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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0:32 PM

微云煙波 -【云中誰寄錦書來】《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flclobbas 於 2022-7-3 12:45 PM 編輯

【書名】:云中誰寄錦書來

【作者】:微云煙波

【內容簡介】:

穿成原配嫡女,親娘早逝,繼母刻薄,生父是個薄情的,錦書想要嫁個尋常人的想法都成了奢望,繼母為了省下那點嫁妝,直接就將錦書塞到了選秀的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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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02 P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29 11:28 PM 編輯

第一章

已經入了秋,錦書坐在窗前的葡萄架下,手裡拿著一個繡棚,做著針線。低頭時間太長,錦書有些難受地抬起頭來,稍微活動了一下,又伸手到一邊的小茶几上拿了水杯,水杯裡的水已經涼透了,錦書抿了一口,在口中含了半天,這才咽了下去。

    她不過是稍微歇了一會兒,邊上一個同樣在打絡子的丫鬟就說道:“小姐,該做活了!”

    錦書微微點了點頭,垂下頭去,長長的睫毛才眼睛下面投下了一片陰影,她心中歎了口氣。

    錦書真是不知道,自個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雖說勉強也算是大家小姐,但是親媽沒了,親爹再娶,所謂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等著她能拿動針線開始,就跟著繡娘開始學針線,自家那位繼母嘴上說得好聽,誰家的姑娘不是這麼過來的啊,女孩子家,別的可以不會,女紅一定要好。

    總之,等著錦書水準到了一定的地步,儼然變成了一家子專用的繡娘了,自家那位後娘倒是不會拿著自個的針線出去換錢,但是一家子用的荷包,香包,帕子,肚兜,除了不需要刺繡的裡衣之外,全部都交到了錦書手上。

    錦書自然不能真的讓自個淪落到那個下場,當初教錦書的繡娘,原本也是遠近聞名的,但是不過是做了幾年活計,因為做得太狠,眼睛就開始看不清楚了,後半輩子,大概也就跟瞎了差不多。錦書因此故意裝作有夜盲症,反正到了夜裡,就表示看不見,繼母叫人點燈,錦書直接裝作失手,叫火星子將一塊上好的料子給燎壞了。

    儘管被繼母罵了一通不知道愛惜東西,不知惜福什麼的,還將她胳膊上掐得青紫了好幾天,但是從那以後,但凡光線暗下來之後,錦書總算不用做活了。

    錦書上輩子即便不是嬌嬌女,也差得不多了,父母一個是高級工程師,雖說因為性子保守,沒有如同他那些同學一般開公司什麼的,一年也能有個幾十萬的收入,一個是大學裡的副教授,職業都很體面,即便是在魔都那樣的大都市,也是混得不錯的了!

    錦書的外祖父是個老中醫,從小帶著錦書背湯頭歌,後來錦書對這個也的確有興趣,因此,大學就直接考了醫學院,成績一直還不錯,只是那些年醫患關係緊張,經常聽說今兒個有人在醫院鬧事,明兒個有人打人,後兒個又聽說有人將什麼醫生護士給砍死了,做家長的哪裡還敢放心叫女兒去做什麼醫生,因此,一向有些清高,從來不肯求人的媽媽跑去活動關係,最終爭取了一個編制出來,將女兒塞到了自家大學的校醫院做醫生,實習了幾個月就轉正了。

    大學校醫院也就是那樣,面對的都是學生還有學校裡的教職工,大家都是有素質的人,何況,校醫院這種地方,只看小病,看不准了直接叫人轉到學校的附屬醫院去,因此,等閒壓根不會有什麼問題,大家樂得輕鬆,因此,錦書的日子實在是過得比較舒服的。

    女孩子年紀大了,就要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結婚,錦書那時候長得也算是中上,上大學的時候課程太過繁重,恨不得天天都在背各種各樣的資料,睡覺的時候,夢裡面都是解剖圖,哪有時間去談戀愛,等到工作了之後,身邊多半是一幫中老年,一個個中年大媽恨不得天天給錦書介紹物件,錦書折騰過幾次之後,頓時避之唯恐不及。

    只是逃得過那些熱心的大媽,自家親戚這邊卻是逃不過去,自家小姨給錦書介紹了一個海歸,礙著自家小姨的面子,錦書只好過去,結果這一出去,不過是在計程車上打了個盹,醒過來,自個就變成如今的陸錦書了。

    錦書這輩子的生母劉氏是秀才家的女兒,尤其家境很是不錯,劉家原本就是當地的小地主,錦書的外祖父考出了個秀才之後,就沒有繼續再考,在鄉下地方,秀才還是比較吃香的,不用繳納賦稅,不用服勞役,見官可以不跪,因此,這位劉秀才又是買地,又是開鋪子,很是有了一番基業,成了當地還算是有點名氣的大戶。

    劉秀才的女兒,也就是錦書的生母劉氏,也跟著劉秀才念過一陣子詩書,按照錦書的印象,劉氏很像是那等文藝女青年,劉家也供得起她的小資情調。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按照這樣的節奏,劉氏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做著當家主母,還能給丈夫來點紅袖添香的情調,再生上幾個兒女,一輩子也就這樣安安穩穩過去了。

    結果劉秀才覺得自個“慧眼識珠”,看中了陸春林,陸春林家裡算不得有太大的家業,但是還算是有些產業,因此,從小先送了幾個兒子去學堂念書,最後陸春林這個老麼在先生看來資質最好,因此,舉全家之力,就開始供養陸春林這個兒子,指望著兒子出息了,好提攜全家。

    這也是許多人家的思維,畢竟這年頭宗族為重,一家子裡頭誰出息了,別說自家人,就是整個宗族都能沾光。

    陸春林十六七歲的時候考中了童生,家裡頭開始在外頭給他相看媳婦,然後劉秀才一次去縣城的時候,遇上了陸春林,跟他聊了幾句,覺得陸春林談吐資質都很是不俗,頓時就下了決心,打算投資一下他這個潛力股,將自個女兒嫁給了陸春林,當時光是陪嫁的良田就有二十畝,這在鄉下地方,算是一筆了不得的財富了。

    劉氏嫁過去之後,也是過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的,劉家那時候可比陸家強多了,何況,劉氏嫁妝豐厚,根本不指著陸家過日子,因此,自然底氣十足,如同在閨中一般,依舊喜歡看一些詩書,偶爾還傷春悲秋一番。

    這樣的兒媳婦,陸家人自然是看不慣的,畢竟,陸家雖說家境不錯,但是依舊還是土裡刨食的,這會兒,一窩蘆花雞裡頭突然冒出個天鵝來,大家自然覺得天鵝是異類。

    不過,陸春林是個心裡有數的,畢竟,他想要考秀才,很是要仰仗劉家之力,光是劉家那些書就足夠陸春林心動了。

    因此,陸春林藉口要溫書,鄉下太過繁雜,靜不下心來,直接帶著劉氏在鎮上賃了一個獨門獨院的宅子,夫妻兩人就這麼過起了自個的小日子。

    錦書剛出生那幾年,還是過得不錯的,因為錦書出生那一年,陸春林終於考上了秀才,因此覺得自家閨女旺自己,因此,儘管陸家有些重男輕女的毛病,陸春林對錦書這個女兒依舊是寵愛的,錦書這個名字也是陸春林跟劉氏商議之後取的。

    劉氏生了錦書之後,想著先開花,後結果,因此,剛過了一年,又再次有孕,但是,她之前生錦書的時候是頭胎,劉氏又不像是那等常年勞作的農婦一般,身體健壯,因此,這一胎懷相不太好,只得聽了大夫的,臥床休養。

    錦書是嬰兒穿,只是那時候剛會說話,她就算是跟劉氏說要多走動走動,日後才有力氣生養,那也是沒人相信的,只會覺得錦書是妖孽。錦書想著法子想要叫劉氏活動起來,劉氏只覺得錦書年紀小,坐不住,因此,只是依舊坐在炕上哄錦書,錦書也是無可奈何。

    最終,劉氏難產大出血,勉強生了個男孩出來,但是因為在娘胎裡待得太久,直接就是個死胎,劉氏撐不住,也跟著去了。

    陸春林難過了一陣子,陸家原本就不喜歡劉氏這個媳婦,就開始給陸春林相看填房。

    本來這事自然是繞不開劉家的,畢竟劉家是原配的娘家,在續娶的事情上也有足夠的發言權,問題是,劉家那會兒也出了事,劉秀才出去收租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了水裡,然後先是得了風寒,又被庸醫耽擱了,直接轉成了肺癆。

    劉家那邊為此焦頭爛額,老大劉德主張一定要治,老二劉行卻是覺得,肺癆本來就是好不了了,不如叫自家老爹最後過點輕生日子,好吃好喝地過去。

    老二自然是拗不過老大的,最終,為了治劉秀才這肺癆,劉家大半的產業都搭了進去,若非老大將老二揍了一頓,劉秀才聽說之後,又是對二兒子一番訓斥,老二都要直接跑到陸家討要劉氏的嫁妝了。

    最後,劉秀才還是沒治好,很快去世了,兩個兒子很快分了家,劉行胡攪蠻纏,表示若非劉德堅持,家業定然不止這麼多,因此硬生生分走了一半,劉德也不想跟自個親兄弟計較,他在讀書上頭並沒有天分,考出了個童生之後,就後繼無力了,因此,乾脆也不再繼續往下考,竟是直接將家裡的地租了出去,自家妻兒先靠著地租生活,自個跟著一些商人出去闖蕩起來。

    沒了劉家的支持,陸家這邊能有什麼好說的,因此,搞到最後,竟是選中了縣城裡頭一個富商家的女兒,理由也很簡單,陸春林接著還要去考舉人,家裡未必供得起他了,因此,還不如再娶一個嫁妝豐厚的,陸春林也是利己主義者,當時就答應了下來,因此,等著錦書虛歲四歲的時候,繼母馮氏就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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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07 P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29 11:28 PM 編輯

第二章

馮家是縣城裡有名的商人,據說馮家跟省城的某位大人物拉上了關係,因此,在這小小的縣城,卻是頗有些臉面,生意做得很大,從糧鋪,布莊,到酒樓,銀樓,車馬行,甚至據說縣城裡頭的青樓賭坊,似乎都有馮家插了一腳。

    因此,雖說那時候陸春林已經是秀才了,但是娶了馮家的女兒,算起來依舊可以算得上是高攀了。

    馮氏是馮家家主第三個夫人的女兒,馮家家主財運極好,但是,似乎有些克妻,光是妻子就娶了三個,但是家裡的通房小妾,外面的外室就不知道有多少了,不過,他最終也就是二女一子而已,長女是原配所出,直接就被馮家主送給了省城那位大人物做了小妾,次女便是嫁給錦書的繼母了。傳說,這位馮氏其實是個丫鬟爬床養的,但是第三個夫人一直沒有生出孩子了,馮家主又不肯將兒子交給她養著,因此她便撫養了馮氏,充作親生的。

    不過這些也就是錦書偶然聽說而已,至於是不是真的,那就不知道了。

    馮氏是個極為厲害的,她顏色極好,雖說不懂什麼學問,不過是粗粗認識幾個字,卻是從小學著打算盤的,因此,極為精明,更叫人意外的是,馮氏竟是個極為慳吝小氣的人,錢財把得很緊,因此,到頭來,陸春林也算是被她給把持住了。

    尋常人家或許覺得,原配生下的是女兒,又不是兒子,回頭直接拿了原配的嫁妝打發出去也就罷了,因此,明面上卻是不好苛待,面子上過得去也就罷了。

    問題是,馮氏不這麼想,劉氏出門的時候,劉家還算不錯,嫁妝雖說比不得馮氏,但是也是不少了,馮氏這等人,鷺鷥腿上尚且想要劈下點精肉的人,自然進門之後,就哄了陸春林,說是自個善於經營,將劉氏的嫁妝放到自個手裡,日後也能錢生錢,省得白白浪費了。陸春林也覺得有道理,直接就交到了馮氏手上。

    馮氏的確善於理財,這份嫁妝落到馮氏手裡,這些年是增長了不少,問題是,這已經被馮氏默認為是自個的了,跟錦書毫無關係!

    馮氏嫁過來之後沒兩年,就給陸春林生了個兒子,取名為陸耀祖,從此,底氣更是十足,她瞧不慣陸家那些人,將他們當做過來打秋風的窮親戚,秀才不過就是五十畝的地可以免稅,結果都叫陸家人給占了去,她手底下的田地竟是沒了免稅的份額,想著這裡,馮氏就是一陣肉疼。

    馮氏嘴很巧,再不合情理的事情到了她嘴上,立馬變得天經地義起來,因此,在陸春林身邊吹了幾次枕頭風之後,陸春林原本對家中的幾分感恩之心也沒了,陸家那邊氣得要命,只是陸春林如今翅膀硬了,他們又不可能豁出去,去告陸春林忤逆,要不然,連那五十畝地的免稅也沒了,因此,只得認了下來,私底下還要死要面子,拿著陸春林這面大旗在村裡撐場面。

    馮氏固然苛刻慳吝,但是卻也知道,功名是好東西,因此,在陸春林念書的事情上很是捨得花錢,陸春林參加了三次鄉試,第三次的時候總算是掛在吊車尾上頭中了,從此就是舉人老爺了。

    陸春林也明白了自個的水準,他們這裡是北方,並非是科舉大省,全省的舉子跑到京城參加會試,都未必能考出個把進士來,陸春林在舉人裡頭還是倒數,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因此,也就不打算繼續了,直接求了自家岳丈,在縣城裡頭,謀了個九品主簿的位置,勉強算是擠進了官僚階層。

    陸家如今勉強算是官宦人家了,問題是,因著陸春林的許多事情都得仰仗自家丈人,因此,馮氏在家幾乎是大事小事一把抓,而錦書也只有認命的份。

    這年頭,一個女人在家中,那真是沒有任何消息管道,馮氏出去交際,也從來不帶著錦書,錦書甚至連現在是什麼朝代,什麼年月都搞不清楚。錦書上輩子學醫,又不是學歷史的,不過就是在網上看過一些歷史講座什麼的,那些也多半不會提到各個朝代的風土人情,因此,錦書除了判斷如今肯定不是清朝之外,畢竟大家穿的應該還是漢服,有沒有金錢鼠尾月亮頭什麼的,其他的,那就一概不知了。

    錦書七八歲的時候,就有了一個比她稍微大一點的丫鬟,叫做桂枝,卻是馮氏給的,桂枝的家裡是馮氏田莊上的佃戶,因此,說是錦書的丫鬟,不如說是牢頭,就是看著錦書幹活的。除此之外,錦書在家中,壓根不像是個小姐,衣裳什麼的,都是馮氏穿剩下來的,拿給錦書自個改了穿,首飾什麼的,壓根就沒有,七歲的時候,馮氏叫桂枝幫著錦書穿了耳洞,至今也就是拿了根茶葉梗子塞著。什麼胭脂水粉的,跟錦書半點關係也沒有,錦書屋裡也沒有一面鏡子,只有洗臉的時候,才能從水中隱約看到自個的模樣。

    錦書這些年簡直就跟坐牢一般,反正除了自個的屋子,和屋子前面這點地方,哪裡也去不了,馮氏藉口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總之,稍微大一點之後,錦書就幾乎見不到陸春林了,在這之前也很少,陸春林忙著參加鄉試,幾乎整日裡讀書,錦書這邊一說想要給父親請安,那邊就要被馮氏看似關懷,實則含沙射影的話說一通,只說錦書不懂事,不知道自家父親如今正在關鍵時刻,正懸樑刺股地苦讀了,怎麼還能去打擾,讓他分心。

    幾次之後,錦書便沉默了下來,陸春林也是個薄情的,幾乎將她這個女兒給忘了,錦書做的那些針線,陸春林穿在身上,卻只以為是馮氏或者是家裡的下人做的,幾乎不提錦書的事情。馮氏也懶得見錦書,畢竟,大半時間陸春林都是歇在馮氏那裡,馮氏才不會叫陸春林想起自個還有這麼個女兒呢!

