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大白牙牙牙 -【渡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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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4-14 04:51 PM

第六十章

  在以前,衡玉一直以為宓宜眼角的芙蓉花是普通印記。

  畢竟那個印記很美,出現在宓宜眼角,反倒是為宓宜的容貌增色幾分。

  但現在看她師父的樣子,這很有可能是一種禁制,越是美豔,越是潛藏著危機。

  在衡玉走神想著事情時,游雲抬眸瞥她一眼,把她的心思看出了個十足十:「徒弟,想套你師父我的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衡玉抬手蹭了蹭鼻尖,恭恭敬敬端起茶壺,幫游雲把空了的茶杯斟滿:「我怎麼會套師父你的話呢,我這是在誠心誠意請教師父問題。身為師父,為徒弟解惑不是應有之意嗎?來,師父喝茶。」

  她這個慇勤模樣,游雲十分受用,心說自己徒弟終於開竅,懂得孝敬他這個做師父的了。

  輕咳兩聲,游雲慢悠悠端起茶杯,修長的手指拈起杯蓋,輕輕撥弄著水面:「之前你在給我的來信中有提到過,說你在平城遇到了宓宜。是不是她和你說了什麼?」

  衡玉想了想,沒反駁,順著他的話說道:「宓宜說,只要我不排斥雙修,宗門的所有安排對我而言都只有好處。」

  游雲點頭:「這話倒也沒錯。不過宓宜叛逃宗門的時候修為不夠,對於那等秘辛還是未知全貌。」

  一聽到這,衡玉就知道有戲,她連忙坐直:「師父,是什麼秘辛?」

  「其實在以前,合歡宗弟子可以自行選擇是否借助傾慕值來突破境界。借助傾慕值可以讓前期的突破變得容易,但從元嬰期突破到化神期時就會變得非常困難。」

  「所以那時候,天資出眾的弟子都是不允許借助傾慕值突破境界的。只有那些長生大道無望的弟子,才會採用傾慕值來突破。」

  尋常資質的弟子,靠著傾慕值來降低進階難度。

  然後上限可能只有築基期的,最後突破到了結丹期。

  上限只有結丹初期的,最後可能突破到結丹後期,甚至機緣到了,連元嬰期都有可能達成。

  正因如此,那段時間合歡宗勢力大漲,迅速在十三宗裡脫穎而出,位列一流宗門前列。

  「但後面出事了對吧。」衡玉眨了眨眼,接著游雲的話說。

  「對,出事了。」

  「是什麼事?」衡玉連忙問道。

  游雲用手指輕叩桌面:「都說了是宗門秘辛,能隨隨便便告訴你嗎?而且你現在才築基巔峰,瞎操什麼心?」

  衡玉:「……師父你瞧不起人。」

  果然是便宜師父,居然攻擊起徒弟的修為來!

  她這個年紀就有這種修為,扔出去都要被誇一句驚才絕豔的好嗎!

  游雲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但沉吟片刻,游雲還是溫聲寬慰她:「別瞎想那麼多,免得心境出現漏洞。你看你師父我現在不還是順順利利修煉到了元嬰後期?」

  只不過是,在元嬰後期寸步難進罷了。

  這些年,合歡宗從一流宗門前列滑落到末位,和這完全拖不了干係——因為合歡宗是八大正道門派五大邪道宗門裡,唯一一個沒有化神期坐鎮的宗門!

  最頂尖那部分的實力不如人,話語權自然就少了,地位也自然會有所跌落。

  衡玉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會這麼執著於知道合歡宗的秘辛,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剛穿過來時順利接收了原身的記憶,但原身出事那段時間的記憶卻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一樣,無論她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這讓衡玉覺得合歡宗內部很危險。

  危險到,即使是坐在她對面的游雲,她也不敢完全信任,把事情全盤托出。

  沉吟片刻,衡玉只好放棄追問。

  至少游雲有一句話說得對,她現在才是築基巔峰修為,就算知道了所有真相,也是無能為力居多。

  果然還是得好好修煉提升實力。

  -

  清晨,衡玉結束打坐。

  梳洗過後,她換上一身青色長裙走出房門,去隔壁尋了悟。

  她到竹林的時候,瞧見了悟正站在屋簷底下,手捧經書為另一個小佛修解惑。

  他神情專注,時不時點指經書,以經書上的內容來佐證自己的話。

  小佛修只有煉氣巔峰修為,邊聽了悟的話邊連連點頭。

  衡玉笑了下,踮腳折了自己面前的竹葉片,握在指尖把玩,同時腳步輕盈湊過去。

  走得近些時,她聽到小佛修說「多謝師兄,我都已知曉了」,然後小佛修就接過了悟手中那本經書,高高興興離開。

  早在衡玉接近竹林時,了悟就已經察覺到她的氣息。

  了悟目送著自己的師弟離開,這才轉身看向衡玉,眉眼不自覺染上三分笑意:「怎麼來得這麼早,這時候去試劍台,比試應該還未開始。」

  「在自己的屋子裡待得無趣,就過來找你了。」

  衡玉把自己手上的竹葉片遞給他。

  了悟伸手接過,握在手裡把玩了下,不清楚她想要做些什麼。

  衡玉點了點自己的頭髮:「今天用的木簪素了些,你幫我把竹葉片插上去做裝飾。」

  了悟這才反應過來。

  他比衡玉高了大半個頭,直接走到衡玉身側,比劃片刻,找了個最合適的位置幫她把竹葉插上。

  衡玉抬手撫了撫頭髮,滿意點頭。

  「貧僧的儲物戒指裡有不少材料,等今天的比試結束,貧僧給你刻個新的木簪吧。」

  衡玉隨意一笑:「你不嫌麻煩就行。」

  「不麻煩。」

  「你們兩個——」旁邊竹屋突然傳來一聲嘆息,了緣斜靠在門框側,不知道站在那裡聽了多久看了多久。他眉梢盡是輕挑的笑意,「洛主明知道我對你不一般,和了悟師兄親近時也該考慮我的住處就在旁邊啊。」

  衡玉放下手,笑問:「了緣師兄待我當真不一般?」

  「那是自然,難道是我表現得不夠明顯嗎?」了緣有些詫異。

  「那我提出什麼要求,了緣師兄都會答應?」

  了緣揚眉,不知道她繞了那麼一個大圈子到底想說什麼:「只要力所能及範圍內,我當然都會答應。」

  衡玉嘴角扯出一絲弧度,假笑道:「那請了緣師兄閉嘴,然後回屋待著吧。」

  了緣:「……」

  他有些落寞地輕嘆口氣:「我現在明白了,當世神女的脾氣也不好,居然公然把她的愛慕者拒之門外,這真是讓我黯然神傷啊。」

  聽著他們兩個的對話,了悟失笑搖頭。

  因為劍宗地理位置的緣故,這裡時常狂風大作,瞧著衡玉的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了悟沒讓他們再對話下去,直接出聲道:「洛主,外面風大,你先進屋吧。」又朝了緣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然後他就領著衡玉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了悟的房間一如既往地簡單。

  因此一走進來,衡玉就瞧見那放在他床頭的紙貓和草蜻蜓。

  她走過去,點了點紙貓的額頭,又揉了揉紙貓的肚子,這才走到桌邊坐下。

  了悟坐在她對面,給她遞了塊玉簡。

  「這是什麼?」衡玉邊問邊伸手接過玉簡,將玉簡遞到額前。

  神識讀取玉簡,衡玉發現裡面是前來參加法會的各宗精英弟子的資料。她接下來的對手常席一也在其中。

  ——常席一,劍宗弟子,築基巔峰,使左手劍,絕招碧海波濤劍陣。

  資料看似只有一句話,但連常席一擅長使用左手劍和絕招是什麼都寫了出來,這調查得已經算是很細致了。

  畢竟常席一在劍宗裡並不算特別高調。

  「這是無定宗收集的?」衡玉放下玉簡,問道。

  了悟特意為衡玉泡了杯花茶。

  他把茶杯推到她面前,順便回答她的問題:「合歡宗應該也在收集,不過估計還要一兩日才能收集完畢,所以你先看貧僧這份。」

  他當然知道常席一這個對手對她的威脅並不大。

  但他既然已經得到這份玉簡,自然要拿給她瞧瞧。

  「我已經許久沒和同境界對手過招,正好借他試一試我的劍法。」

  衡玉端起茶杯,喝了口茉莉花茶。

  自從跟在了悟身邊,她基本沒什麼機會動手,手中的長劍已經很久沒見過血了。

  等她把茶杯放下,了悟再次為她續滿茶水,又說:「他們好像在做竹筒飯和竹葉糕,你要用些嗎?」

  衡玉眉梢微挑,調侃道:「無定宗的廚師真會就地取材,你也不管管他們。」

  這又是竹葉糕又是竹筒飯的,看來這居住地附近的竹林也被摧殘得不輕。

  了悟搖頭道:「無定宗門規,只是不允許他們禍害宗門裡的竹林。在宗門之外,這條門規就不適合再用了,貧僧也不好約束他們。」

  衡玉啞然失笑。

  這言外之意太明顯了,合著不是自家的不心疼,別人家的愛怎麼禍害怎麼禍害。

  於是她忍不住朝了悟眨了眨眼,一副看穿他心思的俏皮模樣。

  了悟垂眼輕笑了下。

  -

  用過早膳,衡玉和了悟兩人乘坐仙鶴前往試劍台。

  這時候,試劍台已經人聲鼎沸。

  一百零八個擂台完全被啟用,練氣期、築基期、結丹期的修士們劃分區域進行打鬥,你來我往,每個人手段盡出,場面十分火熱。

  擂台附近有很多修士在觀戰,或是觀察對手,或是單純在給自己尋樂子。

  衡玉從仙鶴背上跳下來,拍了拍自己的手,環視一圈後,對了悟說:「我們要去看哪裡?」

  了悟說:「去看看築基期的打鬥吧。」

  衡玉點頭道:「也好。」

  兩人走到專門劃分給築基期比試的擂台。

  在三個大境界中,築基期的擂台是最多的,足足有六十六個。各大宗門數量最多的當然是練氣期弟子,但內門弟子多處於築基期和結丹期。其中結丹期難晉升,前來參加法會的人中,自然是處於築基期的人數最多。

  這裡也是最熱鬧的一塊區域。

  走進這片區域後,衡玉仔細環視一圈,瞧見舞媚正在進行比試。

  她指著舞媚所在的擂台,對了悟說:「我們過去那裡看看吧。」

  「好。」了悟都無所謂,她高興就好。

  穿過人流,衡玉很快走到舞媚所在的那座擂台旁邊,餘光掃到一個背負重劍、身穿劍宗內門弟子服飾的年輕男人,衡玉笑道:「原來是俞道友。」

  俞夏的目光一直落在舞媚身上。

  聽到衡玉的聲音,他才側過頭,認出她和了悟後連忙掐訣和兩人行禮。

  衡玉回禮,隨口問道:「俞道友是過來看舞媚比試的嗎?」

  俞夏解釋:「正巧路過。」

  那是有夠巧的。

  不過兩人不熟,衡玉也不好打趣他,點了點頭就略過這個話題,仰頭看著擂台上方的舞媚。

  擂台上的打鬥已經進行到關鍵階段。

  閃身之間,舞媚掐訣召喚出一道水柱。

  那道水柱看著平平無奇,但當水柱散落成漫天水花後,頓時化為漫天冰刃,在陽光的渲染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來。

  冰刃迅速朝下方的對手直斬而下,將對手團團圍住。

  她的對手反應也很迅速,直接召喚出一系列法寶,想要化去這道攻擊。

  但法寶剛剛召喚出來,舞媚已經欺身而上。

  纏繞在她手中的紅綾看似柔軟,實際上比一般寶劍還要鋒利。

  為了搶佔先機,舞媚迅速拋出紅綾。紅綾在空中暴漲,圍住對手的四面八方,讓他深陷於冰刃的攻擊中再也沒有逃脫的可能。

  當紅綾再次散開時,她的對手已經被冰刃集中,昏迷倒地。

  「合歡宗,舞媚勝!」負責裁決比賽的裁判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宣佈結果。

  舞媚低頭瞧一眼自己的魂牌,看到上面順利積了十分,唇角微揚。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領,任由大片雪白肌膚裸露出來,笑著道一句「承讓」,就直接從擂台飛下來,來到俞夏身邊。

  「你怎麼過來了?」舞媚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出聲詢問俞夏,同時瞥不遠處的衡玉一眼,揮手和她打招呼。

  「知道你有比賽,就過來看看你。」俞夏抬眸看向舞媚,有些欲言又止。

  舞媚聳肩。

  在她做出這個動作時,肩膀的衣服有些往下滑落。俞夏連忙伸手為她壓住衣服。

  舞媚神色自若地伸手,自己扯住衣領。

  她看向站在旁邊看戲的衡玉,再次揮了揮手:「我沒什麼事了,先走啦。」

  說完,她直接牽著俞夏離開原地。

  衡玉注意到,在舞媚牽著俞夏的手時,周圍有不少道凌厲的目光向舞媚殺去。

  顯然,那些都是劍宗弟子貢獻的。

  不過,在下一刻,被舞媚牽著走的俞夏舉起他手中長劍,神色明顯冷淡下來。於是週遭那些目光緩緩退去。

  這一對,還真是奇怪。

  衡玉瞧了兩眼,緩緩收回目光。

  她抬手撥弄自己頭頂那片碧綠的竹葉片,笑著瞥了眼不遠處的巨大石碑——在那上面有今天的出戰順序。

  「就要到我了。」衡玉對了悟說。

  她話音剛落下,不遠處一個擂台上,一身黑衣的裁判高聲喊道:「合歡宗洛衡玉,對陣劍宗常席一,請雙方迅速上擂。」

  「居然這麼快。」衡玉用指腹摩挲著劍柄,對了悟說,「我先上台。」

  了悟點頭,原本想開口叮囑些什麼,但想了想,只笑道:「等你得勝歸來。」

  「放心。」衡玉笑道。

  下一刻,她閃身出現到擂台上,隨手將腰間的魂牌取下來遞給裁判。

  站在她對面的對手長相平平,氣勢內斂,整個人挺身站立,就如同一柄尚未出鞘的寒劍。他同樣將自己的魂牌遞給裁判。

  衡玉素來是戰略上藐視對手,戰術上重視對手,瞧見常席一這股氣勢,她眼睛微微眯起——看來這個對手並不簡單。

  裁判確認兩人身份無誤後,直接閃身退出擂台,這才宣佈擂台賽正式開始。

  裁判話音剛落下,『鏘』地一聲,常席一手中的長劍直接出鞘。

  資料沒有出錯,他正是用左手劍。

  下一刻,劍尖迅速向衡玉逼近,同時劍身下壓。

  衡玉腳步一轉,險險避開那道長劍。在這時候,她才正式讓長劍出鞘。她的劍鋒利無比,直接貼著常席一的脖頸而過。劍身冰冷無比,其上凝結著浩瀚而冰冷的靈力。

  這一場交鋒只在吐納之間,兩人交錯而去,然後各自站穩在原地。

  衡玉腰側的衣服被劃破,沒有傷及皮膚,但常席一的脖頸滲出絲絲血跡。

  他隨意抬手抹了把脖頸,再次面無表情舉劍,口中振振有詞,開始催動自己的劍招,並且疾速逼向衡玉。兩柄長劍不斷碰撞,撞擊發出的沉悶聲音在擂台上持續激蕩,兩人的身形變換都極快,即使是細看再細看,眼力稍微差一些的人也沒辦法准確捕捉到兩人的身影。

  沒過多久,衡玉率先往後退開兩步。

  這場攻勢以她先退出落下帷幕,但真正狼狽落於下風、正在大口喘氣的人——是常席一。

  衡玉衣訣飄飄,神情從容。她右手舉劍,左手掐訣,一道絕對冰涼的寒霜覆蓋在劍身上,裡面深藏著層層殺機。

  「在用劍的技巧上,你遠不如我。」一直面無表情的常席一突然出聲。

  衡玉隨意笑了笑,她看出常席一在拖延時間,不過她也正有此意:「但很可惜的是,同為築基巔峰,你的實力依舊不如我。」

  同境界之間也是分高下的。

  衡玉苦練一年的字,她的劍道基礎不如常席一,但她對劍氣的細微掌控力要遠勝大開大合的常席一。

  常席一冷冷道:「既然這樣,就讓你見識一下我最強的絕招。如果你能接下這一招,這場就算是我輸了。」

  話音落下,常席一緩緩舉起自己手中的長劍。下個呼吸之間,那柄長劍一分為六,組成一套極為復雜、攻防合一的劍陣。

  在常席一召喚劍陣時,衡玉當然不會靜靜站著等待對方的最強一擊落下。她催動靈力,長劍快而多變地往前連劈十下。冰冷的劍招朝前襲去,直接讓常席一迅速倒退,倒退,再倒退。

  就在常席一要被擊倒之前,衡玉也被常席一召喚的劍陣圍住。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常席一身體猛地旋轉,險而又險地在擂台上站住。還沒等他鬆一口氣,那被他寄予厚望、被他視為自己最強一擊的碧海波濤劍陣,直接被衡玉三劍挑翻。

  她的身形也如鬼魅般逼近到常席一身邊,長劍抬起,輕飄飄落在常席一心臟處。

  常席一想要再次掙扎,但身體脫力,整個人直挺挺往後倒去。

  「合歡宗,洛衡玉勝!」裁判瞧著常席一已經脫力,直接高聲宣佈道。

  直到裁判已經宣佈結果,站在擂台下方圍觀的觀眾才猛地驚呼起來。

  「什麼情況,那劍陣來勢洶洶,怎麼就突然破掉了?」

  「那三劍破劍陣的姿勢太帥了,這位就是合歡宗的洛主?」

  「居然能在短短時間內就找到劍陣的缺陷,直接挑翻劍陣。沒聽說過合歡宗年輕一輩裡有人擅長陣法一道啊。」

  周圍的圍觀群眾議論紛紛,顯然衡玉剛剛那番表現是真的出彩。

  他們的議論聲,擂台上的衡玉也都聽到了。

  她沒有在意,只是感受到自己腰間的魂牌微微泛起光亮。她將魂牌取出,瞧見上面的積分果然由零變更為十。

  衡玉隨手將魂牌收好,然後朝躺在地上的對手常席一掐訣行禮:「這局承讓了。」

  重新站直,衡玉從擂台上一躍而下,直接來到了悟身側,朝他微揚下巴,那神情就像在說:你怎麼不誇我啊。

  「洛主對陣法的理解越發強了。」了悟輕聲誇道。

  這一場比試,最大的亮點在於她三劍挑翻碧海波濤劍陣。

  這個劍陣是常席一自創的劍陣,當然算不上多完美。但衡玉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劍陣的缺點,這才使得她如此輕而易舉拿下這場比試的勝利。

  「你的誇獎真敷衍。」衡玉點評,「這種顯而易見的優點就不用累贅復述了,你還不如直接誇我剛剛打得特別好看。」

  「賞心悅目。」了悟順著她的話,換了番說辭。

  衡玉失笑,也不勉強他了:「我們過去結丹期擂台吧,應該要到你上場了。」

  了悟算算時間,的確是差不多了:「那我們過去吧。」

  走到結丹期擂台這邊,了悟才剛站定,身旁那個擂台上的裁判出聲喊道:「無定宗了悟,對陣幽冥宗厲無風,請雙方迅速上擂。」

  裁判話音才剛落下,臉上戴著半副黑色面具的厲無風直接閃身來到擂台中央。

  了悟撥弄著手中的念珠,瞥衡玉一眼。

  瞧見她頭上斜插著的那竹葉片有些歪了,他伸手幫她把葉片重新扶正,這才不急不慢地出現在擂台上。

  鼻端縈繞的菩提香味還沒有散去,衡玉眨了眨眼,下意識抬起手,因為害怕把葉片碰歪,所以她只是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那竹葉片。

  點完葉片後,衡玉緩緩放下手,仰頭望著擂台上的了悟。

  她基本上沒見過了悟出手,這一次他的對手比他還要高兩個境界,怕是會經歷一場苦戰。

  但這個念頭才剛浮現,了悟和厲無風就交手上了。

  雙方一交手,衡玉就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悟的實力。所謂的佛門之光,並不只是因為那『先天佛骨』而已啊。

  他一手握黑色念珠,另一手結印,神情無喜無悲,攻擊裡不帶絲毫的煞氣。在他身側,有梵音繚繞,有億萬信徒在供奉祭拜。

  他每一掌揮去,裡面都夾雜著一股足以撼動人心神的威勢。

  這股威勢,就好像是神佛從佛境裡緩緩走出來,在責罰質疑他的信徒。

  即使厲無風是修習殺戮道又如何?即使厲無風是從一場場殺伐中成長起來的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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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4-14 05:40 PM

第六十一章

  在這場比試中,了悟基本沒變換過自己的攻勢,從頭到尾都是結印揮掌,連腳步都沒怎麼挪動過。

  就是這樣平平無奇不帶煞氣的攻勢,生生壓制了厲無風整場比試。任憑厲無風怎麼掙扎都掙脫不了束縛,只能狼狽潰敗。

  贏得那叫一個乾脆俐落。

  「無定宗,了悟勝。」裁判宣佈結果時,忍不住多看了悟幾眼,他實在沒想到這場比試會打成這樣。

  擂台下方,圍觀的人群也在討論剛剛的比試。

  等了悟從擂台走下來,回到衡玉身邊時,衡玉笑著調侃道:「你真的不會打架。」

  剛剛他在擂台上的攻擊十分單調,缺乏變化。

  甚至說一句『缺乏變化』都是客氣的了,這完全就是沒有變化,一看他的出手就知道他很少打過架。

  只是因為他太強了,真正的實力遠高於紙面實力,才生生將厲無風壓制住。

  了悟點頭:「是不太會。」

  「但已經很強了。」衡玉伸手,將別在自己頭髮上的竹葉取下,遞到唇邊擋住那微微上揚的唇角,理直氣壯道,「以後遇到危險時,你記得擋在我面前。」

  了悟沒有絲毫遲疑:「這是自然。」

  衡玉伸了個懶腰:「接下來就沒我們什麼事了,我們去看看下一場比試被安排在什麼時候吧。」

  了悟點頭。

  在抬步之前,他問道:「要把竹葉重新別回頭髮上嗎?」

  衡玉這才想起來她捏在手裡把玩的那可憐竹葉。

  她低頭瞧一眼,把竹葉舉到了悟面前:「有些皺了。」

  了悟伸手,接過那片竹葉。

  他催動體內靈力,一股溫和的木系靈力將不復初時蒼翠欲滴的竹葉裹住,稍等片刻,那片竹葉在木系靈力的催動下重新恢復盎然生機。

  收起靈力,了悟抬手,溫柔地幫她把竹葉別回髮間。

  -

  看過比試安排,衡玉和了悟的下一場比試都安排在兩天後。

  已經沒必要繼續留在試劍台上,衡玉跟著了悟回到他的住處。她坐在凳子上,雙手托腮望著坐在她對面的了悟。

  在她的注視下,了悟從儲物戒指裡取出雕刻刀,把它放在桌面上。

  雕刻木簪需要一大塊木料,了悟想了想,直接取出一根從萬年菩提樹上掉落下來的樹枝。

  無定宗那棵萬年菩提樹經年累月被香燭之火繚繞,旁聽佛修誦經,早已非凡物。使用它掉落的樹枝製成法寶或飾品佩戴在身上,可以庇護佩戴者,使得她不會輕易墮劫,沾染到邪魔之氣。

  這根樹枝看著平平無奇,衡玉認不出樹枝的奇特之處。

  她安安靜靜坐著,看他一手持木料,一手握著雕刻刀。

  在開始雕刻之前,了悟問道:「你想要什麼花紋?」

  「君子蘭花紋可以嗎?」衡玉想到自己桌子上擺放的那盆君子蘭。

  了悟蘸墨提筆,在空白的紙張上畫出一朵半開半合的君子蘭。頓了頓,他又畫出其他姿態的君子蘭,任由衡玉挑選自己喜歡的款式。

  衡玉指著那朵半開半合姿態的君子蘭:「還是這個好。」

  了悟又問她要了根木簪。

  認真撫摸木簪的紋路,了悟沉吟片刻,就對如何雕刻木簪這件事心中有數了。

  他垂下眼,認真雕刻著木料。雕刻刀在他手中不停翻飛轉動,木料碎屑紛紛揚揚飄落到桌面上。

  衡玉瞧了一會兒,只覺得睏意上湧,她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即使是在聚精會神雕刻木簪,了悟還是注意到她的睏意。

  他劃完一刀後,暫時停下手上的動作:「不如你先回你房間睡會兒吧,等雕刻完木簪了,我再過去尋你?」說到後面,他語調略微上揚,帶著些詢問意味。

  衡玉搖搖頭:「不用了。」

  她伸了個懶腰:「我趴在桌子上睡會兒吧。」

  說完,衡玉直接把頭枕在手臂上,趴在桌子上閉眼睡著。

  了悟手中的動作一直停頓。

  直到感覺到她睡著了,他才動作極輕地從椅子上起身,將木窗合上些許。窗外那爭先恐後鑽進來的陽光被擋住大半,只有些許打在她纖細的脊背上,懶洋洋照著她。

  了悟重新坐下,給她掐了個閉耳訣,這才重新握起雕刻刀。

  手中的木簪逐漸成型。

  就在了悟打算進一步打磨時,竹屋外響起『噔噔噔』的腳步聲,敲門聲伴隨著了念小和尚激動的聲音一道傳來:「師兄師兄,快來開門。」

  了悟下意識抬眼看向衡玉。

  她無知無覺繼續睡著,顯然有閉耳訣隔絕聲音後,並沒有被了念鬧出來的動靜吵到。

  了悟把手中的東西都放下,起身走去開門。

  大門打開,了念興沖沖想要進屋。

  了悟攔下他:「出去說吧,洛主在裡面休息。」

  了念下意識往竹屋裡面瞥了眼,只可惜視線被了悟遮擋了大半,他基本什麼都沒看到。了念撓撓頭,應了聲『是』就往外退出去。

  師兄弟兩人在交談時,衡玉緩緩睜開眼睛。

  她抬手摸了摸耳畔,自己掐訣除掉閉耳訣,窗外了悟和了念交談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師兄,你托宗門借來的《無相陣法》已經送到……還有合歡子也送來了……」

  衡玉隱隱約約只能聽清這些話。

  她伸手推開窗戶,往外眺望。

  了悟正在認真聽著了念說話,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他轉身瞥了衡玉一眼,朝她輕笑了下。

  很快,了念把自己手上的東西轉交給了悟,然後就快步離去。了悟捧著手中那幾樣東西,折返回屋子裡。

  「了念給你送了什麼過來?」衡玉隨口問道,順便拎起茶壺給他倒了杯水。

  屋外太陽有些刺眼,這個天的確容易感到口渴。

  了悟重新坐回衡玉對面,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把手裡的東西全部推到她面前:「這些是為洛主準備的。」

  衡玉垂眼,看著那些被了悟推過來的東西——

  《無相陣法》是黑白學宮的陣法書籍,雖然不算多貴重,但輕易不會外借。現在拓印本就安安穩穩擺在她眼前。

  而那顆擺在木盒裡的黑色果實,依照她剛剛聽到的內容,應該就是合歡子——這樣東西在合歡宗非常稀有。

  稀有到,即使是合歡宗,目前也只剩下兩顆合歡子。

  它可以代替傾慕值來幫助合歡宗弟子破境。

  可以說,這顆合歡子如果拿到合歡宗掌教面前,合歡宗掌教肯定願意拿出許多珍稀材料做交換,以換取這顆小小的合歡子。

  「為我準備的?」衡玉重復一句。

  「前些日子,洛主不是還在擔心傾慕值的事情嗎。現在有了合歡子,衝擊結丹期時就不必擔憂你的傾慕值不夠了。」

  了悟解釋。

  他擔心她會不接受,補充道:「合歡子是當年合歡宗祖師所贈,在無定宗封存了很多年。這兩樣東西都是貧僧用自己的宗門貢獻值換取的,只是舉手之勞,並不會對貧僧產生什麼影響。」

  衡玉伸手撫摸木盒邊緣。

  看著那靜靜躺在木盒裡的菩提子,衡玉笑了下,狀似不經意般問了悟:「合歡子只有一顆,以後我從結丹期突破到元嬰期了怎麼辦,你就不怕我賴上你嗎?」

  了悟伸手,指尖搭在木盒另一側邊緣:「洛主……似乎不高興?」

  他生來就有庇護眾生之責,但這世間芸芸眾生在他眼中不分貴賤,也面容模糊。

  眾生於他,很多時候都是一個符號。

  她應是他唯一妄念。

  他只是……想對她好些罷了。是他的方式用錯了嗎?

