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小富即安
黃偉回家得知此事,自然也是又驚又喜,誇讚女兒之餘,又不由地撚鬚自得,不愧是他的女兒,就是厲害!
「這些銀子都存下來,一文不動,將來都留給你做嫁妝!」王氏笑道。
女兒這麼出色,將來定然得給她尋個樣樣都出色的好夫婿。若是對方門第比自家高,可不得多多陪嫁,免得女兒嫁過去之後被人看扁了嘛。
黃宜安卻笑道:「銀子捏在手裡,是多少永遠都是多少。倒不如拿出去做些買賣。正好咱家的那兩間鋪子租期也快要到了,不如好好地粉刷一下,咱們自己做生意,不比賃給別人單收幾個租子強。」
像前世她在宮中倒是積攢了不少分例賞賜,平日裡也覺得那是一筆不小的錢財,可是直到西北邊境吃緊,她把所有的金銀首飾都拿出來充作軍費,甚至還動員其他宮妃捐錢捐物……
可在龐大的軍費面前,卻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想到她在宮中錦衣玉食,邊境將士卻餓著肚子浴血奮戰、保家衛國,不覺十分慚愧,便連鄭氏的挑釁譏刺都覺得分外無聊……
黃偉和王氏沒料到女兒有這打算,一時都愣住了。
「喜姐兒這是主意定了?」片刻後,黃偉開口問道。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喜姐兒打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人,自打上次傷後痊癒,行事便愈發果決了。若是她拿定了主意要把這些銀子拿去做生意,只怕還真沒有人能夠勸得動。
「女兒已經想了許久了。」黃宜安笑道,又轉向王氏道,「娘可還記得上回我做的茉莉花露?」
王氏點點頭,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笑道:「你別說,花露香味清淡、清爽滋潤,很適合天熱時搽用。上次給你二嬸送去了些,她和寧姐兒試用後也都說很好。」
頓了頓,王氏訝然問道:「喜姐兒該不會是想做花露生意吧?」
黃宜安點點頭,笑道:「除了花露,胭脂、頭油之類的也可以做些來賣。」
畢竟,前世為了打發無聊而漫長的宮中歲月,她可是學會了不少手藝,尤其是脂粉之類的女人常用的東西——誰讓後宮就是女人多呢!
說罷,為了給自家爹娘信心,黃宜安又勸道:「上次我送了兩瓶茉莉花露給張姐姐,她用了也說不比御賜的花露差。只是因器具不夠精良,所以比起御賜花露稍顯粗糙了些。
「不過眼下有了這些銀子,那些都不是問題了。」
五丈風先後給她送來共計五百兩銀子,本錢尚算充裕。
「可是你一個人哪裡做得了許多?」王氏不大贊同。
又不是做幾瓶自己用,或是多做兩瓶饋贈親朋好友,做生意那可是需要充足的現貨的。
黃宜安笑道:「所以我準備先不在鋪子裡銷售,只先饋贈親朋好友。等名氣打開了,再接受少量的私人訂貨。直到時機成熟了,再招人、建作坊,批量售賣。」
「爹不同意。」黃偉難得強硬一次,一票否決。
「為什麼?」黃宜安不解地問。
父親一向偏疼她些,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十有八九都會滿足。所以她原本以為,即便是遭到反對,那也只可能是來自母親,萬萬沒想到卻是父親。
「喜姐兒,咱們家雖然不算寬裕,但是並不缺衣少食,根本不需要你這麼辛苦去賺錢。」黃偉正色道,「爹並不是覺得要女兒掙錢有傷面子,只是覺得眼下咱們的生活就很好了,又何必要你勞心勞力,去賺更多咱們根本就花不了的銀子呢?」
黃宜安看著黃偉皺起的眉頭,無奈歎氣。
她怎麼忘了,父親一向是小富即安的。否則前世也不會勸她不要讓皇帝賜爵了。
王氏見狀,也苦口婆心地勸道:「你爹爹說得對,銀子掙得再多,花不了又有什麼用?」
再說了,閨女如今十三歲了,私下裡都可以相看了。與其辛辛苦苦地想著怎麼掙錢,倒不如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擦亮眼睛,找一個好夫婿!
黃宜安見父母一致反對,知道今日這事是成不了了,便也不再執拗堅持。
做了三十多年形同虛設的皇后,她學得最精通的本領,便是適時地隱忍退讓。
見黃宜安服軟,黃偉和王氏夫妻兩個也鬆了一口氣。
可是這口氣才吐出去,第二天便又被另一件事驚得呼吸一窒。
五月初十,恰逢休沐,黃偉便利用難得的空閒,親自檢查黃棟的課業。
先從背誦《三字經》查起。
黃棟搖頭晃腦,口齒清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
王氏和黃宜安在一旁坐著,一邊做針線,一邊含笑聽著,目露欣慰。
一段背完,黃偉正準備繼續考校文意,阿梅便腳步匆匆地進來稟報道:「英國公夫人身邊的儲媽媽來了,說是要見夫人。」
眾人聞言,都十分驚訝。
往常張溪都是派張媽媽上門遞帖子,並且指定交給黃宜安的。怎麼今天上門的卻是英國公夫人身邊的儲媽媽,而且還指明要見王氏呢?
「娘您快去瞧瞧吧,總不好讓人一直等著。」黃宜安催促道。
王氏點點頭,連忙起身去了。
等王氏換了件見客的衣服,到了花廳,儲媽媽連忙起身見禮,笑道:「見過黃夫人。」
王氏含笑點頭,伸手請坐,問道:「儲媽媽今日前來,可是國公夫人有何差遣?」
「不敢不敢。」儲媽媽連忙躬身笑應道,卻並不落座,樣子十分恭敬。
王氏心中大疑。
儲媽媽雖然是英國公府的下人,卻因是英國公夫人的乳姐而頗受人敬重,別說是黃家這樣的門戶了,就是六七品人家的女眷,見了儲媽媽也得客氣地招呼一句。
可為何今日儲媽媽姿態擺得如此之低?
王氏正在疑惑之間,儲媽媽已經吩咐隨來的婆子把禮物奉上。
雖然隔著盒子,看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從盒子的精美外觀來看,只怕內裡裝著的東西也不便宜。
「夫人憐惜黃小姐在迎春會上受了委屈,又愛她端靜機敏、寬容豁達,所以今日特地著我等前來,送上這些禮物,聊表心意。」儲媽媽笑道。
出於一個有女兒的母親的直覺,王氏覺得今日這事不簡單,連忙起身笑道:「國公夫人實在是太客氣了。」
對於儲媽媽的話卻全都默認了。
默認黃宜安受了委屈,也默認黃宜安出眾不俗。
儲媽媽見狀不由地暗自讚賞,面對權貴不卑不亢,黃小姐敢於迎春會上和表小姐相爭,這性子大約是隨了母親吧。
這樣的母親,教出來的孩子品性肯定不會差的。
夫人真是好眼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030章 上門求親
寒暄過後,儲媽媽示意同來的人都到花廳外候著。
王氏見狀,便知接下來要談正事了,雖然面上笑容不變,然而腰背卻下意識地挺得筆直。
「阿梅,去換壺茶來。」王氏隨便找個藉口支開阿梅。
見人都退了出去,儲媽媽便施禮笑道:「夫人今日遣我過來,確實是有一事相求。」
王氏斂容道:「願聞其詳。」
……
英國公府。
張溪得知英國公夫人遣了儲媽媽去黃家問話,想要替張瀾求娶黃宜安,十分驚愕。
「瀾弟,和安妹妹?」張溪驚得話都說不順溜了,「這怎麼可能!母親您是怎麼想的?」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英國公夫人不以為然,「看你那大驚小怪的樣子,還有沒有世家貴女的沉穩從容?」
「我不是……」張溪張口就要給自己辯解,話剛出口又覺得辯不辯解的有什麼要緊,眼下最關鍵的是先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母親,您怎麼想到為瀾弟求娶安妹妹的?」張溪大惑不解。
明明黃宜安總共就過了英國公府兩次,而且兩次還都不怎麼愉快,尤其是第一次,差點就把性命都丟在了疊翠軒下……
所以,安妹妹究竟是何時入了母親的眼?
「還不是因為你!」英國公夫人好笑道。
「因為我?!」張溪手指自己,愕然不解。
英國公夫人點點頭,笑道:「可不是!要不是你一直在我跟前說‘安妹妹’有多好多好,我能起了這個心思?」
張溪呆住,問道:「就因為這個?」
母親什麼時候這麼信任她了?就因為她的幾句話,直接就把瀾弟的終身定下來了?
「當然不止如此。」英國公夫人笑道,「我已經讓你大嫂私下裡打聽過了,黃家世代居於京城,家世清白。
「黃大人雖然官職低微,但是工作勤懇,在同僚中間名聲也很不錯,與其弟一家也相處和睦、互謙互讓。
「黃夫人出身西北,父母不幸喪於瓦剌流寇之手,乳母王氏一家護著她一路來到了京城投親。後來王氏的丈夫和兒子、媳婦不幸相繼過世,還是黃夫人出資幫忙安葬的。等黃夫人嫁到黃家,便把王氏祖孫三人一併接到府中,名為主僕,實則是家人。
「黃小姐的弟弟,據鄰里說也是個乖巧寬厚的孩子。
「由此可見,黃家門風不錯。
「至於黃小姐,你都讚不絕口了,我還要什麼好不放心的?瀾哥兒性情急躁,正需要一個像黃小姐這樣端靜機敏的妻子從旁幫扶。」
張溪喃喃道:「母親都打聽得這麼清楚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
「念頭是早就有了,打聽是從黃小姐上次來訪之後。」英國公夫人喝了口茶,笑道。
「怪不得!」張溪聞言恍然大悟,「上次安妹妹來家,母親之所以同意緗妹妹臨時邀請申小姐等人上門,還讓大嫂出面招待,又放縱緗妹妹一再為難她,原來是在故意考驗安妹妹!」
英國公夫人聞言好笑:「瞧你這話說的,像是我怎麼欺負你‘安妹妹’了似的。」
張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嘻嘻笑。
說笑罷,英國公夫人又正色道:「陛下都發話了,若不是有意考察那孩子是否擔得起一家主母之責,我又何必縱著緗姐兒胡來?」
張瀾是庶子,成親後便可自立門戶,作為他的妻子,一定要擔得起這個責任。
「話雖如此,但安妹妹若嫁了進來,只怕緗妹妹會不喜……」張溪擔憂道。
「所以這件事情暫時要瞞著緗姐兒。」英國公夫人無奈歎息,「緗姐兒如今都十四歲,私下裡你大嫂已經幫著物色合適的夫婿人選了。等明年她及笄後,出嫁了,一年還能回來幾次?
「黃小姐今年才十三歲,親事要等她及笄後才正式提起。等她和瀾哥兒成了親,只要願意,隨時都可以自立門戶。這麼一算,她和緗姐兒也沒什麼機會相處。」
張溪聞言長舒一口氣。
聽母親的意思,並不打算把明緗許給三哥,這就好!
「對了,在黃家點頭之前,你可不許跟別人隨便透露此事。」英國公夫人叮囑道,「若是親事成了倒也罷了,若是生了波折,只恐於黃小姐閨譽有損。」
「您就儘管放心吧!」張溪豎指立誓,「便是安妹妹那裡,我也不說!」
一則免得安妹妹害羞,二則免得安妹妹礙於和她的情分,糊裡糊塗地答應了這門親事,委屈了自己,也害了瀾弟。
英國公夫人滿意地點點頭。
但是母女二人均沒有料到,她們不與黃宜安說,王氏倒是等儲媽媽一走,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黃宜安。
「阿梅,你帶棟哥兒出去玩耍。」王氏送走儲媽媽,便回到書房,凝眉吩咐道。
黃宜安放下針線,收斂了笑容。
看母親神情凝重,莫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黃偉也放下書卷,皺眉看了過來。
阿梅見狀不敢耽擱,拉了黃棟就出去了,邊走邊哄勸道:「少爺,我們去捉蛐蛐。」
黃棟一聽,立刻顛顛地小跑著出了書房。
等人一走,王氏掩上門,未及坐下,便道:「方才儲媽媽來,是給喜姐兒說親的,說的是英國公府的四少爺——張瀾。」
父女倆聞言,頓時都愣住了。
好半晌,黃偉才回過神來,皺眉道:「喜姐兒還小呢!」
言下之意,眼下並不想與英國公府議親。
黃宜安垂眉順眼,不說話。
哪怕她再有主意,作為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都不好急著對自己的親事發表意見。
王氏道:「正因為喜姐兒年歲小,所以國公夫人才沒有正式請媒上門議親,只是讓儲媽媽先來探探口風。儲媽媽說,國公夫人憐惜喜姐兒年歲尚小,預備先把親事定下來,等喜姐兒及笄了再正式請媒定親。」
聽聞英國公夫人這般周到,黃偉一時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但是一想到捧在手心裡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一朝要嫁到別人家去,他就跟剜心似的疼,因此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看。
王氏看向垂首默然不語的黃宜安,以為她是在害羞,遂上前攬住了她,柔聲問道:「喜姐兒,你是怎麼想的?」
雖說她也希望女兒嫁得富貴,一生無憂,但關鍵還得孩子自己喜歡,這日子才能過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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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齊大非偶
黃宜安抬頭,神情有些茫然,卻唯獨沒有害羞。
「我不知道。」黃宜安坦然道,「此事實在太過突然了。」
她現在才明白,為何上次在英國公府,英國公夫人會放任明緗出面為難她,以及世子夫人為何目光獨獨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原來竟是在考察她啊。
「那,你可曾在英國公府見過四少爺?」王氏語帶遲疑,小心翼翼地問。
她並不是懷疑女兒的品性,實在是兩家門第相差太多。
張瀾雖是庶子,卻自幼養在英國公夫人身邊,情分同嫡親的母子並無多少分別。且張瀾年少有為,年僅十五歲便被授予忠顯校尉,從六品,比自家老爺的官階還要高。
若不是張瀾偶然間見到了自家驚才絕豔的女兒,主動求娶,英國公夫人怎麼會考慮與黃家這樣的小門小戶做親家?