    在這個時代,錦書能怎麼樣呢?這年代,女子卑弱並非是書上的話,而是事實,她什麼都沒有,若是離了家,說不得就叫拐子拐了,因此,只得日復一日地留在自個屋中,一日三餐倒是有,都是桂枝送過來的,往往就是些殘羹剩飯。

    錦書上輩子固然還算是文靜,算是宅女中的一員了,但是,自個樂意待在家裡不出門,和被別人約束著不出門,那是兩碼事。

    錦書每每心浮氣躁,只得暗中默背湯頭歌還有當年學過的醫書,人生還很長,這年月,本來人均壽命就不高,她很擔心自己,因為這日復一日地困頓,最後身體慢慢孱弱下去,說不定,稍微一場風寒,自個命就送掉了,錦書不甘心如此。

    錦書真正空閒的時間也就是吃過晚飯之後,她只能借助這點時間,等著桂枝睡著之後,起身在帳子裡頭做八段錦,做瑜伽,運氣好的是,這麼多年下來,錦書倒是沒生過什麼大病,偶爾有些小毛病,錦書也儘量用一些後世流傳下來的小偏方給解決了。平常繡花累了,也會不動聲色地做一些動作,活動一下自個的脖子,眼保健操什麼的,這麼多年也是堅持了下來,要不然,錦書懷疑,自個早就近視了。

    桂枝對錦書這個小姐也沒什麼上心的,因此,除了看著錦書幹活,給錦書帶來三餐之外,也別指望桂枝伺候錦書別的,當然了,真正的粗活,桂枝也是不敢叫錦書幹的,畢竟,手若是粗了,就要刮壞了料子,自然就繡不出好東西了。

    錦書偶爾也會想想自個的將來,這個年代,女孩子十二三歲就會訂親,十五六歲就會出嫁,甚至有的人家嫁得更早,她不知道自個將來會如何,她很擔心,馮氏會直接把自己賣出去做妾。

    妾不是那麼好當的,這年頭,有句話叫做妾通買賣,也就是說,妾根本就跟貨物差不多,家裡的大婦看你不順眼了,直接把你打殺了,都不犯法,沒人給你討個公道的。

    只是,錦書對此也是無計可施,只能期盼著,馮氏將來隨便將她嫁了,哪怕只是嫁個窮得叮噹響的粗漢她也認了,不管怎麼說,她雖說上輩子學的那些東西,這輩子差不多都沒了用武之地,但是,不管怎麼說,馮氏沒有真的養廢了她,不管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錦書好歹還有一手好繡活,總能養活自己。

    年紀越大,錦書心中的恐慌越是劇烈,她真的很害怕,有的時候夜深人靜,她便在心中痛駡,她想念自個的父母,想念那個不知道多少年後的世界,縱然空氣污染嚴重,還有些大大小小的問題,但是,不管怎麼樣,都比現在強得多。

    就在錦書懷疑自個要因為這事得了抑鬱症的時候,第二個靴子落下來了,馮氏說動了陸春林,將自個送去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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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12 P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29 11:28 PM 編輯

第三章

     錦書從來沒想到,選秀這麼高大上的詞彙能跟自個聯繫起來。畢竟,在正常情況下,能夠參與選秀的,不應該都是那些出身高貴的高門貴女嗎,陸春林不過就是個九品的小官,差一點都淪為不入流的胥吏一流了,這樣的門第,家裡的女兒竟然能夠去參加選秀?

    錦書後來才知道,本朝太祖大概也就是跟朱元璋想法差不多,覺得自古以來,外戚總是會禍亂朝綱,導致皇權旁落,因此,直接定下了祖制,不管是皇后還是王妃,都不得出自五品之上官員家中,家中出了後妃之後,外戚會得個名義上的爵位,而且這爵位頂多傳承三代,另外家中男丁為官的話,最高也不得超過五品。

    如此一來,凡是仕途上有些野心的人家,誰家還肯叫自家女兒去選秀啊,因此,本朝後妃,多半就是小門小戶出身,一般都是出自小官之家,還有的也就是出自平民百姓之家,不過,這個可能性就很小了,這年頭,尋常百姓家,還真不容易出什麼美女,畢竟,普通百姓家一年到頭都混不到水飽,女孩子從小也是要家裡家外一把抓,整日裡下地幹活的,十幾歲就已經看不出什麼水嫩了,反而是大把的黃毛丫頭,一個個還黑瘦黑瘦的,這樣的做宮女都嫌磕磣,何況是給那些天潢貴胄做妻妾呢?

    當然,也有一些人家若是覺得女兒是個潛力股,也會好好養著,然後等著選秀的時候,將女兒報上去。

    不過,這些也就是僥倖而已,本朝選秀,反正就是後妃宮女一塊兒選,運氣好的,做後妃,運氣不好的,也就是做宮女,做到二十五放出來,有家的就回家,由家裡主持婚配,問題是,二十五歲了,那真是老姑娘中的老姑娘了,還能有什麼好親事。至於那等家裡沒了人的,那就由官府做主,立了女戶,無論是招贅還是乾脆自梳,那都是看她們自個的選擇。

    馮氏自然不會真的希望錦書被選中做什麼後妃,錦書一貫沉默不語,三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在馮氏看來,錦書這樣的,進了宮也就是伺候人的命,等著出來了,自個還能再搜刮她一回,畢竟宮中總有月錢吧,回頭隨便找個老鰥夫嫁了,還能再賺一筆聘禮。

    馮氏的主意自然是不會跟陸春林直說的,只是說如今正到了選秀的時候,錦書看樣子生得也秀氣,說不得就有什麼造化云云,到時候還不提攜他這個當爹的?

    陸春林作為舉人,這輩子就算是運氣逆了天,也就是五品到頂了,至於自家兒子陸耀祖,名字倒是取得好聽,但是卻是被馮氏寵壞了。

    馮氏十多年就生了陸耀祖一個兒子,那真是寶貝疙瘩一樣,馮氏對自個都挺計較,首飾不鮮亮了,送到娘家銀樓炸一炸,連工本錢都不出的。

    但是陸耀祖要什麼,那馮氏真是半點不肯含糊,陸耀祖小時候,馮氏也想著教他讀書,那會兒陸春林全心準備鄉試,哪有空管教孩子,馮氏是個吝嗇的,因此,等著陸耀祖斷了奶,馮氏就直接辭了奶娘,將陸耀祖放在自個身邊,自個身邊的丫鬟婆子不再繼續伺候自己,反而是大半都是用來伺候陸耀祖了。

    馮氏除了認識帳本,別的卻是不認識幾個字的,因此,也就是送了陸耀祖去學裡啟蒙,馮氏捨不得花錢,她娘家弄了個蒙學,說白了就是用來培養馮家的掌櫃帳房什麼的,因此,馮氏稀裡糊塗地就將兒子送過去了。

    馮家那種蒙學,自然是簡單粗暴,因此,不過是一天功夫,陸耀祖就哭著喊著回來了,死活不肯繼續去上學,馮氏最後也是無奈,又咬著牙,花錢請了個落第的老童生過來,結果,那老童生之所以過來,原本是看著陸春林的面子,結果陸耀祖頑劣非常,教啥啥不會,而且整日裡頑皮搗蛋。

    那老童生又不是什麼回因材施教的,幾天功夫,就不肯幹了,馮氏一見老童生連幾天都沒教好,還打了陸耀祖好幾頓,頓時竟是直接叫丫頭抓了一把銅錢將人給打發了。

    那老童生簡直是氣得要死,在外頭添油加醋,原本人家還不信,結果後來馮氏又請了幾個,結果堅持時間最長的也沒有超過五天,陸耀祖的惡名已經是穿得到處都是。

    這些也就是瞞著一心苦讀的陸春林,馮氏別的不行,掌家的手段還是有一些的,因此,硬生生沒叫陸春林知道陸耀祖的情況。

    等著陸春林考中了舉人,有心思教導兒子了,陸耀祖的性子也已經定下來了,陸春林這邊一想要教訓兒子,馮氏就在一邊攔著,偏生陸春林如今仰仗馮家的地方多的是,因此到頭來,也只得認了,原本想著乾脆再生個兒子出來,問題是馮氏卻是一直生不出來,而陸春林因著馮家的緣故,也不好納妾什麼的,因此,只剩下陸耀祖這麼一個兒子,陸春林也是認命了,不過,陸春林還算是有些見識,因此,只是拘著陸耀祖,不許他在外頭胡鬧,這個年紀讀書卻是晚了,因此,只叫他認識幾個字罷了,對於陸耀祖的將來,陸春林心裡頭也有些沒底,琢磨著等著陸耀祖到了成婚之齡,給陸耀祖娶個厲害的媳婦,將人管住了,日後趁著自個還有些心力,將孫子教導出來再說。

    如今聽馮氏在那裡花言巧語,說錦書生得秀美,說不得就有了造化,就是不成,在宮中有一番見識,回來之後也不耽誤嫁人,陸春林被這麼一說,也是大為心動,若是自家女兒真有什麼造化,到時候,自個也能更進一步,不必再被馮家轄制了。

    當然,這話卻是不能對馮氏直說,陸春林心中有了打算之後,終於想起來,自個似乎好多年沒怎麼見過自家女兒了,就算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似乎也是聽了馮氏的說法,什麼大戶人家,男女有別,要分開來,一般都是馮氏與自家女兒在屏風裡頭,自個與陸耀祖在屏風外頭,總共一家子就四個主子,還要分成兩桌吃飯。如今想起來,對自家這個女兒竟是半點印象都沒有,心中難免有些尷尬

    陸春林倒是不擔心自家女兒日後不惦記自己,到時候,那就是不孝,這年頭可是標準的男權社會呢!因此,陸春林心中也沒什麼愧疚之意,便說道:“嗯,既然如此,那咱們便跟大丫頭好好說說!”

    馮氏一聽這話,便知道陸春林是想要見見這個女兒了,她也不慌張,她自覺這麼多年也是明白錦書的性子了,因此,直接叫了丫頭,吩咐去領了錦書過來。

    那丫頭立馬會意,到錦書那邊的時候,還帶了一身衣裳還有幾樣看著光鮮的首飾。

    錦書之前就聽丫鬟桂枝說了選秀的事情,她驚慌了一陣子之後,也平靜下來了,二十五歲出宮這種事情對於別人來說難以接受,對她來說,卻是沒什麼,畢竟上輩子二十五歲也不過就是她碩士剛畢業的時候,那會兒魔都那種地方,三十好幾都不結婚的人多得是,又能如何了!她琢磨著到時候就謊報自家家裡沒人了,直接在京城附近立個女戶,靠著自個的繡活,也算是過得下去了,因此也便平靜了下來。

    這會兒馮氏身邊的丫鬟送了衣裳首飾過來,默不吭聲地按照那丫鬟的意思打扮了。

    老實說,這打扮在錦書看來很是不像樣子,那衣裳看著華貴,但是並不合身,偏大了一些,那些首飾也是差不多,錦書穿戴之後,只是冷笑。

    錦書早就不對陸春林抱有任何期待,她不是這個時代教導出來的那種女子,只死守著什麼三從四德,陸春林對她有什麼恩惠呢,無非就是當年貢獻出了一個種子而已,這麼多年下來,錦書的那點花銷,都比不上錦書這麼多年做的繡活,更別提劉氏當年留下來的那些嫁妝。

    錦書這麼多年的日子,陸春林當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嗎?錦書是不相信的,一個大男人,會真的對自家後宅的情況一無所知,尤其,陸家加起來總共才幾個人,但凡陸春林流露出一點看重來,錦書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因此,這會兒聽得自家父親要見自個,錦書心中依舊是平淡無波。

    等著穿戴好了之後,帶著桂枝,跟著馮氏派來的丫鬟去了正院,錦書只是垂著頭,給馮氏和陸春林道了聲萬福,然後便垂手站在一邊不再說話。

    陸春林瞧了瞧陸錦書,陸錦書這副容貌,遺傳了劉氏跟陸春林兩人的優點,雖說生在北方,但是骨架不大,反而有點江南女子的模樣,陸春林從來不知道,自個大女兒的確是生得不錯,心裡頭不免開始贊同馮氏的想法,他也不是什麼有多大見識的人,這會兒難免開始暢享若是自家女兒進了那位皇子的後院甚至是當今的後宮,自個能得到什麼好處了!

    陸錦書的眼角餘光看到了露出了的神情,心中更是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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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21 P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29 11:28 PM 編輯

第四章

十天之後,錦書就抱著兩個包袱,有些茫然地坐到了一輛牛車上。
    這年頭什麼人用什麼東西,那是有著嚴格規定的。不過,只要不是類似於什麼私造龍袍,私藏甲兵之類的問題,對於民間的一點僭越,比如說商人穿綢,平民戴金之類的,大家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不過這等選秀之事卻是不同,自然是不能僭越的,祖制規定是牛車,那絕不能用馬車。

    不過,牛車也好,牛走得慢,自然也更加平穩一些。對此,錦書還是頗為慶倖的,這年頭又不是那種平整的水泥地,即便是官道,也就是土路,用黃土夯實,因此,若是稍微快一點,便是塵土飛揚,遇上下雨,那更是沒法走了,剛修好還好,時間稍微長一點,路上便坑坑窪窪的,因此,各地每年的徭役裡頭,有不少就是用來整修官道的。

    錦書直到如今才知道自個出生的地方叫做什麼名字,卻是渝泉縣,據說這邊曾經有過一口泉眼,不過似乎很早之前就不再噴發了。渝泉縣中也算是弄了近二十個所謂的秀女,總共弄了五輛牛車,每輛牛車上頭平均四個秀女,另外還有兩輛馬車上頭坐的卻是出來采選秀女的人。

    錦書也是被陸家派人送過來的,她來得比較早,上了車之後,車上只有一個秀女,金環束髮,還插了一枝精巧的珠花,耳朵上戴著一對珍珠墜子,穿著一身淡藍色繡著蘭花的交領襦裙,系著一條松花色的腰帶,又系了一枚五福如意佩壓裙。她生得頗為明媚,鳳眼斜挑,嘴唇上翹,看著很有種電視上王熙鳳的模樣。

    光是看這衣裳就知道,這位出身不俗,錦書做慣了繡活,別的東西不知道,對於衣料還是有些瞭解的,這位身上穿的卻是江南那邊來的雲水緞,當初馮氏不過是得了一匹,然後仔細叫人剪裁了,這才拿來讓錦書在上面繡了花樣,便是邊角料也叫錦書做了帕子香包之類的。

    這個秀女原本也是端坐在那裡,旁邊放著好幾個包袱,見得又有人進來,連忙看了過去。

    為了陸錦書選秀的事情,馮氏這次勉強也算是下了不少本錢了,竟是回了一次娘家,原本陸錦書身上的衣裳都是馮氏的衣服改小了做的,這次馮氏直接找上了自個娘家嫂子,從娘家侄女那里弄了一批衣裳回來。

    馮家在渝泉縣乃是大戶中的大戶,家裡女孩子一向嬌慣,馮氏在家的時候,雖說算不得吃金咽玉,也是嬌生慣養,卻是不知道如何養成了那副性子。馮家就馮氏的兄長一個兒子,家中的女孩子哪有不寵著的道理,因此,衣裳從來都是穿了一次就不再穿的,正好馮家有一個女孩子與錦書差不多的年紀,這次她不穿的那些衣裳幾乎叫馮氏一股腦兒弄了回來,拿給了陸錦書。

    馮氏的侄女雖說跟陸錦書差不多大,但是,身量卻比陸錦書大一號,因此,前些日子,陸錦書幾乎就是天天在做針線改衣服,勉強將一些看著不是很顯眼的衣服改了出來,又咬牙將其他衣服裡的金絲銀線,還有上頭鑲嵌的一些珠玉什麼的弄了下來,藏到了自個的荷包裡頭,這些日後就是自個的依仗了。要知道,馮氏除了這些衣裳還有那些看著花俏,實際上不怎麼之前的首飾,可是一文錢都沒給她。

    因此,陸錦書如今也算是有了幾件還算是體面的衣服,因為沒有過水,因此,也看不出來是舊的。首飾什麼的,還是馮氏之前給的那幾樣,只是其實跟陸錦書不趁,因此陸錦書不過是穿了一身尋常的淺綠色襦裙,腰間不過是系了一條自個打的攢心梅花結壓裙,耳上一對銀丁香,頭上插著一枝絹花,其他的都收了起來。她自覺自個去做宮女的,因此這些東西日後叫了換了銀錢也比隨便放著來得好。

    那秀女瞧了陸錦書的模樣打扮,大致判斷了一下陸錦書的出身,大概就是那等小富之家,臉上便是露出了一個笑來,招呼道:“可算是又有人來了,我在這邊可是坐了一會兒了,正緊張著呢!我家姓李,家裡叫我秀秀,你呢?”