  想到這裡,了悟捏著木盒的指尖微微用力,以至於指尖逐漸泛白。

  很快,他又覺得有些頹然和悵然失措。

  ——他的確,從不知曉如何才算是對一個人好。

  衡玉不知道了悟在想些什麼。

  她只是感應到,腰側那塊玉牌在微微發熱。那股熱度自腰側一路蔓延開來,讓她只覺得心頭滾燙。

  她下意識抬眼看向他,只能看到他面色平常,唯有一雙眼睛溫和若清風明月,讓人瞧上一眼,就不自覺心生沉淪。

  衡玉笑起來:「為什麼會覺得我不高興。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合歡子的確過於貴重。」

  了悟心下稍安:「這東西對洛主有用就好。」

  「好吧,我不跟你客氣,免得你多想。」衡玉抬手,將合歡子和《無相陣法》全部收進儲物戒指裡。

  她伸了個懶腰:「木簪估計還要一兩個時辰才能雕刻好,我先回屋翻看《無相陣法》,遲些再來找你一道用晚膳?」

  她臉上那淡淡的笑意,在走出竹屋那一刻徹底消散無蹤。

  摩挲著腰側的玉牌,衡玉快步走出竹屋,走回到那片鳶尾花海。

  盤膝坐在鳶尾花海裡,衡玉拿出玉牌翻看,發現裡面的傾慕值已經變成了『7200』。

  盯著玉牌看了好一會兒,衡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傳音符,詢問她師父現在在哪裡。

  -

  一刻鐘後,衡玉來到游雲的住處。

  他身為元嬰修士,沒有和弟子們住在一起,劍宗另外給他安排了一座寬敞的洞府。

  踩著一地咯吱作響的落葉,衡玉走到游雲面前。

  她有些嫌棄道:「師父,你好歹掐訣把地上的落葉清理一下吧。」

  游雲:「……你不應該反省一下自己嗎?為師父打掃院子,這不是身為徒弟該做的事情嗎?」

  「哦。」衡玉果斷轉移話題,「師父,說正事吧,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問你要樣東西。」

  她甚至都沒坐下,就迅速把自己想要的那樣東西說了出來。

  「……我想合歡宗應該會有這種東西吧。」

  聽完她的話,游雲臉上浮現嫌棄之色:「有是有,怎麼,你打算用在那位佛子身上?不是吧不是吧,我怎麼教出你這種一心一意做善事的孽徒!也太沒有為師的風采了!」

  衡玉暗暗翻了個白眼,但明面上,她還是笑意盈盈說道:「師父,舞媚、慕歡總是對我說,我拜到你門下是件非常幸運的事情,你對自家人出手非常大方,素來有求必應。」瞧著游雲下意識坐得筆直,衡玉心中好笑,繼續再接再厲說道,「結果我問你宗門秘辛,你不樂意告訴我,現在問你要個東西,你也推三阻四……師父,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徒弟了?」

  游雲被噎了一下。

  他合攏摺扇,扇骨在桌面上用力敲了敲。

  「你以為這種東西很容易得嗎……好吧,我承認,宗門裡的確有那樣東西的種子,但你知道要讓它從種子到結果,需要用什麼澆灌嗎?需要你的血啊笨蛋。」

  這上千年歲月裡,游雲見過很多人。

  那些人在完成攻略任務後,依舊希望自己的攻略對象為自己獻上所有。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會覺得攻略對象對自己的好是一種負擔的笨蛋。

  最最重要的是,這樣的笨蛋居然是他的徒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4 05:46 PM

第六十二章

  游雲罵完之後,端起酒杯想要喝兩口酒。

  冰涼的酒杯觸碰到唇畔,才發現裡面的酒水已經被他喝光。游雲有些生氣地把酒杯砸在桌面上。

  院子裡的石桌材質很堅硬,杯底和石桌相撞時發出沉悶聲響。

  衡玉微彎下腰,幫他把酒滿上。

  游雲左等右等,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衡玉開口。他抬手,修長的食指落到太陽穴上輕輕揉起來:「說話啊,我不知道自己收的徒弟什麼時候變成了個啞巴。」

  衡玉失笑,淡定反問:「師父想聽我說什麼?」

  看到她這副樣子游雲就覺得心煩:「這凳子擺在那裡不就是給人坐的嗎,你站著礙我的眼了,快些坐下。」

  衡玉乖乖坐下。

  游雲無奈搖頭,主動問道:「你現在對那位佛子是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衡玉平靜道。

  她是個相當理智的人。

  雖然知曉感情一事並非喜歡就一定要廝守相伴終生,可一旦動了情,人就容易變得不知足,想要得到更多。

  所以,即使了悟是她所欣賞喜歡的類型,但她也讓自己僅止於此,一直強行壓制自己心中悸動,沒有讓那些喜歡進一步變為男女之間的喜歡。

  游雲想了想,點頭:「這樣也好。你想要那樣東西,說明你對於完成內門任務一事胸有成竹,完成內門任務之後呢,你是怎麼想的?」

  衡玉垂下眼。

  一垂下眼,她就看到自己左手戴著的那串鈴鐺手鏈和右手戴著的木鐲子。

  這兩樣東西都是了悟親手做給她的。

  撫摸上右手那個木鐲子,衡玉有些無奈。

  因為渡情劫需要讓了悟對她動情,所以她撩撥他,親近他,蠱惑他,調戲他……

  而由始至終,成為了悟的應劫之人,助他渡過情劫,這都是她心甘情願,所以她並不覺得自己存在什麼吃虧的情況。

  但了悟總覺得她吃了虧。

  衡玉原本打算完成內門任務後,就折返回合歡宗安心修煉,一心追求她的逍遙大道,與了悟此生不復相見。

  但這段時間她試探過兩次,發現了悟的性子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執拗。他既不想辜負佛門,又不想辜負她,而他想到的兩全之法,大概就是庇護她漫漫此生。

  可是——沒有必要。

  當他真的成佛,便也情愛不復。

  那時候,她與這芸芸眾生,在他眼中都會毫無區別。

  那樣東西能助他快速忘情,這只會幫他更順利地成就佛道。

  游雲等了一會兒,發現衡玉一直在走神,不由出聲道:「怎麼不說話?」

  衡玉回神,隨意笑了下:「師父不是問我想法嗎,我就在心裡想了想。」

  游雲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

  因為動作幅度有些大,他的衣領稍稍滑落些許,露出精緻的鎖骨。

  隨意扯好衣領,游雲用手托腮,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說說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衡玉眉梢微挑,倒也沒瞞他。

  等她說完自己的想法,游雲沒有馬上說話。

  他慢條斯理端起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隨意把酒杯往後一拋。酒杯砸在草坪上,游雲從凳子上起身,走到衡玉身邊,一隻手懶洋洋搭在她的肩膀上。

  「徒弟,你問我要那樣東西,到底是想著幫他更順利地成就佛道,還是——想以此來日日夜夜提醒自己,不能對他動情?」

  衡玉動了下,想要回頭看向游雲。

  游雲手上略一用力,按住衡玉的動作。他低低一笑,笑聲比那陳年佳釀還要醉人:「沒必要告訴我答案,答案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

  「放心吧,你難得求為師要一樣東西,為師怎麼會不滿足你?我遲些就給宗門傳訊,讓宗門把那樣東西的種子送來給你。」

  說罷,游雲拍拍她的肩膀,貼在她耳畔說一句「你要好自為之」就瀟瀟灑灑走進他的屋裡。

  空曠的庭院再度安靜下來。

  只有清風穿過院子時搖動梧桐葉發出的簌簌聲響。

  靜坐許久,衡玉抬起右手扶住自己的額頭。

  然後逐漸笑出聲來。

  笑夠之後,衡玉從椅子上起身。

  她抬手理順自己衣擺的褶皺,對著屋裡掐訣行禮:「師父不愧是宗門裡傾慕值最多的人。之前倒是我有些自欺欺人了。」

  「我自詡是個相當理智的人,可感情有時候就是極端不理智的。我承認,自己的確是想借著照料那樣東西,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對他動情。」

  僅靠她的理智,似乎有些不夠用了。

  她需要外物來督促她提醒她。

  「此事,就麻煩師父了。」

  -

  竹屋裡,了悟安靜坐在窗邊打磨木簪。

  他打磨得很仔細,把木簪表面打磨光滑後,才拿起極小的雕刻刀刪改細節。

  一直忙到夕陽西下,餘暉從窗外透照進來打在他的身上,了悟才放下手上的工具,拍掉膝上的木屑,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個帶有素雅花紋的木盒,小心翼翼把木簪放進裡面。

  他站起身,收拾乾淨桌子和地面後,關上窗換了身新的僧衣,這才捧起木盒出門。

  小半刻鐘後,了悟穿過鳶尾花海,走到衡玉住的木屋外面。

  木屋的窗大開著,從了悟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瞧見衡玉坐在桌邊翻看《無相陣法》。她似乎是有些看倦了,頭稍稍側著枕在手臂上,時不時懶洋洋把陣法書籍翻過一頁。

  而他為她準備的那盆君子蘭,就擺在窗檯邊上,懶洋洋舒展著自己的花瓣。

  了悟稍微加重腳步聲。

  衡玉直起身子,往窗外看去。

  瞧見他時,她身子轉了下,側倚在窗邊,從木屋內側向他伸出左手招了招。

  動作幅度大了些,她手上的鈴鐺便跟著叮噹作響。

  「走過來這裡。」衡玉喊道。

  了悟下意識加快步伐,很快就來到她面前,與她隔著窗戶對視。

  「簪子已經雕好了,你看看喜歡嗎?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直接說出來,貧僧再回去改。」了悟微彎下腰,將手中的木盒遞到她面前。

  瞧見她這副坐姿不方便,他掀開木盒蓋子,讓她能完整看清那躺在盒子裡的木簪。

  木簪被打磨之後,是一種介於黑色和紫色之間的色澤。

  長度合適,簪身上雕刻著精緻的紋路,在簪尾那裡,悄悄盛開著一朵半開半合姿態的君子蘭。

  衡玉打量清楚後,稍稍坐直身子,伸手接過木盒。

  她隨手把木盒放到桌面上,沒等了悟收手,就先一步抓住他的右手,示意他把手心攤開。

  兩人手掌肌膚接觸。

  了悟的手掌很溫熱,衡玉的手掌帶著淡淡的涼意。

  摩挲之時,衡玉發現他指尖帶著薄薄的一層繭,那應該是他常年累月撥弄念珠而留下來的。

  不過此時,他的指尖除了帶有薄薄一層繭外,還有淡淡的劃痕和陷進修剪得極短的指甲裡的木屑。

  「了悟師兄的木工似乎也不是特別熟練。」

  衡玉瞧清楚他的手心後,仰頭朝他笑了下。

  夕陽餘暉被他的身影擋住,了悟低下頭,有些看不清她的容貌。

  他說:「閒暇時會做木工來打發時間,那幾道淡淡的劃痕是不小心劃到的。」

  無定宗的佛修都是苦修,宗門裡的很多小東西都是他們自己動手做的。因此了悟很小的時候就學會雕刻東西。

  他使用雕刻刀早已熟能生巧,這回也不知道為何,在衡玉走後不久,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心不在焉起來,一不小心就劃到自己。不過他乃金佛之身,銳利的雕刻刀落在他的指尖上,只是留下淡淡的劃痕,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散。

  衡玉鬆開他的手,笑著誇道:「我很喜歡這根木簪,麻煩師兄了。」

  了悟搖頭,沒說什麼。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原本想問她要不要一道用晚膳,但看著她攤開在桌面的那本《無相陣法》,了悟又默默把這個問題嚥了下去——罷了,反正以她的修為,不吃晚膳也不會餓著。她估計是忘了之前說要和自己一道用晚膳的事情。

  「那貧僧就先告辭了,洛主繼續忙吧,忙完了就早些休息。」

  了悟聲音很輕,像是溪水輕叩玉石般清越而溫雅。

  提醒完這句,他直接轉身離去,僧袍衣擺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衡玉目送著他的背影,無奈抬手按了按眉心,嘴巴微張,最終還是喊道:「了悟師兄。」

  了悟身形停頓,轉身看向她,那雙眼睛裡染著淡淡笑意,似乎是問她怎麼了。

  「我陪你去用晚膳。」

  衡玉合上那本《無相陣法》。

  在走出屋子之前,衡玉還不忘把君子蘭木簪從木盒裡取出來。

  來到了悟身邊,衡玉把君子蘭木簪遞給他:「幫我換上這根木簪。」

  「好。」

  -

  練氣期弟子還沒能辟榖,因此需要開伙做飯菜給他們吃。

  衡玉和了悟沒有捨近求遠,他們直接在合歡宗住處這邊用晚膳。

  兩人坐在角落吃東西,四周坐滿了各種悄悄看熱鬧的合歡宗練氣期弟子。

  不過衡玉和了悟都不是那種會被輕易影響的人,淡定用過晚膳,兩人就起身離開食堂。

  重新走回到那片鳶尾花海,衡玉在自己的屋子前停下腳步。

  她抬手朝了悟揮了揮:「你快些回去吧,不是還要做晚課嗎?」

  了悟站在月光之下,彷彿斂盡世間霜華。

  他朝衡玉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衡玉伸了個懶腰,自語道:「行了,接下來兩天就好好研究那本《無相陣法》吧。」

  接下來兩天時間,衡玉都窩在自己的屋裡鑽研陣法。

  一直等到第二輪比賽當天,了悟過來找衡玉,衡玉才停下鑽研陣法,離開自己的屋子趕往試劍台。

  經過第一輪比試後,不少實力弱些的修士都被刷了下去。能挺進第二輪的修士,實力基本都不算差。

  衡玉這一回的對手,是音宗年輕一輩中頗負盛名的修士紀子嫻。

  按照收集到的資料來看,紀子嫻的修為同在築基巔峰,一手琴術音波攻擊玩得出神入化。

  衡玉和了悟抵達試劍台沒多久,就聽到不遠處的一個擂台上,有裁判高聲喊道:「音宗紀子嫻,對陣合歡宗洛衡玉,請雙方迅速上擂。」

  衡玉側頭與了悟對視一眼,朝他點了點頭,就騰空而起閃身出現在擂台之上。

  紀子嫻緊隨其後落到擂台另一側。

  她容貌秀美,穿著飄渺的白色紗裙,懷中抱著體積有些大的七絃琴,那顯然就是她的武器。

  衡玉與紀子嫻彼此對視一眼,分別頷首示意後,各自解下腰間的魂牌交給裁判檢驗身份。

  檢驗過兩人的身份後,裁判退出擂台。

  在他剛退出擂台那一刻,紀子嫻迅速抬起自己纖細的右手,飛快撥弄琴弦。

  琴音雜亂未成曲調,但衡玉能感受到,有一股極為強大的音波攻勢在朝她直襲而來。

  衡玉身形往後暴退,同時將長劍抽出劍鞘。

  體內靈力湧動,釋放出渾身威壓,衡玉將靈力加持在長劍上,猛地站穩身體,狠狠朝前劈斬而去。

  連斬幾下,衡玉直接施展出一套完整的劍招。

  紀子嫻撥弄琴弦的速度越發加快。手幾乎形成殘影。

  劍招完整施展,威力才是最大的,但這就意味著攻勢缺乏變化。

  衡玉沒有強求施展出完整的劍招,她強行中斷自己最後一道劍招,身子往旁邊快速移動。下一刻,她直接閃身來到紀子嫻身後,一劍斬出逼退紀子嫻,再斬兩劍,切斷紀子嫻的後路。

  被這三劍攔住,紀子嫻硬生生吃下這一擊,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抹血跡來。

  不過,即使是吐了血,紀子嫻也沒有任何分神。她撥弄琴弦的動作放緩下來,琴音逐漸變得悅耳,連成一首舒緩的曲子。

  下方圍觀的觀眾會覺得這首曲子如同仙樂自天上而來,無比悅耳動聽。

  但這首曲子落在衡玉耳朵,就成了一種折磨。

  那音波直接攻擊她的神魂,讓她在半空中的身影猛地凝滯住。但因為有過前世的經歷,衡玉的神魂強度比同修為的人要高上不少,這音波攻擊只是讓她失態片刻,衡玉便掙脫了音波的束縛,直接落到紀子嫻身前,長劍往前方挑出。

  這首音波攻擊算是紀子嫻最強大的攻勢,卻只能控制住衡玉幾秒,這讓紀子嫻臉色微變,甚至沒來得及往旁邊避開,躲過衡玉這一劍招。

  下一刻,紀子嫻手中的琴直接被衡玉挑到空中,而她也被琴砸了一下,身形往後倒退。

  在紀子嫻回過神快速掐訣,想要穩住自己的身體時,早有準備的衡玉先她一步完成結印,身體迅速貼進紀子嫻。

  一個失去武器的音修被擅長近戰的劍修貼得這麼近,這場比試的結果已經可想而知。

  「我認輸!」注視著那寒光粼粼的長劍,紀子嫻輕輕咬唇,直接出聲對衡玉說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4 06:32 PM

第六十三章

  對手已經認輸,負責裁決比賽的裁判直接宣佈這場比試的結果。

  聽到裁判的宣判,衡玉一轉手腕,將長劍收回劍鞘裡。她主動伸手,將紀子嫻從地上攙扶起來。

  紀子嫻站穩,笑著向衡玉道謝,又走去把摔在地上的琴抱起來,收進自己的儲物戒指裡,這才與衡玉一同走下擂台。

  「洛道友的神魂很強大。」紀子嫻感慨道,「那首《鎮魂曲》主要攻擊道友的神魂,即使是我師姐對上,也很難在幾息內掙脫控制。沒想到洛道友會這麼快恢復過來,這場比試是我小覷了對手。」

  以紀子嫻的實力,通常情況下不會敗得那麼快。

  只是她錯估了衡玉的實力,彈奏《鎮魂曲》發動音波攻擊時,沒有在短時間內布下其他後招。當衡玉在幾個呼吸之間攻到紀子嫻面前,紀子嫻的攻勢頓時出現大片空檔,自然被衡玉輕鬆控制住。

  衡玉點頭,理解紀子嫻話中的驚訝。

  畢竟紀子嫻口中的『師姐』,是音宗年輕一輩第一人,現如今修為已到結丹中期的那位。而且那位可是專修神魂,神魂比起同境界的人要強大很多。

  連她都沒辦法在幾個呼吸間掙脫《鎮魂曲》的束縛,紀子嫻當然從沒想過自己的對手能比結丹中期的師姐還厲害。

  「我的情況有些特殊。」衡玉說道。

  紀子嫻輕笑,俏皮道:「以後有機會定然還要與洛道友再切磋一番,不把自己的真正實力展示出來,我實在有些不甘心。」

  衡玉笑道:「沒問題,到時候自由擂台開放,紀道友隨時都能找我切磋。」

  兩人已走到擂台下。

  瞧見了悟越過人群走到她面前,衡玉朝紀子嫻頷首示意,轉身快步迎向了悟。

  了悟接下來那場比試解決得同樣迅速。

  他的攻擊一如既往地單調,但一力破萬法,只要夠強,就沒有拿不下的敵人。

  兩輪比試過後,已經淘汰四分之三的修士,能留下來的,基本都不是弱者。

  從第三輪開始,對手越來越強大。

  在這輪比試中,合歡宗少主中排行最末的賀主賀汝默遭遇強敵落敗,黯然退出這場爭鋒中。

  等到第四輪比試,又有四位少主被接連淘汰。慕歡也在其中。

  這個結果氣得她跳腳——

  完了完了,不僅內門任務進度落後媚主和洛主,這下連法會的表現也不如她們好。

  唯一讓慕歡覺得心氣順一些的,就是道卓那個呆子還知道好好安慰她,給她買了不少漂亮的小飾品討她開心。

  衡玉瀟瀟灑灑贏完比賽回來,發現慕歡居然因此事而高興,輕嘖了一聲:「就一些小飾品,居然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你這是墮落了?」

  正巧也回到住處的舞媚笑著眨眼:「洛主,這就是你的不好了,要體諒慕主任務的艱難啊。」

  遲的住處就在旁邊,衡玉她們的聲音並未收斂,他坐在窗邊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他聞言輕咳兩聲,客觀點評道:「你們二人是促狹了些。」但客觀才兩秒,任務等級為S的遲又補充道,「不過A級任務的確是很難的,可以理解。」

  慕歡:「……」

  她恨恨磨牙:「你們三個給我閉嘴!」

  「這是惱羞成怒了?」衡玉笑,「行吧,我最近在鑽研劍陣,就不陪你閒聊安慰你了。」

  慕歡氣極反笑:「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衡玉理直氣壯:「我這是在督促你,讓你不要因為一點點小挫折和小甜頭就迷失自己。」

  舞媚擺出十分誇張的感動神色:「沒想到我合歡宗,居然也能出現如此感人肺腑的同門情誼。」

  屋裡的遲被逗得低低笑起來,瞧著慕歡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好心不火上澆油。

  不過說實話,慕歡在第四輪就被淘汰,也不是因為她弱,實在是對手太強大。

  能撐到這一輪的就沒有弱者,但可惜比試總有勝負。

  調侃過一番後,衡玉沒再刺激慕歡,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沉浸於研究劍陣中。

  劍陣是一種很好的攻擊手段。

  衡玉用劍當武器,又擅長陣法,自從在第一輪比試中瞧見常席一的碧海波濤劍陣後,她就一直想要研究出幾個劍陣。

  不過可惜的是,短時間內沒什麼頭緒。

  就在衡玉陷入糾結時,有人在外面敲門。

  衡玉起身去開門,發現敲門的是一個練氣期的師妹。

  這位師妹穿著極具有合歡宗風格的紫色長裙,高高興興向衡玉掐訣行禮,然後把手裡的玉簡遞過來:「洛主,我奉命把你下一輪比試對手的資料送來給你。」

  「多謝。」衡玉接過玉簡。

  等這位師妹離開,衡玉折返回房間查看玉簡後,頓時樂了。

  她下一場比試的對手是黑白學宮的秦驚風。

  資料上寫著他極擅劍陣,一手以劍氣化劍陣的手段極為高明。

  這還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

  眨眼之間,第五輪比試正式開始。

  此時,試劍台某處擂台上,比試已經進行足足一刻鐘,引來非常多人圍觀。

  比試進行一刻鐘並不稀奇,這場比試稀奇的點在於——在這一刻鐘裡,兩個對手從來沒有進行過正面交鋒。

  在擂台上比試的人自然是衡玉和秦驚風。

  從裁判喊『開始』後,秦驚風一個快速布陣就掌握了比試節奏。

  劍陣將衡玉籠罩住,沒等下方觀眾為衡玉捏一把汗,她就快速破陣了。

  然後接下來那一刻鐘,就是上面流程的不斷套娃重復。

  再一次用劍挑破陣法,衡玉往前邁出兩步,順順利利踩進劍陣裡。

  衡玉再次舉劍,慢條斯理破陣。隨後她腳步一轉,往左側方前行三步,又激起一道劍陣。

  這麼長時間,秦驚風就算是個傻子也該意識到有問題了:「洛道友是故意的?」

  衡玉站在劍陣中,被一道道劍氣攻擊著。

  既然已經被對手看破,衡玉一邊攔下會造成致命傷的劍氣,一邊直接承認道:「我正好最近在研究劍陣,想為自己創造出一些威力大的劍陣,瞧見秦道友如此擅長劍陣,就忍不住有些見獵心喜,還請道友多擔待。」