黃宜安想了想,搖了搖頭,道:「並未見過。」
今生她總共就去過英國公府兩次,而且每次都是一群姑娘家在一起,怎麼可能見得到張瀾?
前世她倒曾見過張瀾一次,不過那是在十幾年後,年過而立的張瀾彼時已經是正四品的明威將軍了,因為打了勝仗,被李太后召見。她當時恰也在慈寧宮,於是隔著屏風遠遠地瞧了一眼,並看不清楚形容,只覺一身鎧甲襯得人英武不凡。
「喜姐兒怎麼可能私見外男?」黃偉瞪了王氏一眼,不滿道。
黃宜安聞言有些慚愧,她雖然沒有見過張瀾,卻由張溪陪著見過張池。
「我哪裡是說喜姐兒私見外男了?」王氏嗔道,「我這不是怕張四公子偷窺喜姐兒麼!」
「那不可能!」黃宜安笑道,「英國公雖是武將,卻家教甚嚴;國公夫人更是出身名門,端方顯豁,斷不容許私窺來訪女眷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就真的像儲媽媽說的那樣,全是因為英國公夫人看中了你?」王氏猶自不敢相信。
自家閨女是很優秀,但優秀到讓英國公夫人在一眾姑娘中一眼相中,親點為寄在名下的庶子媳婦,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大約是張姐姐的功勞吧。」黃宜安無奈道。
畢竟張溪對她可謂是各種誇讚、十分喜歡。
王氏和黃偉想想張溪三天兩頭上門的熱乎勁兒,深以為然。
「那這門親事,喜姐兒覺得如何?」王氏鬆了一口氣,問道。
雖說婚姻講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可捨不得自家閨女盲婚啞嫁。
黃宜安想了想,道:「容我仔細想一想吧。」
並沒有一口回絕。
畢竟,不管她想不想嫁人,世俗都不容許她在家裡做個老姑娘。她即便是不為自己的將來著想,也得為家人著想,不能讓他們無辜受人指點。
王氏和黃偉相視一眼,有些愕然,但最終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閨女實在是太冷靜了,完全沒有正常姑娘家說起自己親事的羞澀與期待。難不成,是因為年齡太小,情竇未開,所以還不懂得害羞?
……
兩天后,黃宜安讓阿梅遞帖子給張溪,請她到陶然居喝茶。
張溪接到帖子,想了想,拿著帖子去了正院。
英國公夫人接過帖子看來,笑道:「你們往日不也常約嗎?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還值得你特地來稟明。」
張溪正色道:「母親有所不知,安妹妹在家中極為得寵,且又聰明能幹,所以黃大人夫婦二人有事經常會與她商量。難保不是黃夫人將議親之事告知了安妹妹,安妹妹這才特地約我喝茶,想要借機一探究竟的。」
英國公夫人聽罷,沉吟片刻,道:「你只管去喝茶,相機行事。若是她真的問起婚事,也不必刻意隱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黃偉夫婦就是再信重女兒,也不會荒唐到由女兒自己決定親事吧。
再說了,瀾哥兒不論是家世還是人才,難道還配不上黃小姐嗎?
張溪應諾。
……
黃家沒有馬車,需要用車一向是臨時租賃的。
因此到了約定的這一天,張溪照例先乘車到黃家接了黃宜安,然後兩人再一起去陶然居。
路上,張溪見黃宜安神色如常,便也絕口不提親事,只如常說些閒話。
等到了陶然居,二人下了馬車,便由小二領著去了二樓預訂的雅間。
「二位小姐請慢用。」小二上了茶水點心,便躬身退了出去。
阿梅和蘭心侍立一旁,斟茶遞水。
茶過一巡,黃宜安坦誠道:「今日請張姐姐喝茶,實則是有他事相商。」
張溪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如常笑道:「你我之間何用如此客套?有什麼事,儘管直說就是了。」
黃宜安看了阿梅和蘭心一眼。
阿梅會意,躬身退去。
蘭心卻先看問張溪,見張溪點頭,這才屈膝退了出去。
雅間的門從外面關緊。
黃宜安笑道:「想來張姐姐已經猜到是何事了,卻偏偏要等著我自己開口。」
張溪亦笑道:「正主兒不發話,我怎麼好越俎代庖?」
兩人會心一笑。
黃宜安笑問道:「那張姐姐不如先跟我說說,國公夫人緣何動了結親的念頭?」
張溪赧然一笑,指了指自己。
黃宜安失笑,點頭道:「我就猜是如此!張姐姐未免也太抬舉我了些,竟然誇到國公夫人面前了。」
張溪連忙撇清道:「我雖然時常在母親面前誇你的好處,卻並沒有動過這個念頭。是母親見你端靜機敏,心生愛憐,這才特地遣了儲媽媽上門探問的!」
黃宜安笑道:「張姐姐別著急,我沒有誤會你。」
張溪長鬆一口氣,又訝然問道:「為什麼?」
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懷疑她從中遞話,才促成的這門親事嗎?
黃宜安抿唇一笑,道:「張姐姐待我赤誠,若真是早就動了這個心思,又豈會不露痕跡?」
張溪連連點頭,大笑道:「不錯!不錯!知我者,安妹妹也!」
想了想,又頗為緊張地問道:「那,關於這門親事,安妹妹究竟作何想法?」
黃宜安坦然笑道:「國公夫人愛護,我自然是感激不盡。然英國公府乃高門顯貴,我只恐齊大非偶。」
雖說英國公府比得宮牆巍峨,張瀾也不如皇帝執掌天下,但是對於黃家來說,依舊是一根不能隨便攀附的高枝兒。
如果必須要嫁人,那麼她希望今生能夠嫁個像父親一樣的人,雖然官職低微,卻用心愛護家人,生活平淡安穩、溫馨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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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1-2-20 02:17 AM 編輯
第032章 四少張瀾
齊大非偶?
這是要拒絕了。
張溪頓時急了,說話也不免唐突:「既是我母親定的你,誰又敢說什麼?再說了,你和瀾弟成親之後,若是不願意住在府中,原可以自立門戶,從此自己當家做主,豈不自在?
「還是說,你擔心瀾弟不值得託付終身?要是這樣,我現在就把瀾弟叫來,讓你相看!我……」
話未說完,見黃宜安以眼神止之,張溪這才恍然回神,連忙收住話頭,一臉歉然地看向黃宜安,心中不免十分慚愧。
明明她比安妹妹還要大兩歲,為何行事卻遠不如安妹妹沉穩有度?
說到這個,為什麼從最初開始,安妹妹談論起自己的婚事,就全然不見半點姑娘家的羞澀,反而如同一個看透世事浮沉的老年人一般沉穩以至淡漠?
難道瀾弟真的如此沒有吸引力?
正在英國公府校場與張池拆招的張瀾,突然覺得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嚏!」
一個錯神不防備,被張池當胸就是一拳,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咳咳咳……」張瀾連退兩步,捂著胸口一陣咳嗽。
張池連忙收了拳,急步上前問道:「瀾弟你沒事吧?怎麼也不知道格擋?」
他又不是偷襲,出拳也並不刁鑽,以瀾弟的身手,完全可以避過去。
張瀾擺擺手,又連打了幾個噴嚏,捏著酸酸的鼻子,聲音喑啞道:「沒事兒,大約是昨兒晚上貪涼,在石凳上睡久了,有點著涼了。」
話剛落音,明緗溫柔的聲音便在校場邊響起來:「三表哥,練了這麼久,先停下來歇會兒,喝口綠豆湯解解暑吧。」
張瀾衝張池挑挑眉,轉頭對明緗嘿嘿笑道:「怎麼只給三哥喝,不給我喝?緗妹妹也忒偏心了!」
明緗聞言雙頰緋紅,一臉羞澀地辯解道:「非是我不給四表哥喝,而是姨母讓四表哥現在就過去呢!」
「母親叫我?」張瀾訝然,又問,「緗妹妹可知是何事?」
明緗搖了搖頭,柔聲道:「姨母只是讓我來傳話,並未說明是何事。」
事實上,這個差事是她主動求來的。如若不然,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單獨和三表哥說會兒話呢。
「三哥,那我先去了。」張瀾衝張池揮揮手,一溜煙兒跑走了。
一路跑到正院,張瀾才收住腳步,略整理了儀容,便邁步進了正堂。
英國公夫人正在榻上坐著,一邊吃茶,一邊和儲媽媽說起各院消暑的分例,見張瀾一頭汗進來,笑道:「這大熱天兒的,又跟你三哥去校場了?也不知道歇歇,避避暑氣。」
又吩咐儲媽媽:「快給瀾哥兒倒杯茶,瞧這汗流的!」
張瀾笑著行禮,道:「多謝母親。」
儲媽媽倒了茶,雙手捧給張瀾,笑道:「四少爺快喝口茶,去去暑氣。」
張瀾接過茶盞,笑道:「多謝儲媽媽。」
說罷,一飲而盡。
英國公夫人見儲媽媽接過茶盞,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儲媽媽會意,擱下杯子,便領著屋裡的丫鬟婆子出了正堂,又親自守在門口。
張瀾見狀,笑問道:「母親可是有什麼話要吩咐孩兒?」
估計還是要緊的話,所以才會特地把人都遣了出去。
英國公夫人遞了塊帕子給他,笑道:「先擦擦汗,坐下慢慢說。」
「噯,多謝母親!」張瀾接過帕子,擦了汗,又搬了張圓凳在塌前坐下。
英國公夫人看著眼前朝氣蓬勃的俊朗小夥兒,笑歎道:「一眨眼功夫,我們瀾哥兒也長這麼大了呢!」
想當初他生母拼死才生下他來,卻因是個早產兒,羸弱得如同一隻小貓兒,就連哭聲都微弱似縷,仿佛隨時都會隨他生母一同去了一般。
幸而那時她剛生下溪姐兒不足一月,乳母奶水又充足,兩個孩子一同餵養,竟也養活了,也漸漸地長壯實了。
如今,都長成大小夥兒,可以娶媳婦了!
張瀾恭謹應道:「這都多賴母親愛護!」
要是放在別人家,嫡母別說是將庶子當作嫡子一般親自教養了,能不處處打壓任其自由生長就算是心地和善的了。
英國公夫人欣慰地笑道:「那也要你自己爭氣。」
不自輕自賤,知道感恩,努力成長!
