冒著月光上山去。

  越鳴硯瞧著天上的月亮忍不住心想秦湛看見了自己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她是會驚訝,還是依然淡若自定?
  
  越鳴硯很快就知道了。

  他回了劍閣,秦湛因為無聊正找了一盒珠子一顆顆累上去做娛樂。珠子顆顆都是圓潤光滑的烏珠,在她的指下卻像是一塊塊棱角分明的方塊,層疊壘砌紋絲不動。
  
  直到她聽見了聲音,微微抬眸,見到了匆匆回來的越鳴硯——秦湛眉梢微挑,指尖一動,滾圓的珠子便撒了一地。越鳴硯見狀忍不住抿直了嘴角,以免自己笑出聲。他彎腰下去替秦湛一顆顆將珠子撿了回來,又擱進她放在桌上的錦盒裡,之後方道:“師尊,我回來了。”
  
  秦湛瞧著他,點了點頭。

  點完頭她似是又不知做什麼了,最終竟是將珠子往前一推道:“要玩珠子嗎,可以練定力。”

  越鳴硯便接過了秦湛遞來的那盒珠子。

  他捻出了兩顆,想學著秦湛那樣壘砌,卻剛一放上就落下。越鳴硯學劍悟性極高,從未讓秦湛失望過,可在這累珠子上,他卻頻頻失手,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也沒能累出一顆。
  
  秦湛見狀笑了,她捻起一枚珠子,對越鳴硯道:“你不能想著它立著,而是該尋著它立著。”珠子在她的指尖如同被仙術,輕易間便立在了桌上。越鳴硯想了想,重新捻起了一枚珠子,這一次穩穩的立在了上頭。
  
  秦湛見了,笑意更深:“你有眠冬,縱使它現在不在你身旁,卻也已認你為主。你要借它的寒氣再容易不過。這是這些都是西境難得的烏珠,被你這麼一凍,又得少上一顆了。”
  
  越鳴硯見秦湛發現了他利用寒氣凍住了兩顆珠子間的接觸點,臉上不由發紅。秦湛卻也不責怪他,只是將那顆珠子連同剩下的都送了他,而後道:“無聊時可以用以定心,只是下次別在將它們凍在一起了。”
  
  越鳴硯收了下珠子,乖乖應了。

  秦湛沒有問越鳴硯為何突然回來,越鳴硯也沒有提。他覺得秦湛是知道的,但秦湛顧及了他的顏面未曾多言。

  說到底,越鳴硯想回來,與其說是擔心秦湛一人孤寂,倒不如說是他害怕孤寂。
  
  他於秦湛或許只是偶爾的路邊風景,可秦湛於他卻是枯燥黑白的世界裡唯一的暖色。

  他不明白秦湛當初為什麼會選擇了自己,但秦湛既然選擇了自己,越鳴硯便不想讓秦湛日後會後悔當日的決定。
  
  他做秦湛的徒弟,比起秦湛給與他的,他能給予的真的很少。

  縱使很少,越鳴硯也想要將自己能給她的皆全部給她。
  
  秦湛說:“小越明日怕是要早起,等賞劍會結束,我便教你縮地成寸吧。”

  燕白聽了嚷嚷道:“縮地成寸多沒氣度啊,你不如給他件可以飛的法器啊?”

  秦湛困惑道:“法器若是被奪了便一籌莫展,況且法器若是中途損毀,人又該怎麼辦?縮地成寸又好自己控制又方便使用,逃命也好,趕路也好,目標又小動起來又快,為什麼不學?”
  
  燕白嘀咕:“因為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帥!”

  秦湛:“……”

  越鳴硯:“……”

  越鳴硯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燕白沒有跟著他走,因為秦湛似是又悟到了些許關要,需閉關修習。她閉關的時候燕白是一定要守著她的。眼看秦湛要閉關,怕是賞劍會不結束出不來,燕白不由得擔心起越鳴硯。
  
  燕白道:“不會被欺負吧。”

  越鳴硯笑道:“不會的。”

  燕白想了想他先前是怎麼對付閬風弟子了,後也就放心了。秦湛叮囑了他兩句便閉了關。
  
  說實話,自從秦湛的修為滯澀,不得寸進後,她已很久沒有真正的閉過關了。她走進閉關室,這裡仍是四十年前的擺設。

  秦湛甚至瞧見了一壺永遠保著鮮的茶。

  她走了過去,伸手摸了摸溫度——連溫度都和四十年前一樣。
  
  燕白見了,不免緊張,他道:“秦湛,你很久不閉關了,閉關最忌心魔。你千萬別多想了啊!”

  秦湛收了回手,淡淡道:“我學了這麼多年,你見過我的心魔嗎?就是四十年前,我把溫晦親手打進了煉獄窟,執著你的手也沒有抖過。”

  “燕白,如果一個人真的能生出心魔,我倒是想見見。它到底有多厲害,才能令一個人一夕間性情大變,甚至面目全非。”
  
  燕白左右思想,最後憋出一句:“秦湛,你這麼厲害了嗎,連心魔也能殺啦?”

  秦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9:29 PM

第11章  賞劍會03

  秦湛閉關這件事在賞劍會上連分毫的波瀾也未掀起。

  說是未掀起也不妥當,她不下劍閣,也無人敢多問兩句,全當秦湛還是和當年一樣,不喜歡參加這樣的場合罷了。
  
  知道秦湛閉了關的,也就只有越鳴硯一人。越鳴硯心知這樣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每日也照常上下劍閣,倒也無人看出不妥。
  
  直至他今日下山,竟被一蒼山的弟子於山腳處攔住。

  那弟子一身青袍,右腰配著長劍,右手執著一柄薄扇,笑意盈盈地同他見了禮。
  
  “越師弟。”
  
  越鳴硯停下了腳步,看清了他一身蒼山的服制,眉頭不由蹙起。他拱手回了一禮,溫聲道:“不知師兄是……?”

  青衣劍客道:“蒼山知非否。”
  
  越鳴硯聽見這個名字怔了片刻,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的名字過於奇怪了些。知非否,知非否,聽起來像是從那本經義中截出的句子,因著沒頭也沒尾,念出聲的時候倒像是鸚鵡學話時會念出的東西。

  蒼山派地處西南,是西境南詔國的國教聖山,此派的弟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被會取出這樣的名字。
  
  青年似乎也知道自己名字特別,他笑了笑,抬手在空中寫了這三字,已示越鳴硯沒有聽錯,也沒有猜做。而後方才重新籠起了手,對越鳴硯道:“越師弟安好,前些日子我們是見過的,只是你在台上我在台下罷了。”
  
  越鳴硯聞言歉聲道:“未認出師兄,實則是我不對。只是我自幼眼睛不好,全賴師尊才能以視物。如今瞧著遠些地方仍不甚清楚,還望師兄海涵。”

  知非否見他面上掛著一幅鏡架,靠透過東海水晶視物,便也猜到了他怕是患有眼疾。但他心裡也清楚,越鳴硯說這話不過是給兩人一個互退的台階。越鳴硯身為秦湛之徒,立於台上劍閣之位再自然不過,而知非否只是個蒼山弟子,越鳴硯不認識他實在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可親耳聽見了越鳴硯帶著歉意說出這樣的話,知非否眼底仍是浮了分驚訝。他以為秦湛的徒弟多少也會和秦湛一樣,卻沒想到竟是個如此善於交際之人,看著不像秦湛的徒弟,倒像是宋濂教出來的。
  
  可知非否不過驚訝了一瞬,便接著說了下去。

  他道:“攔住師弟實不應該,只是我也找不到別的法子了。賞劍會上,我與越師弟相隔甚遠,難以交談,也只能借著越師弟上下劍閣的功夫說幾句話。”
  
  越鳴硯心下起疑,可知非否一派坦蕩。越鳴硯知自己怕是走不了,便干脆點頭說:“師兄有話請講。”

  知非否露了笑,他嘆了口氣,方才接著道:“師弟對四十年前那場大戰知道多少?”
  