  她還想著從秦驚風這裡得到啟發,當然不願意馬上結束這場比試,而是一點點觀察秦驚風的劍陣,研究他創造劍陣的思路。

  「……」沉默片刻,秦驚風迅速調整自己的心態,「洛道友是擅長陣法之人,我那些劍陣想要困住你,的確太過勉強了些。」隨後,他的神色直接變得嚴肅起來,一把將長劍橫舉。

  「但在比試開始之前,我也調查過洛道友。」

  他話音落下時,衡玉察覺到,剛剛那些已經被她解開的劍陣,居然又再次浮現出來。然後,所有劍陣快速旋轉,融合,眨眼之間整合成一道將擂台完全籠罩住的大陣。

  「洛道友想借我研究劍陣,我也正好借了道友這種心理來展示我這段時間的成就。」

  這道大陣籠罩的範圍太大,衡玉避無可避。

  她抬眸看向秦驚風,知道這道大陣的陣眼就落在他身上。

  她臉上沒什麼驚慌之色,平靜道:「原來這才是秦道友的絕招。」

  感慨一句,衡玉猛地往後一躍,避開那被大陣加持過的攻擊,免得自己的行動被限制住。

  在對手的大陣裡,一旦被限制住行動,就什麼都完了。

  接下來,衡玉基本都在閃避攻擊,順便觀察劍陣的運行軌跡,實在避不開,她才用劍將攻擊擊退。只是這麼一來,衡玉也不免有些狼狽,左肩被一道攻擊狠狠擊中,生生吐出一口瘀血。

  她甚至沒來得及將唇畔的瘀血抹去,就狼狽地在擂台上連滾兩圈,再次避開一道威力極重的攻擊。

  只是這一回——在衡玉從地上站起來時,她順勢用長劍在地面上劃出個半圓弧度。

  她這個舉動看似平平,一直從容、運籌帷幄的秦驚風卻臉色微變。

  他掐訣,迅速加快大陣的攻勢,企圖強行控制住衡玉的移動。

  衡玉依舊在閃避,但接下來每一次閃避時,她都會順勢在地上或空中劃那麼幾劍。

  在擂台下方圍觀的人看不出其中門道,秦驚風這個創造出大陣的人卻無比清楚,那是大陣的小陣眼。洛衡玉每一次揮劍,都是在破壞小陣眼。

  當這些小陣眼被破壞得多了,他這個真正的陣眼自然也不能倖免於難。

  果然,這道大陣的威力不斷削弱。秦驚風咬咬牙,知道不能再耽誤時間,他直接放棄自己的優勢,猛地朝衡玉襲來。

  在這場比試開始近兩刻鐘後,兩人終於完成近身短兵相接。

  長劍不斷碰撞,相互交戰之時,衡玉依舊沒忘記毀掉那道大陣。當最後一劍揮斬而下,大陣轟然瓦解,秦驚風被反噬,直接悶哼吐出幾口血來。

  在這剎那之間,衡玉迅速完成貼身,攻擊攻擊依舊是攻擊,無數道攻擊密集落在秦驚風身上,生生把他轟到擂台下方,背脊砸在地上,臉色一白直接就暈了過去。

  瞧著對手已經出界,衡玉心神一鬆,就感覺到渾身脫力。她將劍尖充當枴杖撐地,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4 07:33 PM

第六十四章

  等裁判宣佈完結果,衡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療傷丹藥服下。

  丹藥入喉後,直接化為一股沁人的靈力,迅速在衡玉體內蔓延開,撫平她隱隱作痛的經脈。

  衡玉跳下擂台,朝了悟招手:「比完了,我們回去吧。」

  了悟取出一方乾淨的手帕,把天地間湧動的靈力化成水滴打濕手帕,然後將手帕遞到她唇畔:「這裡的瘀血沒擦乾淨。」

  這般舉止有些親暱了。

  周圍圍觀人群不少,有些宗門的修士向衡玉兩人投來詫異的打量,似乎在揣測兩人之間的關係。

  衡玉接過手帕,隨意抹了抹唇角。

  果然,素淨的手帕上頓時出現一抹嫣紅。

  她又擦了兩下,確定自己已經把瘀血擦乾淨,這才把手帕收起來,快步走出人群。

  了悟默默跟在她身後,行走之間,他伸手虛虛扣住衡玉的手腕。

  「一點小傷。」衡玉知道他突然扣住自己的手腕是要做些什麼。

  「還是要確認一番更能放心。」了悟感知她體內的傷勢,確定她服下的丹藥品階不低後,默默把袖子裡那瓶六品菩提丹收好。

  -

  回到住處,衡玉開啟結界,確定不會有人打擾到她療傷,盤膝坐下,徹底煉化之前服下的那枚療傷丹藥。

  一個時辰後,衡玉內視經脈,確定自己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這才開始鑽研劍陣。

  劍陣作為一種攻擊的輔助手段,越是強悍,對於她實力的增幅越大。

  擂台賽中,能撐到現在的修士都是築基巔峰修為。大家的修為相差無幾,想要一較高下,就看誰的底牌更加雄厚。

  衡玉的底牌不多。

  她來到這個世界不過一年多時間,其中有一半的時間都用來完全適應這具身體,剩下的時間都是在鑽研陣法。如果她能夠順利創造出一道強悍的劍陣,那劍陣就會成為她最強的底牌,她也更有信心拿下『築基期擂台賽第一』的名頭。

  「秦驚風創造劍陣的思路不能說是完全正確的,但可以拿來印證我的猜想。」

  衡玉摒棄各種雜念,完全沉浸在思索中。

  等外面從豔陽高照變到月上枝梢,一動不動的衡玉才從蒲團上起身,掏出一張傳音符傳音給她的便宜師父游雲。

  小半刻鐘後,一個黑洞突兀地出現在衡玉身前。

  衡玉往前邁了一步,順利走進黑洞裡。

  視線暗了下來,當周圍再次亮起來時,衡玉就來到游雲的住處。

  游雲懶洋洋靠在軟榻上,一頭黑色長髮完全披散在身後,燭火之下,他整個人妖異而瀲灩。

  「大晚上的,有急事找為師?」

  衡玉直接在游雲對面坐下:「師父,我設計了一道劍陣,想要讓你幫我試試它的威力。」

  「僅此而已?」

  「我設計的這道劍陣是個組合劍陣,可以在裡面內嵌幻陣。我知道師父對幻陣頗有研究,就想過來找師父探討一番。」

  游雲懶洋洋地從軟榻上直起身。

  他隨意一揮袖,周圍便直接空出一片空地:「布陣吧。」

  衡玉掐訣行禮,這才將長劍拔出劍鞘,把靈力凝聚在劍尖上。

  她以劍尖為筆,在半空中繪制劍陣。

  一開始,劍尖移動的速度很緩慢,但沒過多久,那種凝滯感逐漸消失,衡玉移動劍尖繪制劍陣的動作越來越流暢。

  當陣法完成大半時,游雲微微眯起眼睛來。

  這道劍陣雖然還沒有完全成形,但已經不掩其中凌冽殺機。這種殺機對他自然沒有威脅,可一個普通的築基巔峰修士對上,絕對是討不了好的。

  等衡玉徹底構建完劍陣,游雲朝著半空中那道劍陣抬手,微微合攏五指。

  劍陣受到壓制,發出鏗鏘響聲,裡面蘊含著的濃烈劍氣直直朝游雲襲來。

  游雲合攏五指的幅度大了些。

  那些劍氣在他眼前凝滯,然後一點點泯滅成灰。

  當游雲將五指合握成拳,半空中那道劍陣徹底被他壓制住,沒辦法再釋放出任何一道攻擊。

  「師父,威力怎麼樣?」衡玉問道。

  「我用築基巔峰的實力沒辦法抵擋住劍氣的攻擊,結丹初期的實力可以完全擋住攻擊,結丹後期的實力可以將你這道劍陣擊破。」

  衡玉點頭,算不上失望也算不上高興,這個效果和她預料的差不多。

  她目前的對手都是築基巔峰,這個劍陣的威力在短時間內是夠用了。

  就算她的對手實力強悍,真的能夠破解這個劍陣又如何?破解劍陣,只是意味著對手解決了她的一道攻擊而已,她可還安好無恙。

  瞧見衡玉不驕不躁的模樣,游雲眉梢微挑。

  他和自家徒弟相處的時間不算多,但怎麼說自家徒弟都是放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游雲還是比較瞭解她的性情。以前她的性子清高孤傲,現在卻是清冷而沉穩、進退有度。

  倒是一種好的轉變。

  「你這個劍陣,有兩方面可以稍作改進。」游雲出聲說。

  衡玉正色:「師父你說。」

  這就是她過來找游雲的原因。

  她師父不是主修陣法,但元嬰修士嘛,擁有著上千載悠遠壽命,所涉獵的東西非常多,而且眼界也極高。游雲對陣法還是有一定研究的,以他的眼界,可以幫忙指出劍陣的不足。

  知道不足所在,衡玉她也能找到改進的方向。

  師徒兩一個說一個聽,然後互相討論印證,待到窗外天色大亮,劍陣終於最終成型。

  游雲被不孝徒弟抓著討論一整晚,現在神情有些恍惚。

  他揉了揉眉間:「擂台賽還有最後兩輪對吧,不拿下最終的勝利,你就不要想著再從我手裡坑東西了。」

  衡玉拍了拍游雲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師父,你我師徒情深,那些東西都是你饋贈給我的,怎麼能說我在坑你呢?」

  游雲斜睨那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這動作,這語氣,到底誰是徒弟誰是師父啊!!

  「快走吧。」游雲開始趕人。

  衡玉目的達成,麻利溜了。

  沐浴過後,衡玉換了身黑色長裙,出門走去隔壁竹林找了悟。

  靠近竹林時,天地間靈氣出現異動,原本雜亂無序的靈力匯聚成團,瘋狂湧向某一間竹屋。

  衡玉抬頭,目光落在那間竹屋上,認出竹屋所在後,她臉上不自覺染上笑意,加快步伐往那間竹屋走去。等她走到近前,那禁閉的竹屋被人從裡面推開,了悟穿著一身乾淨的藍色僧袍,倚靠在門邊,目光與她對視,溫聲道:「突破到結丹中期了。」

  「恭喜。」衡玉掐訣行禮。

  了悟唇角微揚,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

  他昨晚感覺到突破的契機,就盤膝打坐衝擊結丹中期,一直到今天早上,才成功踏進結丹中期這個境界。

  突破境界對他來說,雖然不算家常便飯,但也無甚歡喜之處。只是睜開眼睛時,他莫名想要與衡玉分享此事。然後一推開竹屋的門,她的身影就正好映入視線裡。

  所以,了悟突然感覺到由衷的歡喜。

  他越來越習慣,在第一時間與她分享事情。

  即使是那些,在以前的他看來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因為這個人,而有了種想要分享的心情。

  -

  第五輪擂台賽後,舞媚被淘汰,合歡宗在築基期這一境界剩下的只有衡玉和遲兩個人。

  其他門派也差不多,最多的是劍宗和無定宗,這兩個門派剩下四個弟子,最少的是音宗,僅剩下一人。各大門派加起來總共剩下二十四人。

  從各宗門剩下的弟子人數,就能大概推測出各宗門的底蘊。

  衡玉在第六輪遭遇的對手是幽冥宗築基期第一人蕭墨。

  雙方苦鬥兩刻鐘,最後因為蕭墨的攻伐過於大開大合,消耗過大,體內靈力後繼無力而棋差一招,衡玉在沒有暴露底牌的情況下順利拿下這一輪的勝利。

  走下擂台賽時,衡玉仰頭,望向不遠處的石柱。

  現在各個擂台賽的結果差不多都出來了,遲不幸敗下陣,合歡宗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而下一輪的賽制,是採用混戰的方式,十二個對手同時登上擂台,彼此攻伐,最後剩下的那個人就是最終的勝者。

  「混戰啊……」衡玉琢磨起來,「這種比試方法,最好先聯手把最有威脅的幾個人幹掉,然後再彼此對立。看來我得找個同盟者。」

  她又不傻。

  這個賽制,不是找同盟者合作,就是被孤立只能靠自己。

  這麼一來當然是要找同盟者了。

  衡玉環視另外十一個對手的名字,目光定格在『了緣』這個名字上。

  竹屋裡,聽到衡玉的合作提議,了緣朝她眨了眨左眼:「洛主能第一個想到與我合作,看來對我,洛主是入了心的。」

  說到後面,他聲音逐漸弱了下來,耳邊輪廓微微泛紅,整個人似乎有些難為情。但他又強壓著自己的難為情,抬眸專注凝視著衡玉,似乎是想要從她嘴裡得到期許的答復。

  衡玉嘖了一聲。

  這位佛子的演技不比遲低啊。

  「是啊,我對你是入了心的。」衡玉別了別鬢角碎髮,笑得清淺,「誰叫石柱上那十二個名字裡,除了我的名字外,就只有你的名字眼熟呢。」

  言外之意,別誤會,那些人裡我只認識你。

  了緣似乎沒聽懂她的言外之意般,耳畔幾乎燒了起來。

  他有些難為情地,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兩聲:「能得到洛主的這番話,別說是與你合作了,就算是成為你的墊腳石助你贏得擂台賽的勝利,我也是心甘情願。」

  衡玉以不變應萬變,平靜道:「那合作一事就說定了。」直接轉身要離開。

  了緣伸手去牽她。

  卻抓了個空。

  看著自己骨節分明又空蕩蕩的手,了緣嗤笑了聲,隨意揮了揮僧袍袖擺。

  媚眼拋給瞎子看,唉,看來佛祖果然偏愛天生佛骨。

  為天生佛骨定下最難渡的情劫,卻又為他選了這樣堅定的應劫之人。

  真是——讓人有些嫉妒。

  剛走出了緣屋子的衡玉感覺到腰間玉牌有些發熱。

  她腳步微愣,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後的屋子,但可惜的是,她沒辦法透過緊閉的房屋看清了緣的身影。

  ——玉牌發熱,只可能是有人給她貢獻了不低的傾慕值。這個傾慕值,應該大概也許……是了緣給她貢獻的?

  衡玉取出玉牌,往裡面注入靈力,傾慕值已經從原來的7200變為7400。

  盯著玉牌看了兩秒,衡玉再次把玉牌收好。

  結丹期的修士沒有築基期多,今天下午就能決出最終的勝者。了悟現在就在試劍台那邊等著決賽開始。

  衡玉仰頭望著天色,估算了一下時間,這時候大概是午時已過,接近未時。

  她現在過去剛好合適。

  這麼想著,衡玉直接走去找仙鶴,乘坐仙鶴趕往試劍台。

  仙鶴一落地,衡玉就看到那站在不遠處的了悟。

  她微微一愣,直接翻身從仙鶴背上跳下去,邊往了悟走去邊問道:「怎麼不在擂台那邊等著?」

  了悟同樣向她走來:「貧僧算著時間,洛主也該到了。站在那裡無事可做,還不如走過來接你。」

  衡玉心下輕嘆,面上依舊笑道:「那我們現在過去吧,比試差不多要開始了。」

  結丹期的最後一場比試同樣採用混戰的方式。

  周圍的擂台都撤掉了,只剩下一個非常巨大的擂台用來比試。

  在這個擂台周圍,站滿了各宗門的弟子,他們都是過來瞧熱鬧的。等衡玉走到擂台邊,發現了念小和尚和了鶴他們都在,看來應該是過來湊熱鬧順便給了悟加油的。

  「洛主。」了念小和尚看到她,雙手合十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衡玉揉了揉小和尚的頭,瞧見他氣鼓鼓瞪著自己,才笑著鬆手,掐訣回了一禮。

  「比試開始了。」身邊的了鶴出聲道。

  順著了鶴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那原本空無一人的擂台上多出一位元嬰初期修士。

  想來對方就是這場擂台賽的裁判。

  果然,這位元嬰修士直接冷聲道:「請諸位選手,上擂台!」

  他的聲音在靈力的加持下,迅速傳遍四面八方。

  在了悟上台前,衡玉問他:「你有沒有和人聯手?」

  了悟搖頭:「不會有人與貧僧聯手的,他們反而會聯手先把我踢下擂台。」

  衡玉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句話裡,包含著一種強大而無畏的含義。

  身為結丹中期,能被其他九個結丹後期對手視為勁敵,讓他們在第一時間聯手把他踢下擂台,衡玉覺得,了悟的實力可能比她想像中還要高。紙面實力壓根就不能反應出他的真實水平。

  要知道,這九位結丹後期可不是普通的結丹後期。

  他們是各大宗門的佼佼者,是力壓同輩天驕、驚才絕豔的各宗門第一人。但他們在面對了悟所給的壓力時,直接放下驕傲聯手對敵!

  「你一定要拿下第一。」衡玉理直氣壯道,「因為我會成為築基期第一。」

  了悟的神色認真了些。

  素來謙遜的人,難得說了句:「一定。」

  不到同境界無敵,他如何敢說自己日後能庇護她。

  「貧僧去了。」擂台上,另外九個對手都已經站在上面,了悟輕聲說道。

  「快去快去。」衡玉揮手,讓他快些上台。

  下一刻,了悟的身影直接出現在擂台上。

  沒有讓人等很久,裁判驗證過十人的身份後,直接宣佈擂台賽開始。

  比試一開始,了悟就先往後退了幾步,直接退到擂台邊緣,同時掐訣召喚出他的金佛之身。而在他對面,那九位對手雖然各自防備著,但都非常有默契地——主攻了悟!

  結丹後期的手段遠比築基期要絢麗而危險,各種色澤的攻擊密密麻麻襲向了悟,他站在攻擊之中,不動如山。

  「又是這樣!」了鶴抬手撓頭。

  「又是?」衡玉的視線依舊盯著擂台,但這不妨礙她好奇。

  「十年前那場法會,了悟師兄也是這麼被圍攻的。」了鶴說。他十年前是練氣期,也跟隨著宗門參加過法會。

  衡玉目光落在了悟身上。

  即使被這麼多人圍攻,他依舊從容自若,好似萬事萬物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

  這樣的人,即使性格內斂緘默,依舊驚才絕豔,注定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在衡玉走神的時候,擂台上的了悟手結印記,然後往前砸去。

  印記散發著金色灼目的光芒,在半空中迅速變大,化為一個『鎮』字,直接壓住劍宗的修士。

  他再次結印,印記化為『魔』字,直接讓淵宗修士退出圍攻的隊列。

  然後,他雙手合十,口中振振有詞,誦出一篇完整的鎮魔咒。咒語化為金光,湮滅掉那些向他砸來的攻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砸向其他七位對手。

  對手們全部分身乏術後,了悟慢慢解開纏繞在他手腕上的黑色念珠。他迅速掐訣,將黑色念珠上的封印解開一半,然後,一股浩瀚而危險的氣息融入金光中,加持在金光上,讓了悟的攻勢威力更大。

  剛剛的攻勢已經讓對手狼狽不堪了,當攻勢的威力比之前更高,他的對手們越發狼狽。

  -

  尋常比試,元嬰修士們都沒什麼興趣。

  但現在已經到了決賽,各大宗門的元嬰修士們端坐在雲端之上,默默圍觀著這一場比試。

  看到這裡,像游雲這種眼力高的元嬰後期修士,知道這場比試雖然會起波折,但結果基本沒什麼懸念了。

  游雲拿起一顆六品靈果,像是啃蘋果一樣哢哢哢啃了好幾口。

  嚥下嘴裡的果肉,游雲感覺自己的心情還是相當不爽,餘光瞥見坐在他不遠處的圓新,游雲皮笑肉不笑地對無定宗的圓新道:「不愧是無定宗的天生佛骨啊,等他成就佛道,怕是要於滄瀾大陸無敵了吧。」

  在場的元嬰修士,哪個不是人精,自然都能聽出遊雲話中的不爽。

  他們這些人基本都知道內情,一邊默默做自己的事一邊豎起耳朵聽熱鬧。

  另一個當事人圓新平靜道:「游雲尊者說笑了,佛道不是那麼容易成就的。」

  游雲暗暗呸了一聲,佛道當然不是那麼容易成的。但他家那蠢貨徒弟,居然想要培養忘憂果來助了悟成佛。

  想到這裡游雲更氣了。

  作為他的徒弟,都不知道學學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優點。別人愛他是別人的事,他管對方的大道會不會因此受損啊。

  呸,呸,呸!

  蠢徒弟!

  -

  雲端上的熱鬧,擂台下方的人全都不知道。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一件事,是絕大多數人都能看出來的——這場擂台賽的最終贏家肯定是了悟。

  當所有的對手都被了悟送下擂台,裁判宣佈最終的比試結果後,了悟雙手合十,平靜道:「阿彌陀佛,諸位承讓了。」

  擂台下,那九位對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們都放下驕傲聯手了,結果還是沒辦法戰勝對手。有這麼個同輩在,他們的風采完全被壓制。

  但大家都是有風度的,雖然輸了,依舊能穩住心態回禮。

  了悟一下擂台,就被了念這些小和尚團團圍住,每個人都眼睛發亮盯著了悟,嘴裡一個勁說著『師兄你好厲害』『師兄太強了』……

  了悟耐心應著他們的話。

  中途,他往旁邊掃了眼,發現衡玉依舊站在旁邊等他,他唇角輕輕抿起,笑意如同石子掉落在平靜的湖心,掀起層層漣漪。

  等圍著他的師弟全部散開,了悟走到衡玉面前:「等久了吧。」

  衡玉搖頭:「還好。」

  她抬手,戳了戳了悟的手臂——沒戳動。

  「這就是金佛之身?」

  了悟垂下眼,注視著她戳自己的動作:「召喚出金佛之身後,需要兩個時辰才能消去。」

  「有了金佛之身,元嬰期以下,所有的攻擊豈不是都對你無效?」瞧見了悟點頭,衡玉隨口道,「這算不算無堅不摧。」

  原本只是隨口一問,但沒想到,了悟語速極快地回答她:「不算。」

  衡玉沒多想,點頭:「也是,金佛之身可以法術免疫,但當法術的威力達到一定限度,還是能對你造成影響的。」

  了悟沉默,直接揭過這個話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4 07:50 PM

第六十五章

  結丹期的擂台賽落下帷幕,接下來就輪到築基期了。

  衡玉埋頭熟悉劍陣,試圖能縮短佈置劍陣的時間。

  聽到外面傳來的敲門聲,正繪製陣法到關鍵時刻的衡玉沒有分神,隨手一道靈力打在門上,大門自動打開,無聲邀請外面的人走進來。

  等人走進來,嗅著空氣中彌漫開的檀香氣息,衡玉頓時猜到來人的身份。

  了悟站在她旁邊,耐心等她忙完手上的事情。

  「好了。」一刻鐘後,衡玉結束,「怎麼不坐下等我?」

  「坐不坐都無所謂。」了悟說,「貧僧過來,是想問你明天的比賽準備得怎麼樣了?」

  衡玉點頭:「準備好了,今天不是還告訴你我要力爭築基期第一嗎?」

  聽她說得自信,了悟奇道:「洛主可是預留了什麼底牌?」

  衡玉突然想起來——她好像忘記把劍陣的事情告訴了悟了:「我昨天研究出一道殺傷性極強的劍陣,即使是結丹初期的修士遇上,也討不了好。有了這道劍陣出其不意,應該還是相當有勝算。」

  昨日?