張瀾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嘿嘿直笑。
憨厚靦腆的模樣,讓英國公夫人看得既好笑,又心疼。
沒娘的孩子,哪怕別人待他再好,心底深處總不免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別人厭棄。
等成了家,自己當家做主了,有了需要他庇護的妻兒,大約就好了吧。
「一轉眼,我們瀾哥兒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了呢。」英國公夫人笑道,「不知瀾哥兒想娶個什麼樣的媳婦?」
張瀾沒有料到英國公夫人突然有此一問,頓時愣住了,旋即便紅了臉,訥訥道:「母親,我還沒有想過……」
眼底卻忍不住泛起期待的神色。
娶妻生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好像也挺不錯的。
英國公夫人見了,便笑問道:「那母親幫你挑一個,你看如何?」
張瀾連忙道:「可三哥還沒有成親呢!」
他是弟弟,親事當然得排在哥哥之後。
「只是先相看,若合適了就先定下來,又不是讓你現在就成親。」英國公夫人笑道,「你三哥不也是從前兩年就開始相看的?只是他性子急躁,成天又只想著上陣殺敵、建功立業的,心思從來不在這上面,這才耽擱了。」
張瀾不免有些意動,赧然道:「我都聽母親的!」
英國公夫人失笑,道:「雖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得你自己同意才行。畢竟,這日子是你們小倆口過的。若是心裡不喜歡,難免互生怨懟,這日子便也不好過了。」
張瀾不是她生的,因此在親事上,她難免要比對張池三個寬鬆一些,否則若是婚後夫妻不諧,她豈不得落埋怨,更不好插手管束。
張瀾羞赧,只知道一味點頭。
英國公夫人看得好笑,道:「這姑娘是溪姐兒的手帕交,性情端靜沉穩,又機敏通達,堪為良配。只是,出身不高,父親如今是工部文思院副使,論官階,比你還低了幾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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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寺中相看
「男子漢大丈夫立身世間,當憑真本事闖出一番事業,封妻蔭子、光宗耀祖。如何能只思依附別人,甚至把婚姻當成籌碼,妄圖靠妻族起勢呢?」張瀾抬頭凜然道。
「好!好男兒當如是!」英國公夫人拊掌笑贊道,「這才不負我英國公府的威望。」
英國公夫人這麼一誇,張瀾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
英國公夫人見狀,笑著打趣道:「那瀾哥兒是同意與黃小姐相看了?」
張瀾越發羞赧,只一句話:「我都聽母親的。」
英國公夫人失笑不止,道:「那母親這就去安排相看事宜。這幾天你且好好捯飭捯飭,別總跟著你三哥在校場演練,小心曬成了黑炭,到時候人家姑娘看不上你!」
張瀾連忙應了。
接下來幾天,果然不再去校場,只在院中打拳。
惹得張池好一通抱怨。
……
而這廂,黃宜安在張溪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最終只得答應,再考慮考慮。
張溪跟她說:「眼下陛下選后尚未塵埃落定,你就依然在適齡名冊。既然你不願意入宮,那何不考慮考慮瀾弟,如若合適,先把婚事定下來,豈不是免去了眼前之憂。」
張溪原本不過是想到黃宜安那句「宮牆太高」「此生惟願家人喜樂平安」的感歎,想著死馬當活馬醫,嚇唬黃宜安一回,其實心裡並不覺得黃宜安被冊立為后的機會有多大。
畢竟,皇帝雖然誇讚過黃宜安,但是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還不見動靜,可見皇帝不過是借機敲打明緗和英國公府,並未動過冊立黃宜安為后的念頭。
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前世好不容易才熬到壽終正寢的黃宜安,今生是再也不願踏入那巍峨的宮牆之內了。
既然前世兩宮太后最後決議立她為后,那誰又能保證今生就不會重蹈覆轍呢?
所以為了徹底躲開前世的命運,她必須趕緊把自己的親事定下來。
張瀾未必一定合適,卻可以試一試。
……
初一十五,按照慣例,英國公夫人都要去嘉福寺上香。
世子夫人提前便準備一應事宜。
明緗提前打聽得六月初一這日,張池也要跟隨英國公府一起去嘉福寺上香,便精心準備起來。
出門在外,天高地闊,要說悄悄話的機會自然也多。
可誰知五月三十這日,她去給英國公夫人請安時,卻被告知明日她要留在家裡,幫著二表嫂李氏打理府中諸事。
「你大表嫂明日要同我一起去嘉福寺上香,為她父母求個平安。」英國公夫人道,「你也知道的,你大表嫂自打嫁進來之後,只回過一次娘家,對於雙親實在是掛念。
「恒哥兒如今才滿周歲,你二表嫂成日間被他纏得脫不開身。你大表嫂這一走,其他孩子也要她照看。再加上這府裡雜七雜八的事務,你二表嫂難免分身乏術。
「你就留在家裡,幫你二表嫂照看些。」
明緗雖然失望,卻也沒有多想,暗自寬慰自己:留下來也有留下來的好處,能夠借此機會提前接觸府中中饋,也不是一件壞事。
「我會好好幫著二表嫂的,姨母您就儘管放心吧!」明緗爽快地應下了。
英國公夫人點頭笑道:「好孩子。姨母回來給你帶嘉福寺的素點心。」
嘉福寺的素點心,是京城一絕,也是明緗的最愛。
「多謝姨母!」明緗抱著英國公夫人的胳膊撒嬌。
……
到了六月初一這日,黃家四口乘坐提前租賃好的馬車,帶著香燭去了嘉福寺。
張溪原本要乘車來接的,卻被黃宜安婉拒了。
這次是兩家相看,又不是兩人私下相約,怎麼能同往日一般蹭馬車。
馬車上,黃偉和王氏都有些緊張。
畢竟是閨女的第一次相看,不免期待又忐忑。
黃棟不明所以,只以為是去嘉福寺上香,終於擺脫了每日課業的他在馬車上歡呼雀躍,哪怕被王氏呵斥,也坐不住。
黃宜安倒是最鎮定的一個。
對於四十二年宮中生活淬煉出來的人來說,小小的相親不足以引起任何波瀾。
一路到了嘉福寺。
一家四口在山門下棄車步行而上。
黃偉挎著裝著香燭的籃子,王氏和黃宜安則一左一右地伴著黃棟,免得他上躥下跳的一不小心跌倒了。
路上有人見黃偉一個大男人挎著香燭籃子,不免竊笑議論。
黃偉卻面色如常,一徑到了寺內。
焚香祝禱畢,又添了幾個香油錢,黃家四口便按照約定,去了嘉福寺後山的放生池——兩家提前約定好的相看的地方。
六月天氣酷熱,山上卻涼爽適意,行走在森森竹柏之間,只覺空氣清冽、涼意襲人。
放生池內,蓮葉田田,各色蓮花綻放,清雅出塵;蓮下錦鯉自在遊曳,偶爾一個急旋,尾巴在水面上拍起一陣水花,漣漪層層蕩開而去,天然便有一段靜謐的禪意。
來此放生的人見此情景,也不由地放慢腳步,心靈漸至澄明而虔誠。
在這寧謐之中,張溪的聲音便顯得尤為清脆響亮。
「安妹妹!」隔得老遠,張溪就跳起來舉手招呼。
英國公夫人瞪了她一眼,旋即便面帶微笑,不疾不徐地朝黃家四口行去。
跟在張溪身後的張瀾,飛快地抬頭朝迎面而來的一行人掃了一眼,目光便落在那個嫩柳色的倩影上。
只匆匆一眼,張瀾便挪開了目光,心底卻慢慢地勾勒出一幅畫:
春風軟柳,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
說話間,兩行人便匯到一處。
雙方互相見禮。
黃宜安不著痕跡打量了張瀾一眼,前世未看清的眉眼,此刻在眼前分明起來:麥色肌膚、眉峰似劍、目若朗星……少年人身姿挺拔,已初現昔日明威將軍的英武豪邁。
日色漸高,放生池邊的人也越來越多。
雙方不好久站說話,寒暄幾句,便施禮辭別。
張瀾與黃宜安擦肩而過時,腳下不由地一頓。
那輕巧的足音仿佛是踩在他的心尖兒上,越行越遠……
「瀾哥兒?」英國公夫人見張瀾沒跟上來,回頭笑道。
張溪等人亦是一臉揶揄地看著他笑。
張瀾刷地紅了臉,趕緊大步追了上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034章 醋海滔天
等回到禪院,英國公夫人摒退下人,問張瀾:「瀾哥兒,你覺得黃小姐怎麼樣?」
張瀾紅著臉,就一句話:「孩兒都聽母親的。」
一旁的世子夫人等人聞言都笑了起來。
這是很滿意的意思。
張溪卻有些不安,想到黃宜安的那句「齊大非偶」,總怕張瀾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但見大家都很高興,她也只得忍了下來。
「既是如此,那等黃家回了信兒,若是雙方都滿意,這門親事就可以先定下來了。等黃小姐及笄後,再正式請媒議親。」英國公夫人笑道,「在此之前,萬萬不可張揚,免得於黃小姐閨譽有損。」
主要還是不想讓明緗知道,徒生事端。
張瀾不疑有他,一口應下。
張池見英國公夫人特地瞪了他一眼,雖然莫名其妙,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拱手應道:「孩兒記住了。」
……
英國公府這邊在嘉福寺禪院計議已定,黃家卻在放生池相遇之後,直接下了山。
等回到家中,黃偉帶黃棟去了書房讀書,只留王氏和黃宜安娘倆兒在內室。
「這會兒屋裡也沒有旁人,你跟娘說實話,今日見了張四少爺,覺得如何?」王氏拉著黃宜安的手,低聲問道。
黃宜安想了想,道:「除了身份太高,其他都很好。」
雖然只是匆匆一面,但她也看得出少年人的淳樸摯誠。況且前世張瀾一路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也沒聽說過後院不睦的傳聞,想來是個穩重可靠的。
王氏意外道:「這就是很滿意了?」
雖然她也覺得張瀾不錯,但第一次相親就這麼滿意,還是讓人覺得意外。
黃宜安無奈糾正道:「不是……」
說了兩個字,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張瀾很好,但她並沒有想嫁他為妻的衝動。
這話當然不能對王氏直言。
想了想,黃宜安換了個說辭,道:「英國公府門第實在太高了,我只恐齊大非偶。」
王氏對此卻不以為然,道:「門第高怎麼了?我閨女也很出色!再說了,張四少爺雖然養在國公夫人名下,卻是庶子,成親後即可自立門戶。到時候院門一關,你們還不是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麼說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娘容我再想一想。」黃宜安軟語央求道。
錯了前世,她不想再錯今生。
王氏無奈,只得答應,心裡卻覺得門第相差不能作為拒絕這門親事的理由。
既然閨女說張瀾除了門第太高,其他都很好,那就是對這個人很滿意吧!
這麼想的王氏,在儲媽媽上門問詢時,也是這麼答的。
儲媽媽得了消息,十分歡喜,回府立即稟報給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笑道:「那丫頭能這麼說,可見是個踏實本分的孩子。既如此,那咱們就再耐心等一等,等她想明白了,這親事再定下來也不遲。」
張瀾從英國公夫人那裡得知黃宜安的態度,也長籲了一口氣,並且平生第一次為自己庶子的身份而慶倖。
如果他是英國公府的嫡少爺,只怕黃宜安會更加退避不前吧。
明緗近日見府中氣氛變得歡樂起來,不免疑惑,但也並沒有多想,只以為是早前英國公來信,說今年或可回京團聚,因此府中上下才俱是歡喜。
直到鄭玉煙來拜訪她,說起六月初一那日在嘉福寺所見,她才憤怒地驚覺,自己被英國公夫人和張池等人聯手欺騙了!
「你真的在嘉福寺後山的放生池,看到黃宜安和三表哥相見了?」明緗遣退下人,目露凶光。
鄭玉煙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不是!我只是看到黃小姐一家人,恰好在放生池邊遇到了國公夫人一行人。」
「那又有什麼區別?」明緗冷哼。
如果只是碰巧遇見,姨母此次又怎麼會一反常態地不讓她跟著去嘉福寺上香,而且還帶上了大表嫂?
大表嫂作為世子夫人,每天有一大堆的府務要打理,如果不是姨母另有安排,怎麼會特地吩咐她一起去?說什麼為娘家雙親求平安,哄三歲小孩呢!
「就算是三少爺去了,可不也還有四少爺陪著呢嗎?」鄭玉煙見明緗怒氣幾乎壓抑不住,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勸道,「焉見得是黃宜安是特地去見三少爺的?」
明緗被鄭玉煙這話一撩,頓時怒氣更盛。
「你見過哪個弟弟在哥哥前面成親的?」明緗盯著鄭玉煙,眼睛裡幾乎噴出火來,說話也不加掩飾了。
鄭玉煙見狀心頭發慌,覺得自己可能闖大禍了,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有些後悔把火拱得太旺,燒到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偏偏明緗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不顧她的解釋撇清,目光跟錐子似的直戳過來,冷笑道:「難道你不也是這麼想的嗎?不然又何必巴巴地跑來告訴我?」
「我沒有……」鄭玉煙弱弱的辯解,在明緗嘲弄的目光中漸漸澌滅。
「你沒有?」明緗冷笑道,「鄭玉煙,你真以為我笨到可以任由你愚弄了嗎?