  他頭一句就戳進了越鳴硯心底裡最困惑好奇的地方,可越鳴硯面上卻未顯露分毫,反而問:“知師兄怎麼提起這件事?四十年前你我都尚未出生,知道的也就是些長者留下的故事。”
  
  知非否卻搖了搖頭,他的笑容裡添有絲苦澀:“看來師弟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越鳴硯眉梢微動。

  知非否見了,便道:“四十年前,那一位——我是說劍主的師父,劍閣的上一任閣主。他入魔後與正道交戰,一度將正道逼近絕路,蒼山地處西南,本就與魔道司幽府只隔著一處煉獄窟……所以,當年的蒼山劍派,實則是向魔道投誠了的。”
  
  越鳴硯聞言微微睜大眼。四十年前,正魔交戰的初期,秦湛尚未得到話語權,也並未被重用,乃至魔道壓著正道一路逼近,連閬風都被迫使開了築閣黑塔——這其中有小門小派為自保而投降於魔道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只是各家都要面子,在秦湛扭轉了戰局後,眾人又分分轉回面向,只說被魔道壓迫,絕口不再提昔年投降之事。
  
  各家投誠之事其實可以說是同於秦湛師父入魔一樣的秘辛。大家心知肚明,但卻不會提上明面,縱使越鳴硯心底裡好奇,卻也是無法問出答案的。

  他看著知非否,面上露出了困擾的神色,像是不能理解他如何輕易間便將此事提了出來。知非否抓住了他的手腕,在越鳴硯越發驚訝的面容中,壓低了聲音道:“我知曉這事不該亂說,可越師弟並非外人。別的門派也就算了,昔年決戰是在煉獄窟,當年的蒼山把控於司幽府中,所以決戰之時,蒼山是為司幽府出力,曾於背後暗算過劍主。因著這事,蒼山足有四十年不敢離西境,直至收到了劍主的帖子,幾下猶疑方才前來。”
  
  “縱使前來,蒼山也怕劍主念起四十年前發怒,與昔年有關之人,皆不敢現於劍主前。”

  知非否盯著越鳴硯,他懇切道:“越師弟,這種門派秘辛我實在是不該說的。只是這四十年來,派中長老都極為羞於當年,卻又怕惹了劍主清淨不敢登門致歉,如今借著越師弟喜得眠冬,開這賞劍會的機會,方命我攜了厚禮,想要面呈於劍主,好為當年恩怨做個了斷。”

  “劍主應也好,不應也罷,我蒼山四十年心結,實在是想求一個結果。”
  
  說著知非否又嘆氣:“……可未曾想,劍主竟未離劍閣。蒼山派小,我又與越師弟說不上話,才只得觀你行蹤,出今日這般下策。”
  
  閬風的晨鐘恰好在此時響起,約莫再過三刻,賞劍會便要開始了。

  知非否的面容在晨起的雲彩中有些不清,越鳴硯聽見他說:“越師弟,你能否替我向劍主通稟一聲,容我見一面,或呈上一禮呢?”
  
  越鳴硯猶疑了,秦湛在閉關,無論是收禮還是通稟都是不現實的事情。但知非否言辭懇切,話語動人,加上越鳴硯也擔心若是貿然拒絕,反而會加深蒼山與秦湛之間的裂隙。

  所以他最終悄無痕跡地拂開了知非否的手,恭敬道:“實不相瞞師兄,賞劍會最後一日,將會由劍主親開劍閣。屆時與會眾人皆可上山,到了那一日,師兄親自與師尊說或許更為合適。”
  
  知非否聞言眯了眯眼,倒也是笑了。

  他看著越鳴硯,於晨光中的姿容神色比起修者,倒更像是話本裡的王公貴族。他斂了斂手中的那柄扇子,倒是言真意切。

  “那真是,多謝越師弟告知了。”
  
  知非否說話慢而優雅,先前越鳴硯不覺,如今方倒感覺出來。晨鐘響了第二遍,越鳴硯時間著實不多,也來不及細想,便向知非否告辭,匆匆離去了。
  
  倒是知非否攜著笑意瞧他走遠,或有只毛色艷麗的鳥兒從樹枝上跳在了他的肩頭,嘰喳叫了兩聲。知非否伸手摸了摸她的羽毛,淡笑道:“秦湛這個家伙居然能教出這麼個心思縝密又八面玲瓏的徒弟,這真出乎我的意料。是個好苗子,只可惜年紀太輕了。”
  
  越鳴硯入閬風時便已年過十五,知非否瞧著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竟說著越鳴硯年紀輕。紅色的鳥叫了兩聲,也不知是不是才反駁知非否的話。知非否動了動手指,驅著鳥兒飛了起來,他道:“去吧,秦湛要麼不在劍閣,要麼出不了劍閣也管不了外面事,她不在,這閬風就能隨你高興了。”
  
  紅色的小鳥在知非否肩頭拍著翅膀繞了兩圈,啼命了一聲,便飛快消失在了閬風的青山裡。

  知非否見狀斂了眉眼,像是這裡什麼都未曾發生過,在晨鐘響起第三遍時,方慢悠悠地往主峰走了。
  
  賞劍會一開十五日。

  第十四日秦湛出了關。她其實還有些東西未曾想通,但十五日她答應了要開劍樓給越鳴硯撐場子就不會爽約。

  秦湛認真道:“所以你大可和他們說,我就在山上等著你。”

  越鳴硯哭笑不得,其實除了他第一次下山遇到了點麻煩外,就再也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當日裡叫囂的人也是因和越鳴硯同期,憤憤不過才口不擇言。到了後面,全閬風皆對他禮遇有加,就算是衍閣,也維持著面子上的平靜。

  秦湛其實大可不必擔心他的處境,更不需為他如此費心。
  
  但秦湛既做了,越鳴硯也不是不知好壞之人。他心裡記著秦湛的好,笑著應了。秦湛多看了他一眼,伸手拂了拂他肩上落塵,對他道:“去吧,師父明日在山上等你。”
  
  第十五日,勝者逐出。是祁連劍派的弟子雲松。他是南境白術國華林雲氏子弟,是祁連劍派此代弟子中翹楚,也是被祁連劍派寄予了厚望的繼承人。

  他在賞劍會上用的是一把普通弟子劍,從一開始便了明了自己要入劍閣取劍的心思。這實在是種極為狂妄的舉止,可安遠明卻默許了,因為他有這個資本,而他確實也做到了。
  
  雲松最後面對的敵人是大蓮華寺的僧人,這位僧人看了他所有的比試,上場交手不過十招,便自認不如。

  雲松收了劍向眼前的同輩致禮,毫不以對方自棄比賽而輕視,反而道:“是在下失禮。大蓮華寺拈花指實在是威名遠揚,我實在不敢棄劍比試。”