  捕捉到這個關鍵期,了悟下意識輕抿起唇角。

  他發現,他越來越習慣在第一時間把喜悅與她分享。

  但洛主不是。

  這個念頭幾乎是下意識就浮現出來。

  等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麼後,了悟臉色微變。

  衡玉:「怎麼了?」

  素來緘默的人,一旦情緒起伏過大,就很容易讓人看出端倪。尤其是衡玉察言觀色能力強,也熟悉他。

  她隨口解釋道:「原本是想第一時間和你說的,但找到你的時候,你正好突破結丹中期,當時只顧著恭喜你,倒是忘記把這件事告訴你了。」

  了悟幾乎沒聽清她的聲音,他只覺得那絲絲羞愧從心底翻滾開來,以剛剛那動了貪噌的念頭為養料,迅速生長蔓延開,幾乎要將他完全淹沒。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了悟的回話,衡玉意識到不對,把視線從繪製好的劍陣上移開,落到了悟身上。

  對上她的視線,了悟才從倉惶中回過神來,努力平靜道:「底牌這麼重要的事情,洛主保密才是應該的。」

  借著袖口的遮掩,他用力捏緊手中的念珠,指尖幾乎泛白。黑色念珠裡的洶洶惡意迅速冒了出來,化為一陣透骨的涼意,讓了悟暫時能夠保持清晰的思路。

  他微微彎下腰,朝她安撫一笑:「貧僧想起來,宗門那邊還有些事要處理。既然洛主對明天的擂台賽有把握,貧僧就先告辭了。」

  隔著窗戶眺望了悟的背影,衡玉微微擰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了悟的背影裡,帶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在心裡把剛剛的對話重新過了一遍,還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按照她對了悟的瞭解,就算她真的說錯了,他也應該一笑了之才對。

  就在衡玉考慮自己要不要起身去找了悟時,一道傳音符突兀出現在她身前。

  衡玉接過傳音符,用靈力把它捏碎,游雲的咆哮聲頓時響徹她的房間。

  「蠢徒弟!在哪呢!你快過來找我!!!」

  炸毛的語氣裡,滿含著『快過來給為師順毛』的傲嬌感。

  衡玉:「……」

  哦吼,也不知道是誰讓她師父這麼生氣。

  該不會是她師父獵豔失敗被甩了,情場失意之下想要靠給徒弟佈置作業而恢復得意吧?

  可是罵她『蠢徒弟』,惹她師父生氣的人總不會是她吧。

  想了想,衡玉搖頭,覺得這個猜測相當不靠譜。

  她這麼尊師重道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惹得她師父大動肝火。

  在她胡亂想著時,又有一道蘊含著游雲氣息的傳音符飛了過來。

  「快快快,為師要構建空間通道了!你做好準備沒有!!!」

  被游雲這麼一吼,衡玉暫時把了悟的異常拋到腦後,打算先去看看她師父遭遇了什麼挫折。

  畢竟是未來很多年的金大腿……

  不對,畢竟她是個講究『尊師重道』的徒弟,太怠慢了也不好。

  -

  竹屋裡,了悟盤膝坐在蒲團上。

  在他身前,擺著一個古樸而大氣的香爐。香爐裡插著香,燃燒之後形成的煙霧繚繞而上,縈繞在他的身前,有些模糊了他的身影。

  兩個時辰的時限到來,那堅不可摧的金佛之身如潮水般消退。這時候他就是普通的凡胎肉體,不會再出現被衡玉戳手臂卻戳不動的情況。

  想到這,了悟那緊閉的睫毛輕顫了顫。

  ——不對,金佛之身,哪裡能算得上是堅不可摧。

  金佛之身可以庇護體表周全,可以為他化掉無數來勢洶洶的攻伐,但被骨骼和肌膚層層護住的心臟,分明才是最脆弱最柔軟也最致命的地方。

  室內沉寂許久,一直端坐的了悟緩緩舉起雙手,合十於身前。

  「請佛祖,恕弟子動了貪念之罪。」

  了悟眉心微蹙,他撥弄著念珠,明顯能感受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無欲則無懼。

  無欲則空性。

  身為佛門中人,他本不該希求任何與佛道無關的東西。

  他習慣在第一時間與她分享喜悅、分享哀傷。

  這是他要渡的劫難。

  但他不能要求她也做到同樣的事情。

  他因此事而倉惶,因此事而糾結,事到臨頭才驚覺自己犯了貪戒。

  了悟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床邊的櫃子——那上面擺著一隻紙貓和草蜻蜓。

  他的唇角下意識抿起,溢出一絲絲笑意的弧度。

  但很快,了悟又收斂了自己的笑意。

  他悟性極佳,心性透徹,看得清利弊。

  就比如,此時的他應始終知曉,他與洛主之間,最好的結果就是她永不對他動情,在完成內門任務後,她就回去逍遙自在求取逍遙大道,如若可以,最好能再覓得一位如意郎君與她相配。

  他應始終知曉。

  -

  「徒弟啊,我們是邪宗,不是名門正派!讓正道弟子道心有損才是正理,你說對不對。」游雲抓著衡玉的肩膀,看上去十分苦口婆心。

  衡玉玉被他摁住肩膀,嘗試動了動身體。

  結果游雲直接用靈力禁錮住她,不給她亂動,硬要她乖乖聽完他的抱怨。

  衡玉無可奈何,只好隨口應付道:「對對對。」

  游雲眉開眼笑:「既然你覺得對,那忘憂草種我就不給你了。」

  「師父——」衡玉拖長尾調,「其實我剛剛說的是,對對對個鬼!答應給我的忘憂草種,你敢不給試試!」

  游雲暗暗磨牙。

  肯定是他對徒弟太好了,這個徒弟居然沒學會尊師重道這一點,還敢威脅他!

  「你想想,那個佛子佛道有成後,肯定會非常厲害。到時候正道實力大增,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衡玉:「……」

  她師父是受了什麼刺激,忘了先天佛骨承載著的使命了嗎。

  「師父,雖然你是元嬰後期,但我想說的是,你我師徒真敢毀了悟的佛道,無定宗的化神期修士絕對會冒出來削你。」

  游雲身體往後一仰,兩條腿搭在桌子上,吊兒郎當道:「別胡說,為師可沒想毀他的佛道,只是不想你種忘憂草而已。」

  忘憂草這種靈植很少見。

  它本身不算珍貴,經由它培養出來的忘憂果才是真正貴重的東西。因為忘憂果能夠助人快速忘情。

  但想要培養出忘憂草,必須以鮮血為引。

  坦白來說,想讓了悟淡忘對誰的感情,就必須要以那人的鮮血為引。

  「你這是在無理取鬧。」

  「為師從不無理取鬧。我好歹也是元嬰後期,言出即法的好吧。」

  衡玉:「……」

  這還不叫無理取鬧。

  順毛足足順了一個時辰,如果不是揍不過,衡玉覺得游雲已經被她暴揍一頓了。

  等衡玉終於脫離游雲的魔音貫耳,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望了望天色,估計了悟已經睡下了,再加上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衡玉直接回去簡單沐浴一番,就爬上床熟睡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不早了。衡玉推門走出去,正巧碰到舞媚。

  舞媚仰頭望了望天色:「擂台賽快要開始了吧,一同過去?」

  能撐到最後一輪的選手,都是同輩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她打算去瞧個熱鬧,順便摸摸底。

  衡玉:「好啊。」

  抵達試劍台時,那裡已經是人山人海。

  了悟依舊像昨天那樣,站在不遠處等她。一瞧見她,他就從容迎上前與她匯合。

  衡玉探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了悟微微側了頭,臉上帶著淡淡的問詢意味,似乎是想問她在看些什麼。

  這樣的他,和往常並無區別。

  衡玉幾乎要以為昨天是自己的錯覺了。

  她收回目光,指著擂台那邊:「我們過去吧,似乎是要開始了。」

  -

  雲端之上,依舊坐著各門各派的元嬰期修士。

  不過有雲霧的隔絕,這些元嬰期修士可以清晰看到下方擂台的場景,擂台附近的人卻不能看到他們。

  游雲瞧見不孝徒弟和她身邊的和尚,輕哼了哼。

  -

  沒有吊人胃口,巳時一到,出身於劍宗的裁判便讓十二個選手上擂台。

  衡玉上了擂台,牢牢佔據東北一角,隔空與西側的了緣對視一眼。

  了緣察覺到她的視線,輕笑了下,目光側移,落在劍宗的兩個弟子身上。

  劍宗不愧是隱隱佔據了『天下第一宗』的名頭,他們一共有兩個弟子撐到最後一輪。其中一個,就是劍宗首席弟子俞夏,舞媚的攻略對象。

  衡玉接收到了緣的眼神暗示,輕輕頷首——了緣的意思是先圍攻劍宗的兩人。

  這番眼神交流只花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裁判高聲宣佈比賽開始,下一刻,衡玉抬劍,無數道銳利的冰柱憑空出現在大半個擂台上。借著冰柱的遮掩,衡玉迅速拉近她和俞夏之間的距離。

  但很快,有人丟了幾顆樹種到地上,種子一落地便迅速紮根生長出藤蔓。那些藤蔓如同網一般,阻攔著眾人的移動。就連衡玉的移動也被攔截下,只能先用劍砍斷藤蔓才能往前移動。

  而那個丟下樹種的飄渺宗聖女路芙,借著這個瞬間,和音宗首席弟子一起攻向幽冥宗大弟子。

  這就是混戰的壞處。

  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但有不少攻擊都是大範圍群體攻擊,這就會造成對手和對手之間給彼此拖後腿。

  不過,藤蔓的威脅很小,只是阻攔片刻,衡玉便成功近身攻擊俞夏。

  俞夏早有準備,手中劍光一閃,便與衡玉短兵相接。

  一擊無果,餘光掃見另一個對手正在催動銀色捆仙繩,想要用捆仙繩束縛住她,衡玉頓時靈巧地往後跳了幾下。下一刻,她借助瞬移的身法,如鬼魅一般直接來到另一個對手身前。

  而了緣的戰鬥經驗也很充足,在她移動時他也迅速移動,順利和衡玉交換了對手,金色掌印往前攻去,狠狠砸在反應慢了一拍的俞夏身上。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

  偌大的擂台迅速劃分為三個戰場,三個戰場全部都是2V2,可以說沒有一方佔據絕對優勢。

  衡玉還在和對手糾纏。

  對手明明是劍宗弟子,卻把捆仙繩這條鞭子甩得虎虎生威,密不透風,衡玉試了幾次都找不到機會近身,反而差點被鞭子纏繞住。

  被捆仙索纏繞住,可就差不多玩完了,衡玉只能依靠自己的身法不斷躲避,在周圍遊走,試圖尋找空檔。

  就在她這麼想時,下一刻,衡玉眼前一亮——空檔!

  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衡玉又止住。

  不對,不是空檔。

  或者說,那個空檔是對手故意放出來釣她上鉤的。

  不過,可以利用。

  衡玉將長劍橫舉到身前,做出要用長劍攻擊的打算。隱藏在袖子下的左手卻在迅速掐訣。

  「躲開!」

  和了緣纏鬥的俞夏意識到不對,側頭朝同門師弟吼了一句。因為這一分神,他被了緣的降魔棍擊中,身形直接倒飛出去。

  俞夏的提醒終究還是遲了,衡玉迅速掐完冰訣,一道冰囚籠將對手完全罩住。囚籠之內,不僅會化掉對手的攻擊,還會加大對手的消耗——這是衡玉所修習的功法玄冰訣裡自帶的攻擊。

  有了囚籠的阻攔,衡玉就不擔心捆仙繩的攻擊了。她在遠處悠哉悠哉遠程攻擊,感覺到對手的靈力消耗完畢已經後繼無力後,雙手挽了個訣,口中吐出「破」,冰囚籠破碎開來,碎冰從四面八方攻向對手。

  同時,衡玉迅速貼近對方,一腳狠狠踹向對手的肩膀,把人踹出擂台。對手還沒掉出擂台,衡玉已經和了緣一塊兒完成對俞夏的包抄。

  「一起上。」衡玉朝了緣喊道。

  水平相差無幾的情況下,二對一幾乎就意味著落敗。

  即使俞夏幾次反擊都做得非常棒,依舊沒有能逆轉結果——像了悟那種,徹底力壓同輩人的變態是非常稀有的。

  等俞夏也掉下擂台,衡玉與了緣對視一眼,分別加入另外兩個攻擊圈——是時候清場了。擂台上的人當然越少越好。

  一刻鐘後,擂台上只剩下四個人——衡玉,了緣,飄渺宗聖女路芙和幽冥宗牧驍。

  「還要聯手嗎?」了緣看向衡玉。

  「當然。」

  衡玉肯定回道。

  不過她那個站位,明顯也在防備著了緣。

  打到現在,她的消耗可不小,也受了幾道頗重的攻擊,不再是最開始那完美的狀態。

  路芙一咬牙,在衡玉話音落下前,搶先發動攻擊。

  無盡藤蔓將衡玉困住,在滕蔓之上生長出密密麻麻的倒刺,狠狠向衡玉刺去。

  衡玉旋轉著手中的長劍,藤蔓上的倒刺先是被冰住,然後長劍一劃而過,頓時破碎開來。

  不過,衡玉並不急著和路芙拉近距離,她一邊躲避路芙的攻擊一邊在擂台上挪動,似乎是想要節省靈力的消耗一般。

  雲端之上,原本懶洋洋倚著靠枕的游雲直起身體——他的徒弟就是聰明,這是想借著躲避路芙的攻擊來提前佈置劍陣呢。

  衡玉的動作很細微,除了游雲和了悟兩人知曉內情看出端倪,其他人都沒察覺到異常。

  待劍陣徹底佈置完畢,衡玉猛地往後跳開,一個人單獨佔據一個角落。

  她雙手舉劍,持續輸出靈力。那深埋在擂台底下的劍陣被她喚醒,直接將了緣、路芙和幽冥宗牧驍這三個對手完全籠罩住。

  察覺到自己被劍陣困住,了緣臉色微變。

  他停下對牧驍的攻擊,側頭去看衡玉,委屈道:「洛主,你我不是合作嗎?」

  衡玉說得非常冷漠無情:「兵不厭詐,我知道你也一直防著我,想要一拿下牧驍就攻擊我。」

  在三個對手裡,她最忌憚了緣。她知道了緣的陣法造詣很高。

  不過,了緣對劍陣沒有研究,她往裡面加入了不少迷惑性的東西,短時間內了緣應該沒辦法找到劍陣的破綻。

  這麼想著,衡玉腳步微移,把劍陣一半的壓力都分到了緣身上,爭取早點解決他,以免夜長夢多。

  「我怎麼捨得這麼做呢?」了緣一臉『你誤會我了』的表情。

  但在對話的時候,他的步伐可沒停過,一直在試著破解衡玉的劍陣。

  剛剛是他大意了,壓根沒注意到衡玉的小動作,不然他是絕不可能讓這個劍陣佈置成功的。

  「別廢話了。」牧驍咬牙,神色凝重地看著那還沒被完全催動的劍陣。從劍陣裡,他察覺出一股十分危險的威脅,「我們三人聯手吧。」

  路芙不說話,只是催動攻擊攻向劍陣。

  衡玉迅速完成結印,徹底將劍陣催動。

  那一刻,無數道長劍密密麻麻佔據在劍陣裡,從四面八方襲向三人。這些長劍,有部分是幻象,但也有部分是劍氣凝聚而成。

  留給他用來思考辨別的時間太短,即使是在陣法一途頗有研究的了緣,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辨別出哪些長劍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只好靠著運氣閃避。

  不少長劍擦著他的手腳和臉頰而過,血珠頓時冒了出來。

  了緣抬手抹掉臉頰上的血珠,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但剛剛得到喘息,又有一連串的長劍朝他飛湧而來。

  「如果攻不破劍陣,就直接認輸吧。」衡玉平靜建議道。

  無人回應。

  嘗試,又一次嘗試。

  最後,靈力衰竭的牧驍臉色微微泛白:「我認輸。」

  「我也認輸。」力竭栽倒在地的路芙同樣咬唇道。

  了緣死死抿緊唇畔,沒有說話。他的目光隔著虛空與衡玉對視,臉上情緒復雜到衡玉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但她又能感受到,腰間的玉牌在發出灼熱的熱度。

  「我認輸。」了緣神情冰冷。

  這一刻,衡玉覺得,也許這樣的了緣,比起平常那玩世不恭、瀲灩多情的了緣還要更為真實幾分。

  以貪噌痴念為養料的佛子,也許才是最冰冷無情的。

  那修大慈大悲之道的佛子,才是真真正正兼愛眾生。

  衡玉移開視線,下意識尋找了悟的身影。

  瞧見了悟,她抬手打了個響指,化解掉那危機重重的劍陣,然後從容落到擂台上,等著裁判宣佈結果。

  裁判環視幾人一圈,輕咳一聲,平靜宣佈結果:「合歡宗,洛衡玉勝出。」

  在這句話之後,衡玉發現,她腰間的玉牌又在發熱,而且這股熱度持續的時間很長。

  她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些傾慕值應該是底下圍觀的人貢獻的。

  她在擂台上的表現極佳,又順利摘獲『築基期第一人』的名頭,再加上這具身體的皮相不錯,這修真界總是傾慕強者。

  長舒口氣,衡玉心中感慨:不枉她這麼賣力拿下擂台賽,今天應該能收獲很多傾慕值。

  「要我扶你下去嗎?」了緣走到她面前。

  對上了緣平靜的臉,衡玉搖頭:「不用。」

  服下一枚療傷丹藥,衡玉說:「一起下去吧。」

  了緣點頭,放緩步子走在她身側。

  等走下擂台,瞧見迎上前的了悟,了緣扯了扯唇角,平靜道:「了悟師兄來了,那我先回去療傷了。」丟下這句話,他直接轉身離開。

  「沒事吧。」了悟溫聲道,同時伸手,想要扶住她。

  衡玉其實有些力竭,療傷丹藥只能撫平她的傷勢,沒辦法讓她快速恢復精力。但周圍的人太多,她也不可能直接靠在了悟身上,只好擺手道:「還行。」

  了悟扶著她走了兩步,從她虛浮無力的步伐看出端倪。

  他略微有些遲疑,但只是遲疑一瞬,了悟就道:「洛主靠著貧僧,把身體重量都放到貧僧身上吧。」

  大概是猜出了她的顧及,了悟補充:「不必因為旁人的揣測拘束自己的性子。」

  他清楚知曉,不能讓她對他動情,也能感受到她的顧慮,但——了悟很難不對她溫柔。

  佛祖普渡眾生,博愛世人。

  他只是想對她好一些,難道也會成為一種錯誤嗎?

  這個問題,也許連佛祖都沒辦法給他答案吧。

  衡玉聽到他的話後,想了想,還是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靠在了悟身上,把身體大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讓他半扶半抱著她離開擂台。

  兩人這番舉止,讓周圍沒散去的人群響起喧嘩聲。

  走出人群,把那些詫異的、打量的目光都拋在身後,衡玉閉著眼沉默片刻,突然湊近了悟的左耳,低聲道:「你就不怕我所求的東西越來越多嗎?要我別拘著自己的性子,若是我想要更多,你又待如何?」

  她直直望進了悟的眼裡,帶著些調侃、又有些認真地問道。

  他的縱容、他的遷就,恰恰是衡玉就擔憂的地方。

  因為他這麼縱容、這麼遷就,她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不犯錯。

  說白了,他總是這麼一副任她犯罪的模樣,她只是理智,又不是真真聖人。

  了悟溫和而肯定道:「洛主不會。」

  她不會讓他為難。

  衡玉有些想笑:「你這麼信我的人品,真是讓我為難。」

  聽到『為難』二字,了悟後知後覺有些愧疚:「貧僧並無此意。」

  衡玉抬手揮袖,一道雲霧模糊了她和了悟的身影,周圍的人壓根看不清他們兩人的動作。

  做完這個,衡玉直接把頭埋進了悟的懷裡,兩隻手摟住他。

  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下來,她的呼吸急促,與他的心跳聲逐漸重合。

  「你看我會不會?」

  衡玉覺得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架在火上燒。

  這和尚未免過分了些。

  怎麼能,這麼好的完完全全長在她的審美上,性格也是她所吃的,還總是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呢?

  「……」

  耳邊有聲輕嘆。

  了悟再次溫聲而堅定道:「你不會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4 08:02 PM

第六十六章

  她不是不會。

  只不過是,捨不得罷了。

  從前世在時空管理局到如今,她這一路走來,手上沒有沾染過無辜者的血腥,卻也未必乾淨,算不上什麼好人。

  但了悟於她又過於特殊。

  她一個外來者對這個世界逐漸生出歸屬感,而這份歸屬感,主要是了悟帶給她的。

  這麼特殊的一個人,注定成為記憶裡濃墨重彩的一筆,你很難不為他多做考慮。

  一為他考慮,就忍不住克制,就有了不能觸及的底線。

  衡玉坐在游雲對面,想得遠了些,就不免有些走神。

  游雲說了好幾句,發現衡玉壓根沒有注意聽他在說些什麼,手壓在桌面上,用指骨用力扣了扣桌面:「你有沒有注意聽我說話?」

  劍宗用來招待元嬰修士的住處非常不錯,這張桌子是由千年玄木製作而成,敲擊時發出的聲響清悅而不沉悶。

  感受到桌子傳來的震動,衡玉回神:「師父,你剛剛說了些什麼?」

  游雲心頭有些酸澀。

  他覺得自己這個元嬰後期師父委實沒有威懾力,連人人覬覦的絕世美貌在徒弟面前也沒什麼用武之地。他剛剛巴拉巴拉說了那麼多,他這個蠢徒弟居然一點都沒聽到!肯定又是想那個佛子了!

  就很氣。

  養了個徒弟生外相!

  但對上衡玉那疑惑的視線,游雲還是努力壓住自己不斷往外冒的酸氣,一本正經道:「為師是想問你要什麼獎勵。你在擂台賽的表現極佳,揚了宗門的威名,宗門那邊肯定會有獎勵的。如果你有什麼特別需要的東西,為師可以幫你向宗門爭取。到時候讓他們把獎勵和忘憂草種一塊兒送過來。」

  提到獎勵,衡玉頓時來了精神——現在她還真有不少需求。

  背靠宗門這棵大樹就是好,雖然要承擔義務,但只要有資質有實力,就能換得宗門的悉心栽培,不用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搜羅奇珍異寶。

  「師父,我想要找材料煉製本命靈劍。」

  她就要突破結丹期,是時候煉製一柄與她心意完全相通的劍了。

  「有想過要什麼材料嗎?」

  衡玉不太瞭解這方面:「師父有什麼推薦?」

  「你是冰靈根,修煉的功法又是玄冰訣,本命靈劍如果是冰屬性的,肯定能更大限度的發揮出你的實力。」游雲想了想,說,「可以以冰髓石為主料。」

  冰髓石。

  這種材料由萬年雪精死時凝聚而成,極為難得,乃極品煉器材料。

  不過能稱得上是『極品』的材料,都非常非常稀有,即使是合歡宗應該也不多。

  衡玉倒是覬覦,但:「宗門那裡的份量足夠嗎?拿冰髓石做主料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十大少主中,只有你是冰靈根,至於水靈根是完全沒有。沒有人和你競爭的情況下,冰髓石足夠你使用。只不過——」游雲笑得狡黠,帶著些看好戲的意味,「冰髓石非常珍貴,它甚至可以拿來煉製化神期所使用的法寶。你只是拿到擂台賽第一,憑這一點只能換取拳頭大小的冰髓石。想要拿到足夠份量的冰髓石,就爭取在鬥陣和比拚心境這兩個環節也獨佔鰲頭吧。尤其是比拚心境這個環節,多多加油啊。」

  擂台賽第一很厲害了。

  但同時拿下三個第一,才足夠份量。

  天才稀少,但合歡宗存世萬載,也積累了很多天才。值得宗門下血本投資的,必須得是足夠力壓同輩天驕的奇才。

  衡玉扯了扯唇角,作為師父,想看徒弟的熱鬧,這真的好嗎。

  「我會盡力一試。」衡玉說得不帶一絲煙火氣,堅決不給游雲看熱鬧的機會。

  游雲撇嘴,懶洋洋倒回靠枕上,一副沒什麼精力的樣子。

  -

  沐浴過後,衡玉倚著軟榻查看明天的比試規則。

  明天就要開啟築基期的心境比拚,這個比試不同擂台賽是一對一,而是一次性讓一百人進入陣法中拷問心境。

  查看完規則,衡玉想起來自己收割了不少傾慕值,連忙取出玉牌查看。

  ——12500。

  一口氣漲了五千出頭的傾慕值。

  這個數值比衡玉想像中的要高得多。

  難怪之前舞媚在劍宗大出風頭,可以一口氣收割近萬的傾慕值。

  「法會每十年才舉行一次,看來接下來的比試我也要努力了,這麼好的賺取傾慕值的方式可不多。」

  只要這回能賺取到足夠的傾慕值,她就能安安心心窩著突破結丹期,一直到元嬰期之前都不會再因為傾慕值而困擾。

  第二日一早,衡玉起床練劍。

  瞧著比試差不多要開始了,她給了悟傳了張紙鶴,兩人直接在乘坐仙鶴的地方碰頭。

  仙鶴穿行於雲霧之中,衡玉坐在仙鶴背上,抬手挽了挽被吹亂的頭髮,和了悟說起冰髓石的事情。

  了悟問:「已經決定拿冰髓石做主料了嗎?」

  衡玉點頭,主料當然是越珍稀越好,這樣劍的威力才能更強:「接下來兩場比試要盡力了。」

  「不用給自己太大負擔。如果到時候冰髓石的量不夠,貧僧可以為洛主尋來。」

  衡玉笑了下:「無定宗和合歡宗可是一正一邪,你這算不算是在資敵?」

  了悟緩緩開口:「以貧僧的實力,去千年玄雪山走上一遭,運氣好還是能尋到不少冰髓石的。就算運氣差了些,也能用貧僧的宗門貢獻度在宗門的材料庫裡換取。既然是貧僧的東西,自然由貧僧的意願來處理,即使是宗門也不可能干涉,這與正邪何干?」