「迎春會上,是誰巴巴地跑來告訴我黃宜安去了疊翠軒的?是你!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質問你怎麼知道的疊翠軒的秘密,就是全然相信你了?哼,若不是你所訴正是我所求,你以為我因此而受了罰,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我知道你是想討好我,也不想被別人捷足先登。既然目標一致,那便無所謂誰利用了誰!」
鄭玉煙被明緗戳破心思,不由地面紅耳赤,擱在膝上的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不敢抬頭答話。
明緗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就是這回,你若不是故意引著我往黃宜安和三表哥相看上想,會語焉不詳地提及嘉福寺後山放生池的‘偶遇’嗎?既然做了,那就索性承認罷了。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那也得看你的對手是誰!」
最後一句話說得實在是太難聽了,饒是鄭玉煙習慣了在明緗面前伏低做小、曲意奉承,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很快濕了一大片裙衫。
她現在是真的後悔了,明緗瘋狂起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收起你的眼淚吧!」明緗發洩一通,心中略略好受了一些,扔了張帕子給鄭玉煙,冷聲道,「咱們這也算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獨自脫身。
「你幫我達成所願,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你的!」
鄭玉煙接了帕子,忍下屈辱,哽咽道:「多謝明小姐。」
風水輪流轉,她就不信自己永遠都是被踩在腳底下的那一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035章 少年心事
黃宜安思索幾日,對這門親事尚未拿定主意,就接到劉季的帖子,邀請她去五丈風商談秋季紙鳶排名榜一事。
這原本並不關她的事,畢竟她早已許諾不參與春秋兩季的紙鳶排名榜。但是因為「海晏河清」紙鳶在李太后壽辰上大放異彩,甚至還得到皇帝的御筆題詞,使得五丈風一時風頭無兩。
劉季感激黃宜安,更信服她的能力,所以便請她來負責擬定排名榜的相關事宜,同時也想她設計一些迎合女眷的紙鳶圖樣——當初黃宜安提出這個交換條件時,他還將信將疑,經此一事,卻是深信不疑了。
或許,有些人天生在某些方面就有無與倫比的天賦。
為了方便,劉季還特地邀請了張溪和張池,並吩咐劉秀作陪。
張瀾從張池那裡聽說此事,忸怩半天,還是忍不住找上張溪。
「姐,我聽說五丈風的紙鳶特別出色,這次賀壽的‘海晏河清’不僅慈聖皇太后很喜歡,就連陛下都題詞讚譽了呢!你帶我一起去開開眼唄?」張瀾厚著臉皮央求道。
張溪看著他臉上些微可疑的紅色,心中自有計較,故意逗他道:「三哥也要去,你怎麼不去求他,偏偏來找我?你們倆成日在校場喂招,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求他難道不比求我更方便些?
張瀾聞言臉更紅了,吭吭哧哧地辯解道:「這不是……姐,姐在五丈風有入股,帶人方便些嗎?」
「你可得了吧。」張溪掐著一點點指尖,笑道,「我那點兒銀子,比起三哥的面子,可差遠了。誰不知道劉少東一來京城,就因為和三哥狹路相逢,不打不相識,關係好得很!不過帶個人去鋪子裡開開眼,算什麼事兒?」
見張溪總不答應,張瀾頓時急了,卻又怕被看破心思,臉憋得通紅。
張溪見他那副手足無措的窘然模樣,也不忍心再逗他。
畢竟家裡除了她,就數張瀾最小,她平日裡也就只能在張瀾面前擺擺姐姐的威風了,因此對這個小弟十分寬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張溪笑罷,正色道,「要我帶你去五丈風也行,不過你先得老實回道我一個問題——你去五丈風,看紙鳶是假,借機見安妹妹才是真。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張瀾被揭破心思,頓時大窘,但一想到放生池邊那抹嫩柳色的倩影,頓時又生出了無限勇氣,點點頭,豁出去,道:「正是!」
「還算你有擔當。」張溪點頭笑贊,又道,「不過,既是如此,那這件事情我就得先問過安妹妹,她同意了,你才能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雖然很想安妹妹嫁進來,但卻並不願耍手段欺騙她。
「這是當然!」張瀾連忙點頭應道,又忍不住催促張溪,「那姐你可得早點去問。」
一副片刻都等不得的急切模樣。
張溪哭笑不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等著!」
……
黃宜安得知張瀾想要同去五丈風後,想了許久,終是點頭應下。
張瀾人不錯,更難得少年赤誠,既然她終要定親避禍,那不如認真對待這門親事。不管怎麼說,一門忠烈的英國公府家風是值得信賴的,至少從未聽過寵妾滅妻之事。
……
張瀾得知黃宜安同意了,自然是驚喜萬分,高興得好幾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
等到六月十九這日,張瀾一大早便起身,洗漱了,又拿脂膏勻了面,換上選了好久才定下的寶藍色杭綢長衫,玉簪束髮,環佩垂腰,腳蹬皂靴,再持一把摺扇,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去給正院給英國公夫人請安的時候,驚呆了一屋子的人。
英國公夫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張瀾好半晌,只看到張瀾窘迫地漲紅了臉,這才好奇問道:「瀾哥兒這是?」
張溪抿唇笑道:「難得瀾弟今日不去校場打拳,要跟我和三哥一同去五丈風看紙鳶呢!」
英國公夫人知道張溪入股五丈風的事,也知道黃宜安偶爾會給五丈風畫個圖樣,兩下裡一想,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忍不住笑著打趣道:「原來是去五丈風,難怪打扮得這般用心。」
張瀾聞言大窘,強自辯解道:「我這不是怕丟了三哥和姐姐的臉麼……」
心虛得一點底氣都沒有。
英國公夫人和張溪等人聞言笑了起來,看著張瀾的目光意味深長。就是一向對男女之事不上心的張池,這會兒也對著張瀾擠眉弄眼的。
張瀾窘得手腳都沒地兒放,漲紅著臉傻站在那兒。
「好了,好了,瀾哥兒面皮兒薄,你們就別再逗他了。」英國公夫人看不過去,笑著打圓場,又叮囑張溪和張池道,「等到了外面,你們兩個可得看顧著點兒瀾哥兒,不許再故意打趣他。要是因你們兩個壞了瀾哥兒的親事,回來我自會找你們算帳!
「都聽清楚了沒有?」
張溪和張池忍住笑,點頭應道:「聽清楚了!」
目光裡的揶揄之色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英國公夫人見狀不免有些擔憂,只得又轉頭叮囑張瀾:「瀾哥兒,到了那裡,可不許唐突了人家姑娘。記住了,你只是同阿兄阿姐去看紙鳶的,別的一概不許多提!」
畢竟還有外人在,萬不能失了禮數,讓人家姑娘難堪。
張瀾立刻鄭重應答:「孩兒記住了,母親儘管放心!」
英國公夫人滿意地點點頭。
果然自己的親事,還是自己上心。
「回來的時候,記得給幾個孩子,對了,還有你們緗妹妹,一人帶只紙鳶回來。」英國公夫人叮囑道,心中有些不忍,「眼下親事未成,各處都還瞞著,不然該讓緗姐兒同你們一起去才好,省得她一個人悶在家裡,再悶出了病。」
儲家耕讀傳家,明家更是書香門第,再加上妹妹早逝,明緗這個嫡長女在繼室手下活得反而連個庶女都不如,所以打小便養成了敏感柔弱的性子,不比自家這幾個將門之子性情顯豁。
要是有朝一日,得知大家為了這樁親事一再欺瞞她,只怕那孩子心裡不知道得怎麼想,又有多難過呢……
張瀾三人都笑著應了。
「瀾哥兒銀子帶夠了嗎?」英國公夫人又問,不待張瀾回答,便吩咐儲媽媽,「給瀾哥兒拿一百兩銀票過來。」
張瀾連忙謝辭道:「多謝母親,孩兒銀子都帶夠了。」
張池便笑道:「母親就儘管放心吧,瀾弟快把全部家當都揣在身上了!」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張瀾剛剛退下的熱度,瞬間又爬上了臉頰,且愈發熾熱了,雙手卻下意識捏了捏裝滿了銀票的荷包。
相看後第一次見面,他可不得把家當都揣在身上麼。萬一她想買點什麼,自己總不能讓她自掏荷包!
英國公夫人見了分外滿意。
自己挑中的兒媳,兒子也這麼滿意,真是再好也沒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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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尾隨而行
張瀾和張池騎馬,張溪乘車,兄妹三人一路往積慶坊行去。
原本劉季要讓劉秀乘車來接人的,但是張溪為了幫張瀾露臉,半路截胡了。
劉季自然不會在這樣的小事上和張溪相爭。
再說了,張溪看重黃宜安,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畢竟,黃宜安可是和五丈風簽訂了五年的契約。張溪如此看重黃宜安,也相當於在入股之外,與五丈風綁得更牢了。
有了張池和張溪的照拂,即便是英國公府不出面,別人也得給五丈風幾分面子。
東跨院裡,明緗得到稟報,臉色陰沉,將手裡的算盤「啪」地砸在地上。
蘭芳嚇得連忙將頭垂得更低了,並不敢出言相勸。
表小姐性子一向隨和寬柔,但若是發起脾氣來,卻也十分恐怖,沒有人敢在這個關頭冒死相勸。
雖然她並不覺得三少爺他們出府玩耍,不帶恰好有帳目要整理的表小姐有什麼值得生氣的地方。但或許表小姐自覺不是正經的英國公府小姐,所以才會多想生怨吧……
好半晌,明緗才把火氣壓下去,冷然吩咐蘭芳:「你去一趟鄭府,告訴鄭小姐,前日的約,我今日應了。」
蘭芳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弄糊塗了,指著桌案上的帳冊,小心翼翼地勸道:「可是這些帳冊,宋管事說要請表小姐今日看完示下的……」
明夫人去世之後,由英國公府出面,從明家要回所有陪嫁,一律轉到明緗名下。早先一直是英國公夫人幫忙打理,等明緗長到十歲,英國公夫人便慢慢地都教她管賬、打理。
如今各管事交帳,英國公夫人不過過問一句,一應事務全部交由明緗自己打理,鮮少插手。
明緗聞言,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蹭地又湧了上來。
宋管事早不送帳冊晚不送帳冊,偏偏趕昨日來送賬,還要得這麼急,若說不是姨母提前安排的好,誰會相信?
說穿了,她在英國公府只是個外人罷了,姨母即便是待她再好,又如何能越過親生的兒子去?
所以要想長久,還得靠她自己!
「讓你去你就去,問這麼多做什麼?」明緗語氣不善,「難不成我這個主家,反而要被他一個管事約束不成?」
蘭芳見狀不敢再問,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鄭府,鄭玉煙接到蘭芳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瞬間便明白了明緗的意圖,當即起身梳洗,吩咐蘭芳:「你且稍等片刻,我一會兒便同你一起回府。」
蘭芳莫名其妙,卻還是屈膝應了,退到外間等候。
不多時,鄭玉煙換了外出的裙衫釵鬟,吩咐蘭芳:「走罷,別讓明小姐等急了。」
蘭芳糊裡糊塗,連忙跟上。
鄭玉煙到了英國公府,直奔東跨院。
明緗早就收拾妥當,一身海棠紅的裙衫,雙螺髻上簪著嵌寶珠釵,面上勻了濃淡適宜的胭脂,點了唇脂,整個人打扮得既漂亮又華貴。
鄭玉煙看了看自己的妝扮,長吐了一口氣。
月白色裙衫,雙丫髻上只簪了幾朵蘭花,素淨得如同路邊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愈發襯托得明緗如海棠般嬌豔明麗。
「你上次說邀請我去看新開的胭脂鋪子,我沒得閒,便推了。正好今日有空,咱們便一起去瞧瞧吧。正好,我也準備添些脂粉香膏了。」明緗開門見山,與鄭玉煙套好說辭。
鄭玉煙會意,一臉歡喜道:「可算是讓我盼到了。」
蘭芳見狀,悄悄鬆了口氣,心想果然是提前約好了的。
不過目光瞥到桌案上的那幾本帳冊,蘭芳又不由地心中忐忑——就算是提前邀約的,可是表小姐的帳冊明明還沒有看完呀……
忐忑不安的蘭芳,在明緗和鄭玉煙去正房同英國公夫人稟明之時,悄悄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儲媽媽。
儲媽媽一聽直覺不妙,剛要進去稟報英國公夫人,就聽得英國公夫人笑道:「既是早就約好了的,那便去吧。」
儲媽媽心中「咯噔」一下,只得暫且按捺下來。
待明緗和鄭玉煙退了出去,儲媽媽才急忙進得室內,附耳將蘭芳的話稟報給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問:「蘭芳呢?讓她進來回話。」
儲媽媽連忙小聲應道:「表小姐每次出門,都是蘭芳陪同的。」
言下之意,蘭芳已經伴著明緗出了門。
英國公夫人聞言大怒:「這麼重要的事情,那丫頭怎麼不早來通稟?」
若是早知如此,她剛才根本就不會顧忌有外人在,答應明緗的懇求了。
儲媽媽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泣請罪道:「都怪奴婢!是奴婢擔心表小姐在府中不自在,所以叮囑蘭芳等近身伺候的,務必要敬著表小姐,凡事多順著她一些……」
英國公夫人見打小陪伴她、照顧她的乳姐哭得涕泗橫流,到底於心不忍,良久,歎息一聲,道:「你起來吧。」
頓了頓,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儲媽媽,道:「緗姐兒說的那家胭脂鋪子,與五丈風一個在城北,一個在城南,隔著整個京城呢。或許,是我們想多了?」
饒是如此,英國公夫人還是吩咐儲媽媽:「以防萬一,你現在就親自帶人追上去,免得緗姐兒犯糊塗。」
明緗一向厭惡黃宜安,若是她此行果真是衝著黃宜安去的,只怕難以善了。
至於明緗到底是否知曉張瀾和黃宜安即將定親之事,以及到底是誰走漏的消息,容後再查也不晚。
儲媽媽自知事關重大,又懊悔失職,連忙應諾,疾步退了出去。
……
明緗這番鬧騰之時,張溪一行人早就去積慶坊接了黃宜安,一路往城南行去。
張溪將阿梅和蘭心打發到馬車外面坐著,湊到黃宜安身邊,拿胳膊肘輕輕碰了碰黃宜安,挑眉笑道:「怎麼樣?瀾弟今日是否豐神俊朗更勝那日?」
在她心裡,黃宜安既然同意張瀾一起去五丈風,便是認真考慮這門親事的意思。既如此,好友之間開些玩笑也就無傷大雅了。
更何況,她是真心實意、一心一意地盼望著黃宜安能夠做她的弟媳。
黃宜安聞言朝車窗外看去,隔著細竹簾子,只模糊看到一個身形,少年身姿筆挺,與胯下神駿相得益彰,恍惚間似與前世隔著屏風看到的明威將軍重合在一起。
但旋即便又分開了。
眼前的少年人沒有前世明威將軍的沉猛威勢,卻多了一股蓬勃的朝氣,如一輪旭日溫暖明亮,又恰似青竹清雅峻拔,讓人看了,心就忍不住輕柔起來。
多麼可愛的少年人,正迎著風茁壯成長!