  他這話是發自內心而說,輸了的大蓮華寺也輸的心服口服,領隊的靈智大師更是對安遠明道:“此子未來不可限量,十年之後摘星宴,怕是要他獨領風騷了。”
  
  安遠明謙虛了幾句,心裡顯然還是很自得的。

  祁連劍派因秦湛師徒一連被閬風壓制了近百年,如今終於得了雲松,怎能不讓他痛快。他也瞧了越鳴硯,根骨上佳,但修行太晚,要想追上雲松就已是極難的事,莫要再說越過他了。
  
  即是祁連劍派摘了魁首,那賞劍會便也該結束到了拿彩頭的時候。

  雲松原本是無法站在台上的,因為他勝了比賽,所以終於能站在了越鳴硯的身邊,在越鳴硯向他恭賀的時候,對越鳴硯投來了羨慕的視線。

  越鳴硯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好被羨慕,華林雲氏,越鳴硯作為白術國的普通居民也聽過這個名字,當今皇帝的母家,出過數代修真大能,閬風第二十任宗主就是華林雲氏的子孫。

  之前與越鳴硯同批的弟子裡有位與華林雲氏沾親帶故便已極受眾人追捧,更何況是出自本家的雲松?
  
  可就是這樣一位家世顯赫根骨極佳,甚至剛剛勝了比賽的天之驕子認真地對越鳴硯道:“我真羨慕你。”

  越鳴硯愣了一瞬,可雲松已經去向宋濂見禮。待一切交接完畢後,他立於台上,目光便一直凝在劍閣的山峰上,眼裡隱隱有光。越鳴硯看見了,便明白了雲松那句話的意思。

  他羨慕自己因著因緣巧合,竟然成了秦湛的徒弟。
  
  越鳴硯看著雲松的眼神,心裡不免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但他也知道但凡劍修都以秦湛作為最高的目標,能從秦湛手中得到劍對於他們而言,是極大的幸運和榮耀。

  雲松會如此期待再自然不過,他聽的那些故事裡,不也對秦湛極為尊崇而敬仰嗎?
  
  可越鳴硯還是難以驅散去心底的那點兒不適。他自入劍閣這麼久來,因秦湛甚少出門的緣故,竟是將秦湛下意識當做了他一人的師尊,無意間忘記了秦湛並不是只得他一人敬仰的師尊,而受著劍修的尊崇,天下公認的“劍主”。
  
  恍然間再次意識到這樣的事,越鳴硯這一次心裡生出的竟不是與有榮焉的自豪,而多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宋濂誇贊完了雲松,對越鳴硯說:“鳴硯,領你雲師兄去見你師尊吧,想是你雲師兄已期待許久了。”

  這話說出口其實有點兒意指雲松比起祁連劍派還是更尊崇秦湛的味道,宋濂作為宗主這樣說,自然是故意要壓一壓祁連劍派的風頭,提醒他們這還是在閬風。安遠明聽見了,多少有些不快,可話中的對像是秦湛,而雲松面上那股期待又激動的神情根本掩都掩不住,他也就嘆了口氣,慈愛道:“去吧。”
  
  因是大開選劍樓,旁的參會者縱使無法進去,卻也是可以在旁一觀的。先前越鳴硯也和知非否說過。宋濂在越鳴硯帶著雲松往劍閣走時宣布了此時,當然又是很賺了一匹這些年輕一輩的好感。眾人跟在兩人的身後,從越鳴硯的角度看去,倒像是一群人結伴要去瞧稀罕物。
  
  越鳴硯頓了一瞬,雲松見了也不免皺眉,低聲道:“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但這是宋濂的意思,秦湛也同意了。越鳴硯沒有接話,只是對雲松做了請的手勢。
  
  往劍閣的路有些長,雲松為了表示尊敬,竟是什麼法術也不用,跟著越鳴硯一步一步上階。

  他面容虔誠,語氣也有些緊張,問著越鳴硯:“我這次來,其實也為劍主攜了禮,是我母親親手雕的一塊玉玲瓏,鑲了咒文法陣的,也不知道劍主會不會喜歡。”
  
  雲松的母親是賀蘭氏,賀蘭氏是與閬風築閣齊名的造器大家。雲松的母親自然也於此道極為出眾,只是她在嫁人後便不再造器,以至於她嫁人前的那些法器被炒出天價。雲松攜帶這樣的東西而來,其實就足以證明他對此事的鄭重。
  
  越鳴硯並不知道雲松的母親是何等人物,但單從帶來的是母親親作的法器這一點,越鳴硯也能從中感受到雲松的鄭重。

  他問:“……是什麼樣的?”
  
  雲松老實道:“空山暖玉雕成的玉蘭瓊華球,很是風雅別致,應該能配得上劍主。”

  越鳴硯沉默了一陣,接著他揚起了笑容,看著雲松的眼神也軟和很多。

  越鳴硯說:“既是風雅別致,師尊一定會喜歡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9:32 PM

第12章  賞劍會04

  雲松得了越鳴硯這麼一句話,顯然要放松了許多。

  他不是個嘴碎之人,卻也因著越鳴硯的身份和他有一句每一句聊起了天,尚未到劍閣,越鳴硯便對雲松的過去基本摸了個一清二楚。
  
  他是南境華林雲氏,原本也該上閬風的。只可惜他是個天生的劍修,而閬風劍閣自二十年前起便不再收徒。華林雲氏不覺得能自己能比東境王族更能打動秦湛,而雲松修行一事又著實拖不起,幾下思量,華林雲氏便將他送上了祁連山。

  但至今日,雲松也雖有遺憾,卻不曾後悔。誰也不知道秦湛什麼時候才會再次收徒,縱使他提前知道了秦湛會在今年擇徒,他的年紀也等不起——只能說命運使然,不由人願。
  
  雲松道:“這次上閬風,本想是向劍主請教一二的,結果沒想到劍主不下劍閣。”

  他說坦蕩遺憾,是個純粹實在的劍修,越鳴硯也不由出聲安慰:“會有機會的。”

  雲松笑道:“借你吉言。”
  
  兩人說話間便以上了劍閣。雲松見到了劍閣山門前立著的約莫有十丈高的試劍石,見著試劍石上蒼勁有力的劍閣二字,忍不住問雲松:“這是劍主手筆嗎?”
  
  越鳴硯見過秦湛的字,自然知道不是。他搖了頭,雲松也不失望,反而道:“劍閣先輩的字,自然也是極好的!”