  衡玉心下輕嘆。

  這段時間,她對了悟隱藏在溫和表象下的固執是越發瞭解。

  溫和的人大抵都分為兩種,要麼是那種溫和到耳根子軟、沒有原則的,要麼是那種溫和卻自有一番行事准則的人。

  了悟自然是後者。

  「所以你總是有理的。」

  「嗯?」了悟有些沒明白她話中的含義。

  衡玉搖頭:「我不需要你的冰髓石。」

  她眨了眨眼,故作不滿道:「難道你覺得我拿不下築基期的鬥法和比試心境這兩個環節的第一嗎?有選擇的情況下,當然是要先薅宗門的羊毛啊。」

  她不介意拿宗門給她的東西,因為宗門栽培她,日後她成長起來自然會回饋宗門;她也不介意從她師父那裡忽悠來各種奇珍異寶,因為她是游雲的親傳弟子,這個世界的師徒關係甚至比父女關係還要親密,她是游雲在長生一途的傳承者與繼承者。

  但她不想從了悟身上得到什麼。

  即使這些東西他給得甘之如飴。

  了悟似是無聲嘆了下:「也好。」

  了悟垂眼看著下方那片梧桐樹林。

  風吹拂而過,樹上的葉子簌簌作響,清脆得有些嘈雜,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了悟覺得,也許正是衡玉這樣的態度,他才會越發想要為她做些什麼。

  因為她太瀟灑,太從容,也太理智,她明明一直在他身邊,他卻總有種,怎麼都抓不住她,她隨時都會抽身離開、然後徹底與他劃清界限的感覺。這種感覺太過不好,讓他有時候夜半睜開眼睛都覺得心底倉惶。

  可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的行為,又未免過於自私。

  所以他躊躇,不知所措,也無法作為。只能看著她走一步,他才跟著行下一步。

  一顆杏子突然砸中他的額頭。了悟恍惚回神,側頭向衡玉看去。

  衡玉磕著新鮮的魔葵子,問:「快到地方了,剛剛在想些什麼?」

  「在想一本佛經,貧僧有些參透不破其中的道理。」說完這句話,了悟自己就被自己逗笑了。

  衡玉疑惑:「笑什麼?難道是突然參透了?」

  了悟搖頭。

  他只是被這個生動而形象的比喻取悅了。

  衡玉瞧見他不想多說,也不再問了。

  仙鶴正好飛躍一座山,緩緩落到試劍台邊緣,衡玉直接從仙鶴的背跳下去,餵牠吃了兩顆丹藥。馱著衡玉的仙鶴高興地鳴叫兩聲,先是用尖尖的喙蹭了蹭衡玉的臉頰,才低下頭叼走丹藥。

  被喙蹭臉頰,絕對算不上什麼美妙的體驗,衡玉有些苦笑不得。

  但對於一個未開啟靈智的鶴來說,這應該算是它表示友好的方式。

  ……應該吧。

  衡玉說:「我們走吧,現在這個時辰,第一批進入陣中拷問心境的修士應該陸陸續續出來了。」

  現在試劍台的佈局又變了。之前為了擂台賽準備的一百零八座擂台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的、從遠處看似乎頂天立地的門戶。

  昨晚就已經看過相關的介紹,所以衡玉知道這道門戶後面通往的是另一個空間,修士們就是在那個空間裡接受心境拷問的。

  不過現在門戶附近悄無動靜,第一批進去的修士應該還沒出——

  正想到這裡,門上那道平靜的光幕突然掀起層層漣漪,然後,一個穿著幽冥宗宗服的築基期弟子被從門裡吐了出來,狼狽倒在地上,臉色泛白額頭直冒冷汗,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

  「出來了出來了。」

  「看這模樣有些狼狽,也不知道裡面是採用什麼形式考核。」

  「呵,邪宗弟子的心境果然差勁。」

  「你——何人如此猖狂!」

  不少邪宗出身的修士不滿左右環視,想要找到那個說風涼話的人,但那人說完一句話後就直接神隱,顯然也是怕激起群憤被教訓。

  這邊的邪宗修士還沒找到說話的人,那頭的門戶又快速吐出一個嚇得臉色泛白的音宗弟子。

  「喲,正道弟子的心境又好到哪裡去。要比就比最頂尖實力好嗎,用吊車尾的表現來定義整個邪道,呸,誰給你這個臉了!」幽冥宗的一名男修也不掩飾身份,光明正大開口道,臉上的表情頗為桀驁不馴,「正道的人就是不要臉。」

  「你——」有人怒道。

  有些正道弟子口齒伶俐,辯駁得有理有據:「前幾屆法會,都是正道這邊的修士表現更好,築基期心境第一基本都是從無定宗或劍宗出來的,你們幽冥宗,呵。」

  「該死!你敢不敢開賭局?」

  「賭局早就有了,就怕你們害怕輸掉而不敢下注!」劍宗的一個弟子抱劍倚柱,冷冰冰道。

  一聽到還有『賭局』這種熱鬧,不少圍著等待下一場比試開始的修士,都興沖沖跑去找賭局下注。

  ——乾等著也是無聊,當然要給自己找些樂子了。

  衡玉在旁邊瞧了許久的熱鬧。

  滄瀾大陸的正邪對立雖然不明顯,但私底下也是有不少摩擦,弟子之間相互看不慣很正常。不過在比試心境這個環節裡,邪宗弟子的表現的確比正道弟子要弱勢一些。

  ——畢竟邪宗的功法對心境要求沒那麼高。

  衡玉說:「我們要不要也去下個注?」

  「可以。」了悟點頭,他不下注,不過可以陪她過去。

  「那就去瞧瞧熱鬧。」衡玉伸了個懶腰,順著那些人流往試劍台深處走。

  這個賭局應該是劍宗私底下開的。

  賭局主要是兩個,第一:賭心境第一是正道還是邪道弟子。因為這個賭局絕大多數時候都沒什麼懸念,所以賠率很低。

  衡玉只是看了眼賠率,瞬間就沒了興趣,直接看向第二個賭局。

  第二個賭局直接賭心境第一是哪個修士。正道八大宗邪道五大派的很多核心弟子都在上面,衡玉在築基期這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大概是因為她贏了擂台賽第一,她的名字頗為靠前,在第七,賠率是一賠五。除了她之外,前二十再也沒有一個邪宗弟子。

  而排在最前面的三人,是無定宗的了緣、劍宗的俞夏、黑白學宮的班默。

  「大家都不看好邪宗啊。」衡玉說。

  了悟還是第一次旁觀這種賭局,他好奇打量幾眼,聽到衡玉的話,問:「覺得你的名次低了?」

  衡玉淡定點評:「當然低了。」

  了悟笑,解釋道:「合歡宗採用傾慕值進階,對心境的要求相對比較低,這一點算是修真界的常識。除了你之外,你們宗門的其他人名次應該都不高。」

  衡玉順著榜單往下找,終於在七十五的名次找到了遲。

  因為這個榜單只取了一百人,所以合歡宗只有她和遲兩個人在。

  衡玉:「……」

  她好像知道她師父為什麼讓她在比拚心境這個環節加油了。

  如果能在這個環節脫穎而出,宗門獎勵絕對不會少到哪裡去的。畢竟贏了,絕對是給宗門大大長臉。

  「你們無定宗在榜單上的人倒是很多。」衡玉說。

  她隨便掃一眼,都看到了不下十個人。

  不過也不奇怪,佛修嘛,信仰堅定,心境自然比同境界的高不少。

  「這位仙子,要下注嗎?」一個負責登記下注的男修看到衡玉站在旁邊瞧了那麼久,慇勤出聲問道。

  「下的。」衡玉看向他,這個修士有些娃娃臉,是那種很有親和力的長相,「你們下注有上限嗎?」

  「沒有。」修士搖頭,絕大多數築基期修士都很窮,也就宗門核心弟子的手頭會比較寬裕。

  「那我買洛衡玉勝出吧,一千塊上品靈石。」

  衡玉隨口道。

  她師父對漂亮女修非常大方,對她這個徒弟更是大方到了極點,拿出一千塊上品靈石對她來說不難。

  「多……多少?」修士嚥了嚥口水,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呆愣的狀態。

  「一千塊上品靈石。」衡玉復述了一遍,遞了個乾坤袋過去,「都在裡面了,你清點一下。」

  儲物戒指作為空間法器比較珍貴,但乾坤袋就很便宜了,五十塊下品靈石就能買到。

  修士終於回過神,一臉高興好像在看冤大頭的樣子:「好的好的,仙子稍等。」

  衡玉笑了下,給了悟傳音:「他肯定覺得這回賺大發了。」

  了悟笑而不語。

  等走完一系列流程再回到門戶附近時,已經有很多參加心境試煉的修士被從門戶裡吐了出來。

  他們的模樣都很狼狽,有些人上前想要詢問他們遇到了什麼,但那些人都是搖搖頭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每個人會遇到的幻境和問題都不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安靜許久的門戶再次泛起漣漪。

  這一回,一個穿著黑白學宮宗服的築基後期不是被吐出來的,而是自己從門戶後面走出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不過整體精神面貌都很好。

  這一場比試的裁判站在旁邊,掃他一眼,道:「請把魂牌交給我。」

  黑白學宮的修士取出魂牌交給裁判。

  裁判往魂牌上蓋了個章,再次把魂牌遞回給那個修士:「恭喜你通過第一輪。」

  從這個修士開始,後面陸陸續續走出來的,全都是通過第一輪心境試煉的修士。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直到所有人都出來了,那個裁判才高聲道:「參與下一場心境試煉的選手請做好準備,現在可以直接入場了。」他的聲音在靈力的加持下迅速傳遍整個試劍台。

  衡玉站得有些無聊,聽到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我就先進去了。」她朝了悟招了招手,直接往那道門戶走去。

  門戶非常大,當她走近時,壓根沒辦法將這道門完全納入視線之中。感受到門戶裡傳來隱隱的召喚之意,衡玉沒有在原地多待,直接邁步,輕緩而堅定地穿過光幕。

  當她走進光幕裡,她的身影頓時直接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衡玉緩緩睜開眼睛,只能看到一片徹頭徹尾的黑暗。

  這片黑暗,死寂到了極致,衡玉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發現有任何的異常,隨便選定一個方向,沒有任何遲疑地往前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5 10:16 AM

第六十七章

  似乎是走了很久。

  死寂的黑暗讓人的感官變得遲鈍起來,有些感知不清楚時間流逝的快慢。

  突然,前方出現一束亮光。

  衡玉下意識抬起手擋在眼睛前,微微移開視線,沒有直視那道亮光,免得眼睛突然受到刺激。

  等到適應了亮光,衡玉才放下手往前走去。

  隨著她越來越靠近亮光所在的地方,黑暗如潮水般退去,下一刻,衡玉發現自己周圍的環境變了。

  ——她現在正站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裡,院中央栽種有一棵鬱鬱蒼蒼的梧桐樹,枝繁葉茂,此時正是梧桐葉落的季節,地面鋪滿了枯黃的落葉。在院子外圍,還栽種有幾棵合歡樹。

  這個地方,很眼熟。

  還沒等衡玉在記憶裡搜尋,她的身後就傳來一道『咯吱』聲,那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裙,神情清冷但行走間又帶著幾分淺淺媚態的女子從房間裡走出來。她好像沒注意到衡玉一般,直接越過衡玉,坐到了院子中間的鞦韆上,隨意晃著鞦韆,裙擺在空中掀起一抹漂亮的弧度。

  瞧見這個容貌和她如出一轍的女子,衡玉立馬就知道這個地方為什麼眼熟了。

  這不就是她在合歡宗中的住處嗎。

  而眼前這個女子,正是原身。

  想到這,衡玉再次打量原身,並且注意到她現在的修為是築基後期。

  「奇怪,最近總感覺心神不寧。算了,應該是我的錯覺。」原身眉心微蹙,有些苦惱,「我已經在築基後期停留很久了,怎麼還是找不到契機突破築基巔峰。師父最近不在宗門,沒辦法向他請教,要不要去找掌門師伯問問……算了,估計是實力沒有水到渠成,我還是先閉關修煉一段時間吧。」

  聽完原身的自語,衡玉眼睛微亮。

  這個時間節點!

  如果她沒猜錯,這個時間節點就是在原身走火入魔之前。這個幻象顯示的也許正是她暫時遺忘掉的,原身死前的那部分記憶。

  衡玉猜測,應該是陣法查到她最深處的記憶,所以才有了這個幻象。

  這個比試心境的陣法已經存在上萬年之久,非常玄妙,能夠做到這一點並不算稀奇。

  衡玉默默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原身的下一步行動。她看著原身從鞦韆那裡站起身,直接走回房間,啟動結界後就安心閉關突破。

  幻境裡的時間流速不好估計,衡玉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總之她一直站在旁邊耐心等著變故發生。但直到原身就要突破成功,衡玉依舊沒有等到變故出現。

  衡玉等得無聊,隨意環顧四周。

  就在她的視線剛要從角落移開時,似乎是察覺到什麼異常,衡玉再次把視線定格在角落——那裡,有一道非常詭異的黑線。

  黑線一開始細得幾不可察,但似乎是察覺到周圍沒有威脅,它一點點壯大,最後迅速膨脹成一團黑霧,並且迅速蔓延開,纏繞到原身身邊。

  衡玉視線微凝。

  如果說一開始她還沒認出來那是什麼,現在衡玉當然認出來了。

  「合歡宗裡怎麼會有邪魔之氣?」

  沒等衡玉想明白這件事,瞧著邪魔之氣就要侵蝕到原身的身上,為了避免心境比拚會失敗,衡玉連忙出手遏制住邪魔之氣的行動。

  就在她的靈力剛觸碰到邪魔之氣時,那原本沒有發現她身影的邪魔之氣好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一般,不再理會那坐在蒲團上的原身,而是調轉方向猛地朝她撲來。

  變故發生得太快,幾乎沒有給衡玉反應的時間,她就已經被邪魔之氣纏上。

  下一刻,一股陰寒的氣息從衡玉的肌膚滲透進骨子裡,這讓她下意識打了個冷顫。衡玉想要催動靈力驅趕邪魔之氣,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沒辦法調動靈力了。

  她保持冷靜,剛要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舉動,腦海裡突然多出來許多陌生的畫面。

  ——乾淨的廂房裡,一名衣著嫵媚的女子跪坐在地上。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看向身邊人的一雙眼睛裡閃著崇敬與仰慕。

  下一刻,她的心臟被黑霧吞食,女子眼裡閃著震驚、恐懼與不解。最後,她在痛苦與絕望之中死亡。

  ——峰巔之上,穿著勁裝的少年施展劍訣,似乎是得到了長者的誇獎,他身上透著濃烈的高興之意。下一刻,他嘴裡吐出一口黑色的瘀血,看著對面的人,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倒了下去。他似乎是想要掙扎,但唇邊溢出的黑色瘀血越來越多,他躺在地上,在絕望之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

  每一幕場景裡,衡玉都能清晰感受到那些人的歡喜,也能感受到他們突然被襲擊的震驚與絕望。那股絕望纏繞著她,衡玉不由擰緊眉心。

  這些場景如走馬觀花,最後,場景變成一個寢室,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原身盤膝坐在地上,一點點被黑霧所淹沒。正在突破關鍵時刻的原身被黑霧所影響,直接走火入魔,猛地捂著胸口吐出好幾口鮮血,直接暈倒在地上,氣息一點點消散。

  那道黑霧遲疑了很久,沒有再吞噬原身,而是如潮水落去那般安靜消失。

  腦海裡的畫面到此就徹底結束了,但那縈繞在衡玉心頭的絕望和恐懼越來越濃烈,濃烈到她始終集中不了注意力去思考那些畫面裡的人是誰,合歡宗這偌大宗門又為什麼會出現邪魔之氣。

  衡玉緊緊閉上眼睛,強行壓下那些不屬於她的情緒。

  然後,她直接盤膝坐在地上,咬著牙,強行從嘴裡,一字一句清晰吐出驅魔經文——這是了悟教她的。

  在唸完第一句完整的經文後,衡玉感覺到心頭的負面情緒削弱了些。

  經文對邪魔之氣果然有剋制作用,衡玉沉下心,全副心神都放在誦讀驅魔經文上。

  當她把整篇經文讀完,那些層層積壓在心底的負面情緒全部消退,而她也臉色蒼白,隨意抬手一抹,就摸到臉上的冷汗。

  深吸了口氣,衡玉一隻手撐著地面,借助支點的力量從地上站起來。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腿麻了。

  等大腿恢復知覺,衡玉左右環視,發現蒲團上那道原身的幻影已經消失不見。

  她走到緊閉的木門前,兩手抬起,一拉木栓,往外邁了一步,周圍的幻象全部消失,她再次回到試劍台中,被周圍一堆修士圍觀著。

  「通關好快。」

  「是啊,才過去半個時辰吧。」

  「這是哪個宗門的修士,她沒穿宗服,不會是普通宗門出來的吧?」

  「你有沒有眼力見,那是合歡宗的洛主。」

  「我想起來了!擂台賽第一對吧!實力和心境果然是匹配的。」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不絕,飄進衡玉的耳朵裡。

  她正想擦拭臉上的冷汗,讓自己不顯得太過狼狽,就見面前遞來一方已經被潤濕過的手帕。

  衡玉笑了下,伸手接過手帕。

  手帕拍到臉上,傳來一陣冰冷的觸感。衡玉感覺自己的心跳平復不少,她朝了悟笑道:「心境比拚,還挺有意思的。」

  居然連那段被封存的記憶都能搜索出來。

  幻境不可能騙人,它只是把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勾出來,所以衡玉不懷疑真實性。

  既然那是真的,事情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原身當時可是在宗門裡閉關,怎麼會被邪魔之氣纏上?

  她在畫面中看到的那些年輕少年少女又是什麼身份?他們的穿衣風格,倒是很像合歡宗弟子的穿衣風格。

  如果他們真是合歡宗弟子,殺他們的人又是誰?

  「在想些什麼?」了悟聲音清潤,讓衡玉從沉思狀態清醒過來。

  衡玉搖搖頭,輕輕吸了口氣,把那些雜念暫時都拋到腦後。抬眼對上了悟關切的視線,衡玉想了想,說:「我可能發現了一些秘密。」

  既然是秘密,自然是不方便說的。了悟沒再追問,伸手把衡玉拉到旁邊,又給她遞了個乾淨的水壺讓她喝幾口水。

  在衡玉調整呼吸時,門戶裡陸陸續續有人被吐了出來,這些都是沒通過心境測試的弟子。

  沒太注意那些失敗的修士,衡玉站在旁邊,思考著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她要不要把自己走火入魔的真正原因告訴游雲。

  邪魔之氣出現在宗門裡,說明宗門裡可能有人被邪魔之氣侵蝕了,而且那人隱藏得很深,在宗門裡的地位非同尋常。

  可是——

  原身閉關的地方就在游雲隔壁。

  邪魔之氣真的能輕易滲透到一個元嬰後期的地盤嗎,那邪魔之氣……會不會和游雲有關係?

  沉吟片刻,衡玉就排除了她師父的嫌疑,並且決定遲些去找她師父,透露部分她在幻境裡遇到的事情。

  那個殺害眾多年輕弟子的人,明顯是個很德高望重的人。

  那些弟子在死時,表情全部都是難以置信和震驚,顯然是沒想到對方會出手置他們於死地。

  所以——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她師父啊!

  她師父那麼吊兒郎當,雖然掛了個『大長老』的職位,但在宗門裡存在感不算很高,從頭到尾和『德高望重』這四個字都不沾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5 10:32 AM

第六十八章

  回去的路上,衡玉一直有些走神。

  瞧著快要走到她住的地方了,衡玉突然問了悟,語氣認真:「如果我催動探測邪魔的功法,對方能感受到我的窺探嗎?」

  了悟微愣,她今天的異常難道和邪魔有關係?

  瞥了衡玉一眼,想起她之前說了『秘密』二字,了悟壓下心底的揣測——他知道,她有分寸也有能力處理好事情。如果方便告知,她會告知自己的。既然不提,自然是不方便宣之於口的事情。

  了悟:「實力如果差距懸殊,可以感受到異樣,但不知道你具體在做些什麼。」

  衡玉認真點頭。

  那她懂了。

  -

  「你一個築基巔峰小修士,居然說要幫我一個元嬰修士看面相?」游雲震驚,為她的厚臉皮。

  他徒弟對自己的實力能心裡有點數嗎?

  衡玉表示不滿:「築基巔峰怎麼了,築基巔峰不都是你教出來的!」

  游雲:「……你贏了。」這怎麼還怪起他來了。

  衡玉一本正經:「師父,你能不能別做出這種怪模怪樣的表情,這會有損你的英俊。放心吧,我看面相很準的。」

  邊忽悠著游雲,衡玉邊催動探測邪魔的功法。這是之前她閒著無聊找了悟學的,說實話,這還是她學完以後第一次動用。

  沒想到第一次就是用在她師父身上。

  游雲:「……」

  呸呸呸,也不知道他這混賬徒弟在打些什麼壞主意。

  他猜,看面相是假,她肯定是想趁機偷窺他的美貌。長得好看就是容易產生這種煩惱。

  被人這麼專注盯著,游雲莫名覺得心裡發毛,而且背後有些發涼。

  板著臉等了好久,游雲實在坐不住了:「還沒好嗎?」

  確定游雲果然不是邪魔,衡玉笑道:「好了。」

  游雲:「看出什麼了?」

  「師父你是個好人。」

  莫名其妙被發了張好人卡的游雲:「……」

  話是沒錯,但聽起來怎麼怪怪的。

  「你今天的表現特別詭異,難道是在比拚心境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

  游雲只是隨口一猜測,沒想到衡玉卻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的確是在比拚心境的時候出了岔子。我得知了我去年閉關走火入魔的原因。」

  游雲眯起眼,聲音裡流露出幾分戾氣:「人為?」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師父,你要向我保證你一定不會生氣。」

  游雲:「……」

  怎麼感覺這句話是在給他挖坑。

  但瞧著衡玉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說』的模樣,游雲撇撇嘴,好奇心戰勝了一切:「行,我答應你了。」做師父的還能真跟徒弟生氣不成?

  衡玉連忙笑起來,簡單把在突破關頭遇到邪魔之氣的原因告訴游雲。連帶著她看到的那些畫面也都一一復述出來。

  ——那個幕後之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她現在只是個築基期修士,想要晉升到元嬰期至少需要上百年的時間。

  然而,那個幕後之人如果真是邪魔,他絕對是一顆危險系數爆表的不定時炸彈,最好能盡早解決。

  所以把事情和盤托出,讓她師父去找尋真相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聽完衡玉的復述,游雲臉上的慵懶全部消散無蹤。他背脊挺直,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你確定?」

  衡玉說:「我不能確定是真是假,我只能說,這一切都是我在幻境裡看到的。一字一句,絕無半分虛假與欺瞞。至於其他的,只能靠師父去追查了。」

  游雲沉沉點頭:「等法會一結束,為師就馬上趕回宗門。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就當自己從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事情處理完了我會通知你。」

  想了想,游雲又說:「這一年多來,有沒有修為高的人對你出過手斬草除根?」

  衡玉搖頭:「我猜,那幕後之人沒有得手,可能以為我並不知曉此事。」

  那幕後之人看她一直活蹦亂跳,估計以為邪魔之氣沒暴露出來幹掉她。

  那人覺得她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不會多此一舉斬草除根。

  但……事實上原身真的死了,只是她正巧在那時穿到了這個世界,還附在了原身的身上。

  游雲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他猛地抬頭,目光凝視著衡玉,裡面閃著些許危險。

  游雲咬牙問:「你剛剛真是在給為師看面相?」

  衡玉想了想,輕嘆口氣,還是不願意再欺騙她師父。

  在這個世界,會認真為她考慮的人,除了悟外,就是她師父了。她並不希望被他誤解或者讓他難過。

  「不是。」衡玉苦笑,下意識坐得筆直,語氣誠懇道歉,「我當時是在催動探測邪魔的功法。師父,這件事是我錯了,實在不好意思,你如果覺得生氣,就按照門規罰我吧,只要別把我逐出師門,怎麼罰我都行。」

  游雲翻了個白眼,語氣嫌棄,壓根沒有在生衡玉的氣:「怪不得我當時感覺到後背在發涼,原來是這個原因。不用道歉,你做得很好。」

  說到這裡,游雲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這樣謹慎的性子,看來以後在外行走,為師不用太擔心你的安危了。」

  「而且——」游雲聳肩,「如果你我換個位置,我作為師父,就算再相信你的品行,也會像你一樣,用探測邪魔的功法先探測一遍。所以你我師徒扯平了。」

  衡玉心頭一動。

  她知道,她師父最後這番話,分明是特意說出來寬慰她的。

  在此之前,她對游雲這個師父,其實算不上特別上心。

  兩人之間相處的時間不長,她對游雲的印象基本都來自於原身。

  可直到此刻,衡玉是真的把游雲當成自己的師父。

  這個師父看似吊兒郎當,卻給了她最大限度的包容與諒解。太過難得。

  衡玉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傻笑什麼呢?」游雲不滿的是另一點,「話說回來,你覺得你師父我會入魔嗎?我像是意志力這麼不堅定的人嗎?」

  衡玉說:「其實我並不懷疑師父就是那麼神秘人。做探測,只是為了讓自己徹底安心,排除掉那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的可能性。」

  「哦?」游雲樂了,「你果然看透了師父玩世不恭外表下的深沉。」

  衡玉:「……」

  她無語望了望窗外,思考自己要不要把真相告訴游雲。

  師徒情已經如此塑料,再讓它塑料一點其實也沒什麼問題。

  於是衡玉板著張臉,開口說出自己的推測:「其實是這樣的,那個神秘人在宗門裡明顯德高望重。」

  游雲臉色一僵:「你什麼意思!」

  之前被衡玉用探測陣法探測,他壓根沒有不高興,這下子他是真的痛心疾首了。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在說他不德高望重嗎!!!

