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總攻大人 -【我渣了兔子精道尊[穿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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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03:43 PM

第六十章

  謝明瑤昏迷之前還可以調笑,雖然很虛弱,但至少還很平靜。

  但昏迷之後反而更難受了。

  她的昏迷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昏迷,她沒辦法睜開眼,沒辦法說話,醒不過來,但她聽力是正常的,感覺也是一直在的,也就是說她能感受到外界,同樣也可以感受到全部的疼痛。

  她有預感拿到這些修為會很難受,但沒想到會這麼難受。

  她這輩子都沒這麼疼過,哪怕剛穿書時醒過來也不像現在這樣。

  她渾身都是汗,汗濕透了衣裳,臉上不斷泛起陰寒冷厲的魔氣,嘴唇也從紅色變成白色,又變成中毒一般的紫色。

  她想痛呼,想喊出來,但嘴唇動不了,連最起碼的尖叫減少疼痛都做不到。

  寸寸裂骨般的疼痛中,灼燒感突然襲來,像是內臟和血液都被燒著了,她熱得彷彿可以噴出火來,也像是在被烈焰整個燒著,活生生地被燒死的感覺,疼得她不但出汗,甚至開始流血。

  她眼角和嘴角開始流血,很快就是耳朵和鼻子,傳說中的七竅流血被她體驗了,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難看死了,她記得昏迷之前是檀冰接住了她,如果他還沒離開,看著她現在的樣子大概嚇死了吧。

  一定會做噩夢有心理陰影吧?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她靠的是美貌和手段以及上了他令他所謂「真心喜歡」,如今她失去了美貌,也挺屍用不出手段,他一定會退卻,一定會嫌惡。

  正這樣想著,忽然連大腦也開始「燒」起來了,好像有一雙手在使勁攪動她的腦子,實在太疼了,真的太疼了,謝明瑤那麼堅強的一個人,那麼不准自己真的流淚服輸的一個人,竟然混著血落了淚。

  還好她發不出聲音,否則她肯定會哭出聲吧,會喊疼吧?指不定在最難受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喊一聲人將死之際都會想到的「媽媽」,哪怕她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母愛那種東西。

  她確實是要死了吧?可她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她得挺住啊,如果死在這本書裡不能回到現實,豈不是便宜了蘇芷汐?便宜了寫書來糟蹋她的人?

  不行,她不能死,她還有好多事沒做,來之前都還沒給扶搖打招呼,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她還沒成為魔尊,她還沒有讓那些人好看,她還沒有……聽見不歸說哪怕一句話。

  孩子還能那樣小,還不會說話,至少要等到他會說話再死再離開吧。

  而且……

  孩子的父親……

  滾燙的眼角忽然染上一股涼意,在她疼得體無完膚時帶來一絲微薄的輕鬆,謝明瑤恍惚了一下,很快一雙眼睛都被微涼的物體蓋住,她仔細感受了一下,是人的手。

  那雙手碰到她大概也被灼燒了吧,因為她聞到明顯不屬於自己的血腥味,她現在對氣味變得很敏感,甚至可以分清周圍不同物體發出的不同味道。

  她靠著氣味猜測自己在溶雪宮,那麼碰她的人一定是檀冰。

  「疼?」

  他開口說話印證了她的猜測,謝明瑤嘴唇黏得死死的,想回答,但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疼,不用說了。」檀冰很快道,「我想辦法。」

  謝明瑤緊緊抓著衣擺,想動一動去碰一下身邊的人,但動不了。

  大約是察覺到她的緊張和無措,那雙已經被灼傷的手毫不遲疑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要這樣?」

  他在問,卻從不需要她回答,他像知道她所有想要的一切,握著她的手緊緊包裹在他冰冷的手中。

  她知道自己在灼傷他,可還是貪婪地留戀著片刻的疼痛減緩,使勁抓著他不肯鬆開。

  檀冰並未掙扎,她要如何都隨她,哪怕她能聽見外界聲音,聽見他血肉被燒灼的聲音,或許這會兒已經深可見骨了,可他仍然一動不動,連一丁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謝明瑤本來只是身體各個部位難受,現在輪到心臟了,她好心酸啊,眼淚掉得更凶了,握著檀冰的手更用力。