  越鳴硯:……作為秦湛的追隨者,師兄你愛屋及烏真的做得很到位了。
  
  劍閣今日大開,眾人甫一登入山門已能感覺到籠於全山,傳承千百年的巍峨劍氣。選劍樓立在劍閣後,似狂劍出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秦湛就在那兒。
  
  秦湛確實在這兒。

  她答應了的事情很少有做不到的,此刻她已開了劍樓門,手執燕白立於樓前,靜靜等著將要入樓的魁首。
  
  雲松終於見到了秦湛。

  在見著秦湛前,他有想過一萬遍天下第一劍到底是什麼樣,但無論怎麼想,都不及他此刻親眼所見。直到他親眼見到了,才明白他的想像是多麼貧乏又無味。白裳墨發的秦湛就像是潑入了人世間的山水墨,立於萬千顏色之中,你卻偏只能瞧見她劍身上的黑與白鋒,只能瞧見她。
  
  她就是此代的劍道之巔。
  
  燕白劍在一旁見到了雲松的神情,晃了一圈,撇嘴著嘴道:“那小子怎麼回事,我看他瞧你就和蓮華寺的和尚瞧佛像似得,怪滲人的。”

  秦湛:“……”你是從哪兒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形容。
  
  秦湛見到了向她行禮的越鳴硯,自然也見到了雲松,和他身後一眾過來瞧熱鬧的。她既想到了要開劍樓,便一早預料到了今日場景。沒有說只許魁首一人登劍閣的,宋濂提了她便也應了。

  但她確實沒想到,二十年過去,愛看熱鬧的人一下有了這麼多。
  
  燕白還在一旁數著人頭:“安遠明來我能理解,獲勝的是他徒弟嘛,桃源的兩位也來我就很不理解了。你和她們的塢主綺瀾塵不是早就分道揚鑣了嗎?”

  燕白顧忌著秦湛,還用了“分道揚鑣”這樣中性的詞。秦湛心想,她和綺瀾塵之間哪裡是分道揚鑣啊,說是徹底撕破臉已成了仇人都不為過。
  
  桃源塢主綺瀾塵恨秦湛恨到什麼地步呢?秦湛上次因朱韶下劍閣的時候,聽了一耳傳聞。說她在桃源外立了一塊碑,碑上只寫了一句話“秦湛與狗不得入”。綺瀾塵怕狗秦湛是知道的,但秦湛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居然在對方的心理,令人憎惡的程度甚至達到了狗的程度。
  
  燕白又道:“嗨,來的人還真不少。大概桃源是不想抹了宋濂的面子吧。秦湛那小子看著你呢,你是不是該給他開門了?”

  秦湛回過神,便見雲松正恭敬地仰望著她。

  乍然被這樣的眼神注視,秦湛還有些不適。她頓了一瞬,才開口問:“魁首?”
  
  雲松愣愣點頭:“魁首。”
  
  秦湛看著他這副愣頭愣腦的模樣笑了,她說:“我是要小越給你的東西。”
  
  雲松這才恍然,連忙攤開手,露出眠冬凝出的一朵冰花。

  秦湛接了這朵類似信物的冰花,指尖一籠便將其化成了一陣輕霧。她對雲松點了點頭,而後又對越鳴硯道:“小越,你去開門。”
  
  越鳴硯有些驚訝,但既然秦湛這麼吩咐了,他便走到了秦湛已經解了鎖的劍樓門前,伸手握住了劍樓漆黑沉重的門栓,用力一拉——
  
  閬風對外極富神秘色彩的選劍樓開了。

  劍樓一開,哪怕只是站在劍樓外的弟子們都能瞧見第一層的兵器架上,那些擱置的上古神兵。所有人都以為劍樓中只有劍,其實只有去過劍樓的人才知道——劍樓裡以劍居多,但絕不是僅有劍。
  
  連宋濂都是第一次見到劍樓真正的樣貌,他聽見了身旁別派的議論:“那是不是風鳴槍?很多年前紫琅門花吟用過的那柄?”“那是傳說裡的碧空扇吧,是從前昆侖派的寶物,昆侖分為八派後便下落不明了,原是在當年的閬風劍閣閣主手中嗎?”
  
  這初露在眾人面前的一層裡已有著不勝數的神兵利器,眾人眼露艷羨這時方才真切的明白秦湛大開選劍樓到底是多大的手筆,又不得懊悔起未出全力,如今這天大的便宜竟被祁連劍派撿了去。

  如今這一樓就如此琳琅滿目,二樓和三樓呢?
  
  秦湛道:“二樓和三樓放著的,都是我閬風歷代閣主所鑄之劍,未必有這一層的刀劍盛名在外。”

  “選劍樓的規矩是只能碰選中的劍,你雖不是閬風弟子,但入了劍閣便得守著規矩,你若是不知該如何選,挑把名氣大的倒也不錯。”
  
  所有人都也都看見了一層裡極為閃耀的逐月劍——這柄劍是昔年昆侖劍派執劍長老的武器,他也曾是劍道翹楚,最近大道之人。逐月之利時至今日仍傳於劍修口中,連安遠明見了,也不免目光變化一分。

  雲松應了秦湛的話,卻問:“劍主在得燕白前,最心儀誰?”
  
  秦湛雖不明白他為何有此問,仍是回答了他:“眠冬。由我派閣主所鑄。”

  雲松當然知道眠冬已在越鳴硯的手上,他目露失望,秦湛見狀,不免由心而笑,她從雲松的身上仿佛看見了昔年故友的身影,因這一點,便多說了一句:“劍這東西,不在名,只在你心。只要你心裡覺得它天下第一,它便是天下第一。無謂旁人他語。”
  
  雲松似有明了,他大聲向秦湛道了謝,眾人皆以為他會去取那柄逐月劍,他卻頭也不回的向樓上走去。

  樓上有什麼眾人自然是都瞧不見的,大家不由心生嘆息。
  
  越鳴硯倒是知道二樓三樓是什麼模樣,挺想勸這些人一句“選劍樓最好看最值錢的就是一樓了二樓三樓看不看沒差”。但這些人自然是不信的,越鳴硯笑了笑,忽瞥見了一抹青色的身影。

  他抬眼看去,正好與知非否的雙眼撞上。
  
  知非否朝他彎起了眼睛,越鳴硯正欲和他打個招呼,他忽然伸出一指對越鳴硯做了噓聲。

  越鳴硯一陣,忽一陣強風自劍閣頂刮起,吹得人睜不開眼,他忍不住抬袖遮蔽,等他將袖子放下,眾人竟齊齊露出了吸氣聲。

  一樓的神兵被方才那陣邪風吹得傾倒,從二樓選了劍踏下的雲松見了,不免潛意識要去扶,可他剛自後方靠近了劍台,卻直直地怔住了。
  
  安遠明瞧得奇怪,邁前一步問道:“雲松?你在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出來向劍主道謝?”

  雲松聽見了安遠明的聲音,有些無措的抬起了頭,可他仍舊沒有離開劍樓。

  他握著自己剛剛選好的劍,心底裡卻溢滿了困惑。
  
  他站在劍樓裡,無法進,也無法退,最後只得說:“師父,劍台裡好像有人。”
  
  劍台裡有人?

  秦湛聞言,直接走了進去,她衣袖一揚,滿劍台的神兵便被她直接掃起,一柄柄皆全置於空中!就在眾人驚嘆於秦湛修為的時刻,被她起了所有神兵的劍台,也露出了被這些劍藏起的人。
  
  衍閣閣主宴天澤躺在那裡,面色驚恐,身上足有十六個打洞。劍台上用以擺放神兵的武器架的十六個腳便正巧全部從此扎透了他的身體。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面無血色,連身下的石台都無半點血漬,像是被這刺在他身上的紅木架子吸盡了血,靠近的幾人再見那朱紅的木架,只覺得架子上的紅全是鮮血的顏色,連這劍閣的空氣都腥了起來。
  
  “那是……誰?”