    錦書放下手裡的包裹,也是說道:“姐姐好,我姓陸,小名錦書!”

    李秀秀眼睛一亮,她在家裡也是念過書的,這會兒便是說道:“是裁得尺錦書,欲寄東飛鳧的錦書嗎?”

    錦書一呆,她上輩子是個醫科生,唐詩宋詞倒是背過不少,這輩子除了幫著修過佛經,連正經的書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哪裡知道那句詩是怎麼回事,只得說道:“李姐姐博學,只是我就是識得幾個字,這些是真的不知道!”

    李秀秀頓時有些索然起來,她自然想不到錦書出自陸春林家中,在渝泉縣,陸姓並不稀罕,她見陸錦書只認識幾個字,連樂府詩都不知道,自然就起了輕視之意,不過嘴上卻是說道:“這是《樂府雜詠》裡頭的,唉,可惜我沒將家裡的書帶上,不過也沒事,我還記得不少,回頭我教妹妹你!”

    錦書點了點頭,依舊是輕聲說道:“那就多謝姐姐了!”

    這邊正說著話,又有人過來了,新來的這位看著比錦書還要不如,穿的是一身最普通的繭綢做的衣裙,式樣也很是尋常,圓臉蛋,臉上還帶著兩團紅暈,這會兒同樣是抱著一個包袱就上來了,她見得李秀秀與陸錦書,便先開口打起了招呼,然後又是互相介紹了一下,這位叫做陶柳兒,看著也是個爽直的性子。

    不多久,最後一個秀女也上來了,不過看著卻是一副憂愁哀怨的模樣,除了開始的時候細聲細氣地說了自個的名字,說是自個叫韓玉娘,然後便坐在那裡不吭聲了。

    韓玉娘那般,在場幾個人本來也不熟,頓時沒了說話的興趣,只是各自坐在自個的位置上頭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牛車便動了起來,錦書悄悄透過窗簾往外看了一眼,然後便低下了頭。

    在這之前,她幾乎就沒出過一次門,如今才算是頭一次看到了外頭的景色,她有些呆呆地看著,然後心裡頭就生出了一股子悵然若失的情緒來,心中又是一聲苦笑,難道自個的一輩子,就是從一個小小的院子,到另外一個院子中去嗎?

    整個車廂裡頭都很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陶柳兒肚子忽然發出了輕微的“咕嚕”聲,她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其他人也回過神來,李秀秀趕緊說道:“這會兒也不早了,大家都餓了吧,我帶了點點心,大家分了吧!”

    說著,李秀秀從一個包袱裡頭取了一個油紙包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放著的卻是白糖糕,雖說已經涼掉了,但是還透著清甜的味道。

    李秀秀一人分了一塊,剩下的便放在一旁,擺出一副任她們自個取用的樣子。

    不過,大家都是只吃了一塊,氣氛卻不再像之前那般凝滯了。陶柳兒第一個開了口:“這白糖糕真好吃,我家裡很少買糖的,我記得去年的時候,我娘弄了一鬥麥子,做了點飴糖,然後被我奶奶說了好長時間,這個比飴糖還好吃!”

    一邊韓玉娘輕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李秀秀卻是說道:“我也喜歡吃白糖糕,就是我娘說甜的吃多了會壞了牙,不許我多吃,這次要不是因為要選秀,我娘才不肯叫人給我做呢!”

    這話聽起來似乎沒什麼,但是這裡頭透著的信息量可就大了,這年頭,糖可不像是後世那會兒,簡直是氾濫了,大家都講究低糖飲食,無糖食品大行其道,不管你想要什麼甜度,人造甜味劑都能滿足你。如今糖可是稀罕的物事,錦書只記得劉氏還在的時候,給她買過幾次飴糖,每次只許吃一點兒甜甜嘴罷了。等著後來馮氏嫁過來之後,錦書就再也沒見過糖長什麼樣,飯菜本來就是殘羹剩飯,而且還多半都是水煮的,油星都少見,更別說鹽糖之類的調料了。

    李秀秀家裡卻能時常吃糖,家裡還有下人,可見她們家條件卻是非常不錯。

    一邊韓玉娘也是看了李秀秀一眼,眼中似乎露出了一點了然,不過依舊低下頭,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陶柳兒露出了羨慕的神色,她眼中又露出嚮往來,說道:“聽說宮裡頭什麼都有,吃的都是精米細面,點心都跟花兒一樣呢!”

    韓玉娘終於忍不住了,冷笑了一聲,說道:“你就癡心妄想吧,三年一次選秀,最終頂多只有幾十個人給聖上和那些皇子,其他人都是去做宮女,伺候人的,就跟大戶人家的婢女差不多,你見著有幾個婢女成天只知道吃了?到時候,活兒做不好,要了你的命都是尋常!”

    陶柳兒瑟縮了一下,然後又梗著脖子說道:“什麼活兒做不好,我有什麼做不好的,我奶奶都誇我能幹呢!何況,你怎麼知道我們就只能做宮女?”

    李秀秀卻在一邊打著圓場,說道:“大家都有機會,誰知道上頭聖上娘娘王爺他們喜歡什麼樣的呢?”

    韓玉娘又是一聲冷笑,卻是不再多說,只是坐在那裡繼續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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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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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牛車一直在前行,大概午時的時候,有個老嬤嬤給車上送了一些吃食過來,但是牛車依舊沒有停下來,隱約聽外頭的車夫說,要在天黑之前趕到前頭的驛站,才好停下來謝上一晚,再補充一些吃食飲水。

送過來的飯菜很簡單,就是一張面餅,還有一罐子所謂的路菜,用幹筍,幹豆角,幹椒,還有點肉末蝦米炒起來的,用筷子夾了和著面餅一塊兒吃,除此之外,那老嬤嬤還拿了茶壺水杯過來。

    李秀秀輕聲抱怨起來:“這餅也太硬了些,還有這些,都是什麼啊!”

    她啃了一口面餅之後,就放到了一邊,直接將之前剩下的幾塊白糖糕就著茶水吃了,臉色也苦了起來,嘀咕道:“要是天天這樣,這日子怎麼過啊!”

    頓時,幾個人都是側目不已,對於錦書來說,路上能有這樣的吃食,已經算是不錯了,面餅雖說不是用的細面,但是吃著也不算粗糙,後世大家都喜歡吃粗糧呢,而那罐子路菜油也放得挺足,略鹹了一些,不過味道其實是很不錯的。

    至於陶柳兒,她一看就知道,應該是出身農家,哪怕家裡還算是富足呢,大概也就是一年到頭還算是溫飽的樣子,因此這回兒直接說道:“秀姐姐,你這餅不吃嗎,不吃給我成不?”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幾年飯量比較大,我娘說,我在長身體呢,在家我奶奶不許我多吃,說是要是吃得太胖就沒人要了!”

    李秀秀懨懨地答應了下來,說道:“你吃吧,等著到了驛站,我回頭看看能不能叫人幫我做點糕點什麼的!”

    韓玉娘又是輕哼了一聲,低著頭小口吃著面餅,不過卻是沒有去夾那罐子路菜。瞧著錦書胃口很好的樣子,不由詫異地瞧了錦書一眼。

    錦書在那邊細嚼慢嚥,這還是這些年養成的習慣,上輩子的時候,生活節奏快,尤其是大學進了醫學院,學習任務很是繁重,恨不得吃飯的時候都要捧著資料背,錦書又是個要強的性子,做不到六十分萬歲,她算不得那等智商非常出眾,過目不忘的,因此,想要出頭,也就只有比別人更勤奮才好。因此,那會兒養成的習慣就是吃飯速度很快,三口兩口就扒拉完了。

    但是這輩子不一樣,從能拿得動針線了,就被馮氏催著要幹活,因此,她希望能夠抓緊一切時間休息,吃飯對她來說,就是難得的休息時間,因此,甭管桂枝怎麼催促,她直接就按照上輩子外祖父教導的養生手段,細嚼慢嚥,每一口只吃一點,一定要嚼差不多三十下,才慢慢咽下去,如此,一頓飯她能吃半個鐘頭,一開始桂枝還催個不停,習慣了之後,桂枝也懶得多說了。

    如今錦書已經是養成了習慣,面餅又有些冷硬,因此,她更是吃得仔細起來。

    而韓玉娘那邊,似乎是知道錦書的,她情況跟錦書有些差不多,她本是長房嫡女,但是父母接連去世,她被養在了叔嬸那裡,剛開始的時候,還有祖父母庇護,等著祖父母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她的日子就愈發難過起來,她本來還有個弟弟,但是前年的時候,弟弟就因為風寒沒了,韓玉娘懷疑弟弟是叔叔嬸子害死的,畢竟,父母留下了不少家業,按理這些都是她與自個弟弟的,弟弟沒了,她只需要一副簡薄的嫁妝就能打發出去了。只是她不敢說,只想著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要給弟弟報仇,結果叔叔嬸子連一副嫁妝都捨不得,一聽說選秀的事情,立馬就將她的名字報了上去。

    韓玉娘父母過世的時候,她已經懂事了,後來父母去世,私底下就曾經聽原本父母的心腹下人教她暫時忍耐,不要惹了叔叔嬸子生氣,還舉過幾個寄人籬下的例子,其中就有提到過陸錦書,當然,錦書的名字外人是不知道的,只是說是陸家前頭那個留的大娘子。

    陸家的事情,一般人不會說,但是許多人心裡都有數,陸錦書是原配嫡女,陸春林又是縣裡的主簿,按理年紀稍微大一點,就要帶出去交際了,但是從來沒人見過,馮氏治理內宅也就是瞞著不叫陸春林知道,那些下人也不是什麼嘴皮子嚴的,自有人在外頭嚼舌,只是陸錦書的外家都不開口,其他人也就是背地裡頭說幾句嘴罷了,誰也不會為了這事得罪了陸春林和馮家。

    韓玉娘在聽說了陸錦書的名字之後,就將人對上了號,她本以為陸錦書這麼多年,應該是個瑟縮膽怯的性子,哪知道如今看起來卻是頗有些不同,只是她如今心裡頭也是一團糟,也不會因著這點同病相憐的意思,跟陸錦書多說什麼。

    錦書慢條斯理地就著路菜吃完了面餅,也就比陶柳兒少吃了一些,叫李秀秀也是側目不已,更是心中覺得鄙薄起來。

    吃過之後不久,那老嬤嬤又過來了,將東西收走了,卻是將茶水留了下來。錦書雖說覺得有些口渴,還是等著差不多過了一刻鐘左右,才給自個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小口抿了。

    牛車逼仄,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不時說幾句話,等著往後,大家都覺得倦怠了起來,陶柳兒將自個的包袱墊在身後,靠著車廂,頭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盹,李秀秀也是有些困倦,但是在搖晃的車廂上頭,她根本睡不著,只得幹瞪著眼睛,也是靠著自個的包裹,偶爾低聲抱怨兩句。

    韓玉娘依舊是原本那副哀愁的模樣,她怔怔地坐在那裡,偶爾透過窗簾往外看幾眼,其他時候,幾乎是一動也不動。

    錦書也是無聊,她跟這些小姑娘根本找不到什麼共同話題,她本身也不是什麼自來熟的人,這會兒卻是從包裹裡頭拿了幾根線繩出來,打起了絡子。

    這些她是做慣了的,因此,這會兒都不用時刻看著,憑著手上的感覺,就能打得*不離十,沒多久就一個蝴蝶絛子就大致成了形,以後可以拿來系在腰帶上壓裙子。

    陶柳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瞧著錦書手上的蝴蝶絛子,臉上便露出了豔羨之色:“陸姐姐,你手真巧,我娘教我針線,我就會一些簡單的花樣,這些我就做不來!”

    錦書輕聲說道:“你要是想學,我教你!”

    陶柳兒猶豫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然後湊了過來,說道:“我手笨,學不起來的,我在一邊看看,可好?”

    錦書笑了笑:“行,你看著我打,多看幾次,也就會了!”其實沒人真正手笨,上輩子錦書媽媽也說錦書手笨,釘個扣子都拖泥帶水的,連個結都打不好,但是如今呢?說白了還是那句話,沒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你覺得你幹不了的,那純粹是沒被逼到那份上。

    李秀秀這會兒也算是勉強打起了精神,在一邊說道:“你竟然還帶了這些?難不成你進宮也是為了繼續做針線不成?”

    錦書手上依舊不停,說道:“我做慣了這些的,手上沒點事情,總是不習慣!我聽說宮裡也有個針工局,我都想好了,進了宮之後,看看能不能進針工局裡,多學點手藝,等著出來了也有一技壓身,回頭就算是一輩子不嫁,也不用指望別人,自個做個繡娘也能養活自己!”