  師徒之間的信任呢!

  衡玉輕咳兩聲,平靜道:「師父我先回去休息了,今天消耗太大,明天我還要去參加第二輪心境比試呢。」

  丟下這句話,衡玉連忙開溜。

  等衡玉離開後,游雲臉上的神情全部收斂。

  他面無表情坐在軟榻上,一隻手捏緊了面前的杯子。

  『砰』的一聲,杯子直接碎成粉末。

  看著自己膝蓋上的白色碎末,游雲隨便拍了拍,把它們全部都拍到地上。

  「看來那些外出歷練出事的核心弟子,死因未必簡單啊。」

  「……邪魔之氣,又一次侵蝕到宗門高層了嗎。是只有合歡宗被侵蝕了,還是其他大派也不能倖免於難呢?」

  室內,游雲的喃喃自語聲突兀響起,深沉得不似往常的他。

  -

  前來參加法會的築基期修士足足有近兩千人,第一輪心境比試花了兩天的時候才結束。

  能撐到第二輪的修士並不多,只有五百多人。

  他們這些人會統一參加第二輪比試,在越短的時間內通過比試,就證明心境越發堅韌。

  時間流逝,很快就到了第二輪比試。

  試劍台非常熱鬧,不少已經失敗的修士也都趕來瞧熱鬧,想要看看誰能摘獲『築基期心境第一』的名頭。

  「第一輪比試時,無定宗那位了緣佛子心境十分了得,進去大半個時辰就出來了。」

  「我倒覺得黑白學宮的班默勝算更大。黑白學宮測算陰陽,通識過去與未來,他的閱歷足夠碾壓同輩人了。」

  「其實我覺得我們可能低估了合歡宗的洛衡玉,她在第一輪只花了半個時辰就完成了試煉,這個速度應該是所有人裡最快的吧。」

  「說起來……劍宗俞夏的表現倒是有些糟糕,他居然差點沒通過第一輪。」

  「什麼!?這不可能吧!」

  最開始說話的那人原本還有些遲疑,聽到別人的質疑立馬急了:「是真的,那天又不止我一個人看到。」

  「對,是真的。」

  「我也很驚訝,當時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衡玉一直在聽熱鬧,聽到這裡,她有些詫異——說實話,她見到的俞夏,和傳聞中的俞夏差距真的很大。擂台賽也好,心境比拚也好,大家都非常看好他,當然,俞夏的表現不能說不好,只是有些配不上他的偌大名聲。

  「怎麼了?」了悟在撥弄手中的佛珠,察覺到她神情怪異,側頭向她看去。

  衡玉說:「我只是覺得俞夏身上有些古怪。」

  了悟回想了下,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對他來說,俞夏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比起這個,其實他更關心其他事情。

  「第二輪比試裡,會有四道門。生門、死門、情門與怨門,你會隨機進入其中一道門裡。」了悟向她介紹。每年考察心境的形式都是一樣的。

  衡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了悟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遲疑:「雖然不知道洛主會進入哪一門,但如果洛主……」

  對上衡玉的視線,他下意識垂眼避開,聲線有些不穩,帶著令人猜不透的緊張,「如果洛主進的是情門,而情門裡,如果遇到的是貧僧的幻象……」

  最難以啟齒的部分已經說完,了悟重新恢復淡然。

  或許,只是偽裝的淡定。

  他捏著念珠的力度大得自己都沒注意。

  「直接擊碎他就可以通關。」

  衡玉一開始還不明白他為什麼提到這個話題,聽到這裡,眼裡泛起一層層笑意。

  她帶著些調侃意味道:「你是怕我捨不得?」

  見他緘默不回答她的話,衡玉抬手扯了扯他的僧袍袖子,並且追著他游離的目光,要他與她對視。

  她這麼玩鬧,了悟捨不得斥責她,只好順著她的心意與她對視,認真解釋道:「貧僧是不希望你遲疑。你想要拿下第一,就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通關。」

  了悟捏著念珠的動作有些明顯了。

  衡玉瞥了一眼又移開,手指微動,從扯著他的袖子變成牽住他的手:「你就在這裡不是嗎?」

  她說:「那只是虛影罷了。」

  她不需要虛影作為替代品。

  真正的佛子就站在外面等著她啊。

  了悟感覺到自己心尖發麻。

  那種麻意一路蔓延,十指連心,他的指尖不自覺顫抖起來。

  下意識地,了悟回握她的手,讓她感受到真實的觸覺:「是的,貧僧就站在外面等你。」

  -

  嘈雜片刻,裁判終於出現,並且宣佈第二輪比試正式開始。

  衡玉對了悟說:「我先進去了,等我的好消息。」就順著人流往裡走。

  第二輪只有六百位選手,門戶又大,所以眾人越過光幕的時間相差不多。

  衡玉走進光幕,再次睜開眼睛,又是身處於一片熟悉的黑暗之中。她隨便選了個方向,絲毫不耽誤時間,就像第一輪一樣快步往前走去。

  當黑暗退去,衡玉再次看到亮光時,她發現自己面前是一座隱於林間的千年古寺。

  古寺旁邊的石碑刻著『青雲寺』三個古樸大字,染著歲月的蒼涼氣息。

  青雲寺。

  這個寺廟算是她和了悟的故地了。

  她進入的果然是情門。

  既然是情門,自然要找到那個熟悉的人。

  衡玉走進青雲寺裡,發現寺廟安靜得過分,一路走來壓根沒看到任何一個小沙彌。

  了悟又在哪?

  突然,安靜的古寺響起一陣清脆的鐘聲。

  衡玉的腳步生生停住,然後換了個方向往前走,她知道了悟在哪了。

  沿著石子路走了一段時間,在石子路盡頭那口大鐘旁邊,衡玉瞧見了熟悉的人影。

  了悟穿著灰色古樸僧衣,渾身氣質內斂。

  他按照固定的節奏推動鐘椎,敲響大鐘。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了悟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住,側頭向衡玉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瞧見衡玉,他笑了起來,眉眼之間流淌著入骨的溫柔與繾綣。

  「你來了。」他說,「稍等。」

  這個眼神……

  衡玉被這個眼神釘在原地,明知道他只是考驗自己的幻象,明知道真實的了悟絕不會把自己的感情如此清晰寫到臉上,她還是下意識站頓步伐。

  但只是下一刻,她就再次邁步往前走,迅速拉近她和了悟之間的距離。

  怎麼了?

  敲鐘時,了悟側頭瞥她一眼,臉上帶著些詢問。

  瞧見她身上這套灼灼似火般的長裙,他臉上逐漸染上淡淡的驚豔,一時之間連敲鐘都忘記了。

  「你怎麼能忘了敲鐘呢。」衡玉笑。

  了悟有些不好意思,他垂下眼:「看你看得有些走神。」

  似乎是做足了準備,了悟再次抬眼看她,鼓足勇氣道:「這套裙子很適合你。」

  「後半句話是他會說的,前半句不是。」衡玉平靜道。

  了悟神情有些茫然。

  「他絕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停止敲鐘。這可是對佛祖的大不敬。」衡玉輕嘆口氣,「幻象就不能真實一些嗎,真是沒有一點點迷惑啊。」

  「洛主,你怎麼了?」了悟有些著急起來,朝她邁了一步,下意識想要查看她的情況。

  「你和他這麼像,如果是其他時候,我可能會有些捨不得。可現在,真正的佛子告訴我,他就在外面等著我。」

  衡玉同樣上前一步,看著眼前熟悉的容貌,她眼裡逐漸染上笑意。

  注視著久了,彷彿是受到蠱惑一般,她踮起腳,止住他的動作,極溫柔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不帶絲毫情慾。

  更像是個禮節般的親吻。

  如蜻蜓點水,一掠而過。

  與此同時,衡玉閉上眼,手掌卻準確無誤地覆蓋在他的心臟上,靈力湧動,直接將眼前的人徹底擊碎。

  手掌的觸覺很真實。

  唇角的觸覺同樣真實得過分。

  「不好從真身那裡討要利息,就從你這裡討要吧。」

  衡玉抿了抿唇角,自語道。

  又饒有閒情地想著:也不知道自己在攻擊那道虛影時,他會不會做出任何錯愕震驚的神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5 10:39 AM

第六十九章

  空間裡泛起一陣撕扯之意,等衡玉再次睜開眼睛時,她已經出現在了另一個空間。

  這個空間很詭異,裡面沒有任何生機,連一草一木,甚至是一塊小石子都沒有,視線所及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衡玉左右環視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

  剛打量完周圍的環境,半空中突然泛起一道金色的光芒。

  那道光芒逐漸凝實,最後凝成一行金色的字跡。

  【為何修道】

  衡玉眯起眼,平靜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個世界講究強者為尊,如果不想被強者凌駕於自己之上,就只有自己成為最強者。」

  天際那行金色字跡破碎開,又重新化為一行新的字跡。

  【若你有上千載壽元,你會做些什麼】

  衡玉:「竊天地靈氣,踏歲月長生。若我有上千載壽元,自然是一心逍遙。」

  她沉迷於研究陣法,執著於修煉,所為的不是主宰天地沉浮,也不是為了擁有無邊的法術和財富。

  這些不過是過眼雲煙。

  百年壽元也好,千載時光也罷,如果不能活得逍遙自在,那千載漫長而無趣的生命,還不如短短數十年精彩的日子來得痛快。

  長生大道,不問長生,只為逍遙。

  金色字樣再次破碎,又化為一個新的問題。

  彼此一問一答,節奏相當快。

  連著回到了五個問題,天際之上的那道金光突然凝滯,然後一點點湮滅消散。

  原本安靜到只有衡玉的聲音在回響的空間,響起一道陌生而滄桑的聲音:「言行合一,心境通透,過關。」

  衡玉不知道這道聲音是何人發出的,不過很明顯,她順利通過這道關卡了。

  朝著虛空行了一禮,衡玉直直往前走了兩步。

  兩步距離,她的身體似乎是穿過了一道無形的屏障,等衡玉重新站穩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試劍台。

  她的目光從神情驚訝的裁判身上一掠而過,定格在不遠處那道清高出塵的身影上。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衡玉的視線輕飄飄滑過了悟的唇畔,最後才對上他的視線,朝他眨了眨左眼。

  瞧了幾眼,衡玉才重新看向裁判,笑問:「請問前輩,我是第一個通過比試的?」

  這一句音量不大的話,好像是打破了周圍的死寂一般,試劍台上頓時響起一陣接著一陣的喧嘩聲。

  「這也太快了吧!」

  「第一個!我的天,她是合歡宗的洛衡玉吧,合歡宗弟子的心境何時這麼高了?」

  「太強了,邪道的人這回是要揚眉吐氣了吧。」

  「擂台賽第一,再加上個心境第一,合歡宗估計出了個不得了的人物。」

  「不僅如此,她的陣法造詣極高,說不定還能奪得個陣法第一……」

  被衡玉提問的裁判回過神來,朝她伸出手:「這位小友,請將魂牌交給我。」

  一番操作後,衡玉再次接回魂牌時,已經領到了相應的積分。

  衡玉收好魂牌,剛想朝了悟走去,身後那安靜的門戶突然掀起層層漣漪,了緣從裡面走了出來。

  瞧見衡玉,了緣微微一愣,他原本想朝她笑一笑,但想起她已經見過自己冰冷無情的模樣,唇角的笑意又逐漸收斂起來,最後盡數化為平靜:「看來是被你搶先了。」

  衡玉說:「我們只間隔了少許時間。」

  了緣:「一先一後就分出了勝負,洛主,我總以為我高估了你,沒想到等結果出來時,我發現自己其實是低估了你。」

  說這話時,了緣的語氣是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復雜。

  想到自己剛剛經歷的幻境,了緣心底又泛起淡淡的自嘲。他一個修歡喜佛的人,經歷情門倒是不奇怪,真正讓他無法自欺欺人下去的是在情門裡出現的人。

  ——他這樣的人,居然會因為她對旁人的溫柔而生出隱隱的不平,繼而動容。那番溫柔又不是對他的,他這番心境波動實在是……有些諷刺。

  腰間那塊玉牌散發出一股熱度,明顯是有人又在給她貢獻傾慕值。

  衡玉垂眸瞥了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裡帶著幾分認真說:「你可以盡可能的高估我。」

  她不知道了緣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貢獻傾慕值。

  至少從認識他以來,都是他來接近自己,她基本沒主動做過什麼。

  但了緣又不渡情劫,何必令他思緒接連波動,佛道有損。

  了緣終於笑了下:「以後會的。」

  這個面對旁人時總是一副清冷姿態的女子,還真是溫柔。

  至少,這一股善意是為他而生的。

  了緣心中輕嘆,那股隱隱的不平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

  一個時辰後,第二輪比試徹底結束。

  心境第一是衡玉,心境第二是了緣。

  而心境第三的人選是俞夏。

  這個人選沒出乎大眾預料,卻出乎了衡玉的預料。明明第一輪比試時他差點失敗,第二輪的表現怎麼就突飛猛進了?

  衡玉總覺得這個人身上頗有隱情。

  不過兩人不熟,她也沒探知對方秘密的想法。

  拿下心境第一,合歡宗其他修士比衡玉這個當事人還要高興。

  就連幽冥宗、九煉宗等邪宗的核心弟子,在路上偶遇衡玉時,也會向她點頭致意。他們邪宗已經很久沒在心境比試這個環節如此給力了。

  好不容易擺脫眾人,衡玉對了悟說:「我們先去兌換賭注吧。」

  「好。」了悟點頭。

  之前衡玉下注賭自己能拿下心境第一,依照賠率一賠五,她下注的一千塊上品靈石順利翻了五倍。

  取走靈石後,衡玉和了悟打算去逛逛劍宗。

  來到劍宗這麼久,他們多數時候都是在住處和試劍台之間往返,一直沒有到其他地方逛過。

  逛了半天,衡玉覺得有些累,盤膝坐到梧桐樹蔭底下,朝了悟招手:「你也快坐下。」

  了悟坐到她身邊。

  衡玉低頭,看著那陽光透過梧桐枝葉打在地上後形成的光斑:「你想知道我在情門裡遇到了什麼嗎?」

  了悟側頭,只能看清她的側臉。

  沒等他分辨清楚自己的真實想法,衡玉就補充道:「就知道也沒用,我不告訴你。」

  了悟失笑:「好。只是過幾日,洛主也不要好奇我遇到的場景是什麼。」

  衡玉勾唇:「不好奇,反正不管遇到什麼場景,主人公都會是我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5 10:48 AM

第七十章

  時間轉瞬即逝。

  三天後,劍宗試劍台。

  結丹期第一輪心境比試已經完成,今天要進行的是第二輪心境比試。

  衡玉坐在台階上。

  她今天穿了身水墨色的長裙。裙擺尾端格外寬大,上面點綴著擴散開來的墨跡狀紋路。

  這股色澤化去她身上的清冷,讓她染上了淡淡的書卷氣息。

  了悟從另一頭走過來,從台階下方仰視衡玉。

  衡玉是逆光坐著,他有些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裙擺漸次散開在台階上,明明是最簡單的黑白配色,但裙擺尾端好像融化在了陽光裡,配上她的容貌,就構成這天地間的一抹豔色。

  他朝她伸手。

  衡玉從台階上起身。

  舉止突然,動作幅度也大了些。

  她一步步走下台階,來到了悟面前:「比試要開始了?」

  因為剛剛坐姿的原因,她的袖口被壓出明顯的褶皺。

  了悟伸手幫她壓平袖口的褶皺:「對,剛剛找了一圈沒找到你,就往外走了走。」

  衡玉:「你剛剛在給師弟們訓話,我閒著無聊就出來曬太陽。」

  這時候太陽剛剛好,懶洋洋打在人身上,沒什麼灼熱感。

  衡玉坐在那裡,曬得都要泛起睏意。

  「我們回去吧。」把袖口那道明顯的褶皺撫平,了悟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這才說道。

  衡玉打了個哈欠:「好。」

  走回到人群中,衡玉作為一個合歡宗修士,安然站在無定宗佛修中間。

  她這幾天空閒無事,一直待在房間裡鑽研測魔陣法,最近有了些新的想法,右手食指對著空氣胡亂比劃,如果有精通陣法的人仔細觀察,會發現她是在用指尖勾勒陣法一角。

  實在無聊,衡玉走到了悟身後,抬起手,指尖落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移動。

  兩人靠得近了,風吹拂而過,了悟能聞到她身上的熏香。

  她身上的熏香是合歡幽香,這種味道若是熏得濃了,會顯得膩人。

  但若只是淡淡熏上一會兒,香味合適,甜而不膩。

  了悟的身材很好,穿上僧袍顯得有些瘦削,但指尖直接去觸碰感受,就能明顯感受到他的肌肉結實,肌肉線條流暢。

  衡玉原本還在正正經經繪著陣法,到後面指尖就從他的肩膀滑到後頸。

  「洛主?」了悟側頭,出聲詢問。

  衡玉悄悄把指尖移回到肩膀:「怎麼了?」

  「你還在繪製陣法嗎?」

  衡玉理直氣壯:「是啊。」

  她用指尖連著畫了兩個圈:「感受到了嗎?」

  「……你在畫圈?」

  衡玉不說話,用指尖寫了一個『對』字。

  了悟啞然。

  他注意到周圍的師弟們在悄悄打量他,但見衡玉玩得正開心,還是直接無視掉週遭的視線,默許了她的玩鬧。

  在衡玉玩膩之前,那安安靜靜站在門戶旁邊,閉目養神的裁判出聲宣佈比試即將開始。

  了悟再次出聲:「洛主。」

  衡玉心滿意足收手,問他:「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直接叫我的名字?」

  了悟微愣,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從初識起,他就一直喊『洛主』這個稱呼,喊久了自然就習慣了,也沒想過刻意改掉這個稱呼。

  「我隨便問問的。」衡玉說,「你怎麼習慣就怎麼稱呼,反正都是在喊我。」

  了悟笑了下,說:「玉兒。」

  頓了頓,了悟補充:「你師父應該也是怎麼喊你的吧。」

  他這麼稱呼,應該不會顯得突兀與踰越。

  衡玉揚眉笑:「快過去參加比試吧。」

  了悟沒有再耽擱時間,越過一眾師弟,朝著那道門戶走去,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結丹期心境第一應該沒什麼懸念。」

  「應該?不如說肯定沒有懸念。十年前那場法會,無定宗了悟佛子可是只花了不到一柱香(半個小時)的時間。第二名就直接用了一個多時辰。彼此的差距可謂天差地別。」

  「說起來……無定宗了悟佛子和合歡宗那位洛主的關係……」

  「傳聞合歡宗出了個SS級攻略任務,而這個任務,和佛子有關聯。」

  「什麼!合歡宗也太大膽了吧,連佛子都敢攻略!」這個修士太過震驚,聲音拔高了不少,引得周圍許多人都朝他看去。

  衡玉原本沒太注意他們的議論聲,但這句話沒有收斂聲音,說話的修士距離她又不近,這句話便清晰傳到她的耳朵裡。

  其實會有這種議論聲,衡玉並不驚訝。

  在劍宗裡,她和了悟基本都是一塊兒行動,雙方又不是那種低調無名的人物,會被注意到很正常。

  所幸的是,兩人都不在意。

  她和了悟之間隔著的,從來都不是世俗異樣的眼光。

  他們之間隔著的,是彼此的大道。

  所以,衡玉從來都是順心而為,不會因為旁人的異樣眼光而自擾。

  了念就站在衡玉旁邊。

  聽到這番話,他悄悄抬眼,想要打量衡玉的表情,卻被衡玉抓了個正著:「小和尚,你看我幹嘛?」

  了念有些不好意思道:「沒什麼。」

  「別在意。」衡玉猜到了他在糾結些什麼,「順心而為,別活在別人的嘴裡。」

  了念明明還是個嬰兒肥沒有完全褪去的少年,卻像是個小大人般沉沉嘆了口氣:「不行啊,我才練氣期,思想境界當然不如你和師兄。」

  他暫時沒辦法完全不在意。

  他的師兄,是那麼光風霽月的一個人,但現在這些人不是在議論他師兄的佛法有多精湛,天資有多高,而是把那些桃色新聞翻來覆去的討論。

  這實在是讓他覺得不爽。

  衡玉被他的表情逗笑:「難得聽到你誇我。」

  瞧見了念的神情越發窘迫,衡玉不再逗他,抬眼看向那道門戶——現在這個時間,了悟應該已經進入情門了吧。

  -

  周圍的黑暗退去,了悟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院子外圍。

  他有些走神,想起前一次法會他進入的同樣是情門。

  當時幻境裡出現了各種姿容的女子,她們搔首弄姿,擺出各種姿態,臉上滿是情慾,他看著她們,卻似在看著紅粉骷髏,心底毫無波瀾。

  情門那一關卡,他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直接渡過,所以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結束比試,創下一個非常驚豔的記錄。

  回過神來,了悟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座院子坐落在山腰的位置,院子中間栽種有一棵鬱鬱蔥蔥的梧桐樹。

  院子所處的這座山不算陡峭,卻很高,山上種滿合歡樹。這時候正是合歡花的花期,滿山合歡花灼灼盛放,如同火焰一般灼熱。

  合歡花。

  院中梧桐樹。

  憑這兩點,了悟已經可以肯定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靜謐的院子裡突然傳出沙沙的聲音。

  那是有人踩在梧桐落葉時,落葉發出的響聲。

  沙沙的聲音逐漸變大,院子裡的人走到門邊拉開門,一副想要出門透風的模樣。

  了悟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幽深而溫柔。

  「你——」一身青色道袍的衡玉站在門內,看到站在門外的了悟時,臉上浮現出濃濃的驚訝,下一刻,驚訝變成明顯的歡愉,衡玉唇角笑彎,連聲音裡都摻雜著笑意,「你來合歡宗見我,怎麼也不提前與我說一聲?」

  不用了悟回答,衡玉就先一步自語道:「對了,前段時間聽說你要南下傳播佛法,這是途徑合歡宗所以過來見我嗎?」笑意逐漸染上她的眼角眉梢,她渾身上下都透著高興,「真巧,我剛出關,原本想著過兩日就去無定宗見你,沒想到你會先一步來合歡宗找我。」

  感受到她身上透出來的歡喜氣息,了悟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他下意識抿了抿乾澀的唇角。

  這最後一句話,絕不可能是洛主說的。

  他無比清楚眼前這一切都是幻境,也無比清楚破開幻境的方法——只要攻擊眼前這道幻象,毀掉這副場景就好了。

  但,他捨不得。

  這個幻境,是他心底最深的,奢求。

  完成內門任務後,兩人還能有羈絆,他路過合歡宗時去見見她,她心血來潮會前往無定宗陪他下盤棋飲杯茶水……

  這一切,都是他心心念念。

  可他又太瞭解洛主。她那樣的人,在完成內門任務後絕對會瀟灑脫身而去,與他斷掉所有牽扯,此生不復相見。

  如果在現實中無法得到實現,至少,讓他貪戀這場幻境。

  了悟思緒紛亂,下定決心後,他再次與衡玉對視,明知是幻境,還是問了出來:「你真的願意去無定宗找我嗎?」

  衡玉歪頭瞧他,覺得好笑:「這不是早就答應過你的嗎?我怎麼會出爾反爾。」

  「……」

  在其他事情上你不會欺騙我,唯獨這件事,你再怎麼口口聲聲保證,最後都會淪為欺騙。

  了悟看著眼前那俏生生站立的女子,在心裡回答。

  「快進來吧,傻站在外面幹嘛呢!」衡玉見他站著不動,好像一根柱子般死死站在那裡,抬手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拉進院子裡,「要喝什麼茶合歡花炮製的茶要不要?」

  說完,她自己先狡黠地笑起來:「還是算了,宗門的合歡花都有催情作用,讓佛子喝下多不好。」

  了悟望著她的目光始終帶著縱容。

  衡玉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她沒說話,只是取出一份茶具,動作嫻熟而優雅地泡茶。

  她泡茶的動作不快,卻很賞心悅目。

  「你不趕時間吧,如果不趕時間,我泡得慢一些。」

  「不趕時間。」了悟說。

  他坐著,安安靜靜看著她泡茶。

  等茶水泡好,衡玉把散發著氤氳霧氣的茶水倒進一個花朵形狀的杯子裡,然後把杯子推到他面前。

  了悟兩隻手一塊兒捧著杯子,卻沒喝。

  幻境裡的茶水是不能碰的。

  衡玉好像也不在乎他喝沒喝茶水,泡好茶後興致勃勃問道:「之前讓你幫我尋的冰魄花,你找到了嗎?這回有沒有給我帶過來?對了,還有極光之晨。」她敲了敲桌面,等著他回應。

  冰魄花,極品靈藥,直接服用可以增加突破元嬰期的三成可能性。

  極光之晨,可以製成延壽類丹藥。這修真界裡,只要和『延壽』沾邊的,都非常珍稀。

  聽到她這麼理直氣壯問他要東西,了悟終於露出進入幻境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還沒找到。」

  「那你在笑什麼。」衡玉也覺得好笑。

  「以後會努力為你找到的。」他說的是現實中。

  衡玉搖頭,換了個話題:「那陪我下一盤棋吧。當初還是你教我下棋的,幾十年過去了,讓你看看我的棋藝有沒有進步。」

  「好。」

  -

  試劍台外。

  「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了念突然出聲,表情有些沮喪。

  「怎麼了?」衡玉奇怪。

  「師兄還沒出來啊。」了念抓了抓臉頰,「我聽其他師兄說,了悟師兄當年可是創造了最短時間通過心境比試的記錄。他現在佛法更高深了,怎麼通關的速度反而下降了。」

  嘟囔兩句,了念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鼓著臉頰盯著衡玉。

  衡玉手速飛快,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臉:「你這麼盯著我幹嘛。」

  了念被嚇了一大跳,連忙往後退開一大步:「沒什麼,都是紅粉骷髏,師兄不會受到迷惑的。」

  衡玉笑了笑,也沒有心情再逗了念。

  之前說著不好奇,但現在,衡玉還是忍不住猜測起了悟在情門裡會遇到怎樣的幻境。

  -

  幻境內。

  黑色棋子落下,瞬間屠龍。

  「你輸了。」衡玉說。

  了悟指尖還拈著一枚白子,他有些走神,直到衡玉出聲提醒,才反應過來自己輸了。

  他不作聲,將手上那枚棋子丟回到棋盒裡。

  衡玉捧著茶杯抿了口茶水:「怎麼心不在焉的?你剛剛下棋狀態不太好。」

  了悟說:「在想些事情。」

  衡玉喝茶的動作一頓。

  她慢慢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是不是要離開了……可你才剛到合歡宗不久,你我幾十年未見,多陪我幾日不好嗎?」

  她站起身,繞過石桌來到他面前,緊緊攥著他的一隻手,微微俯下身與他對視,眼裡帶著些懊惱。

  了悟望向她的眸光一如既往地幽深溫和。

  他用另一隻空閒的手,為她理順垂落到耳側的長髮。

  「如果真正的洛主要留貧僧,貧僧定會為她推遲行程,多在合歡宗停留一段時間,直到她先覺得不妥開口趕人。」

  「可你不是洛主,而夢終究是夢。」

  了悟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下來。

  他貪戀這一刻,但他的向佛之心從未動搖,不可能為一場幻境停留太久。

  而且,他不太喜歡自欺欺人,這會讓他恍惚分神。就像剛剛下棋時他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般。

  尤其是,真正的洛主正在外面等著他。

  「我要走了。」了悟說,同時從石凳上站起來。

  衡玉就站在他身邊,他這麼突然站起來,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到很近很近,近到幾乎相擁。

  然後,他真的伸出手,輕柔而克制地抱住她。

  「那天在試劍台上,你突然抱住貧僧。」

  「時隔多日,這是貧僧的回應。」

  他輕聲說了句「抱歉」,掌間靈力湧動,有著熟悉容貌的幻象被靈力撕碎,週遭的一切場景同樣被靈力破開。

  情門,通過。

  -

  試劍台外。

  了念等得焦慮起來,實在站不住,就在原地走來走去繞圈子。

  「怎麼回事,一個時辰過去了,師兄怎麼還沒……」餘光瞥見那道光幕掀起漣漪,隱約是有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了念的聲音激動得險些變調,「是師兄出來了嗎!」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還沒來得及驚喜,就看到那從光幕裡頭走出來的人穿著黑白學宮的宗服。

  「……啊?」

  了念的神情僵住了。

  第一個通過心境比試的人怎麼可能不是了悟師兄!