  人群中已經有人發現了劍台上的死人,宋濂立刻反應過來,他轉身對眾人道:“既然雲師侄已經得了劍,賞劍會也算圓滿。閬風尚有私事,就不送各位下山了。明豐、明楚,送各位客人下山。”
  
  宋濂逐客令下得快,許多人尚未明白發生了什麼,以被兩位正法閣的弟子攔在了外頭,客客氣氣地請回。

  眾人心中狐疑,直到桃源的緲音林倒是掃了一眼宋濂,向前了一步,不鹹不淡道:“劍樓裡的人瞧著有些面熟,宋宗主不去瞧一眼嗎?”
  
  緲音林便是先前呵斥師妹贊揚秦湛的那位桃源女修。

  宋濂面不改色道:“一場意外而已,指不定是什麼障眼法,擾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
  
  緲音林聞言不置可否,反倒輕笑了一聲,這笑聲聽在宋濂的耳中是何等刺耳。他卻連面上一分都未動,看起來下定了決心要保秦湛,竟是道:“我閬風的事,難道桃源會更清楚?緲師侄即也知道人多嘴雜,便請回吧。”
  
  緲音林似笑非笑。宋濂鐵了心不讓,安遠明瞧著也是要和閬風同氣連聲,大蓮華寺的和尚慣來是能少一事就是一事,緲音林往身後一看,有些門派是退了,可更多的仍然在遲疑。

  就在這時,有築閣弟子匆匆而來,他們向宋濂行了禮,反倒讓宋濂意外。宋濂連問:“你們怎麼來了?”

  那些弟子困惑道:“不是宗主你命人喚我們來嗎?”
  
  說著,他們越過宋濂看見了選劍樓裡。

  那些弟子的眼眸突然瞪大——“師尊——!?”
  
  他們這話一說,無疑徹底坐實了屋內死者的身份。

  緲音林瞧著眼前一片慘狀,嘆了聲氣,不輕不重道:“這好像不是什麼障眼法,而是真死了一位閬風的閣主,宋宗主卻急著要趕人,知道的是宋宗主要保劍主清白免得人多口雜,不知道的,還以為宋宗主為了討好劍主已無了骨氣,連同門的命都可輕賤呢。”

  宋濂陰著臉。
  
  秦湛給這些衍閣弟子讓了位置,好讓他們去收斂他們的師尊。

  宋濂看向她,她掃了一眼鬧哄哄的劍閣,指節一揚,原本滯於空中的利器全都飄至牆角落下,倒是沒有傷人。

  她邁步而出,誰也沒有瞧,只是瞧著自己指尖上的那一點浮塵,淡聲道:“宗主不必攔了,攔不住的。”
  
  她抬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她劍鋒凌厲——“對方刻意挑的這個時候,等的也就是這個時候。今日若是給不出個結論,哪怕宗主信我,衍閣與劍閣兩者之間,也只能存一了。”
  
  宋濂嘆息:“秦湛,是我疏忽!被妖人專了空子!”

  宋濂顯然想起了當初宴天澤的話,朱韶不會坐視不理。妖族隱藏妖氣混入人群的手段數不勝數,他們要混進閬風來,確實也容易。
  
  緲音林笑了笑,拍了拍掌贊揚道:“兩位這唱的倒是好興致。只是這事還是先別急著往玉凰山上推吧,選劍樓可是秦劍主的地盤。她修為如何宋宗主自然最清楚,這天下有誰能在她的地方肆意進出?宴天澤死了,宋宗主直說自己疏忽。疏忽什麼呀?子承師教而已,當年那一位殺了宴天澤的父親,如今秦湛殺宴天澤,不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事嗎?”

  另一位桃源女修似是萬萬沒想到緲音林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她見眾人已聞聲嘩然,連忙抓住了緲音林的衣袖,低聲道:“師姐,你在說些什麼?!”
  
  緲音林瞥了對方一眼,道:“我所言是真是假,在場但凡活過了四十年前的,有哪一位不知道?昔年秦劍主的師尊叛逃,一連斬殺正道十派長老,連閬風內都死了三個。”

  “宴天澤的父親,闕如言闕閣主昔年的師叔,還有築閣徐啟明徐閣主的師伯。宋宗主,我沒有記錯吧。”
  
  宋濂陰著臉:“這是罪人造下的孽,和秦湛何干。”
  
  緲音林道:“是與秦湛無關,若非秦劍主到後來大義滅親,靠著她師父昔年奪來的燕白劍,將自己的師父,如今魔界的尊主溫晦釘進了煉獄窟裡頭——怕是我們在座的各位還賞不了今日劍樓呢!”
  
  眾人聽她直念出溫晦的名字,不少都變了臉色,面帶惶恐之色,而越鳴硯聞言睜大了眼。被閬風諱莫如深的溫晦,原來就被抹去了記錄的第三十一任劍閣閣主嗎?而溫晦不是普通的背叛,竟然還是領著魔道反攻正道的那位尊者嗎?

  也就是說……當年秦湛一劍斬落的,竟然是她的師父!?
  
  越鳴硯被緲音林兩句話衝擊的幾乎聽不進下面的。而緲音林還在繼續。
  
  “秦劍主殺同門滅祖師也不是頭一遭了,當年對溫晦動手那麼干脆利索,如今殺宴天澤怎麼不敢認了?”

  緲音林似笑非笑:“還是因為殺溫晦有名,殺宴天澤無名,所以劍主不想認了?”
  
  秦湛一直未多話,知道緲音林說完了,她方才動了。

  秦湛竟是笑了。

  她嘆了口氣,伸手握上了腰側燕白劍柄:“看來今日,難以善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9:34 PM

第13章  賞劍會05

  秦湛與桃源塢主綺瀾塵的恩怨還要說回四十年前的正魔大戰上。

  秦湛這一生少有應了旁人卻做不到的事,但桃源如今的塢主綺瀾塵就是其中一人。
  
  當年溫晦入魔,不過一月便整飭了魔道,接著便如發瘋一般反攻正道。溫晦當年尚是閬風劍閣第三十一代閣主時,便是天下公認的第一人。他這個第一人與秦湛這“正道魁首”的情況還不同,溫晦生在一個真正天才並出的時代。
  
  隨著仙劍燕白墜入塵世,這世界便像是被打入了一劑靈藥,各大宗門人才輩出不說,突破原本境界活過了三百歲的修者更是數不勝數——溫晦就是活在那樣一個時期。

  這是修真界最為群星閃耀的時期,任憑誰家都有那麼一兩個離破碎虛空只差差臨門一腳的大能,這些大能距離大道最近自然也能隱隱察覺這一切的變化都與燕白有關,所以一百年前,爭奪燕白的戰爭才會如此慘烈。
  
  燕白劍就墜在南境青城山山頂,任誰都可以去取,可誰也取不了。各大宗門為了得到燕白劍大打出手,那些個抬手間便能輕易摧毀一座城的高位修者們甚至也顧及不了所謂的名聲親自下場——青城山派毀,所有人都對這把劍志在必得。

  青城山的水因為這件事幾乎要被染成血河,這場暗地裡的廝殺爭奪足足持續了四十年——直到溫晦出現。
  
  他贏了祁連劍宗的祖師,破了蒼山的玄門陣,折斷了雲水宮的“東流水”,碎了桃源的“醉花陰”,最終令大蓮華寺的和尚也只能對他道一聲“阿彌陀佛”默許他登上青城山,取了燕白劍。

  溫晦笑道:“我也並不是要這把劍,只是你們搶來搶去四十年,搶的連青城山的花都不開了。我看那山下賣花的小姑娘絕了生計,哭得可憐,這才上山順便替你們拿了。”

  “和尚,你給我讓路,我承你的情,這劍你要不要?”
  