    聽錦書這麼一說,陶柳兒先是一愣:“陸姐姐,你想得真遠,我還不知道我進宮能做什麼呢?”說著,陶柳兒有些沮喪起來,之前的時候,家裡頭似乎就是一門心思,希望她能夠做個娘娘,她也覺得這挺不錯的,只是按照韓玉娘的說法,大多數人都是去做宮女的,陶柳兒瞧瞧自己,原本在村裡算是漂亮的了,但是牛車裡頭四個人,就屬自個最平常,還顯得土氣。錦書生得好看,都覺得自個將來只能做宮女,何況是自己呢?這麼一想,心中便是惴惴起來。

    李秀秀聽得心煩氣躁,她從小嬌養大的,因此這次選秀,也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著要出人頭地的,這會兒聽得錦書這般說,不由出言譏諷道:“既然你就這麼點心氣出息,跑來選秀做什麼?”

    韓玉娘頓時被觸動了心思,直接反口相譏道:“我們自然不比你李家大小姐,身懷青雲之志,我們這等女子,在家不過是浮萍罷了,上頭如何說,自然只能如何做,說白了還是有自知之明罷了!”

    李秀秀本來就有些驕縱,之前那般行事不過是聽了家裡吩咐,說是在外頭家裡難免顧不上你,因此,須得與人為善,多結交幾個幫手,日後就算做了娘娘,手裡頭總得有幾個能用的人吧!

    結果一切都跟她想得不一樣,她原以為自個輕輕鬆松,這些沒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還不一個個唯自個馬首是瞻,哪知道,陶柳兒是個吃貨,陸錦書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韓玉娘卻是個刺頭,這會兒又被刺了一句,李秀秀咬牙道:“你敢說我沒自知之明?”

    韓玉娘輕哼了一聲:“有沒有自知之明,你自個不知道嗎?”

    李秀秀暴躁無比,只是瞧著這三人似乎是站在一條線上了,想著若是鬧騰起來,難免會吃虧,頓時只得偃旗息鼓,心裡頭卻是恨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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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34 P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29 11:35 PM 編輯

第六章

    等著快要傍晚的時候,牛車才停了下來,卻是到了驛站,因著是選秀的關係,牛車之間停到了驛站的後院,幾個人各自抱著自個的包袱下了車,然後就見到了兩個看著四十多歲模樣的嬤嬤,她們一個看著慈眉善目,一個看著卻非常嚴苛,眉心帶著豎紋,似乎眼睛一瞪,就有一股子戾氣噴出來一般。

    那看著和氣的嬤嬤笑嘻嘻地開口說道:“大家頭一次坐這麼長時間的車,都累了吧,先進去休息一會兒吧!”

    那嚴苛的嬤嬤沒有吭聲,只是站在一邊冷眼看著,然後帶著她們進了驛站。

    也不知道是想要給她們一個下馬威還是怎麼樣,驛站安排的根本就是大通鋪,那嚴苛的嬤嬤直接便說道:“咱們人太多,驛站地方也不大,你們先這樣住著吧,等著進了宮就好了!”這嬤嬤沒說的是,進了宮之後,對於尋常宮女來說,依舊是好幾個人擠一間屋子,運氣好的,能撈到一張床,運氣不好的,也只好跟人一塊兒擠通鋪,也就是比這邊稍微小一點罷了。

    這嬤嬤雖說沒有疾言厲色,但是大家看她那模樣,心中就生出畏懼來,因此,一個個雖說心中有些不滿,還是忍了下來。

    那嬤嬤也沒有多說什麼,叫她們自個先選好了地方,然後自個就走了。

    李秀秀有些嫌棄地看著通鋪上頭灰不溜秋的鋪蓋,尖著嗓子說道:“這地方就這樣?不會有蝨子吧!”

    一邊一個穿著一身尋常的布裙的少女沒好氣道:“有本事你別睡啊!既然嫌東嫌西的,來選秀做什麼?你家要真有本事,怎麼不一路送你過來?”

    李秀秀眼睛一下子瞪圓了,看著那少女,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邊一個穿著一身同樣是淺藍色衣裙的少女趕緊在一邊打圓場:“這位姐姐別生氣,二丫心情不好,脾氣有點躁!”

    李秀秀冷笑一聲:“她脾氣躁,我還脾氣躁呢!”

    那個叫二丫的忽然冷颼颼笑了起來:“你現在就去找佛祖保佑你別遇到蝨子吧,要不然進了宮發現你身上有蝨子,到時候直接將你頭髮剃成禿瓢,省得蝨子帶進宮裡!”

    李秀秀先是被氣得滿臉通紅,然後又疑心是真的,下意識地看了看那簡陋的通鋪,又看了看自個秀美如雲的頭髮,頓時忽然覺得渾身都癢了起來。

    二丫瞧著李秀秀那副模樣,轉過頭去,又板著臉將自個手裡的包裹往通鋪上一放,一屁股坐了下來。

    其他人這會兒也不吭聲,有的也擔心有蝨子,還仔細將鋪蓋展開看了看,這才猶猶豫豫地坐了下來。

    錦書一開始也沒想到蝨子這回事,畢竟,她兩輩子都沒遇到過這玩意,不過被那二丫嚇唬了一下,也有些擔心起來,只是就算是發現了蝨子也沒用,這般一想,錦書乾脆直接就是選了個差不多的位置,將包袱一放,也坐了下來。

    李秀秀雖說嫌棄,這會兒眼睛裡頭眼淚都要落不落了,家裡面只說日後做了娘娘如何如何,但是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選秀居然是一件這樣的事情,渝泉縣雖說在北方,距離京城似乎也不是很遠的樣子,家裡頭跟她說,快的話,十天左右,也就到京城了,本來想著十天不是很長,但是,想著還要住十天的大通鋪,每日裡都得坐在牛車上,連頓熱乎的飯菜都吃不上,李秀秀越想越是委屈,幾乎要哭出聲來。

    都是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雖說之前瞧著李秀秀一副驕縱的樣子,都不是怎麼看得過眼,可是如今,大家也都心軟了,有幾個急急忙忙就過來安慰,李秀秀哭著也覺得沒意思,慢慢也就收了聲。

    外頭,兩個嬤嬤沒人端了一杯茶坐著,聽著裡頭的動靜,那看著和氣的嬤嬤抿了一口粗茶,笑道:“白姐姐,這批秀女你覺得如何?”

    那位只是捧著茶杯,卻是一點也不喝,她臉上露出個笑,偏偏看著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嘴上卻是說道:“我覺得如何又怎麼樣,還得看上頭覺得如何?嘿,一次選個足有上千個秀女,才有幾個能出頭的!魏妹子,你說是不是?”

    魏嬤嬤笑眯眯道:“白姐姐說的是,只是生得好,總歸是占了便宜的!如今就得看她們性子如何了!”

    白嬤嬤搖了搖頭,說道:“這會兒性子如何,等到到了宮裡,說不得又是另一副模樣了!她們這批秀女算是運氣好的,官家如今年紀也不算大,今天應該還會選幾個美人充實後宮,而幾個皇子也到了年紀了,就算暫時不選王妃,也該選幾個側妃侍妾什麼的!”

    魏嬤嬤點了點頭,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她們這些人,要麼就是家裡都沒人了,要麼就是家裡靠不住,因此雖說是到了出宮的年紀,也是不想出宮了,乾脆便自梳了留在宮裡做嬤嬤,看著這些正值妙齡的女孩子,就不由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她們當年也曾有過那樣的時候呢,因此,儘管里間那邊有些鬧,心裡頭卻是沒有阻止的打算,頭一次離家,總歸會有些想法的,在宮外該哭的哭了,進了宮,就得收了眼淚,就算想哭,也得背著人,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

    而裡頭,李秀秀那一哭,似乎大家都松了口氣,不像是之前那般緊張了,這會兒都低聲跟別人通了姓名,有幾個也不知道是心直口快,還是別的什麼緣故,還將自個選秀的原因說了。

    二丫便是其中之一,二丫家裡沒錢,一家子還要供著最小的叔叔讀書,之前她祖母就做主,將二丫的堂姐賣給了鎮上的大戶做丫頭去了,二丫之所以說什麼有了蝨子,就要被剃了光頭的說法,就是因為她堂姐當初遇到過,她堂姐跟其他幾個人一批過去的,因著和她一塊兒的人生了蝨子,那家的婆子就將她們頭髮都剃乾淨了,先是光著頭學規矩,幹一些粗活,等著頭髮養起來了,才叫內院那邊挑了幾個過去。

    二丫說是選秀,其實也就是被賣了,這等事情,選秀的時候都有,因著各地選秀都有指標,但是,並不是什麼人家都願意叫女兒去做宮女的,□□當年又有祖制,不許強迫民女參選,因此,為了湊足了人頭,負責選秀的人就會拿了銀錢,在當地採買幾個湊數。

    這些湊數的多半自然是出自貧家,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多出挑,反正宮裡也缺宮女使喚,長得平常一點並不是壞事。至於採買她們需要花費的銀錢,自然還是得還的,做了宮女之後,每個月都有月錢,他們就會從月錢裡頭直接扣除一部分出來,加上利息的話,往往這些宮女要還個兩三年左右才能還完。

    除了二丫之外,這裡頭自然還有幾個是被家裡頭賣了的,她們雖說沒吭聲,但是一個個也是各有心思。

    韓玉娘在邊上聽著,也沒吭聲,她這情況比被賣了還噁心呢,她這會兒就是坐在錦書身邊,但是依舊是默不吭聲的樣子。

    屋裡鬧哄哄了一陣子,大家也就安靜下來了,畢竟剛剛認識,也沒那麼多話說,何況,在知道了別人的情況之後,許多人對於自個的將來都更加不確定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裡面暗了下來,然後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很快,幾個婆子就進來了,她們是這邊驛丁的婆娘,跟著自個的丈夫住在驛站裡頭,平常做些縫補洗刷做飯之類的事情。畢竟,驛站這邊也常有一些官員家眷在這兒落腳,那些家眷自然是不能叫那等驛丁伺候,這些婆子便有了用武之地。

    伺候秀女是不會有多少好處的,驛站這邊,驛丁的俸祿有限,甚至還要被上頭克扣,每年撥給這些驛站的錢財一般也要漂沒不少。好在驛站這邊還有些外快,比如說那等商隊鏢局什麼的經過這邊,這邊自然就是相當於客棧一般,自然是不能免費用的,再有那等官員的家眷,到了這邊,也會有一些賞錢什麼的。

    可是選秀的事情不一樣,這些秀女是不怎麼可能有什麼打賞的,當然,如李秀秀這樣的,額外需要什麼,就需要拿錢給這些人叫他們準備了。只是,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就算是李秀秀,也並非真的是那等白目之人,明目張膽地叫這些婆子幫自個準備小灶。

    因此,幾個婆子提上來的,自然也是那等大鍋飯,做得軟爛的糙米飯,看著就比粥強一點,菜也是差不多,上頭連油星子都看不見幾點,幾乎都是水煮出來的,裡頭似乎有點肉片,但是上頭隱約還能看到點豬毛。

    頓時,幾個在家嬌生慣養長大的都一陣倒胃口,其他人倒是沒什麼感覺,這年頭,能吃飽已經算是不錯了,許多人家都是數米下鍋的,家裡壯勞力吃稠的,其他人只能喝米湯,純粹就是哄哄自個的肚子罷了。

    錦書在家吃的也就是這些東西,這會兒自然也沒什麼感覺,見得二丫她們幾個已經抓緊上前開始盛飯,自個也上去盛了一碗,坐在那裡慢慢吃了起來。

    而另外幾個人猶豫了一下,也還是上前盛了一點飯,頗有些食不下嚥的意思,李秀秀咬了咬牙,從荷包裡面拿了一個銀角子出來,過去輕聲囑託那婆子幫著做一點肉脯鹵肉之類的東西,好在路上吃。有了銀子,一切都好說,那婆子諂笑著答應了下來,又說了幾句恭維話,哄得李秀秀開心了起來。

    李秀秀開了個頭,又有一個秀女也拿了銀子出來,同樣是想要弄一些可口一些的乾糧路上吃。其他人在邊上看著,有幾個輕聲嘀咕了幾句,也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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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40 P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29 11:40 PM 編輯

第七章

    進京的日子,差不多就是一天天的重複,幾乎沒有半點變化,前幾天,李秀秀還有些不習慣,每每都要抱怨幾句,幾次之後,李秀秀就沒有抱怨了,只是悄悄哭了一場,說是自個想家,早知道如此,就不來參加選秀了。

    錦書心中只是歎息,只怕李家早就有了打算,選秀三年一次,選的是十二歲到十五歲的少女,因此,只要有心,總能趕上一屆的,李秀秀生得明媚,李家自然是在她身上報以厚望的,哪裡是李秀秀想不來就不來的呢!

    聽李秀秀抽抽噎噎哭了一場,便是韓玉娘對李秀秀也算是緩和了一下,不會每每出口必然帶刺了,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韓玉娘私底下發誓,自個若有來世,絕不投生女胎,省得任人魚肉。

    錦書聽了也是苦笑,上輩子的時候,聽著各種職場上的性別歧視,那會兒還覺得不平,但是與現在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天堂。起碼上輩子自個若是被拘在家裡,天天除了針線沒有別的生活,完全可以請動未成年人保護法了。

    如今想到上輩子那些事情,錦書都覺得簡直就像是自個只是做了一場夢一樣,夢醒來,自個還是如今這個幹啥都不由自主的陸錦書。

    就在一幫秀女都蔫下去的時候,京城到了。

    上輩子的時候,錦書也就是瞧見過一些古城牆罷了,很多還都是後來修復的偽古城,但是如今,真正的古城到了她面前,迎面而來的氣勢叫錦書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牛車沒有在城外多停留,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有快捷通道的,因此,壓根沒必要在那邊排隊。

    車裡頭,李秀秀她也有些驚呆了,她自覺自個見識不少,如今見得京城的繁華,卻是都覺得眼睛不夠用了,這會兒偷偷透過窗簾瞧著外頭,只覺得光是見識了京城,這一路的苦頭就沒白受。

    牛車越往裡,人越少,路上往來的也多是各種規制的馬車,還有一些青年打馬而過,一個個意氣風發,叫人驚歎不已。

    等著再往裡,就只能聽到牛車的車軲轆軋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了。

    選秀的牛車從一個有些偏僻的宮門駛了進去,沒多久就停了下來,然後,就聽見白嬤嬤有些冷硬的聲音:“到了,都下來吧!”

    各地選秀的牛車自然不會同一時間到達京城,因此,自然有前後之分,而且人若是一下子來得太多,也會產生一些麻煩,如此,將時間隔開,分批次處理,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錦書她們這一批秀女雖說都是北方人,但是來得並不算早,甚至,南方一些水路比較發達的地方,秀女已經到了,畢竟,那邊去得早,回來得自然也早。

    錦書有些緊張地下了牛車,小心地瞧了瞧四周,一時間幾乎連方向都搞不清楚,只看到前頭一個大門,門口放著一張長長的條桌,條桌後頭坐著幾個太監模樣的人,這會兒見得秀女來了,其中一個太監便走了過來,跟白嬤嬤魏嬤嬤寒暄了兩句。

    等著秀女都從牛車上下來,白嬤嬤直接便說道:“先將你們帶來的東西登記造冊,宮裡不許隨意夾帶,若是誰帶了什麼不該帶的東西,這會兒就老老實實拿出來,省得回頭查出來難看!”