  「不是你師兄。」衡玉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別緊張,他會很快出來的。」

  他可是佛門之光,小小幻境不可能迷惑得住他。

  只可能是因為某些事情耽擱了。

  「嗯!」了念用力點頭。

  沒過多久,又有人從光幕裡出來了。

  ——是劍宗修士。

  了念有些煩躁起來。

  衡玉也不由抿了抿唇。

  光幕掀起的漣漪剛剛平復下來,再次出現劇烈波動,然後,那個熟悉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和裁判確定過名次後,了悟走到眾師弟面前,臉上帶著歉意:「這回似乎慢了些。」

  了念連忙搖頭:「師兄已經很厲害了。」

  其他師弟連聲附和。

  就連素來與了悟不合的了緣都放緩聲音,說:「你才剛突破結丹中期,能第三個從心境比試裡出來還不夠強嗎。別向上一屆法會看齊,參加上一屆法會時你好歹也是築基巔峰啊。」

  「對啊對啊。」了念補充道,「師兄你現在還要度劫,心境沒能圓滿,這是特殊情況。」這話說得,好像剛剛表現得十分焦慮的人不是他一樣。

  被師弟們這麼安慰,了悟默默點頭。其實他並不看重名次,只是覺得辜負了他們的期待。

  但了悟也沒解釋什麼,隔著人群,他與站在人群外的衡玉對視。

  衡玉一眨不眨地望著他,那雙眼裡靈動得彷彿會說話,像是問他在看些什麼。

  「比試已經結束,你們還要瞧熱鬧可以繼續留在這裡,若是無事就先散去吧。」了悟出聲道。

  等圍著他的人差不多全部散開,了悟才走向衡玉。

  他指著最開始衡玉坐著曬太陽的那個地方:「我們過去坐著曬會兒太陽吧。」

  走到偏僻的角落,踏上階梯,了悟先行坐下:「稍等。」從儲物戒指裡取出一塊蒲團,在距離他不近不遠的地方放下,「地上涼。」

  衡玉挽了挽裙擺,坐到蒲團上,一隻手抱著膝蓋。

  這個地方空曠,風就格外猖狂,吹在身上有些發冷。了悟在儲物戒指裡翻找,取出一件乾淨的外袍,輕巧搭在衡玉的肩膀上:「還冷嗎?」

  「不冷了。」衡玉說,「把我喊到這裡,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嗎?」

  「洛主可能不好奇,但貧僧想把自己在幻境裡遇到的場景告訴你。」了悟坐直,說,「貧僧在幻境裡,到了你住的院子。」

  「我的院子?」衡玉錯愕。

  轉念一想,她私底下是向了悟介紹過她的院子景緻的。

  他對此留有印象,幻境依照他的記憶構造出來的院子自然也和她的描述相差無幾。

  「按照時間線,那時應該是幾十年以後了。你在幻境裡說——原本打算過去無定宗尋我,沒想到我先一步來到合歡宗見你。」

  衡玉愣神片刻,突然意識到了悟才取得心境第三名的原因——

  幻境編織了一場夢。

  他明知道那是夢,依舊為了那個可能性而暫時停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5 11:20 AM

第七十一章

  結丹期的心境比試還沒完全結束。

  門戶那裡陸陸續續有人通關走出來,然後被他們的師兄弟們團團圍住,互相說著恭喜或者安慰的話。

  他們喧鬧的聲音被風卷著送到衡玉耳邊,隱隱約約聽不太真切,但她能感受到那些人話語中的熱烈氣氛。於是她和了悟之間的詭異氣氛越發被襯託了出來。

  衡玉緊了緊肩膀上的外袍,免得它被風吹掉落到地上。

  了悟等了片刻,還是沒等到她回話。

  他看向她,眼睛裡帶著隱秘的哀傷。

  他知道,自己想要爭取的,是真的讓她覺得為難了。

  在其他事情上,他不會也絕不捨得讓她為難。唯獨在這件事情上,即使會讓她為難,他也想好好爭取一番,不讓她像前一次般含糊過去。

  素來緘默的人,難得直接剖析自己心底最真切的想法。

  「貧僧一直在等你說與我同行。」

  衡玉終於有了反應。

  她眨了眨眼,故作釋然道:「我們不是一直同路嗎?就算以後,也是一同攀登長生大道的同路人。」

  「洛主。」了悟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掌心溫熱,指尖帶著淡淡的繭子,那是長年累月撥弄念珠而形成的。

  「你這麼聰慧,不會不知曉貧僧話中真正含義。」

  衡玉不說話。

  這回換她緘默。

  了悟感覺到自己的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不對,與其說是疼,那更像是一股癢意,癢到他舌尖發麻,舌戰群儒、舌燦蓮花的人一時之間險些尋不到自己的聲音。

  「你不會讓我為難的,不是嗎?」

  衡玉動了動那隻被他牽住的手,反手與他十指緊扣。

  她原本只是想看看他的眼睛,但抬起眼來,就看到那人眉心緊蹙,眼裡的哀傷幾乎不加掩飾。

  衡玉的手動了動,然後極溫柔地撫上他的臉龐,停留片刻,緩緩上移,最後將他的眼睛完全遮擋住。

  「你在害怕什麼?害怕失去我嗎?了悟,你似乎比我以為的還要看重我。」

  被遮住了眼睛,了悟的睫毛輕輕顫抖。

  他沒有把她的手移開,只是說:「因為只有在洛主面前,我才是了悟。而在世人眼中,我只是天生佛骨。」

  自有意識以來,他就一直在佛前侍奉,每日手捧經文誦讀,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更謬論是擁有親人。

  他在佛門地位太高,師弟們敬他仰他,卻不是友人。

  世人敬他愛他,因為他是無定宗的佛子。

  他一直孤獨。

  所以那個賦予了他貪嗔痴念的人,就成了他唯一妄念。

  飛蛾具有趨光性,人也總是貪戀光明。

  衡玉的手似乎是被這句話燙到了。

  她猛地把手收回來背在身後,就連那始終堅決的想法也如冰山被鑿開一道裂縫。

  「我……」

  「洛主不用急著給我答案。」

  了悟突然出聲,止住了她那極有可能是拒絕的答案。

  他笑了笑,眼裡的笑意純粹也脆弱:「貧僧只是想趁著這個機會為自己好好爭取一番。洛主,主動權始終掌握在你手裡,無論最終結果如何,貧僧都會尊重你的想法。」

  -

  了悟只拿下心境第三的消息傳開後,引起一陣接著一陣的猜測。

  畢竟在比試開始之前,圍觀的人一直覺得結丹期心境第一是沒有任何懸念的。

  不過由於當事人始終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看法,這些猜測持續了兩天就沒有後續了——法會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新鮮消息。

  從那天之後,衡玉和了悟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每天都窩在屋子裡翻看陣法書,為接下來的『鬥陣』做準備。

  這天傍晚,衡玉坐在靠窗邊的椅子上,低頭繪製陣法一角,這是測魔陣法的一角。

  如果是熟悉原本那個測魔陣法的人站在這裡,會發現這個陣法一角的紋路與原本的紋路一脈相承,在細節上又有所不同——這是衡玉在原來的基礎上刪改出來的。

  「這個思路似乎具有可行性。」半天後,衡玉放下靈筆,指尖敲擊桌面看著眼前的陣法紋路,「要不要去找了緣討論一下?」

  這個念頭剛升起來,想到了緣對自己的態度,衡玉還是決定暫時不去打擾他了。

  她正準備繼續鑽研,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咚咚』的敲門聲裡,還夾雜有清脆的鈴鐺聲。

  衡玉袖子一揮,靈力打在門邊。緊閉的木門直接朝裡打開,站在門外的人影也順利映入衡玉的眼睛裡。

  「舞媚?你有什麼事找我嗎?」

  舞媚今天穿了身水紅色長裙,裙擺綴滿了鈴鐺,她抬腿走進房間時,鈴鐺也隨著她的移動而叮鈴作響:「是有些私事。」在衡玉對面坐下,也不跟她客氣,直接上手拎起茶壺。

  結果茶水倒出來,舞媚撇了撇嘴:「冷的? 」

  衡玉說:「兩個時辰前泡的。」

  她也不在意舞媚的自來熟,饒有興致地問道:「私事?和俞夏有關係吧。」

  舞媚嘖了一聲:「你怎麼猜出來的。」

  「這還不好猜嗎,俞夏近來的表現的確頗為古怪。」

  舞媚抿唇:「其實我來,是想通過你聯繫佛子了悟的。」

  她雖然嫌棄茶水是冷的,但見衡玉沒打算重新為她沖一壺熱的茶,只好端起茶杯喝下那已經完全冷掉的茶水。

  借著冰冷的茶水平復了心情,舞媚組織好語言,說:「俞夏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就好像他的體內有兩個人存在一般……」對上衡玉探究的視線,舞媚輕咳兩聲,「只是我覺得啊,沒什麼依據。有時候我待在他身邊會覺得很自在很舒服,有時候又會覺得很壓抑,這種感覺交織著來,讓我覺得非常不自在,前段時間才會經常繞著他走。」

  衡玉垂眼思索:「你是懷疑,這跟邪魔有關係?」

  「他是劍宗首席弟子,我覺得應該不會吧……」舞媚苦笑了下,「但我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就想著讓佛子了悟幫忙驗證一下,排除掉這種可能性。」

  衡玉問:「你既然有所懷疑,怎麼不把這件事告訴劍宗。」

  「只是懷疑而已,我貿貿然跑去和劍宗高層說他們的首席弟子可能被邪魔之氣侵蝕了,這得多缺心眼啊。」

  衡玉被舞媚這番話逗笑:「也是。如果只是探查邪魔的話,不需要找了悟,我自己就可以。」

  她的探測邪魔功法學得還挺扎實的,前段時間甚至用在了她師父身上。

  但說完這番話,衡玉又改變了主意:「算了,還是讓了悟來吧。我先去找了悟溝通,你這邊就想想看要怎麼給了悟和俞夏製造碰頭的機會。」

  送走舞媚後,衡玉走回桌子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喝下冰冷的茶水,衡玉抬起指尖揉了揉太陽穴。

  自從那天在試劍台上起過爭執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這幾天時間裡她和了悟都沒有聯系過對方。只是探測邪魔的話,衡玉自己就能上,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趁著這個機會主動去見見那和尚。

  畢竟那件事,衡玉始終覺得是自己這邊比較理虧一些。

  就在衡玉剛打算出門時,她聽到窗外傳來腳步聲。

  ——可能太熟悉一個人的時候,連他的腳步聲都會覺得耳熟。

  衡玉站在原地,啞然失笑,然後就聽到有人敲了敲她那緊閉著的窗戶。

  衡玉連忙支起窗戶,看到了悟捧著兩份剛出爐的竹筒飯,安靜站在窗外。

  「我正準備去找你。」

  衡玉下意識道。

  結果他就先打破僵局過來了。

  了悟沒想到她出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句,愣了愣後,笑道:「那貧僧動身得更快些。」

  「原本上午就想過來的,結果圓新長老那邊找貧僧有事,一直耽擱到下午。就想著還不如先做好竹筒飯再過來。」

  衡玉:「……」

  她沒說話,默默走去給他開門,看著他坐在她身側小心破開竹子,把粒粒飽滿的米飯倒出來時,她就在想,如果以後與他此生不復相見,她肯定會捨不得的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5 11:43 AM

第七十二章

  糾結片刻,衡玉還是暫時把那些煩惱都拋到腦後去了。

  她的內門任務時限是十年。

  距離兩人分道揚鑣,還有很長的時間。

  「好了,可以吃了。」了悟將竹筒飯遞給她,連同一雙筷子。

  衡玉不餓,但竹筒破開後,裡面的米飯頓時彌漫出淡淡竹子清香,聞久了十分開胃,她不知不覺就把自己那份飯都吃完了。

  吃完東西,衡玉把俞夏的事情告訴了悟:「你怎麼看?」

  了悟沉吟片刻,斟酌著給出自己的猜測:「如果是性情大變,那應該是和邪魔有關。但這一時好一時壞,感覺更像是體內寄居有兩個靈魂。」

  衡玉蹙眉:「奪舍?」

  話剛出口,她就自己搖頭否決了自己的猜想。

  以俞夏在劍宗的身份和地位,真被奪舍了,劍宗的人不可能會察覺不出來。

  了悟說:「情況比較復雜,先用探測邪魔的功法,排除掉邪魔這種可能性再說吧。」

  衡玉也是這麼想的:「那就等舞媚那邊通知吧。」

  敲定完這件事後,兩人之間沉默片刻,便有默契地繞開那天的事情,轉而聊起接下來的比試安排。

  了悟三天後要參加『論道』這個環節的比試。

  這個環節,顧名思義,主要是修士闡述自己對大道的理解。

  衡玉說:「感覺這場比試會成為你的主場。」

  修真界中,雖然絕大多數人求仙問道,但只有及少數人能夠在很早的時候就清楚意識到自己要走的是一條怎樣的路。而在這部分人裡,又只有非常少的人才能看穿路上的各種障眼法,始終堅定不移地行走在長生大道上。

  在以前,了悟就經常開壇宣講佛法,他對佛道的理解非常深。

  『論道』這個比試不區分結丹期和築基期,雙方是混合著進行比試的。以前了悟在築基期時就能拿下『論道第一』的頭銜,更何況是現在?

  衡玉說『論道』會成為了悟的主場,絲毫不誇張。

  「道宗那邊……」了悟開口。

  『主場』這個詞未免過於自傲了些,道宗弟子鑽研道法,也時常也開壇宣講道法,對大道的理解未必比他弱。

  但瞧見衡玉那絲毫不擔憂、甚至隱隱期待的神情,他下意識嚥下了已經到嘴邊的話,順著她的想法說:「貧僧盡力而為,應是不會出現什麼變故。」

  衡玉就笑彎了眉眼,似乎頗為滿意他的反應。

  了悟注視著擺在窗檯上的那盆君子蘭,餘光卻一直落在她臉上。

  瞧見她眼角眉梢的笑意,他覺得,眼前那盆君子蘭大抵盛開得更豔麗了。

  -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衡玉依舊待在房裡鑽研陣法。

  這天傍晚,衡玉合上手中的古籍,懶洋洋倚著牆。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衡玉扯下腰間的玉牌,往裡面注入靈力。

  ——23000。

  因為她拿下築基期心境第一,這幾天時間裡,她的傾慕值又上漲了不少。

  「這個漲幅比之前奪得擂台賽第一的漲幅還要高。」衡玉摩挲著玉牌側面紋路,猜測道,「應該是因為我奪得擂台賽第一,主要是給合歡宗爭光;但奪得心境第一,是給整個邪宗修士爭了口氣?」

  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八九不離十了。

  衡玉覺得有些好笑,但想想,修士其實也就是與天爭渡的普通人罷了。人爭一口氣嘛。

  剛把玉牌重新掛回腰側,一道傳音符從大開的窗戶外鑽進來,最後穩穩停在衡玉面前。

  衡玉伸手接過傳音符,用力將它捏碎,然後她師父游雲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徒弟,過來找為師。」

  -

  游雲依舊是那副悠閒又懶散的模樣。

  他不太喜歡和其他元嬰修士一起坐而論道,如果不外出獵豔,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待在住處躺著玩。

  瞧見衡玉從門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游雲直起身子,打了個哈欠,隨手拭去眼角冒出的生理淚水。

  因為他這個舉動,他的眼角泛起淡淡的嫣紅。

  這抹嫣紅點綴了他的容貌,讓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格外驚心動魄的美感:「來啦。」他朝衡玉舉起手。

  「師父。」衡玉會意,上前幫他把衣袍袖子挽好,「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游雲很滿意她今天的識趣,一高興之下,也沒有逗她,直接說道:「忘憂草種和冰髓石都送到了。」

  原本按照衡玉現在所取得的成績,是沒辦法拿到足夠製作整把劍份量的冰髓石的,但游雲用他的名義提前幫衡玉預支。

  不過這點就不需要特意告訴衡玉了。

  「忘憂草種終於到了。」衡玉感慨。

  「嘖,從你的關注點裡,為師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些什麼。」游雲一隻手托腮,眼尾漫不經心一挑,目光懶洋洋掃在她身上,「這是要把持不住自己了?」

  衡玉眉梢微挑,笑而不語,不給他看戲的機會。

  游雲撇了撇嘴。

  他袖子在桌子上一拂而過,下一刻,原本空無一物的桌面上多了兩樣東西——正是忘憂草種和冰髓石。

  冰髓石的模樣是一種潔白如玉的礦石,看上去平平無奇,但裡面散發著濃烈的冰涼之意。

  它一出現,週遭的空氣溫度直線下降。

  但衡玉只是簡單掃了它一眼,就將目光放到了忘憂草種上。

  如果不是游雲很肯定地告訴她,這就是忘憂草種,衡玉絕對認不出來。

  這說是草種,卻呈淚滴狀,大概有拳頭大小,色澤剔透更勝冰髓石,怎麼看都像是寶石而不是一顆能種發芽的種子。

  「師父,這忘憂草種要怎麼種植?」衡玉把它們都收起來後,學著游雲的樣子一手托腮,出聲詢問道。

  「找個盆栽把它種下去,每個月澆灌一次。」頓了頓,游雲抬眼看她,「用你的血澆灌。」

  「利刃劃破手掌多疼啊。」游雲碰了碰她的臉頰,素來擺出一副玩世不恭姿態的人難得深深嘆了口氣,語氣裡滿是無奈與長者對晚輩的疼惜,「你只是想要借此來提醒自己不要對那位佛子動情,未必要將忘憂草種種發芽。你暫時……就先拿著它,別急著把它種下去吧。反正它也不會因此而死掉。」

  他明明是那種萬花叢中過的人,怎麼教出了這樣的徒弟呢。

  可這樣的情深義重,又讓他越發高看起自己的徒弟來。誰不希望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成長為一個正直溫柔、也強大無畏的人呢。

  所以他對她的態度變得越來越好。

  衡玉感受到游雲語氣中的復雜。

  她默默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急。」

  得到衡玉的保證,游雲瞬間收斂起那些傷風悲月的心思,臉上那種深沉和正經全部消失不見。

  他懶洋洋往後一躺,苦著臉對衡玉說:「肩膀酸。」暗示得相當明顯。

  衡玉:「……」

  好吧好吧,拿人手短,她就姑且當一回乖徒弟好了。

  等哄好師父,回到自己的住處後,已經月上枝梢。

  衡玉簡單沐浴一番後,安靜躺在床上,將淚滴狀的忘憂草種取出來放在手上把玩。把玩了很久很久,她將忘憂草種放到枕邊,沉沉睡了過去。

  -

  眨眼之間,就到了『論道』比試舉辦當天。

  『論道』這場比試並不在試劍台舉辦,而是在劍宗的問心湖上舉行。

  問心湖整體呈圓形,以往,湖中只有各種觀賞性植株,現在為了舉辦比試,湖畔矗立起九十九個蓮花台座,而湖心矗立有唯一一個蓮花台座。

  眾人一到問心湖,瞧見這一幕,紛紛發出討論聲。

  「這是什麼情況?」

  「今年的比試規則似乎有變?」

  「對,我剛剛打聽了下,聽說這場比試會挑選出擂主。擂主直接端坐在湖心那個蓮花台座上,對手坐在其他台座上與擂主進行大道上的爭鋒。如果辯贏擂主,就能取代他的位置成為新的擂主。直到對手辯無可辯,才能決出真正的論道第一。」

  「這個游戲規則有些變態了。」這個修士是宗門核心弟子,素來自傲,但在這麼變態的規則面前,還是忍不住露出幾分膽怯。

  能來參加法會的,基本都是同輩中的天驕人物。

  想要讓對手辯無可辯,那擂主對大道的瞭解估計早已超過同輩人,可以與老一輩人爭鋒。

  「規則越變態,我越覺得論道第一和第二名都沒有懸念。」有人感慨道。

  「師兄說得有理,我也有同感。」

  「這個規則——如果這場法會不是劍宗舉辦,而是無定宗或者道宗舉辦的,我定會覺得無定宗和道宗是為了踩其他修士捧他們的弟子上位,但這個規則是由劍宗制定的,我就不知道為何了。難道劍宗最近出了什麼深藏不露的人物?」

  「劍宗年輕一輩裡深藏不露的人物很多,但都不是以能言善辯、舌燦蓮花出名的……我委實想不通他們要做什麼。」

  「那便不要猜了,反正比試即將開始,到時候我們的疑惑都自然會分曉……」

  等這些修士已經討論過一輪後,衡玉和了悟才姍姍來遲。

  打聽清楚比試規則後,衡玉的想法和其他修士差不多——劍宗設置這樣看似很有利於了悟和道宗道遠的比試規則,到底是為了什麼?總不能刻意讓了悟和道遠大出風頭吧,他們又不是劍宗弟子。

  衡玉想了很久,直覺其中有問題。突然她靈光一閃:「……也許,和俞夏有關?」

  劍宗突然更換比試規則,主要目的還是想讓自家弟子大出風頭。

  而近段時間,劍宗年輕一輩中唯一一個存在異常又實力強悍的就是俞夏了。

  了悟原本沒多想,對他來說,什麼樣的比試規則都無所謂。

  聽到衡玉的話,他順著她的思路想下去,不由道:「這個猜測很有可能。」

  衡玉笑:「這樣也好,有波瀾才能更突顯你的風采。」她正想繼續說話,餘光掃見遠處熟悉的身影,目光微凝,「是俞夏和舞媚他們。」

  一行修士穿著白色為底黑色鑲邊的劍宗宗服,緩緩朝問心湖走來。

  為首的俞夏劍眉星目,容貌俊秀,身後背負一柄重劍,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穩重而爽朗的氣質。穿著水紅色長裙的舞媚就跟在他身側,臉色不是很好,視線左右環視,似乎是在找尋什麼。