  那一年,從溫晦入道算起,方才過了六十年。他用六十年,便勝了那些活了幾百歲的老怪物、甚至是以連戰的姿態。大蓮華寺讓出道的那位和尚每每回憶至此,都會忍不住略帶顫抖雙手合十道佛。那把劍他當然是不會要的,他不要,溫晦便拿著鎖進了閬風劍閣的選劍樓裡,徹底絕了天下所有人的念想,反倒讓這都鬥了四十年的修真界又復了平和。

  這和尚最終如此形容溫晦:“不似凡間客,天下第一人。”
  
  溫晦的名字自此響徹天下,別人提到他,為了表示尊敬,都會稱一句“第一人”。

  正道尊崇他,邪道懼怕他。他是正道邪道心中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所以四十年前,溫晦驟然入魔背叛,完全是打了整個修真界一個措手不及。誰也無法想像昔年因賣花女一句哭訴便能不惜命、一人戰四大宗門,為人甚至可折服大蓮華寺高僧的溫晦——竟然會入魔叛亂。
  
  當時尚且是桃源弟子的綺瀾塵便是不信的人之一。

  她不顧桃源門規,深夜冒雨求上了閬風,求到了秦湛的面前,她懇求秦湛帶回溫晦,她相信這其中一定有旁人不知的誤會。
  
  在綺瀾塵的心裡,秦湛是溫晦的徒弟,自然是會要比她還要信任溫晦的清白,她這麼懇求了,秦湛自然是要去救溫晦的。綺瀾塵求了,見秦湛答應了,便也放了心,跟著追來的人回了桃源領罰。
  
  可等綺瀾塵熬過這漫長的刑罰,出來知道的第一個消息——是秦湛以燕白劍將溫晦打入了煉獄窟裡。

  綺瀾塵難以置信,可秦湛確實是這麼做了,她騙了她,辜負了她。
  
  秦湛還能想起當時綺瀾塵看她的眼神,有仇恨,但更多的……是傷心。
  
  秦湛握住了燕白的劍柄。

  她嘆了口氣,拔出了劍。
  
  眾人只聽得一聲“叮”直刺靈台,吸入的呼吸尚未來得及吐出,一股巨大的、綿密的、壓得人要發瘋的力量驟然間、隨著秦湛燕白的拔出,統治了整座山峰!

  那壓迫感是如此真實,像是深海裡擠壓內髒的巨大水壓、隨著水汽纏綿侵入你每一寸毛孔的跗骨之蛆,撕咬著你的每一寸神經,令人忍不住便想要張口尖叫,聯想起陰沉黑暗的死亡!
  
  宋濂靠得近,秦湛身上的氣息令他心驚。他本以為秦湛已達到了此生巔峰,再難存進了,可如今一看她竟是又進了一步!宋濂的心思一時有些復雜。他是溫晦的同輩又是秦湛的掌門,這對師徒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打破世人的固有認知。自太上元君昆侖悟道起,眾人皆以為肉體坐化的逍遙仙已是人所能達到的極限。可無論是溫晦還是秦湛,卻已明顯都強於昔年的逍遙仙了——溫晦甚至成了“魔”。
  
  宋濂心情復雜極了,一時間竟也忘了要勸阻秦湛。
  
  修為弱一些的弟子直接被壓的面色慘白靈台不穩,安遠明是第一個發現不妥的人,他驚疑不定地看向秦湛,連道:“秦劍主!”

  秦湛眼眸微沉,看在安遠明的眼裡,竟然還透著三分仁慈——安遠明覺得可笑,若是秦湛當真是善男信女,早在溫晦叛變的時候,她就守不住她手裡的那把燕白了!
  
  她如今拔劍,顯然是緲音林踩了她的雷區。溫晦之名,正道幾乎無人敢提,一方面是他四十年前給眾人留下的記憶實在過於可怖,更重要的另一方面——誰都知道他是秦湛心裡最大的傷口,沒有人敢在秦湛的面前,挖開她的傷口!
  
  緲音林就敢。

  她見秦湛拔劍,仿佛正要全印了秦湛那句“難以善了”,更是譏誚道:“劍主這是什麼意思,是要以劍封口,殺了我等說出真相之人嗎!”

  桃源的夢曦晨是嚇得最很的。她雖是緲音林的師妹,卻是上任塢主最小的徒弟,不僅沒有經歷過四十年前的大戰,更是從未遇到過今日這樣可怕的場景。

  她已然白了臉,伸手要抓緲音林,可緲音林的表情看起來卻很奇怪。
  
  秦湛抬了眸,她看了一眼緲音林身上桃源的服制,緩緩道:“你是綺瀾塵的師妹,我不殺你。”

  緲音林神色奇怪,冷笑了聲:“劍主這話真奇怪,劍都拔了,還說什麼殺與不殺?”
  
  “緲音林!”最先看不下去的竟是安遠明,他喝道,“你發什麼瘋!”

  緲音林道:“在場所有人的都怕秦湛,我桃源不怕!你看看這些衍閣弟子吧,死了閣主師父,連他們的宗主都不敢問一句——發瘋的是我,還是你們!?”
  
  秦湛聞言彎了彎嘴角,夢曦晨都快被嚇哭了,她抓住緲音林的衣袖,顫聲道:“師姐,你今日是怎麼了?我們還是回去把,塢主也說過我們這次來不要多管事的!”
  
  緲音林充耳不聞,夢曦晨抓著她忽然間只聽撕啦一聲——夢曦晨低頭一看,她竟撕裂了緲音林的皮膚。

  皮膚下露出的是血淋淋的皮肉,緲音林竟像是察覺不到任何疼痛,仍然死死盯著秦湛,夢曦晨見狀嚇得尖叫了一聲,猛地甩開緲音林後退——
  
  秦湛見了,多掃了一眼在緲音林身上。緲音林表情已變得僵硬,她的臉頰後與脖頸交接的地方,被秦湛拔劍時的劍意刺破了一道細痕。

  那痕跡細細地透著紅色卻沒有沁出半點兒血珠,秦湛挑了眉。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的時候,秦湛一劍擊出,劍尖堪堪停在緲音林眉心,劍鋒帶起的劍氣如同利刀般鼓起緲音林衣袖長發,靠近她的人都不由以袖遮面,而緲音林竟像是毫無所覺!

  眾人便在這時聽見了一聲輕笑。
  
  秦湛道:“我拔劍,是為斬妖。”
  
  眾人抬眼看去,風已停了,但緲音林的衣發卻為停下。她的頭發仍然在飄,衣服也因被秦湛的劍氣割裂而往後去——不少弟子覺得非禮勿視,想要閉上眼,可夢曦晨隨後的尖叫卻讓他們又轉回了視線!
  
  緲音林的表情還是那麼奇怪,她的面上自眉心起先是出了一抹紅點,眾人起先以為她那是被劍氣所傷,如今仔細一看那紅點不像是血,倒像是皮下之肉。

  仿佛就是為了要證明他們的想法,緲音林的面容上忽然出現了一根細細的紅線。
  
  下一秒——她頭發、連同皮囊整個就如同她先前衣服一般迅速從她站立的身上剝離!夢曦晨的尖叫已經要刺破雲霄,她離得最近,親眼看著緲音林在她的眼前被秦湛的劍鋒刺破了系著皮囊的結,成了一塊沒皮的血屍!
  