黃宜安不免欣慰。
張溪卻誤會了,以為黃宜安這是春心萌動,不由地滿心歡喜,也不打擾她化作「望夫石」,只在一旁抿著唇偷樂。
總算沒有白費瀾弟這番苦心裝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037章 金蟬脫殼
一路到了五丈風。
劉季和劉秀早就親自迎在門下了。
一行人下馬下車,被劉季和劉秀請進店內。
五丈風占著一棟三間闊、兩層樓的臨街店鋪,一樓大堂接待往來顧客,二樓則用來接待貴客或是舉辦詩會之類。
至於張溪和黃宜安這樣的「自家貴客」,自然是在後院廳堂接待的。
不過因無關人員張瀾是打著「開眼界」的名號來的,劉季少不得陪著幾人在鋪子裡轉了一圈。
張瀾有意與黃宜安多說幾句話,便指著壁上掛著的紙鳶問個不停。
劉季一開始還熱情作答。
等張溪也加入進來,並且把黃宜安也捎帶上了,劉季便極有眼色地閉了嘴。
他就說嘛,怎麼從未來過的四少爺會突然心血來潮光臨五丈風,原來是追求姑娘來了!
老天,他今年究竟走的是什麼運道,運氣簡直好到逆天!
先是有幸請來了黃宜安這個難得一遇紙鳶高手,一組「海清河晏」使得五丈風在慈聖皇太后的壽辰上大出風頭,力壓同行;順帶腳還把英國公府的嫡小姐也拉入團夥。
現在竟然連四少爺也來摻和一腳!若是黃宜安嫁給了張瀾,那五丈風豈不是與英國公府綁得更牢了?
這位黃小姐簡直就是他命裡的貴人、福星!
劉季心潮澎湃,看黃宜安簡直如同看著一座金山,目光殷切灼灼。
直到張瀾瞥了他一眼。
劉季只覺心口刷刷中了兩眼刀,趕緊收回目光,並自覺往後退了兩步,離黃宜安更遠了些。
戀愛中的少年惹不起啊!
一行人把店裡的紙鳶幾乎看了個遍,直到張池不耐煩地再三催促,大家這才進了後院廳堂,商量正事。
張瀾仗著看了一圈紙鳶的交情,自動列席。
劉季看了他一眼,被無視後,到底沒有開口攆人。
算了算了,春秋兩季的紙鳶排名榜也不算是什麼大事,由著張瀾借機追求黃小姐吧。與洩露「商業機密」相比,顯然英國公府的支持更為重要!
劉季請過一回茶,客套幾句,便切入正題。
……
且說明緗和鄭玉煙一路出了英國公府,乘車徑直往城北的胭脂鋪子行去。
跟在後面的儲媽媽見了,不由地鬆了口氣。
眼見著馬車半路停在一個茶肆門口,明緗和鄭玉煙下車相伴走了進去,儲媽媽便吩咐車夫將馬車停在不打眼的地方,暗中觀察。
街邊人聲喧沸,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儲媽媽不便一直探頭查看,便吩咐車夫仔細盯著。
約莫兩盞茶功夫,車夫突然在簾外稟道:「馬車又往前走了。繼續追嗎?」
儲媽媽一個激靈,挑開車簾看時,果然見明緗乘坐的馬車繼續往北駛去。
「趕緊追上去!小心些,別讓人發現了。」儲媽媽連忙低聲囑咐道。
車夫應聲,一緊韁繩,馬車轆轆向北追了上去。
等到馬車駛出街口,明緗和鄭玉煙相伴出了茶肆。
「你怎麼知道會有人跟著?」鄭玉煙奇道。
明緗衝著馬車消失的方向冷笑一聲,並未答話,只吩咐道:「咱們走!」
儲媽媽雖然也是她母親的乳姐,如今卻拿著英國公府的月例。儲媽媽調教出來的蘭芳等人,是會向著她這個表小姐,還是向著英國公府,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所以她進堂稟報英國公夫人時,才會特地將蘭芳留在外面,由著她通風報信,正好上演眼前這出「金蟬脫殼」。
鄭玉煙看著明緗冷然的臉色,想到那日明緗得知張池在嘉福寺後山放生池遇見黃宜安時,發瘋時的可怖,便不敢再多問下去。
只是蹙眉擔憂道:「可蘭芳,不會跟儲媽媽洩露咱們的行蹤嗎?」
明緗冷笑反問道:「如果你是儲媽媽,你會讓蘭芳發現自己嗎?」
跟蹤別人的人,怎麼會暴露自己!
既然不暴露,又怎麼從蘭芳那裡得知她們並不在車上?
鄭玉煙恍然大悟,堆笑稱讚道:「明姐姐果然算無遺策。」
被明緗藉口走累了,支去城北買脂粉香膏的蘭芳,只怕得等到了地方,儲媽媽沒看見明緗,追上去問時,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而到那時,明緗已經成事了。
即便是英國公夫人出面,也改變不了結局。
想到黃宜安和張池這樁美滿的姻緣就要告吹了,鄭玉煙不由地心胸一暢。
她只是想借由明緗攀上英國公府而已,誰讓張溪並不大理會她呢?她也並不願意為難黃宜安,可誰讓上次在英國公府,黃宜安與明緗交手要殃及她這條池魚呢?
如此,就怨不得她出手回擊了!
鄭玉煙暗暗寬慰自己。
「趕緊走吧!」明緗握了握拳,當先一步往南街行去。
茶肆不遠,拐過一條街,就有家租賃馬車的鋪子。
兩人雇了輛馬車,一路往城南的五丈風疾馳而去。
……
五丈風後院,比張池還微不足道的陪客張瀾,聽著對坐黃宜安條理清晰地擬出對於秋季紙鳶排行榜的各條建議,不由地暗暗欽佩。
沒想到黃小姐瞧著溫婉可人的,但論起生意經來卻如此果斷俐落,著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秀的姑娘。
張瀾唇角微揚,稍顯淩厲的劍眉也變得柔和起來。
張溪在對面瞧著,忍不住抿唇偷笑,餘光悄悄瞥了黃宜安一眼。
黃宜安卻正專心說著秋季紙鳶排名榜一事,一臉沉靜從容,無暇他顧。
張溪見狀暗自歎氣,看來瀾弟想要俘獲安妹妹的芳心,長路漫漫啊。
「多謝黃小姐,劉季受益匪淺。」劉季拱手致謝。
鑒於黃宜安成了張家姐弟一致追捧的物件,劉季對她也愈發尊敬了。
借了勢的黃宜安對此心知肚明,卻並不排斥。
人生在世,誰不是在借勢或者被借勢呢?前世若不是李太后的庇護,只怕她也難得善終……
「劉少東太客氣了。」黃宜安還禮笑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不不!能得黃小姐相助,實乃五丈風的大幸。」劉季拱手笑道,「若不是黃小姐錦心妙計,五丈風如何能在慈聖皇太后的壽辰上脫穎而出,並得到陛下御筆題詞——天下第一紙鳶。」
在座之人,除了張瀾,早已知曉此事。
因此劉季話一落音,其他人尚未如何,一直沉默的張瀾卻騰地站起來,雙目直盯著黃宜安,激動非常,有些失禮地急聲追問道:「‘海晏河清’的紙鳶壽禮,竟是你,是黃小姐想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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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打上門來
黃宜安不料張瀾這麼激動,連忙謙遜笑道:「湊巧罷了。」
「不不不!黃小姐匠心獨運,如何只是湊巧!可見黃小姐蕙質蘭心,非同一般!」張瀾雙目灼灼,恨不能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讚美之詞都用上。
張溪生怕他再失了儀態,連忙起身打圓場道:「你自己知道就好,可千萬別傳了出去。」
當日之事除了雅間裡的幾個人,也就只有時在三樓的皇帝從張池口中得知過內情,對外一致可都瞞著呢。
一來黃宜安不想出風頭,二來五丈風太想出風頭。
「好好好!」張瀾一疊聲地應道,豎指鄭重立誓道,「我保證絕不洩露一個字!」
指天立誓的鄭重模樣,把其他人都給弄懵逗樂了。
正在說話間,就聽得廳堂外有人稟報:「少東家,店裡來了兩個姑娘,其中一人自稱是英國公府的表姑娘,指名要買店裡最貴的紙鳶。」
店裡最貴的紙鳶當然是「北冥大鵬」,但一隻不能保證順利起飛的紙鳶,五丈風是絕對不會拿出來售賣的。
所以來人不是要買紙鳶,而是……
劉季看向張池三兄妹,靜等他們發話。
張溪最先起身,笑道:「既是表妹來了,那咱們這就出去吧。正好該議的事情也議完了。」
說著,掃了張池和張瀾兄弟倆一眼。
張池點點頭。
張瀾卻深深皺起了眉頭。
母親和他說過這門親事眼下尚未定下,不宜宣揚,免得於黃小姐閨譽有損,可是他卻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母親因憐惜明緗身世坎坷,一向偏疼她,怎麼這回他和黃小姐相看之事,府裡的人都知道,卻偏偏要瞞著明緗一個呢?
聽說迎春會上,明緗不小心傷了黃小姐……
於是所有的事情便都有了解釋——明緗不喜歡黃小姐,母親擔心明緗知道了此事會不高興。
今日他們特地避開明緗來了五丈風,可明緗還是追來了,一切不都明白了嗎?
對於這個一向不大看得起自己庶子身份的表妹,張瀾也沒有多深的感情。如今猜到明緗意圖,那點看在英國公夫人面上的情分,自然也就更加淡薄了。
「我出去看看!」張瀾沉聲道,說著便闊步邁了出去。
他相中的姑娘,自然得由他護著!