  對上衡玉的視線後,舞媚眼前一亮。

  不過她不是那種沒心機的人,未免被旁人看出端倪,舞媚和衡玉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就迅速把視線移開。

  衡玉側頭去看了悟。

  了悟知道她想說什麼,傳音道:「我已經在催動測魔功法。」雖然他覺得俞夏是邪魔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該排除掉那微弱的可能性。

  衡玉點頭。她沒有干擾了悟,打算去附近逛逛。

  結果走到湖外側,衡玉頓時樂了——劍宗有不少練氣期弟子跑來這邊擺攤販賣零嘴。

  栗子、糖葫蘆、糕點等物應有盡有。

  「這位仙子。」衡玉旁邊攤販的攤主笑著招呼她,「你可要來些蓮子?論道比試會持續很長時間,用些零嘴來打發時間也是好的。我帶著蓮子過來賣,可受歡迎了。」

  衡玉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又垂下眼看著攤子上那堆蓮子和蓮蓬,說:「難怪有這麼多人過來擺攤。」這些應該都是劍宗外門弟子。外門弟子資質不高,宗門提供的修煉資源自然不多,他們要想辦法賺取修煉資源,現在這就是很好的機會。

  衡玉指著那有她巴掌大的蓮蓬:「給我來五個。」

  問清楚價格後,她也沒討價還價,直接遞了下品靈石過去,然後抱著這五個大蓮蓬走回了悟身邊。

  了悟還在催動功法,不方便說話,只以詢問的目光看向她。

  衡玉把四個蓮蓬收進儲物戒指,只留下一個握在手裡,將新鮮的蓮子從蓮蓬裡一個個摳出來:「等會兒聽你們論道多無聊啊,當然得備些吃食。」

  她掰開一顆蓮子送進嘴裡,發現這蓮子居然是奶香味的,就是吃起來有些麻煩,也沒什麼肉,單純吃個味道。掰了幾顆蓮子後,衡玉突然知道那個攤主為什麼說『蓮子受歡迎』了——這東西,純粹就是為了給人打發時間的吧。

  一想到這,衡玉就不想再吃了。

  她把手上的蓮蓬全部扔給了念小和尚,安安靜靜站在了悟身邊等待。

  一刻鐘後,了悟突然出聲:「俞道友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他了。」

  衡玉目光微凝,克制住自己的視線瞟向俞夏:「注意到就注意到吧。反正他也不知道你具體在做些什麼。」

  了悟默默點頭,他的探測功法也運行到最後了。

  小半刻鐘後,了悟收回目光,側頭看向衡玉:「俞夏不是邪魔,但奇怪的是,他的靈魂裡似乎沾染有淡淡的邪魔之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5 11:53 AM

第七十三章

  那股邪魔之氣與俞夏的靈魂糾纏在一起,幾乎密不可分,但又很詭異的沒辦法侵蝕他的靈魂。

  了悟接觸過的邪魔很多,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了悟想了想,又補充道:「雖然只有一縷,但沒辦法驅逐掉。」

  衡玉對邪魔的瞭解自然不如了悟。

  她見了悟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點了點頭:「這件事暫時到這裡吧,你調整調整狀態,專心準備接下來的比試。」

  不是邪魔就好。至於這其中的緣由,還是讓舞媚去瞎操心吧,衡玉也不好探究他人的秘密。

  誰沒幾個秘密呢,她的一些情況同樣不可對他人言。

  又過了一會兒,一行穿著道袍的人出現在問心湖旁邊。

  衡玉隔著人群打量為首的道遠。道遠穿著灰色古樸的道袍,手挽拂塵,面容有些平凡,唯獨那身氣質包容而淵深、眼睛深邃不似普通人。

  「人都差不多到齊了。」衡玉說。

  她話音剛落下,就見那原本空無一人的問心湖上方,突兀出現一名元嬰修士。

  元嬰修士踏著虛空站立,環視眾人一圈,用那毫無起伏的聲音介紹起比試的規則來。前面的規則都是眾人已經熟知的,末了,他說:「比試規則有變,所以積分形式也有所變化。守擂時間越長的人能獲得越多的積分。」

  他袖袍一揮,臉上露出些許笑意:「諸位,請上擂。」

  -

  元嬰修士話音落下,湖畔安靜片刻,然後瞬間喧鬧起來。

  有人互相推攘,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先上台表現;也有人在竊竊私語,猜測第一個成為擂主的人會是誰。

  沒有等待太久,有一個人先動了。

  「是劍宗俞夏!」

  「他只是築基巔峰,當真自信啊。」

  在萬眾矚目之下,俞夏御劍而行,直接來到湖中心的蓮花台上,徑直盤膝坐下,閉著眼等待著旁邊的九十九個擂台坐滿人。

  「好風采。」衡玉誇了俞夏一句,朝了悟揚眉,「被搶先了。」

  了悟笑了下:「畢竟是劍宗的主場。」

  這句話說得低調,細品之下,才能感受出來裡面蘊含的強大自信。

  畢竟是劍宗的主場,總要給他們些面子,讓他們的弟子出一波風頭,然後他再上擂。

  衡玉眼裡流光一閃。

  在衡玉和了悟聊天之際,那九十九個擂台已經坐滿了人。

  俞夏猛地睜開眼睛,明明他年歲不算大,但這一刻,他那雙眼裡好像有星辰在升升落落,蘊含著歲月滄桑之變遷。

  「萬載歲月以前,劍宗始祖以劍問長生,達人劍合一之境界。故而大道中多了一道,名曰:劍道。自此以後,劍道傳承於世,無數後人練劍成道,令劍道之花在大道之路上徐徐盛開,亙古不朽……」

  俞夏開口,追溯起劍道的起源。

  他從劍道的起源開始,講述劍道的各種境界,並且以從古到今的劍道大能和各種古籍中的說辭為例子佐證他的說辭。

  「……素來有個說法,為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劍作為劍修的武器,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劍乃古之聖品,至尊至貴,常持之可立身問心。而且劍又有一個別稱名三尺,正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

  「據古籍《廣黃帝本行紀》云:帝採首山之銅鑄劍,以天文古字銘之……」

  俞夏思路清晰,足足講了兩刻鐘。

  博古通今,信手捏來,引人遐想。

  許久,他淡然一笑,抬手示意,舉手投足之間滿是灑脫:「諸位若是對我上述的說辭有異議,可出言辯駁。也可以論述自己的大道,我會用劍道的理論進行回應。」

  他這番表現令得湖畔不少女修眼中神采瀲灩,不少男修面露敬仰。

  「太強了,對劍道的剖析好深刻。」

  「這就是劍宗年輕一輩第一人的風采嗎,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很多。」

  「劍宗怕是又要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了。」

  俞夏的這番表現,連道宗的道遠、道卓等人都逐漸面色凝重起來。

  衡玉眸光一閃,問了悟:「你聽說過他引用的古籍嗎?」

  「沒有,不過這些古籍主要講劍道,劍宗收錄有而無定宗沒有也正常。」了悟說。

  「我倒是覺得有些古怪。」衡玉直覺其中有不妥。大概是俞夏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太詭異了,所以她逮著一個異常點就開始深思。

  「當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衡玉笑,問了悟,「會不會覺得有壓力。」

  了悟雙手合十:「大道之間無高低,貧僧也只能論述出自己對佛道的理解,其餘的就由裁判來定奪。」

  衡玉抬眸掃他一眼:「可我想見識一下無定宗了悟佛子坐而論道、舌燦蓮花、令眾道蟄伏的風采。」

  了悟話語直接一轉:「貧僧這些年從未停止過鑽研佛道,對佛道的理解也只差了師父一線,想必並無意外。」

  衡玉用指尖勾了勾垂落的髮梢,把它別到耳後:「居然只是想必?」

  了悟忍不住笑。

  他是真沒想到她會在這方面較真。

  這有些耍賴的舉動讓他覺得意外,又覺得好笑。於是他就忍不住軟了聲音,溫和得更像是在哄人:「那就盡力讓眾道蟄伏。」

  衡玉打了個響指:「我們先看看俞夏那邊怎麼樣吧。」

  問心湖上,有人抓著俞夏某句話來痛批,卻被他輕鬆化去,然後直接奪擂失敗從蓮花台座上下來。

  也有人論述起自己的大道,俞夏在他的基礎上辨析得更為深刻,令對方心中嘆服,同樣是奪擂失敗離開蓮花台座。

  短短時間內,蓮花台座就空置了一大半。

  這下子,周圍不少圍觀群眾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看向道宗的道遠和了悟——他們已經逐漸意識到,俞夏對大道的瞭解遠超出他們,在場只有道遠和了悟兩人最有可能與他相爭。

  就是不知道這兩人打算什麼時候上了。

  面對眾人的注視,了悟放下合十的雙手,重新纏繞好腕間的黑色念珠,正要往前邁出一步,就見另一個方向傳出驚呼聲:「道遠!」

  氣質出塵的道遠掐了個道訣,隔著虛空與蓮台上的俞夏對視:「貧道想要與道友辯論一番。」話音落下,他拂塵一甩,人已經來到湖畔邊的一座空蓮台上,直接盤膝坐下。

  然後,道遠輕笑了下:「貧道只通道法,無法在劍道上與俞道友一較高下。不如你我換種方式,以言出即法的方式進行論道。」

  所謂言出即法,是兩人各自開口說話時,往話中注入各自大道的大道之力,用大道之力進行對抗。

  對大道的理解越深,能夠牽動為己用的大道之力越多,到時候誰高誰低自然一目瞭然。

  俞夏顯然也是知道這種比拚方式的,他平靜道:「都可以,那我們就開始吧——」

  「稍等。」湖邊響起一道清朗的聲音,了悟邁步越出人群,「不知道這場比試能否再加上貧僧?」

  圍觀眾人先是一愣,然後立即響起喧嘩聲。

  他們還以為重頭戲會留在很後面,沒想到論道比試才開始不過半個時辰,高潮居然就要上演了。

  蓮台上的道遠平靜道:「佛子請。」

  俞夏抬手:「佛子請。」

  了悟直接騰空,走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空蓮台。他這個位置剛剛好與俞夏、道遠兩人構成了三角對峙狀態。

  俞夏身為擂主,最先出聲:「帝採首山之銅鑄劍,以天文古字銘之。」

  道遠掐了個道訣,音調沒有起伏:「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

  了悟雙手合十,只是簡單道了句佛號:「阿彌陀佛。」

  俞夏和道遠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他們的言出即法有些取巧,採用了長句來催動大道之力,結果無定宗這位佛子只是平靜念了句佛號,就能召喚出與他們相當的大道之力。

  道遠還好,他早知了悟的實力。

  而俞夏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緊緊抿起唇畔。他對大道的理解絕對超過眾人的,只是……終究要受限於如今築基巔峰的實力。

  就在三人話音各自落下時,那原本平靜的天際突然灑下淡淡的光芒,有大道之花隱隱約約在三人的身後盛開。

  「居然催動了大道之花盛開,好可怕。」

  「他們三人對各自大道的理解,怕是早已超出同輩人。」

  就連作為裁判的元嬰修士,也是一臉驚嘆。這三人在大道一途,已經可以與老一輩人爭鋒了。

  俞夏語速加快:「劍橫豎可傷人,擊刺可透甲。」他身後,大道之花由若隱若現變得凝實起來,而且化而為三朵。

  道遠語氣依舊平靜:「無痴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在他身後,大道之花也變得凝實起來,同樣化為三朵。只是隱約間,他有一朵大道之花處於半開半合狀態。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落了下風,道遠眉心動了動。

  了悟依舊是呈現出雙手合十的姿態:「阿彌陀佛。」三朵大道之花灼灼盛放。

  俞夏抿緊唇,再也沒辦法保持平靜:「百兵之君,劍道萬古。」

  前四個字,他還能輕鬆連成一句,但後面那四個字,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好像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在給他施加壓力。

  到了『古』字,俞夏的唇角已經被他咬出血跡來,那個『古』字幾乎成了氣音。

  但,終究還是完整道了出來。

  大道之花竟似變成了真花,完全盛放於他身後,若是凝視得久了,那花裡似乎有劍道的萬古起源,劍氣在花周圍肆虐,撕裂虛空。

  道遠深吸口氣,知道俞夏是已經傾盡全力了。

  他如果有所保留,必然落敗。

  於是道遠直接開口,一字一頓念出道宗九字真言:「臨,兵,鬥,者,皆,陣,列……」這七個字,他越說聲音越小,直到最後臉色蒼白,無論他怎麼努力,冥冥之中都有一股力量在壓制著他,讓他沒辦法把最後的『前、行』二字說完。

  了悟眉心微蹙,額上也泛起冷汗。他緊閉雙眼,脫口而出的依舊是:「阿彌陀佛。」

  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大道之花徹底凝實。花瓣裡似乎有著三千佛陀在誦經,隱隱約約傳出一陣讓人凝心靜神的梵音。宇宙之無盡起源盡在其中。

  隨著了悟話音落下,俞夏猛地一揮右手,他身後的大道之花破空而出,幾乎在下一刻就來到了悟身前。

  了悟緩緩睜開眼睛,催動身後的大道之花與他相爭。

  兩種蘊含著不同大道真理的花互相對抗,一開始幾乎僵持不下,但小半刻鐘後,被俞夏召喚出來的大道之花開始顫抖起來。

  那股顫抖波動逐漸放大,然後,一點點出現潰敗的痕跡。

  俞夏捂著胸口,猛地吐出一口瘀血。

  了悟拂袖,令大道之花不再向前移動。然後他起身,朝兩人頷首示意:「兩位道友,承讓了。」又看向俞夏,抬手道,「俞道友,請下擂。」

  接下來該守擂的人,是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15 12:00 PM

第七十四章

  問心湖四面八方都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除了了悟那句話在回響外,就只剩下窒息般的沉默。

  衡玉站在人群中。

  她原本不知從哪裡撿來一片乾淨的荷葉,一直放在手心裡旋轉,態度有些漫不經心,自了悟從蓮台上起身後,衡玉就隨手把荷葉拋回湖面,眸中暮色似是被徹底點亮,視線落在他身上。

  其實她很少看到了悟這般模樣。絕大多數時候,他溫和,也緘默,絲毫沒有榮光滿身的高調。

  但這樣的人光彩也不可遮掩,只要有合適的場合,就注定成為萬人矚目的焦點所在。

  跟著道卓過來看熱鬧的慕歡抬手捂嘴,眼中神采瀲灩。

  就是這樣的風采。

  她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這位佛子,不就是被他這種輕描淡寫便力壓同輩的風采所吸引到嗎。

  於是,慕歡沒忍住,給距離她不遠的衡玉傳音:「這樣的人,原是高嶺之花不可攀,芸芸眾生於他眼中毫無區別,其實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他垂青。」

  衡玉眼波流轉,環視一圈找到慕歡的身影,隔著人群與慕歡對視,傳音道:「可能是因為……我比你漂亮。」

  慕歡:「……」

  好氣啊。

  -

  蓮台上的俞夏神情萎靡。

  用大道之力進行比試,一旦落敗,就會被大道之力反噬,受到些許大道之傷。

  以他現在的情況,就算是服食了丹藥,也需要靜養幾個月才能完全恢復,不給身體留下任何隱患。

  俞夏抬手,用指腹抹掉唇角的血跡,一隻手撐著地緩緩站起身。

  隨著他的起身,問心湖畔的眾人終於從震驚狀態回過神來,隨後議論聲不絕。

  沒有在意那些議論聲,俞夏說:「不愧是了悟佛子。」

  他朝著了悟行了一禮,雖然輸了比試,卻沒有輸掉風度,灑脫一笑後御劍離去,將擂主的位置讓給了悟。

  了悟更換位置,盤坐在中心蓮台上,等著其他沒有上場的修士填補擂台的空缺。

  剛剛雙方的大道之花進行爭鋒,他看似贏得輕鬆,實則在大道之花相互碰撞時氣血上湧,並非處於完好狀態。

  了悟原本想趁著等待的時間閉眼調息片刻,但視線剛下垂,又忍不住抬起,向岸邊眺望,準確捕捉到那茫茫人海中的皎皎月色。

  湖畔,衡玉穿著一身淺綠色紗裙,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他身上。

  她的眸光灼灼,比月色更撩撥人心。

  這樣的目光……

  這樣的目光!

  了悟從不曾見過衡玉這般模樣。

  絕大多數時候,她看著他,目光柔和。絕無這種灼灼得令人覺得不自在和……難為情之感。

  了悟下意識雙手合十。

  回到宗門後,他去戒律院受罰的次數必須再增加一次。

  ——他的心底泛起了勝負之欲,此刻他只希望,能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更長時間。

  -

  這一回,也許是了悟方才的表現震懾住了眾人,空缺的擂台過了足足一刻鐘才被徹底補滿。

  了悟閉眼調息,勉強恢復了一番狀態,直到此時方才緩緩睜開眼睛,雙手合十講解佛道。

  他從一花一木這種最細微之處開篇,引申出『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的佛法,進而論述佛道。

  高深玄妙的佛法於他是信手捏來,深入淺出。

  即使這一回聽他講解佛法的人是一群築基期、結丹期修士,他們於他眼中與普通凡人並無區別,他的表現和當初在平城為平城普通百姓開壇說法一模一樣。

  兩刻鐘後,了悟結束論述佛法,向周圍的對手示意:「諸位道友如有所惑,貧僧會一一答復,不拘是佛道還是其他大道。」

  之前俞夏講解劍道,還有人揪著俞夏的某句發言不放,想要通過隻言片語駁倒俞夏。

  但現在面對了悟,這些對手壓根沒想過去抓了悟言語的漏洞,而是用他們自己求尋的大道去進行交鋒——他們這些人對佛道的理解,還能高過佛法精湛的佛子?如若揪著某一句話不放,倒像是在自取其辱。

  但即使如此,很短的時間內,蓮花台座還是空出大半,然後由其他未上場的修士進行替換。

  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過去。

  擂主依舊是了悟。

  他背脊挺直,連坐姿都沒更換過一下。

  坐而論道、舌燦蓮花,令眾道蟄伏——衡玉所期待見到的場景,他不打折扣地都完成了。

  衡玉已經從驚訝狀態平靜下來,現在心裡只剩下隱隱的擔憂。

  她知道,在剛剛的碰撞中,了悟絕對受了些大道之傷。

  大道之傷是傷及大道根基,而大道根基對一名修士來說,可以說是修煉之本。了悟本應該在一受傷時就好好找地方靜養的,現在卻一直強撐著進行論道比試。

  時間拖得越久,傷勢造成的影響越深,衡玉很難不擔心。

  但擔心也沒辦法,論道比試還在繼續。

  又是半個時辰後,蓮台再次空缺大半,可已經沒有修士填補上去。

  了悟將還在擂台上的修士一一駁倒,抬眸看向那待在半空中的裁判。

  裁判深吸口氣。

  他一個元嬰期修士,很少服過年輕一輩弟子。

  但旁觀了三個多時辰,他是真的對了悟心服口服。佛門之光,當真不愧是佛門之光。

  裁判朝了悟笑了下,聲音在整個問心湖響起:「論道比試,恭喜佛子了悟守擂成功。」

  裁判話音落下,湖畔邊先是有零散的掌聲響起。

  最後,掌聲連成一片。

  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大致表示出他們的驚嘆和對強者的尊重。

  了悟從蓮台上緩緩起身。

  盤坐得久了,他起身的動作有些不靈敏。

  他雙手合十,向空中的裁判行禮道謝,又向四面八方的修士們點頭致意,這才離開湖心蓮台,走回到岸邊,來到衡玉身側。

  了悟還沒來得及說話,衡玉先一步遞了瓶丹藥給他:「七品道化丹。」

  了悟啞然失笑,接過玉瓶,將裡面的丹藥倒出來。

  剛吞服下丹藥,面前又遞來個杯子。杯裡裝有大半杯瓊漿玉露。

  衡玉說:「潤嗓子。比試後半程你的聲音基本都啞了。」

  了悟也覺得嗓子乾澀。論道中途他有飲用過水,但持續說了那麼長時間的話,喝再多水也無濟於事。

  等了悟喝完杯子裡的瓊漿玉露,衡玉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兩手一拍:「好了,我們回去養傷。」

  了悟笑起來,似乎是真的愉悅,他的胸腔都笑得在振動。然後他給她傳音:「洛主不讓貧僧開口說話,那傳音可以嗎。」

  衡玉也笑,傳音道:「說了三四個時辰還沒說夠嗎?放心,這三四個時辰裡我一直在聽你說話,絕對對你的聲音熟悉到骨子裡了。」

  她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在額前一挑,笑得肆意又張揚,了悟卻無端想起宗門裡散養的那隻綠色眼瞳的貓。

  那隻貓被宗門裡的眾弟子投餵,養得十分慵懶,但它只要抬抬爪子抖抖貓頭,就已經足夠惹人發自心底憐惜。

  -

  想要治癒大道之傷,除了服用丹藥外,還要用一些特殊靈植熬煮成藥服用。

  這些特殊靈植相當珍貴,但在劍宗的倉庫裡搜尋一番,基本都能湊齊這些靈植。

  圓新大師出面,用其他的天材地寶和劍宗進行交換,順利換到了這些特殊靈植。

  衡玉過來找了悟時,了念小和尚正在屋外熬煮靈藥。

  隔著遠遠的一段距離,衡玉也能聞到詭異的苦味。

  「那些靈藥明明蘊滿靈力,但混在一起熬煮,味道怎麼這麼難聞。」衡玉蹲在了念身邊,看著他煮藥。

  了念搖著蒲團,聽到她的問題,忍不住偏頭想了一下,斟酌著回復:「大概是……良藥苦口吧。」

  他也不過多糾結這個問題,對衡玉說:「洛主,藥就要熬好了,你進去找師兄的時候順便一道送進去吧。」

  衡玉點頭。

  反正也是順路。

  等了念熬好藥,衡玉端著藥碗,敲門後走進了悟的房間。

  了悟正靠著枕頭,半坐在床上翻看經文。大概是剛起來,他身上的裡衣有些散亂。

  瞧見是她走進來,了悟驚得放下手中的經書,坐直起來整理身上的裡衣:「貧僧以為敲門的人是了念。」

  衡玉只當自己沒瞧見他泛紅的耳垂。

  她把剛倒出來的藥放到桌子上放涼,視線環視一圈,發現椅子居然被擺在屋子角落,也懶得去把椅子拖拽過來,直接坐到了悟床邊。

  「大道之傷好些了嗎?」

  了悟點頭:「只要接下來好好養著,也不動用靈力,就不會留下什麼隱患。」

  他的嗓音不似往常的清越,還有些沙啞。

  大道之傷的後遺症有些嚴重,這段時間未免加重傷勢,他都沒辦法動用靈力。

  衡玉揚唇:「那你現在很危險啊。」

  「嗯?」

  衡玉瞅著他的臉:「別隨意外出走動。你那日在問心湖表現得太過驚豔,我聽宗門裡的師妹們私下議論說想要挑戰些高難度的事情,合歡散都備齊全了。你這狀態在外面晃一圈,就是在羊入虎口,給妖女送人頭。」

  她隨口一說,見他不回話,不由側頭與他對視。

  瞧見他眼裡蘊著的淡淡笑意,衡玉後知後覺意識到,她也是世人眼中的妖女啊。

  於是衡玉不由輕咳兩聲,故意轉移話題:「我幫你試試藥放涼了沒。」攪了攪碗裡的藥,舀了一勺送到唇邊嚥下,衡玉的臉瞬間苦了下來,「原來不只是聞起來味道苦,嘗起來更是苦了十倍不止。」不過,裡面也蘊含著非常濃的靈力。

  了悟無奈。

  他從儲物戒指裡取出蜜餞,用指尖捻起一顆遞到衡玉的唇邊:「吃顆蜜餞化化苦味吧。」

  衡玉就著他的手指嚥下蜜餞,這才感覺好受不少。

  她把手裡捧著的藥碗遞給了悟:「溫度差不多了,你慢些喝就不會怕被燙到。」

  了悟接過,用勺子攪了攪碗裡的藥,然後勺起一勺藥送進嘴裡。

  原本是沒意識到哪裡不對勁,直到嚥下勺子裡盛的藥,了悟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剛剛衡玉就是直接就著這個勺子試藥的。

  他身體微微一僵,捏著勺子的力度也下意識加重。

  「怎麼了?你也覺得太苦了對吧。」衡玉注意到他的失態,指著那份被放到桌上的蜜餞,「覺得苦就吃顆蜜餞,這樣就沒那麼難受了。」

  了悟的身體緩緩放鬆:「等會兒再吃。」

  他垂下睫毛,直接將碗沿抵在唇邊,一口喝完碗裡的藥汁。

  然後了悟把空碗放回到桌子上,拿起蜜餞送進嘴裡。

  在了悟吃蜜餞時,衡玉的目光落在那個空碗上。

  然後,她後知後覺猜到了悟剛剛失態的原因。

  衡玉忍不住說:「你唇邊有藥渣沒擦掉。」

  衡玉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這一瞬間只覺得是受到了蠱惑。

  也許那一回在幻境裡,她的過界親密,讓她的理智隱隱有些失控。

  沒等了悟對她剛剛那句話做出反應,衡玉先一步身體前傾,拉近和他之間的距離。

  她抬起右手撫上他的頰側,拇指指腹往他本就乾淨的唇角輕輕一抹:「現在乾淨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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