  “啊、啊、啊——!”

  夢曦晨嚇的厲害,她啪得跌坐在地,眾人也從這幾位奇詭的一幕中緩回了神。有衍閣弟子見了,驚而又恐,極盡悲憤下竟對秦湛道:“秦湛,你四十年前也是這樣封人口的嗎!那可是桃源的長老,你說殺竟然就殺嗎!”
  
  秦湛沒有解釋,相反,她劍尖上前,似是要連最後的體面都不給緲音林。

  就在她劍尖出的那一剎,一只血色的鳥突然從緲音林的口中破體而出!它羽毛鮮亮紅的驚人,身上甚至還帶著尚未散去的血腥氣!這只鳥對著秦湛便是一口血污,秦湛面色不變仍然一劍刺去,那鳥顯然也不是好相與的,竟是脫離了仍在操控著緲音林,將她的屍體整個往秦湛的劍上擋去,自己抽身即離!
  
  秦湛說過不會殺桃源的人,自然也不會去碰緲音林的屍體,她偏了劍鋒,就在這一剎那,血鳥逃出了她的劍鋒範圍!
  
  秦湛斂下眉目,整座劍閣都是她的劍氣所在,這只鳥逃不了!

  可安遠明卻不能讓她繼續出劍了。

  他大聲道:“秦劍主,請你收劍!”
  
  秦湛聞言回首,在場已有許多弟子面露痛苦之色。她不過只是佯出了一劍,其中所含暴戾劍氣竟已將他們壓的苦不堪言。秦湛又回頭看了眼越鳴硯,越鳴硯神色如常,甚至在幫著那些喘不過氣的弟子運息。
  
  秦湛:“……”

  燕白好不容易再得了此出鞘的機會,還沒爽完,就見秦湛沒了動作。他瞥見了在場弟子的慘況,忍不住氣道:“這四十年安穩日子都養了些什麼廢物啊,四十年前你削了山頭也沒見有人撐不住啊?”
  
  燕白這話倒是沒說錯。

  前六十年爭奪燕白,休息了不到十年,又打溫晦。秦湛以及秦湛上一輩是基本沒過什麼安穩日子的,真正的安穩日子,這一百年多年來還真的只能算這近四十年。
  
  無論如何這劍是真的不能出了。她垂著眸,神色淺淡看不出喜怒,但到底收了劍。

  她收了劍,那股籠在眾人心頭的陰影也總算是散去了。

  但秦湛那股暴戾的劍氣仍然留在眾人的心頭彌久不散。
  
  她這樣的劍——這樣的劍,真的能算是仙劍,還算是正道嗎?

  她的劍,比魔道最殘忍的武器還要令人可怕!
  
  所有人看著秦湛的表情再次微妙了起來。

  燕白瞧在眼裡,十分不爽,飽含嘲諷道:“一群沒有見識的,劍乃凶器,本就主殺。要劍氣和善慈悲——呵,是要拿去給大蓮華寺的和尚做串鐵佛珠嗎?”
  
  秦湛:“……”我看你是對蓮華寺的和尚有偏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8-7-24 09:36 PM

第14章  賞劍會06

  似乎都是這樣。

  一個時代裡群星閃耀,接下來的時代裡則連高個都挑不出倆。

  秦湛看了看越鳴硯,又看了看挺正常的雲松,心裡想,還是有兩個的,也不能像燕白說的那樣一竿子全打死了。現在的日子沒有爭奪、沒有溫晦,各大宗門剛從原先魔道的恐怖中緩過氣來,當務之急都是休養生息,對弟子的要求和磨練,自然不會如他們當初一般嚴苛。

  雲松這樣的,放在溫晦的時代只是尋常,擱在秦湛同期也只能稱作較為出眾,可若是在此時,竟已是難得了。
  
  燕白道:“得虧你徒弟收的少,不然今天這劍一出,哎呀可太丟人了。他們師父知不知道他們這麼丟人的啊?你看看這些正道弟子,還不如人家邊境的蒼山呢。”
  
  秦湛沒有多言,她收了劍,斂了劍氣,卻也給了那只鳥逃竄的機會。

  夢曦晨受了驚嚇,如今方才穩了回來,連多一眼也不敢去看沒了皮的緲音林,看著秦湛問:“那、那是胭脂鳥嗎?”

  “師姐,師姐這是被胭脂鳥吃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胭脂鳥,本名其實是屍血鳥。

  這是一種極為殘忍血腥的妖怪。之所以稱這樣一只形貌幾乎可以用“漂亮”來形容的鳥殘忍血腥,是因為她不是天生地養的妖怪。

  屍血鳥都是雌性,那是因為她們皆生於年少枉死少女心中。屍血鳥稀有,一則是只有這枉死的少女必須是極有天賦的修真者,天賦越高,誕出的屍血鳥越強。二則她的死亡必然是含冤受屈、百受折磨。屍血鳥會在她的苦痛與仇恨中誕出,受她的祈願而出。屍血鳥誕生的那一剎那,也就是少女死亡的剎那,因是飽含怨恨而生,所以以人血為食。她們往往會在夜間悄無聲息地潛入人類的屋子,從對方的口中進入對方的軀體內,讓你在睡夢中被吸進血液,死而不知。

  修為有些年頭的屍血鳥,更是可以吞噬此人後仍披上肉體人皮裝作此人行動,若不割裂皮膚,褪下她們的偽裝,任誰也無法發現這人已被屍血鳥吃了。就好像緲音林,從她的行為推測,她該是在今日上劍閣前被屍血鳥吃了,而後還被這只鳥借了皮。

  因屍血鳥的誕生都是自瀕死少女的心髒破體而出,羽毛浸染鮮色,有混賬者形容此景乃天下一絕,似胭脂滴淚,所以方才給這麼可悲又殘忍的東西別稱為“胭脂鳥”。
  
  安遠明也見了那只鳥,如今秦湛收劍,他也第一時間去查看了宴天澤的屍體。屍體慘白,明明身上有多處致命傷口卻不見血液——

  他肯定道:“是屍血鳥。”

  “不是秦劍主,閬風潛進了屍血鳥。”
  
  “閬風怎麼會潛進屍血鳥!屍血鳥何其罕見!更何況就算是屍血鳥,僅憑一只鳥,就能殺了師尊和桃源長老嗎!?安道長,難道您會懼怕區區一只屍血鳥嗎!?”
  