黃宜安聞言一愣,抬頭看過去時,只覺得眼前俊朗陽光的少年,有一瞬間似乎與前世那個英武沉穩的明威將軍的身影又重合在了一起。
一樣的沉穩英武。
還有一股少年人特有的無畏與勇毅。
「瀾弟!」張溪喊了一聲,見張瀾徑直走了出去,只得衝劉季歉然一笑,瞪了張池一眼,抬腳追了上去。
張池也連忙跟上。
黃宜安想了想,舉了舉茶盞,衝劉季笑道:「劉少東這茶極好,我多喝兩盞您沒意見吧?」
劉季連忙笑道:「能得黃小姐喜歡,是它的榮幸,您請隨意。」
又轉頭吩咐劉秀:「好好陪著黃小姐。」
說罷,拱手向黃宜安笑辭道:「我先去店裡看看,黃小姐請自便。」
黃宜安點點頭,目送劉季出了廳堂。
私心裡卻有些摸不著明緗這回的路數,端著的茶半晌都沒有喝一口。
劉秀見狀,也只含笑陪坐,並不相擾。
……
張瀾趕到前店時,就見明緗正坐在紅木太師椅上,不時與旁邊坐著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耳語幾句。
兩張太師椅中間的高幾上,早擺上了新鮮的茶點,還有個小丫鬟在旁伺候。
張瀾正要邁步上前,卻被張池從後面拉住。
「讓小妹先去。」張池低聲勸道。
他和張瀾自小對練,再清楚不過來,這小子眼下是動了真怒。
張溪疾步趕上,看了兩人一眼,先一步挑簾進了前店。
劉季隨後趕上,隨張池和張瀾先後進了前店。
聽說英國公夫人極為寵愛這位外甥女,他們表兄妹間鬧歸鬧,他一介商賈可開罪不起。
明緗一直觀察著後堂的動靜,所以張溪一出來,她便看見了,旋即便起身笑迎了上去。
等見到緊隨張溪身後的張池時,雙眸不禁一亮,旋即又暗淡下去,微垂的眼瞼,遮住了眼底複雜的情緒。
鄭玉煙不敢怠慢,慌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在大堂遇上,招呼過了。
明緗朝後堂的方向看了看,笑道:「怎麼沒見黃小姐?她不是和表姐一起來的嗎?」
黃宜安不在,她這台戲還怎麼唱。
張溪尚未來得及回答,明緗就已經轉向了劉季,半真半假地笑道:「怎麼,表姐表哥他們來了,劉少東就把人請到後院廳堂招待,偏我來了,便把人晾在這大堂不成?」
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
「緗妹妹!」張溪皺眉低聲呵止。
劉季暗自叫苦,面上卻不得不堆笑做請:「明小姐哪裡的話?快快後堂有請。」
張溪剛想要阻止,明緗卻已經自顧自地進了後院。
張家兄妹三人見狀,只得歉然看了劉季一眼,隨後趕緊跟上。
心裡卻都在想,明緗行事一向溫馴和氣,怎麼今日這般豁出去了?但願不要闖出什麼禍事才好!
劉季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唯有連連賠笑。
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思量間,明緗就已經快步行到了後院廳堂。
黃宜安聽到動靜,向堂外看去時,就見明緗一身怒氣疾行而來,看向她的雙目滿是憤怒與怨恨,不由地心中一驚。
明緗雖然不待見她,但算上疊翠軒下那一回,還從沒有從此仇視過她。可眼前這雙滿是怨毒的眼睛,似乎恨不能她立刻死去一般。
黃宜安放下茶盞,肅然端坐。
阿梅連忙上前兩步,擋在她的前面。
可誰知明緗進了廳堂,滿身的火氣頓時一收,衝她笑道:「黃小姐也在呀。」
面上卻不見半分驚訝。
黃宜安起身,微笑頷首,端莊雅靜。
然而目光瞥到隨後跟進來的鄭玉煙時,黃宜安袖間的手頓時一緊,脊背下意識挺得筆直。
等到鄭玉煙滿臉堆笑地跟她見禮,黃宜安這才恍然回神。
她怎麼忘了,如今不是在深宮,因為張溪的緣故,鄭玉煙見了她一向十分客氣,甚至還帶著一絲討好。
黃宜安略略放鬆,笑著回禮。
張溪等人追進來時,見廳堂內氣氛如此和諧,一時都有些懵了。
預想中的撒潑大鬧呢?
正在疑惑間,明緗款款向張池走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仰面嬌聲嗔怨道:「表哥~你出來玩耍,也不帶人家,小心我回去跟姨母告狀,你又要受罰了!」
嬌聲軟語,款款情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039章 我要見你
廳堂裡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當事人張池。
張池今年十七歲,明緗也有十四歲了,兩人又是長住一府的表兄妹,明緗這般當眾抱著張池的胳膊撒嬌嗔怒,讓人想不多想都難。
黃宜安靈光一閃,哭笑不得。
看樣子,明緗知道她和張瀾相看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這中間出了什麼誤會,導致明緗誤以為和她相看的人是張池,所以才會憤怒地追上門來,當眾宣誓她對張池的佔有權。
張溪緊接著反應過來,不由地心中暗罵。
怨不得明緗剛才一個勁兒地直衝後堂來,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既當眾表現了她和張池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又將消息控制在可控的範圍內——畢竟剛才要是在前店大堂鬧起來,不管明緗能不能達成所願,閨譽都算是毀了。
不過,明緗為什麼非得跑到五丈風鬧這麼一出,在府裡不也可以嗎?
雖然效果會差一點兒。
還有,方才明緗會什麼會特地提起黃宜安,難道是借三哥和瀾弟的嫡庶之別故意踩人嗎?
……
張溪腦子裡亂哄哄的,可是當下的情況也容不得她細想。
「誰特地瞞著你了?你今日不是要看帳冊,沒空出府嗎?」張溪慌忙走上前去,笑著去拉明緗。
原本還以為宋管事昨日恰好來送帳冊,也省得另找藉口支開明緗了,誰知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
明緗早就防著張溪這一招兒了,眼見張溪過來,瞬間抓了張池的另一隻胳膊過來,人也順勢挪到了另一邊。
因她一直搖著張池的胳膊仰面撒嬌,這一下躲避得甚是巧妙,仿佛是無意間避開的一樣。
但在場的人都不是傻瓜,焉能看不出明緗的這些小算計?
張溪手下落了空,心中暗惱,強撐笑意道:「好了好了,你也大了,怎麼能還跟小時候似的跟三哥耍無賴?既是想出來玩,那咱們這就去吧。」
總比一直留在這裡丟人現眼的好!
劉季和劉秀兄妹倆如聽綸音,齊齊看向明緗,巴不得這群紈絝、千金趕緊都出去才好。
五丈風可經不起她們這般折騰。
明緗揚眉笑道:「好啊!」
說著,又仰頭甜甜地衝張池一笑,霸道地撒嬌道:「三哥要給我買首飾、胭脂水粉……還要請我去醉仙樓吃大餐!否則,我就告訴姨母你欺負我~」
張池一臉懵。
緗妹妹出身書香世家,言行舉止一向是溫馴有禮的,今日怎地如此活潑嬌蠻?
張溪眼見著她是攔不住明緗了,連忙衝一旁呆立著的張瀾使眼色。
張瀾這會兒也是一臉懵。
明緗不是衝著黃小姐來的嗎?怎麼到了這兒淨跟三哥糾纏了?
見張溪使眼色,張瀾半晌才會意過來,連忙上前,一把勒住張池的肩膀,哈哈笑道:「既然要吃大餐,怎麼能少得了我?我要吃醉仙鴨、炙鹿脯……還要喝滿殿香!」
張瀾手下一個用力,明緗那柔弱的身板怎麼攔得住?
一個不留神,張瀾就攬著一臉懵的張池,往廳堂外行去。
張溪見狀,長舒一口氣。
明緗卻咬牙暗恨,回頭挑釁地衝黃宜安一笑,趕緊追了上去,嬌聲道:「三哥等等我!」
鄭玉煙見狀不敢多待,生怕被張溪清算,慌忙也追了上去。
黃宜安看著鄭玉煙落荒而逃的身影,目光沉沉。
張溪見明顯鬆了口氣的劉季和劉秀兄妹倆,也不好再待下去,看向黃宜安,問:「安妹妹走是不走?」
「走。」黃宜安起身笑道。
客走主人安。
兩人便笑辭了劉季和劉秀,快步跟上。
張瀾已經拐著張池、勾著明緗、順帶捎著鄭玉煙,一串兒地從後門出去了。
以明緗方才的「生猛」,他可不敢再走前堂,免得徒生事端。
劉氏兄妹將人送到門口,施禮辭別。
黃宜安笑道:「張姐姐,我還有事,就不同你們一起了。」
事涉英國公府的「家醜」,外人總不好圍觀。
張溪感激又歉疚地握了握她的手,強笑道:「那我們改日再約。」
黃宜安笑著點頭,趁送張溪登車的間歇,低聲飛快地說道:「明小姐此舉,只怕是誤以為和我相看的是三少爺。」
張溪一愣,恍然大悟,感激低低應答:「多謝安妹妹。」
明緗和鄭玉煙這會兒已經上了馬車,張溪不便多說,只給黃宜安一個「放心」的眼神,便轉身進了車內。
張瀾見了,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上前佯作鎮定地笑辭道:「黃小姐,改日再會。」
黃宜安笑著還禮。
那笑容如三月的春風,從張瀾心田輕輕拂過,留下一片溫柔而蓬勃的春意。
張瀾微紅了臉,抱拳辭別,登馬而去。
等英國公府一眾人出了巷子,劉季衝黃宜安拱手笑道:「今日多謝黃小姐。酬金稍後自會奉上。」
黃宜安想了想,道:「不必稍後了,我現在去取即可。」
劉季一愣,旋即笑道:「如此甚好!黃小姐請。」
雖然沒有料到黃小姐對於金錢的渴求如此坦率而直接,不過不讓貴人尷尬,是他作為五丈風少東家最基本的修養。
幾人便又進了後院。
劉季吩咐劉秀招待黃宜安,自己則去帳房支取銀子。
劉季一向出手闊綽,給黃宜安的酬金都是以百兩計數的,這次也不例外。
為了方便黃宜安攜帶、花用,劉季還十分體貼地將把銀子都換成面額不同的銀票——一張五十兩、兩張二十兩、兩張五兩。
拿了銀票,剛出帳房,就見小二從前堂一路小跑進後院。
劉季便出聲喚住他,問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小二慌忙躬身答道:「店裡來了個貴客,指明要您作陪。」
「你沒聽錯?」劉季皺眉。
到底是什麼樣的貴客,敢直接點他作陪?
小二搖搖頭,回道:「小人不認得。不過看那位公子錦衣華服、氣質不凡,大約來頭不小。」
劉季聞言不敢怠慢,把銀票交給小二,吩咐道:「交給黃小姐。」
小二躬身應了。
劉季便疾步往前堂行去,心中不免怨誹。
今兒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兩個的都來店裡「指明」這、「指明」那的。
……
黃宜安從小二那裡知道緣由,吩咐阿梅收了銀票,便起身向劉秀笑辭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劉秀連忙笑著相送。
誰知兩人剛到得院中,劉季便滿頭大汗地衝進了後院,一見黃宜安,便長吐一口氣,慶倖不已:「謝天謝地,黃小姐您還沒走!」
黃宜安糊裡糊塗,問:「劉少東還有事?」
劉季搖搖頭,又連忙點點頭。
看得黃宜安莫名其妙。
「不是我有事,是有人要見你!」劉季趕忙解釋道。
「誰要見我?」黃宜安蹙眉問道。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個聲音從前堂的方向傳來:「是我!我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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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再見皇帝
清冽而略帶暗啞的聲音帶著一絲遙遠的熟悉感,直落在心上。
黃宜安心中一動,順聲看過去時,就見一個錦衣華服、氣質不俗的少年人緩步踱了過來。
來人背著光,所以面容掩藏陰影裡,模糊不清,然而那與生俱來的貴氣,卻如同身後驕陽的光芒一樣,遮都遮不住。
記憶深處的那個溫柔和煦的少年,便如同眼前這些浮浮沉沉的光塵一樣,漸漸清晰起來。
黃宜安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卻已經自動自發地屈膝行禮。
祁鈺看著對面那個小姑娘一臉呆呆地向自己屈膝行禮,覺得十分有趣。
原來這位黃小姐是這麼講究禮數的嗎?
可見迎春會上小姑娘是被氣很了,才會在別人的地頭上吵罵掐架的。
眼見著記憶中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人越來越近,黃宜安終於及時回神,趕在「臣妾給陛下請安」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前,緊緊抿住了嘴巴,然後強迫自己直起身來。
祁鈺上前,一臉興味地問道:「你認識我?」
黃宜安本著少說少錯的原則,抿緊雙唇,微微垂首,搖了搖頭。
「那你進過宮?」祁鈺微微前傾,低聲問道。
微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問的內容更是讓黃宜安驚悚不已,但到底身體裡裝的是個歷經滄桑的靈魂,哪怕對皇帝的敬畏已經刻到了骨子裡,還是勉強維持了鎮定,又搖了搖頭。
祁鈺直身,把摺扇在手上輕敲了兩下,笑道:「那就奇怪了。你方才見了我,行的可是宮中的禮節。」
少年人的笑聲裡透著一絲疑惑,仿佛只是單純的不解而已。
然而黃宜安卻很清楚,年僅十五歲的皇帝,已經是個頗具城府的君王了。
黃宜安咬咬牙,低聲應道:「我同張姐姐學過些宮中禮節,方才見公子貴氣逼人,這才下意識地行了宮禮。」
「哦,是嗎?」祁鈺笑得意味深長,追問道,「只是,你為什麼要同英國公府的張小姐學習這些宮中禮節呢?」
祁鈺這一問,黃宜安頓時清明不少。
看來,皇帝對於她和張溪的關係,以及她的身份瞭若指掌,否則便不會有此一問。
九品文官的女兒,等閒如何會有機會入宮?