    問題是,白嬤嬤只說了不許夾帶,卻沒說什麼是不該帶的東西,錦書心裡盤算了一下,自個除了衣裳,還有一些從衣服上拆下來的金銀線和珠子,其他也就沒什麼東西了,因此,自然沒什麼夾帶不夾帶的說法。

    其他人也沒幾個有錢的,因此一個個也是沉默不已,李秀秀她們猶豫了一下,也沒站出來。

    兩個嬤嬤都沒有再說什麼,直接跟門口一個太監說了什麼,就叫她們依次排隊上前,將包袱交給了那太監,並說了自個的姓名籍貫,然後那太監拉著尖細的調子,大聲重複著秀女的姓名籍貫,然後叫另外幾個太監將名字寫在裁開的紙上,夾到各個包袱上頭。

    等著所有人的包袱上頭都有了名字之後,白嬤嬤和魏嬤嬤這才上前說道:“諸位秀女剛剛進宮,一路上也是舟車勞頓,屋裡已經準備好了熱水,諸位秀女先去沐浴,等著沐浴完畢,包裹也就檢查妥當,送到諸位的屋裡了!”說話間,幾個穿著深色衣裙的宮女就出來了,分別引了幾個秀女就往前走去。

    錦書還有另外幾個不怎麼熟的秀女有些茫然地跟著一個宮女往前走,不多久就到了一個有些狹窄的屋子裡頭,屋裡放了幾個浴桶,有粗使的宮女正提著水桶將熱水倒進浴桶中,屋裡頓時水汽升騰起來,裡頭還有幾個宮女在一邊等著。

    其中一個宮女含笑道:“幾位秀女先寬衣吧,大家都是女子,也沒什麼可以忌諱的!”

    錦書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大學那會兒在的是老校區,宿舍根本沒有浴室,都是在公共浴室解決,那會兒當著上百個人的面都能自在地寬衣,如今又怎麼了。這般一想,便低頭開始解起了腰帶,她這一動手,其他幾個秀女也猶豫著動起手來。

    老實說,當著幾個穿得嚴嚴實實的人寬衣的確叫人很覺得有些羞恥,錦書都不知道最後是怎麼坐到浴桶裡頭的。

    一個宮女瞧著錦書連頭髮都沒有解,不由抿嘴一笑,上前幫著錦書將頭上的發繩還有一根細細的銀釵取了下來。錦書一時有些緊張,竟是說道:“這位姐姐,我,我沒有蝨子的!”

    那宮女“噗嗤”一笑,有些促狹地說道:“便是有蝨子也無妨,大不了將頭髮剃了,宮裡自有護髮的方子,養個幾個月也就養回來了!”

    她這一開口,其他幾個秀女臉也苦了起來。

    那宮女輕巧地將錦書頭髮披散了開來,口中笑道:“這位秀女的頭髮真好,又黑又密!”

    錦書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是天生的,錦書那種情況,自然也沒有什麼養發護髮的空間,平常的時候,也就是拿著皂莢搓出點沫來洗頭,因此,只是抿著嘴,有些緊張地笑了笑。

    其他幾個秀女也有宮女上前幫著舀水洗頭,甚至是擦洗身子,錦書剛開始還很緊張,慢慢也就放鬆了下來,那幾個宮女一邊幫忙,一邊陪著她們說話,她們說話很有技巧,看似說了很多,等你回過神來,發現其實你想要知道的東西,她們幾乎半點都沒說。

    一路上顛簸,想要洗個澡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哪怕這個季節不容易出汗呢,這會兒泡個澡,竟是叫錦書有些昏昏欲睡起來,好在她沒真的丟臉到坐在浴桶裡頭睡過去,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就起了身,那宮女拿了一大塊棉布巾來,幫著錦書將身上擦乾淨,又拿了一塊棉布,幫錦書先將濕漉漉的頭髮裹了起來,等著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她們之前換下來的衣服竟是也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跟這些宮女差不多一個款式的淺綠色衣裙。

    邊上的宮女解釋道:“進宮之後,宮外那些衣裳當個念想,或者是偶爾穿穿便是了,以後主要還是穿這些,之前沒幾位身上的尺寸,就是估摸著大概領來的,幾位先湊活著穿,回頭若是覺得有不合適的地方,回頭改改便是了,等著將尺寸報上去之後,便有合適的衣裳送過來了!”

    錦書自然也沒什麼好挑剔的,這些衣服料子也不差,這些宮女眼神也毒,說是估摸著大概,其實也是*不離十了。這也是正常的事情,這年頭的衣裳,多半都寬鬆,留了不少餘地,除非長短有什麼問題,否則的話,無非就是收多少腰的事情,頂多也就是將腋下之類的地方改一改,也就沒問題了。

    等著都穿好了衣服,又大概將頭髮擦了個半幹,幾個宮女便又引著她們出去了:“前頭便是幾位秀女這些日子要住的地方,大家都是民間采選而來,進宮之後,便要先跟著宮中的嬤嬤學一學規矩,然後才能去面見貴人!”

    說到這裡,這些宮女又什麼都不說了,領著人又繞了幾個圈子,這才進了一個院子,引著幾個人走了進去,院子裡面已經住了一些人,不過還有空著的屋子,她們便直接領著去了空著的屋子,然後說道:“幾位秀女暫時先住在這邊,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儘管詢問這邊的嬤嬤或是宮女便是!沒有宮人的帶領,還請幾位秀女不要出院門,若是覺得悶了,與其他秀女一塊兒玩笑也是好的!”

    幾個人都是趕緊答應了下來,這屋子地方還算是不錯,並不顯得陰冷,採光也不錯,裡頭如同宿舍一樣,左右各擺著兩張床,床邊上還有櫃子什麼的,床上也掛著帳幔,看著雖說素淡了一些,但是也是乾淨的,錦書摸了摸上頭的被褥,也是乾淨的,並沒有半點潮氣,她心中悄悄地呼出一口氣,眼神卻是有些空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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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45 P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29 11:45 PM 編輯

第八章

    跟錦書一個屋子的秀女之前卻是另外幾輛牛車上的,錦書懷疑是故意將早就熟悉了的秀女打散,省得回頭鬧騰起來不好管理。

    錦書一直表現得比較老實,而一塊兒的幾個秀女也並不是什麼無事生非的性子。

    錦書這邊自然也是四個人,另外三個人分別叫做張秀蘭,王朵兒,田三妞。

    張秀蘭的父親原本是個秀才,在家的時候也是極為疼愛她的,問題是,她爹前兩年得了一場重病死了,原本張秀才家還算可以,家裡有些地,張秀才自個還開了個蒙學,每年也能收到不少束脩,但是一場大病,蒙學自然是開不下去了,為了治病,不光是家裡積蓄用光了,田也賣了大半,張秀蘭的哥哥已經娶了妻,如今還想著考功名,張秀蘭到了訂親的年紀,偏生家裡拿不出半點嫁妝,若非張秀才雖說死了,但是誰家也不肯買一個秀才之女做奴婢,張秀蘭都被直接賣給富戶人家了。等著聽說了選秀的事情之後,張家也還算是有些廉恥心,沒真的將女兒給賣了,只是將名字報了上去。

    至於王朵兒,卻是跟李秀秀的情況差不多,她父親是裡正,瞧著王朵兒從小生得不錯,便起了點心思,原本是想要給王朵兒找個金龜婿,後來聽說選秀的事情,想著天底下再有權勢不過皇家,因此,一狠心將王朵兒也塞進了選秀的隊伍裡頭。

    田三妞卻是真的是被家裡賣給采選的人的,田家窮得叮噹響,都要吃不上飯了,田三妞生得也平常,還有些黑瘦,一開始的時候,人家都不肯要,田家那邊可是費盡了口舌,才叫人將田三妞收下來了。

    張秀蘭是個溫柔沉默的性子,而王朵兒也是個文靜的,至於田三妞,幾乎可以稱得上的懦弱了。

    因此,四個人住在一塊兒,可以說是想要有什麼矛盾都難得,王朵兒家裡頭倒是想要叫女兒出人頭地呢,但是王朵兒一瞧,選秀的人裡頭,生得漂亮的可是不少,自個不過是尋常罷了,因此自然也沒了信心,如今一個屋子裡頭四個人都沒多大的野心,不過是想著平平常常混過這麼些年,然後帶了積攢的銀子就出宮,大家都是一般的想法,自然相處也就平和許多。

    四個人原本就是一處出來的,之前只是略微知道對方的姓名,互相之間沒說過話,這會兒大家稍微說了幾句,一個個都放下心來,坐在一塊兒隨意說一些針線什麼的。

    就在這時候,又有宮女將她們的包袱送過來了,直接按照包袱上頭的字條,將包袱送到了她們手上,然後便是說道:“你們自己看看,裡面可曾缺了什麼,若是還有其他什麼需要的,儘管找人詢問便是!”

    錦書翻看了一下自個的包袱,發現也沒什麼問題,她之前將那些金銀線直接縫在了針線包的夾層裡頭,裡頭本來放的就是針線,因此,除非拆開來看,否則的話,真摸不出什麼問題來,因此也沒被發現,錦書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陸姐姐,這些荷包都是你自個做的嗎,你手真巧!”王朵兒包袱裡頭也沒多少東西,家裡雖說是裡正,但是若說有多少家財,那真是不至於,臨走也就是給王朵了包了幾塊散碎的銀角子,還有一些銅板什麼的,路上消耗了一些銅板,那些銀角子也不多,卻也不值當那些太監昧下。秀女裡頭,頗有些有錢的,這些太監固然貪財,但是卻也知道,該找誰要去,像尋常那些秀女,榨幹了她們也就是那樣,萬一她們日後有了什麼造化,自個豈不是要倒楣?

    因此,這些太監將東西登記造冊之後,也就是對這些秀女的情況有個大致的瞭解,日後便可以知道,想要得到一點外快,該找什麼人去要,而不是一開始就伸手,這吃相就太難看了。

    錦書聽著,輕笑一聲:“這些不過是平常罷了,針法也簡單!”說著,錦書拿了一根繡花針演示了幾下,王朵了頓時如獲至寶,自個也取了自己的針線包,拿了一塊布料,學著比劃起來。

    田三妞有些怯生生地湊了過來,小聲說道:“我能學嗎?”

    錦書點了點頭,說道:“這也不是什麼不傳之秘,我也不會教人,你們自個看著便是!”

    張秀蘭聽了,頓時松了口氣,她也是跟著自個母親學過針線的,其實她嫂子繡技更好,她娘曾試探著叫嫂子教她,結果嫂子就直接推脫過去了,說什麼這繡技是她們家家傳的,不能隨便教給別人,日後只能傳給自個的女兒和兒媳,因此,即便是她娘也不能再說什麼了。

    錦書繡出來的東西可是精細得很,肯定也是跟著繡娘精心學過的,這些按理也是不能隨便傳授的,張秀蘭因此雖說眼熱,但是一開始卻也沒打算提這事。

    不過錦書想法卻是不一樣,當初那繡娘教錦書的時候,也沒說什麼不能外傳之類的話,何況,錦書學的的確也不是什麼流派的不傳之秘,據那繡娘說過,她原本所在的繡坊裡頭的大師傅就是某個流派的傳人,想要學她的陣法,都要正經端茶拜師的,即便是繡坊的東家也不能強迫她收誰做徒弟,只能任她自個挑選。

    錦書所學的針法固然不少,但是在繡坊裡頭卻是不稀奇的,好一點的繡娘都會,因此,自然不會說什麼不傳外人。再說了,錦書才不相信,選秀就是叫一幫子秀女天天待在屋子裡頭,接下來事情多了去了,哪有多少空閒,她們這些所謂的秀女哪有時間做多少針線,這不是開玩笑嘛!

    果不其然,不過是休息了一天時間,第二天一早,便有宮中專門的嬤嬤前來,這些嬤嬤可不是光是年紀大,而是正經的女官,日後出宮了,也能保留如今的品級,可以領一份俸祿的,就算是不願意出宮,年紀大了,也是能留在宮中養老的。她們過來,卻是要教導這些秀女宮中的規矩禮儀,免得她們回頭鬧出什麼笑話來。

    每次幾千個秀女,自然是要分開教導的,因此就是按照所住的院子,一個院子差不多住滿了,就派了嬤嬤過來,開始教導,因此,早到的就能多一些準備時間,似乎就占了優勢,不過也僅僅是似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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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47 PM

第九章

    選秀著實是個苦差事,相應的禮儀都非常嚴格,還有那繁瑣的所謂宮規,真不知道當初到底是什麼人制定下來的,對於各個方面都有著嚴格的要求,比如說宮女的品級,相應的衣裳首飾,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像是最低級的粗使宮女,身上飾物都不能超過三件,另外,各個品級的宮女太監還有嬪妃該如何區分,見到了,又該如何行禮,這些都有著嚴格的規定。

    錦書她們這些秀女處在妾身未明的狀態,地位暫時高過尋常的宮女,等著接下來經過幾輪篩選,差不多日後的前程也就定下來了。反正能夠進了宮門的,除非是出了什麼特殊的情況,否則的話,都是不會被趕出去的,這些人裡頭,在經過最初的選拔之後,絕大多數人日後也就是做普通宮女的命了。

    而從這一輪選拔中脫穎而出的人,就有了更進一層的機會,她們會受到更加嚴格的教導,若是能夠合格的話,就有了進入上頭那些貴人視線的資格,等著那些貴人開了口,她們中的一部分就有了一飛沖天的機會。當然,這其中落選的人,自然資質上頭要比之前那些普通宮女要強得多,她們會被宮中那些女官挑走,運氣好的話,日後便能夠成為女官序列中的一員,日後即便出宮,也比普通宮女更有體面。

    錦書知道了其中的流程之後,便琢磨著,自個若是能有了女官的身份,日後即便出了宮,也能夠保留這個品級,在外頭總算不會被尋常那些豪門大戶所欺,日後也就有了足夠的立足根本,因此,那幾個嬤嬤教導的時候,錦書便更是用心起來。

    大概是出生的時候保留了前世的記憶,這輩子錦書大腦發育也比較早,相應的,論起記憶力什麼的,比上輩子還強一些,過目不忘,過耳不忘什麼的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看個兩三遍,聽個兩三遍,她也就記下來了,上輩子若是錦書有這個本事,讀大學也就沒這麼辛苦了。

    可惜的是,這麼好的記憶力,這輩子錦書卻是沒怎麼用來學知識,反倒是如今在那邊記憶那些規矩禮儀了。

    這些規矩禮儀足足教導了大半個月,錦書差點沒形成條件反射了,依舊有許多人還沒學會。

    錦書想要做女官,卻不知道挑選的標準,因此並沒有表現得中規中矩,反而表現得稍微出挑了一些,因此自然是引起了上頭嬤嬤的注意,不過,錦書也不能從那些嬤嬤宮女那裡判斷,她們到底對自個有什麼想法,反正她們教自個做什麼,那就做什麼便是了。

    而那些在宮裡待了幾十年的嬤嬤,經過大半個月的教導,對於這些秀女,也有了些瞭解,心中已經有了一本賬。

    一個月之後,這一場初選算是告一段落了,一群秀女有些緊張地站在院子裡頭,聽著上頭的嬤嬤面無表情地念著名字,念到名字的,自然是通過了初選,沒有念到名字的,她們就會搬出這個生活了一個月的院子,被分派到各個地方去執役,日後若是沒有特殊的機緣的話,她們也就是宮女了,或許運氣比較好,做個幾年,能提升一兩級,能夠多積攢一些錢財,出宮之後,也能更有些底氣。

    錦書垂手站在那裡,聽著上頭的聲音,心裡雖說有些把握,但是依舊心跳得厲害,不多久,就聽到那嬤嬤平板的聲音:“渝泉縣陸氏錦書!”