  確實,屍血鳥可怕,可怕在她殺人不為人知。但修為到了安遠明這個境界,晚上不可能會毫無所覺到這個地步。屍血鳥也沒法這麼輕易的殺了他們。說是屍血鳥殺人,但要殺宴天澤和緲音林,只靠屍血鳥顯然也不現實。
  
  更何況屍血雖然罕見,但在三道之中,隸屬妖道,仍是歸玉凰山管轄。

  而如今玉凰山的主人是上任妖主和東境皇妃所生的半妖,秦湛逐出門牆的徒弟,朱韶。

  眾人一見先前從緲音林體中逃匿的鳥是屍血鳥,瞧著秦湛的目光反而更詭異了。
  
  安遠明頭疼極了。宋濂也頭疼。在場的人人中,先不論他們信不信,他們一定是最不希望秦湛有什麼差錯的人。如今衍閣弟子不依不饒,秦湛好不容易逼出了真正殺人的那只鳥,卻反而將嫌疑更多的籠在了自己的身上。
  
  越鳴硯在一旁看著,心裡忍不住想,這簡直是個怪圈,仿佛有人特意設置了這個怪圈,就是為了今日來逼迫秦湛。
  
  可是逼迫秦湛又能得什麼好呢?就算她應下殺害宴天澤的罪名,這天下難道就有能奈何她的人了嗎?不過徒增兩方不快罷了。

  這樣的事情,安遠明清楚、宋濂清楚,連夢曦晨都知道,所以他們見了宴天澤也一句不說。可衍閣弟子不,無論從哪個方面,要本就不喜歡劍閣的他們輕易接受“宴天澤死在劍閣”怕是不可能的。

  宋濂不能在這麼多宗門年輕一輩前公然包庇秦湛——這會讓閬風的名聲毀掉,他絕不會做這種事。
  
  說到底,衍閣的弟子怎麼來的,是誰讓他們來的?
  
  越鳴硯隱隱覺得自己抓住了真相,場面因衍閣弟子的不依不饒一時陷入僵局。他思索片刻,上前一步,向眾位長老行禮後,方開口道:“宗主,我有一話想問。”

  宋濂皺了皺眉:“小越?有事挪後說吧。”

  安遠明卻道:“既是劍主的徒弟,那他自然有權利問上幾句。”

  秦湛聞言看了越鳴硯,顯然也不明白他想做什麼,但她仍然點了頭,說:“問吧。”

  宋濂只得點頭。
  
  越鳴硯道:“宗主以為今日事,利在誰?”

  宋濂一怔。

  越鳴硯道:“那我換一個問法,問問在場的各位師兄弟。大家想要和劍閣要什麼樣的說法,是要劍主承認殺了同門,還是要劍主承認她與妖界有私?”
  
  全場鴉雀無聲。

  唯有秦湛笑了一聲。
  
  越鳴硯頓了一瞬,接著道:“眾位只需想想,最見不得劍主在閬風、在劍閣的是誰?必然不會是衍閣閣主,也不會是桃源的緲長老。”

  有人道:“那是朱韶?果然是他放進的屍血鳥!”

  越鳴硯搖了搖頭,他說:“妖主不至於——”
  
  突然間,眾人耳邊響起一陣極刺耳膜的啼叫!

  這啼叫似從地獄深處而來,刺得人眼前發昏。眾人還來不及喘息,一股同樣可怕的壓迫感直襲而來!這與秦湛先前給眾人的壓力不同,這股壓力毫無收斂,似一把槍護從背後便乘風刺進了你的心髒!
  
  連越鳴硯都被這突忽其來的劍氣驚得退了三步。安遠明驚極瞧向秦湛,秦湛慢悠悠的舉起了手:“不是我。”
  
  安遠明回頭,連他也被這樣外露的劍氣震得有些不適。他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看見了那把定在了中堂的劍。
  
  這把劍下,正穿著先前飛走的屍血鳥,這只鳥的翅膀被寬劍完全砸碎刺穿,定在裂出紋路的青石板上。因為疼痛,她正發出著先前令眾人痛苦的尖叫聲,拼命掙扎。
  
  安遠明剛想要阻止屍血鳥的鳴叫,另一把短些也細些的劍直接刺斷了屍血鳥金色的鳥喙。

  屍血鳥痛暈過去,終於停了尖叫。
  
  安遠明這才看見了拿劍的人。

  誰也不知道他是何時出現的,又是從哪兒出現的。

  這人穿著一身黑色布衣,帶著毛竹編的鬥笠,看起來像個凡間裡最常見的賣柴客。直到他抬起了頭,露出了那雙比冬夜還要寒,比昆侖玄鐵還要冷的眼睛。
  
  安遠明差點說不出話來:“一、一、一劍——”

  黑衣人瞧了一眼秦湛,秦湛伸出指尖點了點燕白的劍鞘,沒什麼語氣地提醒:“我劍閣的規矩。”
  
  黑衣人:“……”

  黑衣人拔出了自己的兩把劍,將劍都收入了身後背著的劍鞘中。屍血鳥被劍氣重創,如今奄奄一息。他收了劍,那股震得人靈台不穩的劍意也就散了。有人認出了黑衣人背著的那把劍。
  
  一長一短,一寬一細。

  造型古樸,像是千年前留下的寶物,不像是現今能造出的。
  
  “不知春……那劍是不知春嗎?”

  雲松認了出來,他低喃道,有些不敢置信:“前輩是一劍江寒?”

  “一劍江寒……不是失蹤了嗎?”
  
  越鳴硯倒是不知道誰是一劍江寒,他知道的名字都來自於四十年前的大戰,而一劍江寒並沒有參與那一戰。
  
  雲松知道。

  一劍江寒當年是與秦湛齊名的劍客,秦湛師從閬風溫晦,他則師從所有門派的祖宗昆侖派的最後傳人。這並非是什麼好事,當年昆侖分裂為八派,基本就已將昆侖的遺產分了干淨,有些不願昆侖消失的弟子不承認八派,硬是要將昆侖的名字堅持下去。可當年分八派的便是昆侖的精英,他們這些不同意的弟子,堅持到死,也就只有一個名字。幾千年過去,眾人早已不聞昆侖,昆侖只是歷史裡的記憶,而他們這些自詡的昆侖傳人,也早就一代不如一代,成了笑柄。
  
  直到一劍江寒出現,眾人提起昆侖傳人才不敢那麼輕慢。

  可這樣也沒什麼,一劍江寒的師父早死了,這天下裡,也只剩他這麼一個昆侖傳人了。
  
  四十年前,秦湛入戰場,起初一劍江寒是與她一起的,只是沒有多久,一劍江寒便離開了前線,再也無人知曉他的蹤跡。眾人都說是一劍江寒和秦湛起了爭執,兩人從友成仇,所以一劍江寒才走了。正道有秦湛一日,他是絕不會回來的。
  
  雲松想著這些傳言,又看了看在秦湛面前乖乖收劍的黑衣人,一時間也不敢確定了。
  
  黑衣人開口說:“是朱韶指使,還是你們說的秦湛殺人,問這只鳥不就行了?”

  “白費的功夫。”
  
  安遠明:“……”

  宋濂:“……”
  
  秦湛嘆了口氣:“是啊,要是不攔著我,當時我就能把這只鳥抓了。”

  安遠明:“……”

  宋濂:“……”
  
  黑衣人彎腰將屍血鳥撿了起來,明明是煞氣纏身的妖怪,在他的手裡卻怕得抖如篩糠。黑衣人沉默著把這只鳥丟在了衍閣眾人面前,擺明了隨他們問。

  衍閣弟子見他氣度驚人,大著膽子道:“前輩,前輩可是一劍江寒?”

  黑衣人沒有否認。

  顯然是想到兩人不睦傳聞,衍閣弟子的眼中浮出希望:“弟子敢問前輩,若是問出秦劍主殺人,前輩會秉公處理嗎!?”
  
  黑衣人似是認真的想了片刻,而後他開了口。

  他說:“我打不贏秦湛。”
  
  秦湛再也忍不住,側首哈哈大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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