除非,是志在此次選后!
黃宜安一個激靈,突然明白,這是一個考驗,同時也是一個機會,一個能讓她徹底擺脫前世命運的機會!
這麼一想,黃宜安頓時有了無限的勇氣,她挺直脊背,平生第一次仰面直視那個她敬了一輩子、也怨了一輩子的人,揚唇笑道:「事涉閨譽,請恕我無法奉告,還請公子見諒。」
她和張瀾尚未定親,未來充滿變數,總不好直接拉對方來做擋箭牌,否則既對不住張瀾,也顯得太過刻意。
然而以皇帝的脾性,越是半知半解,越要調查清楚。
等皇帝查清楚了,她就能徹底改變前世的命運了。
即便是兩宮太后依舊如前世一般定了她做皇后,但皇帝焉會搶臣妻?更何況還是她這個前世就不入聖心之人。
祁鈺看著眼前這個言行恭遜、態度卻跟堅定的小姑娘,非但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覺得很有趣,私心裡還有些高興。
自從他登上皇位,除了母后和張首輔,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人人都對他畢恭畢敬、事事順從,就連大伴馮永亭見了他也永遠都是堆笑躬身。
這個小姑娘很有意思,竟然敢跟他嗆聲。
「這樣啊。」祁鈺有些冒犯地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番,在對方氣到噴火之前,忍笑收回了目光,道,「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反正我今日來,也不是為了這件事。」
一旁的劉季慌忙堆笑道:「天氣炎熱,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廳堂裡備了冰盆,諸位還請移步。」
祁鈺點點頭,不疾不徐地向廳堂踱去。
黃宜安看著他的背影,睫羽微垂,將震驚、不解、怨懟、擔憂……種種複雜的情緒都掩藏眼底深處。
「黃小姐,這位公子身份可了不得,正是當今陛下!」路上,劉季低聲激動地提點黃宜安,「所以像方才那樣的話,黃小姐可千萬別再說了。」
天知道黃宜安回懟皇帝時,他有多緊張,有那麼一瞬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黃宜安佯作驚訝,趁機告辭:「既是如此,那不如我先回吧,免得一個不小心,觸了聖怒……」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劉季截斷了。
「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千萬別!」劉季雙手合十央求道,「陛下指名要見想出‘海晏河清’紙鳶的人,您要是走了,我這兒可怎麼交代?」
那可是皇帝!抗旨不遵,是想殺頭嗎?
黃小姐是他的福星貴人,先是幫他招來了英國公府,眼下又招來了皇帝,他是又激動又忐忑——若是這關頭黃小姐悄悄地逃走了,那五丈風可就慘了!
劉季不敢抗旨不遵,黃宜安當然也不敢。
現在她無比慶倖,英國公夫人挑中了她來做庶媳,並且兩家已經開始相看——就算是命運之力不可阻擋,兩宮太后還是欽定了她做皇后,皇帝總不願意背負搶奪臣妻的駡名吧?
還有,鄭玉煙剛才怎麼就走了呢?
要是眼下鄭玉煙還在,把她往皇帝面前一送,不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嗎?
黃宜安又是慶倖又是懊惱,一時情懷複雜,被迫再度回到廳堂。
祁鈺已經在主位上坐下了,正微笑看著黃宜安挪進來,在他下首坐了。
端坐在紅木太師椅上的小姑娘,斂眉垂目,雙手交疊於膝上,十分地乖巧柔順,完全不見方才回懟他時的戒備和強硬。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兒,突然收了鋒利的小爪子,變得溫馴無害、惹人憐愛。
祁鈺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變起臉來很有意思,也越發想探究她紮紙鳶、行宮禮背後的秘密。
「黃小姐是怎麼想起‘海晏河清’紙鳶的?」祁鈺笑問道。
一般人給太后賀壽,不都應該是獻福祝壽嗎?
黃宜安把當初給劉季的那套說辭,又說了一遍。
祁鈺卻不大相信。
如果不是對母后瞭解深入,怎麼敢一改常俗,提議做「海晏河清」這樣恢弘大氣的紙鳶?
可是一個九品文官的女兒,連宮門都沒有進過,又是怎麼瞭解母后至深的?
祁鈺想追問,卻又下意識的覺得,即便是他開口問了,只怕眼前的小姑娘也會拿些虛話來敷衍他,比如張溪就是現成的藉口。
可他知道此事和張溪無關,否則當初在劉季請教時,張溪就答了,也就輪不到眼前的小姑娘出主意了。
祁鈺微微一笑,以誇讚結束了這個話題:「黃小姐果然聰敏不凡。」
黃宜安微微頷首,謙遜道:「公子謬贊。」
話到這裡,就該結束了。
黃宜安預備起身辭別,免得別生枝節。
誰知她尚未一動,上座的皇帝又發話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041章 何美相配
「秋高氣爽,正是放紙鳶的好天兒。」祁鈺笑道,「不知能否有幸請黃小姐為我也紮個新巧的紙鳶?」
黃宜安瞥了眼牆角的冰盆,覺得「秋高氣爽」應該是很久以後的事情。
不過,皇帝是天子,當然比別人更懂老天爺的意思。
她這樣的升斗小民,如何能妄揣天意?更不能違逆聖意。
「承蒙不棄。」黃宜安謙遜道,接下來便是一通誠懇至極的猛誇,「公子豐神俊朗、儀容瀟灑、風度翩翩、姿容不凡、貴氣逼人……因此我以為,莫如紮個美人紙鳶,才堪與公子相配。公子覺得如何?」
祁鈺一怔,手中搖著的摺扇也頓時停了下來。
他覺得這不是好話,但是偏偏小姑娘又表現得極為誠懇,讓人想質疑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祁鈺看了劉季一眼,猜測他是否告知了黃宜安自己的身份。
劉季滿頭大汗,唯有傻笑。
黃小姐真是太大膽了,明明已經知道了皇帝的身份,竟然還敢這樣胡言亂語。
呃,其實也算不上是胡言亂語,畢竟皇帝確實是人中之龍、風姿非凡。
莫不是,黃小姐見皇帝長得俊美,就亂了分寸?
那張四少爺怎麼辦?
……
劉季胡亂揣測,額上的汗冒了一層又一層。
黃宜安卻十分暢快。
她壓抑了一輩子,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宣洩一回了。雖然這樣做毫無意義,可是誰讓她樂意呢!
祁鈺見黃宜安微露得意,一時拿不准是因為暗懟了自己,還是自覺這個主意非常之好,便緘默不語,目光沉沉。
劉季以為這是動聖怒的前兆,嚇得雙腿直抖,立刻就要跪下請罪。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祁鈺突然笑道,意味深長地問,「只是不知,我如此優秀出眾,得配個什麼樣的美人紙鳶才好?」
這話問得有些輕佻。
黃宜安卻像是沒有聽出來一般,恭順應道:「面如傅粉、唇若施朱、長眉若柳、眼如丹鳳,娉婷嫋娜,餘韻風流。不知這般美女,能否配得上公子?」
完全是照著鄭玉煙的模樣描繪的。
祁鈺看了眼下首坐著的小姑娘,黛眉杏眼、爛漫天真,跟她描述的一點都不一樣。
有意思。
「那就這麼做吧!」祁鈺興致盎然,吩咐劉季,「你這就準備來。」
劉季愕然。
看皇帝這樣子,是準備等黃小姐做好紙鳶,才肯放人了?
黃宜安亦驚訝不已,躊躇片刻,婉拒道:「紮制紙鳶工序複雜,一時片刻只怕連蒙面都畫不出。不如等做好了,再著人送予公子?」
雖是婉拒,可到底對方是皇帝。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抗旨不遵?
黃小姐膽子也太大了!
祁鈺當然知道紙鳶一時半刻是做不出來的,可他本意也不是為了做紙鳶,因此聞言心中略有不悅,遂收了笑容。
劉季見狀大急,連忙賠笑懇請黃宜安:「雖是一時半刻做不出來,但也可以先試著做點兒,讓公子看看是否滿意。」
說罷,拼命地朝黃宜安使眼色。
黃宜安固然不想屈服,可更明白眼前的人自己前世作為皇后尚且得罪不起,更別說今生只是個九品文官之女了,遂笑應道:「既是如此,那就先畫紙鳶蒙面吧。」
「那這就去準備!」劉季感激地看了黃宜安一眼,立即起身道。
「我也一起去吧。」黃宜安起身笑道,「東西挑順手了,才畫得順、畫得好。」
後一句,是說給祁鈺聽的。
劉季怎麼敢替皇帝做主,聞言連忙朝主位看去。
祁鈺覺得小姑娘還算乖覺,因此決定放她一馬,遂點點頭。
劉季得了聖命,長吐一口氣,和黃宜安前後腳出了廳堂,去旁邊的書房取筆墨紙硯之物。
到了書房,四顧無有他人,劉季慌忙低聲央求道:「我的小姑奶奶,那位可是皇帝陛下,您說話能悠著點不?把我這嚇得,一身又一身冷汗。」
黃宜安連忙做出一副後怕的樣子,亦低聲央求道:「說起此事我正想請劉少東幫個忙呢。若是陛下事後問起我是否知曉他的身份,還請劉少東幫忙瞞一瞞。
「我小門小戶出身,沒見過大場面,一向自由散漫慣了的。萬一哪一句再不小心得罪了陛下,有個‘不知情’的名頭在,或許能減罪一等。」
劉季眼睛瞪得老大,脫口道:「你還有‘再’?」
是要嚇死他才肯甘休嗎?
黃宜安見劉季嚇得不輕,連忙安慰他道:「劉少東請放心,我會儘量管好自己的。」
可是劉季壓根兒就沒有被安慰到。
儘量管好自己?
那就是說,很有可能還是管不住自己嘍!
可他往日見黃小姐也不是這般沒見識、易失態的人啊!
劉季一時糊塗了。
等他反應過來,黃宜安已經找好了所需之物,低聲催促他道:「咱們快些去吧,免得去晚了,陛下再怪罪。」
你去了才容易被陛下怪罪吧!
劉季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怨懟,點點頭,跟隨黃宜安出了書房,徑直往廳堂走去。
廳堂裡,劉秀已經吩咐擺好了桌案,見兩人回來,連忙上前接過一應事物,又一一擺放完畢。
黃宜安剛要坐下,就見祁鈺走了過來,便起身退到了一邊。
劉季和劉秀更是躬身垂首,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你不必在意我,儘管畫你的。」祁鈺擺擺手,示意黃宜安安心坐下作畫。
皇帝站著她坐著?
這可是前後兩輩子從未享受過的待遇!
黃宜安不免新奇又帶點激動,遂點頭應下,在桌案後的太師椅上落座。
劉季機靈地又搬來一張椅子,放在桌案旁,恭請皇帝陛下落座。
祁鈺倒也不願意委屈了自己,施施然坐下。
馮林連忙上前打扇。
「小廝」打扇,這可不常見。
黃宜安不由地瞥了馮林一眼。
祁鈺下意識地瞧了馮林一眼,示意他退下。
等馮林拿著扇子退後兩步,祁鈺才恍然驚覺,他方才竟然有些擔心端坐磨墨的小姑娘會識破馮林的身份!
難不成,他竟然不想黃宜安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不成?
嗯,也對。微服私訪嘛,當然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祁鈺說服了自己,又忍不住看了劉季一眼,期待他還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劉季莫名其妙,唯有恭敬傻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042章 心恨誰人
真是沒有眼色!
祁鈺暗自腹誹。
非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被劉季的傻笑惹了一肚子氣。
好在黃宜安已經磨好了墨,起身鋪展好細絹,選了一支細筆,預備先勾勒出美人身形。
執筆靜思片刻,黃宜安沾墨揮毫,不多時,美人娉婷嫋娜的身形便顯現了出來。
黃宜安又換了一支筆,細細勾畫眉眼。
長眉若柳輕蹙、眼如丹鳳微垂……
果真與她方才說的一模一樣,就是美人看起來正黯然神傷,目光投向遠處,不知是看到了誰,還是在期盼誰?