    陸錦書松了口氣,面上也流露了一點輕鬆的神色來,然後與之前被叫到名字的人一樣,從佇列中走了出來,然後站到了旁邊。

    上頭嬤嬤依舊叫著名字,不過沒多久也就叫完了,整個院子足足住了幾百個秀女,通過的卻只有二十多個。

    陸錦書搞不清楚其中的標準,畢竟沒通過的人裡頭,有些人規矩禮儀學得也很不錯,長得也算是秀美,只是,她們就是沒通過,這叫陸錦書不由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個的審美觀跟這個年代有些不一樣,頓時,陸錦書心裡更加緊張起來。

    報到名字的人站在一邊,固然都是松了口氣,那些沒有報到名字的,也差不多知道了日後的命運,有的竟然低聲哭泣起來。

    陸錦書之前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卻是沒聽到李秀秀的名字,倒是韓玉娘還有自個屋裡那個張秀蘭被選中了。她這會兒眼尖,卻是看到李秀秀站在人群之中,臉色有些惶惑蒼白,卻是強忍著沒有流淚。

    那些嬤嬤看著下頭那些秀女的神色,臉色半點不變,三年一次選秀,這樣的場景她見得多了,總有人懷著僥倖之心,總覺得自個是不同的,能夠草雞變鳳凰,問題是,天下這麼大,據說最多的一次選秀,各地送來了近萬個秀女,那時候卻是開國沒多久,當時的聖上有二十多個皇子,其中有五六個正是適婚的年齡,還有上頭幾個比較大的要添側室侍妾,最終呢,能夠出頭的都不足百人,何況如今呢?

    皇宮裡頭並不缺美人,光有美貌是沒用的,除非你是那種傾國傾城之色,能夠叫人忽略你其他的毛病,否則的話,宮裡頭見多了美人了,光有臉蛋,沒有腦子,反而做個沒人注意的宮女更加安全一點,起碼不用擔心被人算計?

    因此,這些嬤嬤也不等下頭那些秀女收了聲,直接就吩咐她們回去收拾包袱,她們的去處已經被決定下來了,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領人。

    等著這些秀女離開之後,幾個嬤嬤才看向了錦書她們,神情緩和了一些,口中說道:“諸位秀女已經通過了初選,卻是不需要再住在這裡了,儲秀宮那邊已經給諸位秀女安排好了,一會兒便有人帶領諸位過去!”

    一群秀女都是應聲稱是,那幾個嬤嬤也不再多話,然後便說道:“既然如此,那麼諸位秀女便先回去收拾一下包袱吧,若是有什麼故交,也可以去道個別!”

    頓時,有幾個人臉上就露出了一些為難之色,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同樣是來選秀的,結果住在一塊兒的人,一個算是有了未來,其他的呢,竟是要從最小的宮女做起,大家難免心理會有些不平衡。不過也有的心中存了一些炫耀之意,富貴不還鄉,如同錦衣夜行嘛!

    錦書心裡頭也有些複雜,好在她們屋裡,有她與張秀蘭兩人都通過了初選,無論是王朵兒,還是田三妞都不是什麼嫉妒心很強的人,一向都是認命的,因此,自然不會有什麼岔子,不過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果然,這邊錦書與張秀蘭正在與王朵兒田三妞話別,那邊就聽到了吵嚷聲,似乎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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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29 11:51 P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29 11:52 PM 編輯

第十章

    的確是出事了,出事的竟然是李秀秀,李秀秀那個屋裡,也有個秀女被選上了,李秀秀一向是個傲氣的性子,挑剔吃穿,剛開始能裝幾天,沒幾天嘴上就有些把不住門了,因此人緣並不好。

    那被選上的秀女曾經被李秀秀譏諷過幾次,如今瞧著李秀秀落選,難免說了幾句風涼話,李秀秀頓時怒上心頭,竟是直接從頭上拔下一根釵子,沒頭沒腦地對著那秀女的臉劃了過去,直接在人家臉上劃了好幾道血印子,簡直是將一張白嫩的俏臉,劃成了漁網。

    很多時候,簡單粗暴的手段反而最叫人沒法說理去,那秀女也沒想到李秀秀竟然這般作態,當時就傻了,臉上一陣刺痛,偏生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想要跟李秀秀廝打開來,又怕釵子刺得更深,因此,只能轉身就跑。

    李秀秀瞧著那秀女臉上沒劃得那副模樣,在那邊哈哈大笑,一旁的人都驚呆了。

    李秀秀一時出了氣,但是很快,聞聲趕來的嬤嬤宮女臉色都異常陰沉起來。

    雖說對外人家說什麼德言容功,實際上,在宮裡頭,對於上頭那些貴人來說,臉面第一要緊,好好的秀女,臉毀成了這樣子,若是有什麼好藥,那麼一般也不會留什麼疤痕,那也就沒事了。這等好藥在宮中自然是有的,但是問題是,得是主位上頭的娘娘才能叫太醫院配製那麼一兩盒出來,誰會拿來給一個還不知道前途的秀女使喚,也就是說,這個秀女的臉上,可以說是註定要留疤了,這樣的秀女,還能有什麼前程呢?

    因此,幾個嬤嬤宮女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了決議,這事的前因後果她們也聽說了,兩人都有錯,固然李秀秀的錯更大一點,但是那個被選上的秀女還沒有真正得意呢,就忘形了,這等人,即便是一時得了好,也是走不遠的,因此,別說她的臉很難好了,就算是真好了,這等人也是不能送上去的,反正具體的名單還沒報上去,如今直接刷下來便是。粗使的宮女可不需要一張好臉,只要不叫她在貴人那裡晃悠便是。

    因此,其中一個嬤嬤瞧了那秀女一番,便是慢條斯理地說道:“真是可惜了,上頭的貴人可是見不得這樣的,因而,卻是不能叫你這般去見貴人了!”

    那秀女頓時傻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跪到地上,哀求道:“嬤嬤,我這傷不重,就是破了點皮,找個大夫,養一養就好了,嬤嬤……”

    她還想要哀求,另外一個嬤嬤冷淡地說道:“咱們這些人,可是使喚不動太醫院的太醫的,平常病了,有個學徒過來瞧瞧就了不得了,何況,選秀乃是宮中大事,哪能為了你一個人養傷耽擱時間!”

    又一個嬤嬤和聲說道:“這位秀女不用心急,回頭我叫人送一盒傷藥回來,你先好好養著,若是在之前傷好了,說不定還能趕得上呢!”她這純粹是空口說白話了,這等事情,自然得好好安撫一番,免得這秀女回頭想不開,做出什麼事情來,給她一個希望,讓她安靜一點,等著時間長了,她也就想明白了。

    那秀女癱軟在地,喃喃地說道:“多謝嬤嬤,我,我好好養著……”說著,眼神又變得憎恨起來,死死盯著一邊被幾個粗使的宮女押著的李秀秀。

    李秀秀這會兒也有些悔意,不過見得這秀女神情,心中又是生出一股子氣兒來,對著那秀女回了個挑釁的眼神。

    這邊的眉眼官司,這些嬤嬤也懶得計較,直接便說道:“這等戕害同屋秀女之事,絕對不能輕饒了,若是誰沒選上,都這般作為,豈不是要亂了套了!將人先送去學兩天規矩,浣衣局那邊不是還缺人嗎,以後這丫頭就送到浣衣局去,到時候也就沒這精力惹是生非了!”

    幾個宮女聽得浣衣局那裡,竟是不由打了個寒顫,浣衣局名義上算在宮中八局之中,只排在禦膳房之後,但是,那裡卻並不在皇城之中,反而在德勝門外頭,宮中上到皇帝皇后妃嬪皇嗣,下到一些有品級的宮女宦官,除了一些貼身的衣服,多半是自個宮裡頭洗,其他的都會送到浣衣局,甚至,出宮開府的皇子,許多衣服也是會被送到浣衣局的。

    浣衣局從來就沒有人手充足的時候,沒辦法,衣服實在是太多了,從早忙到晚,尤其是冬天的時候,哪怕水結了冰,衣服該洗還是得洗,浣衣局那邊的宮人許多都是獲了罪被塞過去的,每年宮人死得最多的也是浣衣局,即便熬到年紀了,一般也落下了一身的病。因此,對於許多宮人來說,浣衣局那邊可以說是談之色變,誰也不想落得被發配浣衣局的下場。

    李秀秀並非不知道察言觀色之人,這會兒見得幾個宮女的神色,心裡也是一沉,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被幾個粗使的宮女押走了。

    借著這件事,幾個嬤嬤又是敲打了那些秀女一番,一些被選上的秀女一個個都看著謹慎了許多,看著其他人的眼神裡頭都帶著戒備之色。

    幾個嬤嬤瞧著之後,也沒有再吭聲,哪次選秀不鬧出點事情來呢,這場不過是小意思而已,之後還有的是大陣仗呢!

    午後的時候,院子裡那些落選的秀女都被宮中各個部門的人帶走了,而錦書她們卻是帶著自個的包袱,跟著領路的宮女往儲秀宮而去。

    這會兒陽光正盛,那宮女領著她們從牆根下陰涼的地方走過,好在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波折,一路順順利利就到了儲秀宮,將她們交給了儲秀宮的的管事姑姑。

    儲秀宮的正殿,這些秀女卻是暫時不能去的,日後等著閱選的時候,宮中的皇后妃嬪才會在正殿召見這些秀女,然後決定她們的去處。

    因此,秀女們卻是被分配在東西配殿還有後殿之中,東配殿算是最好的,只是已經有人住進去了,錦書她們一行人卻是被直接領到了西配殿中。

    儲秀宮的住宿條件卻是比原本強多了,原本算是大學宿舍,這會兒便是研究生宿舍了,兩人一間,每一間還有兩個小宮女照應著,若是有什麼需求,可以直接跟那兩個小宮女說。

    錦書這回卻是跟韓玉娘被分在了一起,如此算起來也是緣分了。

    韓玉娘瞧著錦書,她也是松了口氣,說道:“真想不到,竟是我們兩個走到了這一步!”

    錦書點了點頭,歎道:“也不知道秀秀會怎麼樣?”

    韓玉娘雖說看不慣李秀秀,不過瞧著她被輕描淡寫打發了,難免也有些兔死狐悲之心,這會兒也是歎了口氣,說道:“還能如何,誰能知道,她竟是那般衝動呢?好在沒有性命之憂,吃點苦頭磨磨性子,說不得日後還有轉機!”

    錦書若說跟李秀秀有多深厚的感情,那真是不至於,李秀秀性子驕縱,嘴巴有的時候也不饒人,但是,錦書終究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在她看來,李秀秀其實還是個中學生呢,當然了,一般中學生也做不出她那樣的事情來就是了,只是,想著李秀秀被打入了浣衣局,錦書之前聽宮女說漏了嘴,浣衣局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那邊的宮人多半熬不過幾年的,因此,這會兒同樣心中有種物傷其類之感。她們跟李秀秀其實又有什麼區別呢,進了這皇宮,無非就是人如刀俎,我為魚肉罷了。

    兩人相對一歎,韓玉娘又是開口道:“錦書你有什麼打算?”

    錦書笑了笑,說道:“我一開始以為進宮選秀,多半就是做宮女了,如今似乎有機會做女官,我想試一試,等著日後出宮了,身上有個女官的品級,尋常人也不能隨便欺負我!”

    韓玉娘一直知道錦書家裡那些破事,聽了不由點了點頭,身上有著女官的品級,尋常小地方的官員品級也不過如此了,到時候哪怕是到大戶人家做教養嬤嬤呢,總比被她家裡轄制強得多。

    韓玉娘卻是壓低了聲音,說道:“錦書,我想搏一搏!”

    韓玉娘並非交淺言深,秀女裡頭走到這一步的,有幾個不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呢。韓玉娘原本也算是認命了,只是她進宮之後,見得多了,她隔壁的人竟然是京畿附近的秀女,對於一些事情自然比其他人清楚,本朝秀女都是在平民或者是小官當中選,自然,許多人都真的走上了這條青雲路。

    如先帝時候最寵愛的貴妃娘娘不過是一農家之女,便是當今的皇后,原本自個的父親也就是個典史而已,幾乎淪落到了胥吏之流,再勵志一點的,故去的太后娘娘當年家裡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因著先帝子嗣不多,太后娘娘生得健壯,得以在先帝皇后的提攜下承寵,生下一子,便是當今聖上。

    韓玉娘聽著,心中便動了心,她自然知道,這等事情其實關鍵還是得看運道,但是韓玉娘還是想要拼了,她覺得自個已經是無路可走,若是只是個宮女女官,出宮之後再叫自家叔嬸賣一回嗎,若是自個能夠承寵,做了娘娘,回頭卻是能為自個姐弟討回一個公道。

    韓玉娘這會兒看著錦書,眼中幾乎竄出了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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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30 12:00 A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30 12:00 AM 編輯

第十一章

    韓玉娘這般雄心壯志,錦書自然不會兜頭一盆冷水澆上去,人各有志,錦書自然不會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說什麼。站什麼山頭唱什麼歌,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同樣是做妾,給普通人做妾,自然跟給達官貴人做妾是不一樣的,給達官貴人做妾,自然又跟給皇家做妾是不一樣的。就算是同樣是妾,你出身良家還是出身賤籍,那還不一樣呢!在官府記了名的那就更不用說了。

    錦書自覺自個是做不了妾的,嫁入皇家這等事情,更是想都沒想過,她上輩子連學生會那點勾心鬥角都嫌煩,真要是進了這等複雜的地方,豈不是幾天功夫就要完蛋,因此,錦書從一開始就沒有打這個主意。如今見得韓玉娘有著這番想頭,錦書也說不出什麼鼓勵的話來,最後只得說道:“既是如此,那妹妹便祝韓姐姐你心想事成便是!”