然後便是綺羅珠履,纖毫畢現,華貴不俗。
再之後是美人周圍瓊花麗苑的景致……
祁鈺看著小姑娘凝眉聚神,手下不疾不徐,便將那個「深坐顰蛾眉,不知心恨誰」的美人畫了出來。綺羅珠履、瓊花麗苑,外在的繁華瑰麗,越發襯托得美人形單影隻、煢煢孑立……
聽說黃小姐才十三歲,可這一手丹青卻如此嫺熟,真是難得。
「好!」祁鈺拊掌笑贊。
黃宜安恍然回神,在看到自己所作之畫後,卻微微變了臉色。
她原本打算畫的明明是寵冠六宮、飛揚恣肆的皇貴妃,可為何畫出來的卻是深宮失寵、黯然神傷的鄭氏?
前世她縱然過得再艱難,都能說服自己淡然以對,端著皇后的身份,看著身為寵妃的鄭氏上躥下跳,有羨慕,有不甘,卻從沒有惡毒地詛咒過鄭氏失寵。
可是眼前這幅畫……
原來,饒是她再三告誡自己何為皇后,何為一國之母的端方大義,卻還是忍不住心生嫉妒,甚至發狂地詛咒鄭氏失寵,體驗一回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後宮女子晦暗漫長的人生嗎?
前世,她活得真是太戰戰兢兢、太小心翼翼了,以至於心底最深處、最真實的念頭,連想都不敢想一想……
「黃小姐年紀雖小,卻筆力不俗,這一手好丹青,便是比起擅畫的文士,也不遑多讓!」祁鈺站起身來,踱到黃宜安身邊,一邊仔細觀畫,一邊笑贊不已。
熟悉又陌生的龍涎香伴著誇讚侵入鼻尖、心頭,黃宜安驀地心神一凜,微微撤開兩步,頷首謙遜道:「不敢當。」
老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回,她一定要遠離這個人,遠離前世連嫉妒怨恨都不敢流露以至於連自己都騙了過去的人生!
黃宜安一瞬間流露出來的強烈的躲避撇清,讓祁鈺微微一怔,心底怏怏。
難道他是瘟疫嗎?要這麼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黃宜安作為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如此表現才算是正常。這才略略壓下了心中的不虞。
黃宜安擱筆,施禮告辭道:「時辰不早了,離家時稟明了家母歸家的時辰,再不回去,恐遲了讓她擔心。請恕我先行告辭。」
祁鈺聞言,看了看外頭的天色。
日近中天,陽光大熾,馬上就到午膳的時間了,確實也不好再作挽留,只得惋惜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原本還想請黃小姐親手紮制紙鳶呢!」
黃宜安連忙謙遜推辭道:「我紮紙鳶,只不過是偶爾一玩罷了,怎麼比得上五丈風的大師傅們手藝精湛?不敢誤了公子的事。」
這是要徹底撇清的意思了。
祁鈺有些失望,心中微微不悅,卻又覺得這番話無可挑剔,只得強忍了,點點頭,目送黃宜安出了廳堂。
劉秀連忙相送。
一路穿過庭院,從後門離去。
「黃小姐請稍待,我已經吩咐了車夫送您回家。」劉秀笑道。
這時節走路回積慶坊,肯定是趕不上午飯了。
黃宜安剛要致謝,就見一個身著短褐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滿臉堆笑地躬身問道:「敢問可是積慶坊黃大人府上的小姐?」
黃宜安愕然,不答反問:「你是何人?」
中年人便應道:「小人是馬記車行的車夫。有位叫張瀾的公子,請小人在此等候黃府的小姐。」
黃宜安一愣,旋即笑道:「那就有勞了。」
她早上是趁英國公府的馬車過來的,眼下因為明緗之故,張溪不得不提前離開,她便落了單。
沒成想,張瀾這般心細,竟然提前雇好了馬車,吩咐車夫一直等在這裡。
劉秀扶黃宜安上了馬車,含笑目送馬車駛出了巷子。
馬車上,阿梅覷著黃宜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沒想到,張四少爺是個如此細心體貼之人。」
黃宜安唇角微揚,點點頭,杏眸裡泛起一絲暖意。
阿梅見狀也笑了。
張四少爺堪為良配,小姐亦心有所善,兩家長輩更是積極促成這門親事,這真是太好了!
「小姐,那您還去書肆嗎?」阿梅笑問道。
「去啊。」黃宜安朗然笑道,「家裡的書來來回回就那幾本,怎麼能夠棟哥兒將來讀書之用?」
阿梅想到書房裡那滿滿兩架子書,不由地替不愛讀書的黃棟掬一把同情淚,也愈發敬服黃宜安。
小姐就是厲害,那麼多書都不夠她讀的呢!
……
五丈風後院廳堂內,黃宜安一走,祁鈺便拿起畫卷,一面細細觀賞圖上的美人,一面問道:「你可告訴黃小姐朕的身份了?」
劉季心中「咯噔」一下,想起黃宜安先前的囑託,為人為己,終是低頭應道:「未得陛下允准,小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叮囑黃小姐陛下身份尊貴,讓她萬不可怠慢。」
祁鈺滿意地點點頭,道:「做得不錯。」
正咬牙預備接受責罰的劉季,沒有料到非但沒有被責罰,反而得了一通誇讚,怔愣之餘,不由地長吐一口氣。
黃小姐果然一如既往地是他的福星!
「這美人圖,朕便帶走了。」祁鈺說罷,吩咐馮林,「收好了,仔細別暈了墨。」
馮林應諾上前,將畫卷仔細吹乾後,又小心地卷起收好。
劉季連忙躬身道:「陛下不如等紙鳶紮好,再……」
祁鈺揮手打斷他的話,道:「不用了。」
他要的又不是紙鳶。
「是是是。」劉季連忙恭聲應道,自以為摸透了皇帝的意思,吹捧道,「宮中的匠人自非敝店的師傅們可比。」
祁鈺也懶得糾正他,問道:「對了,你可知黃小姐緣何學習宮中禮節?」
想到黃宜安先前那絲毫不錯的宮禮和那番事涉閨譽的說辭,他不免心生好奇。
難道真是為了選后,特地同張溪學的?
祁鈺暗自揣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043章 各家心思
劉季聞言一愣,心說:這我怎麼知道!
然而發問的是皇帝,他當然不能也不敢這麼回答。
仔細想了想,劉季遲疑道:「或許,與英國公府有關。」
比如目光恨不能黏在黃宜安身上的張瀾。
然而此事關涉黃宜安的閨譽,即便問的人是皇帝,他也不能胡亂揣測應答。
祁鈺聽罷,瞅了劉季一眼。
這不廢話嗎?
小姑娘明明白白地告知宮禮是跟張溪學的,能不跟英國公府有關嗎?
轉念又一想,五丈風即便是再聲名在外,到底也只是一介商賈,在開國功勳英國公府面前完全不夠看,因此劉季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見從劉季這裡問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祁鈺便也止了心思,道:「聽說黃小姐出手,價格都在百兩之上。既是如此,馮林,你且取二百兩銀票來。」
劉季慌忙躬身道:「黃小姐為小人專請,酬勞自然要由小人支付。怎敢勞煩陛下?」
「朕富有四海,還不至於為了這兩百兩銀子貪你的便宜。」祁鈺高貴冷然地回絕了。
他請人作畫,銀子自然得由他出。
馮林已經取了兩張百兩銀票來,笑著遞給劉季。
劉季不敢不接,只得躬身受了,再三謝恩。
「你若是真心感激朕,不如就請朕去豐樂樓一品民間美食,如何?」祁鈺很給面子地笑道。
馮林捏了捏癟癟的荷包,沒有拆穿皇帝闊氣賞人,眼下囊中羞澀,大約吃不起豐樂樓酒宴的現實。
「多謝陛下賞光,這是小人無上的殊榮!」劉季歡喜應道。
跟皇帝同席吃過酒,對於他和五丈風來說,可是最有效的宣傳。
雖然事實是,皇帝坐著悠然品嘗珍饈美酒,而他則站著賠笑布菜。
不過,伺候皇帝也不是人人都能享有的殊榮嘛!
等酒足飯飽後,祁鈺大方地將桌上沒動過多少的酒菜全都賞賜給連茶都沒有喝過一口的劉季,只隨身帶著美人圖,施施然下樓離開了。
回宮的路上,祁鈺叮囑馮林等人:「萬不可對外洩露,朕拿兩百兩銀子買的這幅美人圖!」
母后和張首輔一向對他要求嚴格,每個月他能自由支配的銀子都是有固定數額的。這兩百兩銀子可是他為數不多的個人積蓄的一部分,即便是母后和張首輔知道他花用了,也不會多說什麼。
但要是知道他花了兩百兩銀子就買了這麼一張美人圖,那可就說不定了……
馮林等人自是恭聲應諾。
然而等一回宮,應付完李太后之後,馮林轉頭就把這個秘密悄悄告訴了乾爹馮永亭。
馮永亭思索片刻,問:「陛下是愛那幅美人圖,還是……」
愛畫美人圖的人。
馮林明白馮永亭話中的未盡之意,連忙躬身答道:「陛下沒說。不過,孩兒以為,圖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言下之意,皇帝愛的是畫美人的美人。
馮永亭也是這麼想的,遂點點頭。
馮林小聲問道:「那此事,乾爹會告知張首輔嗎?」
當年馮永亭和張首輔聯手擠走了當時的內閣首輔高珙,並借機將時為末輔的張圭推上首輔之位。這些年來,兩人更是合作無間,內閣的票擬,只要是出於張首輔授意,馮永亭作為輔佐皇帝批閱奏章的司禮監秉筆大太監,都會批紅准允。
此事或許關係到立后,如此大事,雙方當然得事先通個氣。
馮永亭也是這麼想的,但謹慎起見,他還是叮囑道:「此事容我再想一想。陛下那裡,千萬不能露了痕跡。」
否則,違逆聖旨的罪名一旦扣下來,不但馮林保不住,連他都要跟著吃掛落。更為重要的是,往後再想要在皇帝身邊安插人,可就難了。
馮林不是頭一回幹這樣的事情了,十分諳熟,點頭應下。
接下來的幾日,馮永亭記掛此事,不著痕跡地觀察皇帝的一言一行,卻並未發現任何端倪,便自心慢了下來。
皇帝是他一手帶大的,即便是李太后,都未必有他和皇帝相處的時日多,所以馮永亭自認為對皇帝十分瞭解——拋開帝王的身份,那就是一個乖順聽話、無甚心機的普通少年。
這樣的人,是藏不住心事的。
或許,皇帝是由於不諳世事,這才會當了冤大頭,花兩百兩銀子,就買了一幅隨便一個宮廷畫師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的美人圖。
……
宮中一切安穩如故,黃府卻突生微瀾。
那日黃宜安從五丈風歸家之後,王氏便連忙將她拉進內室,低聲問道:「今日怎麼樣?」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黃宜安卻明白王氏問的是她和張瀾之事。
今早張瀾跟隨張溪一起來接她的時候,非但沒有避著人,反而特地給母親問了安。少年郎沉穩大方又清俊挺拔的模樣,博得母親讚不絕口,笑得比廊下開著的木槿花還要燦爛。
想到五丈風後院門外那輛特地等待自己的馬車,黃宜安不禁露出了笑容。
雖不是女兒家懷春的嬌羞,卻也眼波微漾,暖意薰薰。
王氏看了,心中大悅。
怕閨女不好意思,王氏便體貼地放了人,轉頭便將阿梅叫來,將今日之事一一細問。
得知張瀾對待黃宜安尊重又體貼,王氏不由地長舒一口氣。
但是聽聞明緗鬧了過去,又當眾和張池拉拉扯扯的,王氏便凝了眉,半晌,吩咐道:「此事關涉明小姐閨譽,萬不可再提。」
至於和英國公府的這門親事,也得好好地再考慮考慮。
畢竟,明緗若是果真和張池牽扯不清的,自家閨女嫁過去後,作為庶弟媳,肯定免不了被一向仇視她的明緗欺負。
……
英國公府正院飯廳,男女分席,默然用膳。
明緗機械地扒著碗裡的飯,嗓子眼卻堵得一口都咽不下去。
她一直以為,張溪才是自己嫁給張池的最大阻礙,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英國公夫人,她嫡嫡親親的姨母!
今日馬車一出五丈風後院的巷子,張溪便冷了臉,直接吩咐車夫立刻回府。
等一回到府中,張溪便怒氣衝衝地直奔正院,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稟報給了英國公夫人。
正在擔憂中的英國公夫人,聞言先是鬆了一口氣,慶倖明緗是衝著張池去的,沒有壞了張瀾和黃宜安的親事,而後便是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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