    韓玉娘見錦書並非言不由衷,臉上也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歎了口氣,說道:“錦書妹妹,若是能嫁個差不多的人家做正頭娘子,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可是,他們不讓啊,既然如此,那麼,我為什麼不拼一把呢?我要看著他們跪在我面前求饒!”說到這裡,韓玉娘語氣變得冷硬起來。

    錦書聽著,心裡頭歎了口氣,錦書自個並沒有報復陸春林的想法,主要是錦書也沒真的那陸春林當做什麼父親,錦書也就是剛剛出生那兩年,陸春林對她還算不錯,但是那會兒,錦書還惦記著前世的父母呢,自然不會對著陸春林放開心扉,如果時間足夠,那麼,錦書自然也就接受了這輩子的父親了,偏生還沒等錦書接受現實,劉氏先難產沒了,陸春林續娶之後,又是一副不聞不問的架勢,錦書因此自然不會真的對他有什麼期待,沒有期待,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愛恨,因此,錦書只當自個是個孤兒,在陸家那幾年,純粹就是當了幾年的學徒工罷了,等著出了宮,錦書自然會在京畿附近找個地方落戶,然後自個養活自己,省得看別人的臉色。

    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時候,錦書其實琢磨著,如果是大航海時代,她完全可以出海,只是似乎這年頭,女性是不能出現在船上的,迷信的說法裡頭,無非就是晦氣什麼的,錦書本來也沒有太多的冒險精神,這事也就是想想罷了。

    韓玉娘將自個的想法跟錦書一說,似乎就像是得到了錦書的支持一般,鬥志更盛起來。

    儲秀宮這邊的生活,可比在之前那邊清閒太多了,畢竟,在原本那邊,該學的規矩算是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如今無非就是鞏固罷了,另外,就是那些嬤嬤她們再針對性地教導一些東西,錦書因為對做什麼娘娘不感興趣,因此,並不像其他人一般緊張,每日裡也就是做一些針線,睡前依舊是躲在床帳裡頭做點瑜伽還有八段錦什麼的,不管分到哪兒,身體最重要。

    而其他那些秀女,如錦書這般想法的人真的不多,她們得以從初選中脫穎而出,自然是野心勃勃,一個個在那裡想著法子打聽宮裡的消息。

    韓玉娘手頭沒什麼錢,卻也是有意跟其他秀女湊在一塊兒,擺出一副好奇的樣子,打聽一些事情,回來也會跟錦書說。

    錦書總算是對宮裡的情況有了一些瞭解,本朝國號為周,皇族姓楚,當今這位聖人已經是第五個皇帝,當今後宮已經很是充盈了,皇后無子,只有一女,已經出嫁了,前年的時候,淑妃去世了,因此,四正妃的位置空下了一個,九嬪之中一個個都等著補上去呢。

    因此,按照大家的猜測,這一次應該也就是留個兩三個秀女放在聖人的後宮,主要還是為了下頭那些皇子。本朝祖制,皇子成年之後封爵,除太子之外,除非有大功,只能封郡王,等著新帝登基,才會加恩自個的兄弟,將兄弟封王,很多時候,一些站錯了隊,或者是跟新帝不睦的,往往一輩子也就是個郡王到頂了。

    當今聖人已經是不惑之年,下頭皇子很是不少,因為沒有嫡子的緣故,大皇子之前大婚之前就被封了太子,如今住在東宮,這一次應該也會添幾個侍妾進去。二皇子封了晉安郡王,如今也有了正妃,側妃的位置也只剩下了一個,據說這次會指一個側妃給他,三皇子去年剛剛封爵,被封為安陽郡王,卻還沒有成婚,這一次的秀女裡頭,自然會有一個被指給三皇子。另外到了成婚年紀的還有四皇子和五皇子,他們年紀相差不大,今年正好成婚封爵可以一起來,再小一點的六皇子七皇子,如今也是十二三歲年紀,也到了通人事的時候了,大概會指一兩個侍妾,運氣好的話,將來也能混個側妃。

    許多秀女如今盯上的卻是三皇子的正妃之位,三皇子是貴妃所出,很受寵愛,據說當初聖人其實是想要封三皇子做太子的,只不過一干大臣攔了下來,表示既然沒有嫡子,就該立長,何況,大皇子的母妃乃是賢妃,賢妃也在四正妃之列,因此,三皇子並非比大皇子尊貴。

    只是,聖人如今依舊偏向三皇子,三皇子在外頭開了府,如今也拉攏了不少人,反倒是太子在東宮,很難交接外臣,聖人對他又不太滿意,因此太子這些年過得挺憋屈,三皇子卻是呼聲極大。

    因此,許多人對三皇子很是看好,說不定嫁了三皇子,日後也能做個國母呢!

    四皇子那邊也有不少人惦記著,反倒是五皇子那邊,大家避之唯恐不及,五皇子的生母早就過世了,不過是被追封了個才人,後來養在淑妃身邊,只是淑妃有自個的兒子,因此,對五皇子也就是那樣而已,尤其淑妃如今還過世了,五皇子的處境就顯得非常尷尬了。

    尤其聽說五皇子性子陰沉,頗為暴虐,曾經一腳將一個宮女踹得吐了血,因此,即便想著做王妃,五皇子也是不那麼受歡迎的。

    錦書聽著這些言語,只覺得好笑,自個這些人說是秀女,一個個也都是小門小戶出身,如今竟然倒是挑剔起皇子來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人家就算是再不受寵,也是天潢貴胄,只要不摻和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頭,將來起碼也是個郡王,子孫也能有個五代富貴,就算是遠支的宗室,跑到宗人府哭一哭窮,皇家也不能看著你餓死,每年總能得些錢糧。

    韓玉娘卻是沒有挑剔的意思,不管是跟著誰,她只是想要出人頭地而已,總之,她並不是真的想要什麼皇家富貴,只是想要自個的叔嬸後悔將自個送來選秀而已。

    瞧著韓玉娘這般,錦書琢磨著,看樣子韓家那對夫婦日後當真是要後悔的,韓玉娘可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性子,她日後若是得志,第一個倒楣的,大概就是自個叔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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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30 12:04 AM

第十二章


      在儲秀宮待了大半個月之後,就常有後妃召見秀女,許多秀女緊張兮兮地過去,回來的時候,一個個就像是已經被內定了一般,等著詢問之後才知道,不過是上頭那些娘娘賞賜了什麼絹花釵環或者是錦緞之類的,錦書對此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只要是得了召見的,沒一個沒得到賞賜的,因此,也不知道她們到底在想些什麼,難不成還能將她們都留下不成,這也太不靠譜了。


原以為這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這日,錦書正坐在視窗,借著天光做針線,她已經打聽清楚了,宮女不好出宮,但是宮中的太監卻是可以出宮的,一些當日被家裡賣進宮裡,或者是手上缺錢的宮女便會做了針線,或者是拿了上頭那些貴人賞賜的一些宮花首飾之類的,托那些太監拿出去賣,換上一些銀錢,在宮裡也好防身。

    錦書想著既然現在閑著沒事,多做幾件,回頭正好可以一塊兒托人賣出去。

    錦書沒有做什麼荷包帕子之類的東西,這些貼身用的東西其實是不怎麼好賣的,畢竟,能用這種東西的人家,自然都是用自家女眷做的,等閒不會用外頭的針線,不過,佛像,屏風之類的東西卻是很容易脫手,好好裝裱一下,送給長輩或者是拿來走禮都是比較體面的,而且做得好的話,也賣得出價錢。因此,錦書如今就打算做個四季炕屏,反正如今閑得很,回頭安排了差事,大概也就沒空了。

    結果就在錦書拿著針尖劈繡線的時候,就有人過來傳話:“陸姑娘在嗎,德妃娘娘召見!”

    錦書頓時就是一愣,德妃雖說也有子女,不過,德妃的兒子如今才十歲,還沒到相看秀女的時候呢,不過,既然人家開了這個口,錦書卻是不能推脫了去,連忙說道:“煩請稍待,容我換身衣裳,免得唐突了娘娘!”說著,給那宮人斟了一杯茶,又捧了幾色乾果過來。

    那傳話的宮人含笑道:“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姑娘請便便是!”

    韓玉娘聽了,也是為錦書歡喜,就算錦書是做個女官,但是在娘娘面前露過臉的和沒有的,那根本就是不一樣的,連忙說道:“錦書,你運道來了,快,我幫你梳頭!”

    韓玉娘手很巧,錦書頭髮也頗為柔順,韓玉娘很是利索地給錦書梳了個挑心髻,又開了妝盒,從裡頭挑了一根珠釵,一朵通草做的絨花給錦書戴上了。

    秀女的衣服都是內務府送過來的,樣式還有顏色什麼的,都沒什麼好挑剔的,不過就是搭配罷了,錦書之前做針線,穿的是從家裡帶來的衣裳,這會兒趕緊換了一身豆綠色的小襖,配了碧色的裙子,韓玉娘仔細打量了半天,又給錦書挑了一根攢心梅花絡子系在腰間壓裙,這才說道:“好了!”

    錦書換好了衣服,那宮人瞧著也是暗中點了點頭。這些日子,被幾個娘娘傳喚的,一個個都是穿紅著綠,恨不得滿頭珠翠,打扮得要多顯眼有多顯眼,錦書這一身就顯得清爽了很多,並不顯得招搖,想著德妃娘娘那邊的心思,那宮人就是暗中點了點頭。

    錦書梳妝好後,才問道:“還想問問這位姐姐,不知娘娘可還傳了別人,是不是只有我一人?”

    那宮人笑道:“除了陸姑娘你之外,還有另外兩名秀女,正好一塊兒過去!”

    錦書松了口氣,果不其然,又等了一會兒,另外兩個秀女也打扮妥當出現了,兩人穿得可比錦書鮮妍多了,一個頭上還戴了一根點翠蝴蝶金釵,另一個頭上卻戴了一朵粉紅色的珠花,別的也就罷了,珠花上頭的珠子雖說也就是比米粒稍微大一點,卻是大小一般,顏色一致,這就難得的很了,畢竟這年頭可沒有人工養殖的珍珠,天然的珍珠想要湊出這麼一朵珠花來,可不容易。

    這兩人生得也頗為美貌,其中一個叫做沈妍,一個叫做陳芳,出身可都不差,其中沈妍據說還是京中瑞甯侯府的親戚,瑞甯侯卻是太后的娘家,哪怕太后已經不在了,但是,當今對這個外家依舊頗為看重。沈妍似乎十歲出頭,就經常被接到瑞甯侯小住,還跟著進過宮,私底下有人說,沈妍似乎早就內定了某個皇子了。

    至於陳芳,家中卻也是豪富,陳家乃是閩地的大茶商,陳芳的父親名義上是陳家另一支的兒子,實際上卻是陳家家主的嫡次子,卻是因為他小時候顯露了讀書的天分,因此,陳家主一咬牙,將這個兒子名義上過繼了出去,讓他可以有機會參加科舉。

    陳芳的父親也是個極為出挑的,硬生生考了出來,雖說是個同進士,但是陳家走了些門路,陳芳的父親陳顯揚也得以謀了個不錯的職缺,只是,一個同進士,在官場上想要走遠真的不容易,因此,折騰了十多年,也不過是升了一級,不過就是個從六品的小官。陳家是商家出身,對於什麼清名之類的並不在意,因此,琢磨著還是做個皇親國戚更加實惠一點,因此便將陳芳送入了選秀的隊伍,很是大手筆地給了不少錢財,讓陳芳在宮中打點。

    錦書一瞧沈妍與陳芳,心裡就琢磨著,只怕自個是個湊數的,這兩位才是正主,因此更是淡定起來。

    而沈妍和陳芳瞧了錦書一眼,也覺得是這般,並不當錦書當做什麼競爭對手,這會兒自然眉眼中就流露了一些驕矜的神色,反倒是對對方都比較在意。

    過來傳話的宮人對於幾個秀女之間的眉眼官司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含笑領著三人出了儲秀宮,往德妃所在的長陽宮而去。

    長陽宮距離儲秀宮有些距離,她們這些秀女可沒資格坐什麼輦轎,因此,只能老老實實用兩條腿往前走。這會兒天氣也炎熱起來,哪怕走在陰涼的地方,還是叫人沁出汗來,陳芳這會兒甚至有些輕微地喘息起來,只是卻是不敢吭聲罷了。

    錦書倒是還好,她一直暗中鍛煉身體,無論是體力還是耐力都不錯,這會兒雖說也出了汗,不過並不明顯。

    好不容易到了長陽宮,幾個人連忙掏出帕子擦汗,陳芳更是從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的菱花靶鏡出來,頓時就聽到沈妍輕哼了一聲。而錦書一瞧,也是驚訝,那靶鏡赫然是玻璃鏡。

    那宮人等著三人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領著她們三人進了宮,德妃並沒有刁難她們的意思,那宮人回了個話,立馬就又有兩個宮女出來,引著三人進了正殿。

    殿中放了冰山,又有小宮女拿著扇子在冰山邊上緩緩扇著風,絲絲的涼氣散發開來,因此頗為清涼。

    錦書低著頭,跟著沈妍陳芳兩人上前,一塊兒屈膝行禮:“奴陸氏/沈氏/陳氏見過德妃娘娘,娘娘萬福!”

    德妃坐在那裡,含笑說道:“起來吧,賜座!”說著,便有宮女搬了錦墩過來,錦書與沈妍陳芳兩人又是屈膝謝過,這才坐了下來,只是沒一個敢坐實,只是斜簽著坐著,這樣比站著還累,但是卻也沒辦法。錦書直接坐在了末位,沈妍卻是坐在了首位,陳芳低眉順眼,看著不像有什麼不忿的模樣。

    德妃自然早知道三人的姓名,隨口問了幾句,又笑道:“近來天氣炎熱,一路上可是被曬著了吧,之前不是做了酸梅湯嗎,給她們來一碗,去去暑氣!”

    三人又是起身道謝,很快就有宮女端了三盞酸梅湯過來,三人自然不能拒絕德妃的好意,因此,都是起身接過,然後低頭喝了一口。

    酸梅湯是冰鎮過的,一口下去,幾乎要涼到心裡,錦書身體好,因此,不動聲色了喝了一口,就咽了下去,只覺暑氣都消了。一邊沈妍和陳芳卻都是稍微抿了一口,便將茶盞放到了一邊,又是側坐著陪德妃說話。

    德妃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打算,只是隨口問了幾句話,然後便每人賞了一枝釵子,然後便叫她們回去了。

    錦書平白得了一根釵子,也算是意外之喜,原本她以為大概一枝宮花也能能打發自個了,不過心裡頭也沒覺得德妃真的看重自己,畢竟,自己又不是真的有多出挑的人物,論起美貌,秀女裡頭比自個強的可是不少呢,論起出身還有其他,自個更是排不上號,因此,心裡頭還是挺淡定的。

    而長陽宮中,德妃卻是懶懶地靠在了引枕上,對著一邊的一個嬤嬤問道:“覺得如何?”

    那嬤嬤微微彎了彎腰,說道:“娘娘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何必問奴婢呢?”

    德妃歎了口氣,說道:“唉,這事真是難辦啊,偏生這次官家將這事給交給本宮了!”

    那嬤嬤趕緊說道:“那是官家器重娘娘呢,要不然,怎麼就託付給了娘娘呢?”

    德妃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說道:“不管怎麼說,五皇子還算是個懂事的,之前說了,就是要個老實安分的,這樣也好,省得叫那等人攛掇著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來!”

    那嬤嬤笑道:“妻賢夫禍少,這也是至理名言!娘娘一心為了五皇子著想,五皇子知道了,也只有感激娘娘的!”

    德妃擺了擺手,說道:“我倒不是求了什麼感激,只要不落到最後,裡外不是人就好!人啊,最重要的是本分,若是那等自作聰明的,最後又能如何呢?”說著,她臉上露出了一點譏諷之色來,卻不知道到底在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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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30 12:09 A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30 12:10 AM 編輯

第十三章

     錦書回去之後,韓玉娘就連忙問道:“怎麼樣,怎麼樣,娘娘說什麼了嗎?”

    錦書笑道:“韓姐姐之前被娘娘召見過嗎,無非就是問了幾句話,我琢磨著我就是個陪客,主要是為了那兩位呢!”

    韓玉娘卻是說道:“那兩個雖說好,但是宮裡的事情,可不是好就成的,也得看看性子,那沈妍一貫掐尖要強的,這選秀才開始呢,聽說就拿自個當做王妃了,她屋裡頭的秀女就差沒給她做丫頭了,上頭的娘娘雖說不能親自看,難不成這邊的嬤嬤宮女都看不見了不成?大家都是秀女,誰又真的比誰強到哪兒去了,真是那等高門貴女,且不會入宮選秀呢!那沈妍不過是侯府的遠親罷了,難不成娶了她,還真能將侯府當做正經的娘家不成?”

    錦書搖頭道:“話是這麼說,侯府那般看重她,自然是對她報以厚望的,何況,還有那位陳姑娘呢!”

    說到陳芳,韓玉娘頓了頓,又是說道:“你也太小心了些,陳姑娘再好,你也不差不是?我知道妹妹你不喜歡平白生出什麼是非來,只是這等事情,本就是說不準的,誰知道妹妹你會不會有什麼造化呢?”

    錦書見韓玉娘這般說法,只是一笑:“這麼多秀女,總共才能留幾個,我又是哪個牌面上的人物呢?韓姐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我是真覺得自個做不了!”

    韓玉娘見錦書這般,也有些喪氣,韓玉娘她之前卻是得了貴妃的召見,她們在宮中這麼多日子,對宮裡的事情也知道些許,皇后一直無子,太子有自個的生母,也是四妃之一,怎麼會對皇后多親近,皇后也並不得聖人的寵愛,這麼多年來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這次選秀,名義上是皇后主持,實際上幾乎就是貴妃她們幾個正妃做主,皇后也懶得為一干庶子操心,人家都有自個的生母,何必要她費心,因此只說自個苦夏,身子不爽快,將選秀的事情全交給了三個正妃,自個留在永壽宮中清閒。

    貴妃所出的三皇子一直呼聲極高,因此,盯著的人也不少,韓玉娘得了貴妃召見,還被賞賜了一枝珠花,極為精緻,因此,卻是礙了幾個秀女的眼。本朝不比前朝,前朝的時候,所謂選秀,其實選的不是秀女,主要還是秀女的父兄家世,本朝反正都是從小官甚至是平民人家挑選,那麼,七品跟五品也沒什麼區別,誰知道貴妃到底是有個什麼樣的打算,韓玉娘雖說父母雙亡,但是能走到這一步的,八字都叫欽天監那邊算過了,自然也沒什麼妨礙。就算做不得正妃,做個側妃也不錯啊!

    因此,這些日子,韓玉娘很是被使了幾次絆子,雖說她機靈,多半都躲過去了,就算沒躲過去的,也都是一些小事,並沒有什麼大礙,但是,韓玉娘如今急需一個同盟,最好的選擇自然是沒什麼野心,性子也比較好的陸錦書。

    韓玉娘這邊想要說動陸錦書的時候,那邊,也有人說起了她。

    祖宗家法規定,皇子滿了六歲,便要在宮學讀書,並且要搬出內宮,住到宮學附近的皇子所裡頭。等著成年之後,便會搬出宮去。

    雖說有句話叫做多子多福,實際上,在皇家,兒子多了,算不得什麼好事,多一個兒子,光是封王開府就得花不少錢,當今這位聖人別的不用說,這兒女緣分,那真是太旺了,如今光是皇子都已經十五六個了,公主也有十二三個,問題是,聖人年紀還不算太大,宮裡頭也有的是年輕的妃嬪,後頭還不知道能生幾個呢!

    給一幫皇子開府是個大開支,原本前朝留下來的那些官邸,如今差不多都已經分出去了,郡王府的規格又很不一般,尋常的府邸壓根不夠用,還得再拆除一些民居,擴建一番。這幾年成年的皇子又好幾個,因此,聖人也是頭疼,只得先將將將要成年的皇子繼續留在宮裡,外頭慢慢挑選整改便是。

    五皇子楚穆也到了封王的當口,三皇子楚煜早就開了府,按理接下來就是四皇子楚循與他了,問題是,四皇子的生母卻是秦昭儀,九嬪之首,據說淑妃的位置說不得就要落到秦昭儀頭上,內務府都是一幫捧高踩低的,楚循的王府如今都建得差不多了,楚穆的如今還在磨洋工,連周圍的民居都沒有開始遷。

    楚穆並不是什麼討喜的性子,他生母沒了,就算還在,也沒有說話的餘地,他生母當年不過是個低等的采女,偶然承寵,就一次就有了他,他生母並不是什麼聰明人,拙嘴笨舌,並不懂得爭寵,因此很快被拋之腦後,等著死了,自家父皇差點連人叫什麼名字都忘了,最後就是隨便追封了個才人也就罷了,他那時候也懂事了,眼看著就要入宮學,說是交給淑妃撫養,不過也就是掛個名罷了,淑妃自個的兒子九皇子那會兒剛剛出生沒多久,淑妃自然對他也就是面子上的情分,楚穆自然也是指望不了淑妃的,何況,淑妃前幾年還沒了!

    這次選秀,自然要選出楚穆的正妃來,楚穆權衡了半天,才想了個法子,去求了德妃,只是請德妃幫自個看個老實本分的。

    德妃見楚穆要求不高,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太子的位置這些年不穩,聖人又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德妃當年也是小官之女,在家也是讀過書的,偶爾看看史書,因此,也知道自古以來,能夠順利登基的太子寥寥無幾,因此,說不得是年紀小一些的皇子更容易佔便宜,德妃如今雖說將這想法藏在心裡,但是也琢磨著要給自家兒子拉攏幾個臂助了。楚穆沒了親娘,在聖人那裡又不得寵,自個幫了他,回頭他開了府,好歹也能比自家兒子早認識一些朝臣,也能幫著自家兒子一些。因此,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而楚穆這會兒就坐在自個書房裡頭,提著筆,默寫著《道德經》,寫到“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銳之,不可長保。”的時候,眼中露出了譏諷之意,不過筆下卻是不停,等著寫了幾頁之後,楚穆這才停了筆,拿了一邊的帕子擦了擦手,問道:“德妃娘娘選了誰?”

    一邊卻是楚穆的心腹太監高德勝,高德勝趕緊說道:“奴婢覺得,德妃娘娘選中的應該是那個叫陸錦書的秀女!”

    楚穆是重生的,他之前卻是被自個的王妃端了一杯毒酒,逼著他喝了下去,醒過來之後,便又成了十四歲的他。

    楚穆上輩子過得很憋屈,他那時候對皇位什麼的,也沒什麼野心,只是,很多時候,不是你不想摻和,就能不摻和的,他娶了個不省心的王妃,就是那位沈妍,瑞甯侯府投靠了九皇子楚謙,也就是淑妃之子,九皇子卻是個心胸狹窄,喜歡玩弄陰謀詭計的,竟是通過自個王妃,仿製了自己的印鑒,結果將不少要命的事情,都栽到了自個頭上。最後為了防止自個開口,畢竟,他一貫對於權勢不上心,誰能相信他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後來更是說動了沈妍,沈妍本來也不喜歡他,竟是暗中跟楚謙勾搭上了,直接一不做二不休,一杯毒酒將自個毒死了。

    楚穆並不是傻瓜,他原本只是想著,自個不爭,不管是哪個兄弟上位,都不會委屈了自己,哪知道,你不摻和,自有別人將你拖到泥潭裡頭。楚穆也不知道上輩子到底是哪個兄弟贏了,總之不可能是楚謙,楚穆在發現沈妍跟楚謙私通之後,就做了手腳,本來想著一網打盡,哪知道,楚謙那麼迫不及待,直接就對自個下手了呢!

    這輩子,楚穆可不肯如上輩子一般了,只是他一個沒有生母的皇子,如今還留在宮中,還真是做不了什麼,因此,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先將沈妍排除出自個王妃的人選中,他也沒多高的要求,反正都是小門小戶之女,誰都一樣,只要是個老實的,不要給自個添亂就行了。

    這會兒聽到是陸錦書,楚穆就是一愣。在他的記憶裡,陸錦書似乎是在尚衣局,沒幾年就做了司侍,尚衣局的尚宮很看中她,想要培養她做下一任尚宮,只是她不想留在宮中,因此,借著一次北方數省大旱,宮中將二十以上的宮女都放出宮去,陸錦書就出了宮。

    陸錦書出宮之後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在京郊立了女戶,後來一直也沒嫁人,卻是經營了一個莊子,收留了許多無處可去的女子,教導她們謀生的手段,後來在京中頗有一些名氣,要不然,楚穆也不可能記得一個尋常宮人的名字。

    這會兒聽高德勝這麼一說,楚穆先是一愣,然後臉上就露出了一個微笑來,他點了點頭,便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是她吧!”不管怎麼說,一個聰明人,總比一個蠢貨更強一些。

    高德勝這邊自然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低眉順眼地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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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840207 發表於 2021-5-30 12:13 AM

本帖最後由 angel840207 於 2021-5-30 12:33 AM 編輯

第十四章

    錦書可不知道,自個被人惦記上了。等著天氣稍微涼了一些之後,便到了正式閱選的時候。

    這兩個月裡頭,秀女裡頭又有好些個人被刷出去了,不管是被人害了,還是害了別人,總之一旦被發現了,那麼,管事的嬤嬤那是毫不留情,一概打發出去。

    幾次之後,秀女裡頭就沒有那種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的人了,或者說,即便是吃了虧,只要能私下遮掩過去的,都不鬧出來,省得連自個都栽進去。畢竟,宮裡這些嬤嬤見識得太多了,稍微發現什麼不對勁,立馬就能看出毛病來,很多時候,寧可殺錯,絕不放過,用那些嬤嬤的話來說,免得叫人蒙混過關,回頭鬧出什麼事情來,到時候卻是不好收拾了。

    錦書也躲過了幾次小小的算計,她一貫沒事壓根不出房門,只不過就是躲在自個屋裡做針線,其他人想要算計她也找不到機會,無非就是在飲食還有內務府送來的衣物上頭做手腳,不過,想要在這些上頭動手,卻不容易,真當那些宮女嬤嬤是瞎的啊!

    到了正式閱選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秀女都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雖說衣服都是內務府的人送過來的,式樣都是統一的襖裙,料子也是差不多,花樣也就是哪幾種,無非就是搭配的問題,不過,這些秀女還是能夠在衣裳上頭做文章,腰身什麼的沒什麼好說的,大家都會束腰帶,但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衣裳上頭繡上各種花紋,幾個手頭寬裕的,還花錢托了宮人給她們弄了一些精巧漂亮的首飾進來,當然了,花的錢肯定是實際價值的好幾倍。

    錦書因為不能叫別人以為自個對選秀不重視,因此也是隨大流,用了月白色的絲線,在衣裳的袖口,領口,還有裙擺上頭繡了些簡單的花樣,看著不顯得寡淡也就罷了。至於首飾,德妃賞賜的釵子顯然是不好戴的,她也沒有能夠跟那根釵子相配的頭面,因此,也不過就是選了一朵通草花,一根包金的茉莉簪,一對珍珠耳墜,反正就是不過不失罷了。

    而韓玉娘卻是費了不少心思,還求了錦書,幫她在衣服上頭繡了纏枝蓮花的花樣,自個也費了不少功夫,將廣袖改成了琵琶袖,韓玉娘的叔嬸送她來選秀,可沒打算讓她做什麼貴人,因此,韓玉娘的首飾並不多,有的還是當年韓玉娘的父母給她做的,如今戴著已經是不合時宜,只得又在錦書那裡借了一根蜻蜓簪,也不過就是鎏金的,真要是值錢的東西,也落不到錦書手裡。

    錦書對此也不在意,韓玉娘並不是什麼心思深沉的人,她的想法很簡單,甚至是有些天真,錦書雖說對於這個時代其實很陌生,但是去也知道,在這個時代,女性是天生的弱勢群體,她們如同菟絲花一般,不得不依附男人生存,韓玉娘的叔嬸再如何也是長輩,若是韓玉娘真的報復了他們,頭一個不答應的就是原本維護她的祖父母,整個社會輿論也會對韓玉娘造成很大的壓力。不過,儘管對韓玉娘的那些想法覺得不切實際,但是錦書並沒有給她潑冷水,韓玉娘如今就靠著這口氣撐著呢,說不定,她真能有什麼造化。

    閱選那日正是個大晴天,一幫秀女在儲秀宮正殿外頭排隊等著,而正殿中,皇后還有三個正妃以及秦昭儀這個有兒子要成親的嬪妃也在,倒是聖上沒有到場,據說一般情況下,聖上根本就不會到場,也就是之前給太子選妃的時候,聖上才露了個面。

    一排排的人被叫了進去,外頭的人頂著頭頂的大太陽,也只有等著的份。好在每一排進去的人都不會時間太長,有的出來的時候,渾身是抑制不住的喜色,但是更多的,卻是垂著頭,顯得有些沮喪失望的模樣。

    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只是外頭等著的人,見得這般模樣,難免有些沉不住氣。而錦書因為對自個已經有了明確的定位,心中也沒什麼期待,不過是想要走個過場罷了,因此,一直頗為鎮定。

    韓玉娘排在錦書的前頭一排,錦書留心看著,等著韓玉娘從裡頭出來的時候,臉上神情輕鬆了一些,錦書心中便有了數,只怕韓玉娘卻是如願了,只是卻是不知道韓玉娘被指給了誰。

    韓玉娘對著錦書眨了眨眼,錦書來不及回應,就輪到了她這一排,錦書垂著頭,不急不緩地跟著同一排的人一塊兒跨進了那個高高的門檻,低頭蹲身行禮:“奴陸氏拜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拜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萬福,拜見德妃娘娘,娘娘萬福,拜見賢妃娘娘,娘娘萬福,拜見昭儀,昭儀萬安!”

    “起來吧!”上頭一個有些散漫的聲音響起,“都抬起頭來!”

    錦書站起身,微微抬了抬頭,依舊垂著眼睛,不去直視上頭的人。

    貴妃一向喜歡拿大,在一邊笑道:“都是鮮亮模樣,叫妾身都覺得自個老了!”

    秦昭儀趕緊說道:“貴妃姐姐哪裡老了,看著就是雙十模樣罷了!”

    貴妃在一邊有些得意,她原本就生得美貌,這些年保養得也好,雖說宮中經常有新人,但是唯有貴妃這裡,常年盛寵不衰,這會兒自謙了幾句,也就不再開口了。

    然後就聽德妃開口道:“這陸氏之前妾身卻是見過的,是個沉穩有度的!”

    之前那個聲音聽了,便是說道:“既然德妃你這樣說了,那就留下吧!” '

    一邊一個嬤嬤便揚聲道:“渝泉陸氏,賜金花!”然後,便有一個宮女端著託盤過來,上頭卻是放著一排荷包,荷包裡頭大概就是所謂的金花了。

    錦書心裡只覺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強忍著心中的震驚,再次行了一禮:“奴陸氏拜謝娘娘賞賜!”這才接過了荷包,放入了袖中。

    錦書一排六個人,最後竟是只留了錦書一個,她們也得了賞賜,不過卻僅僅也就是每人賞了一個尋常的荷包罷了。

    見錦書也就是聽了之前說留下的時候,眼神變得詫異了一番,之後又是垂著眼睛,老老實實站在那裡,上頭幾個宮中的實權人物瞧了,難免也高看了錦書一眼,不過也有的心中存了些心思,覺得錦書年紀雖說小,但是城府卻是挺深,難免生出了一些想法出來。

    錦書心中卻是有些亂,她真是沒想到這個,如今自個被留了下來,接下來到底會是如何,錦書難免茫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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