  他一定很疼很疼吧,也終於有了一絲絲反應,卻是問她——

  「那麼疼?」

  謝明瑤說不出話來,但看她的血淚就知道了。

  「抱著我是不是就不那麼疼了。」

  他在問,大約是從她握著他的手不鬆開判斷出來的,他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扯開道袍便貼身抱住了她,謝明瑤渾身滾燙,哪怕看不到火苗卻也只要碰到就會燃燒起來,她的衣裳已經都燒為灰燼了,如今兩人肌膚相親,遭殃的就是檀冰。

  可謝明瑤真的感覺很好,他的冷中和了她的炙熱,讓她可以稍稍減緩疼痛,疼痛不那麼厲害了,神思就清醒了一些。

  她感覺身上有什麼東西在流淌,流速緩慢,但不曾停歇,她聞了聞,是血。

  檀冰的血腥味。

  對著如此恐怖如此危險的她,他遭受著那樣的折磨,竟然可以一動不動,半分力道都不鬆。

  謝明瑤的心又開始不舒服了,她強迫自己鬆開手不去碰他,可他卻主動抱得她更緊,她不想的,但眼淚莫名其妙就飆得更凶,也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因為什麼。

  「我沒事。」檀冰聲音都啞了,明顯也忍疼忍得很辛苦,「不用管我,我沒事。」

  謝明瑤掙扎著努力著,唇瓣終於張開了,可除了痛呼還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瑤兒別難受,不疼的……不疼的。」檀冰將她攬入懷中抱著,安撫地拍他的背,「你忍忍,我想辦法,我馬上想辦法。」

  謝明瑤急促地喘息著,用盡力氣將他推開,他這才放開了她不再繼續。

  他大概在想辦法讓她不那麼疼,謝明瑤覺得其實也不必,她疼了這麼久,疼得這麼徹底,其實已經有些習慣了,很奇妙的,雖然還是在疼,可至少她沒有那種快要死了的感受了。

  檀冰大約離開了,周邊沒有他的氣味了,他終於受夠了嗎?

  其實能做到現在這個地步她已經很驚訝了,她想,等她好了,等一切塵埃落定,她會心平氣和他好好說幾句話的,哪怕騙騙他自己也喜歡他都可以,反正她是要走的,走之前給他編織一個美夢,算是回報他為她解了幾分痛苦吧。

  出來混的遲早要還的,她不想欠任何人,尤其是虧欠他。

  迷迷糊糊的,謝明瑤感覺自己好像飄了起來,溶雪宮的風很冷,吹在她身上卻一點用處都沒有,她腦子終於開始昏沉,不能那麼清晰感覺到痛苦了,但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跑進了腦海裡。

  黑漆漆的,血腥的,到處都是哀嚎和慘叫,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記憶。

  她跟著這段記憶瞭解了這個人的一生,從最卑賤的人魔混血到成為魔尊,降服黑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段路對方走得很艱辛也很極端。

  謝明瑤覺得她不是個好人,但記憶裡這個才是真正的壞人。

  還是個真正的壞女人。

  她是真的沒有人性,手上性命無數,無辜的人她也不放過,眨眼間便成了她手下的血花,有的不過是長得不順她眼,便會被她輕描淡寫地殺掉。

  時間久了,正道忍無可忍,哪怕那時她已經非常強大,可以與當時的昆侖道尊媲美,正道也要豁出去誅殺她。

  在那片喊打喊殺的聲音裡,謝明瑤聽見人們稱呼她魔尊丹皙,她屠戮了一批又一批來誅殺她的人,最後甚至囂張地跑到了昆侖的地盤,想要直接將煩擾的源頭給摧毀。

  這個時候她見到了上一任的道尊,檀冰的師尊,那個可能給他身上留下了無數疤痕的人。

  與檀冰不同的是,上一任道尊看上去非常溫潤,絲毫不見冰冷,哪怕面對魔尊丹皙也非常溫和,還試圖讓她回歸正道。

  丹皙是真正生了一顆魔心,怎麼可能回歸正道?看著那麼溫潤慈悲的道尊,她就想徹底摧毀他,從裡到外的,然後……

  他們的經歷像她和檀冰,可仔細看又完全不像。

  這大概是除了魔尊和道尊本人外無人可知的秘密,在這段秘密的獨處時間裡,完全沒有人性的魔尊強迫他,一次又一次,從裡到外瓦解他,將他弄髒,污穢不堪,用盡手段折磨,囚禁,凌辱,等他一絲尊嚴不剩的時候,本想殺了他,但沒有成功。

  丹皙的沒人性造就出了一個比她更可怕的人,在暗無天日無人可以尋到他們的時間裡,曾經普度眾生的道尊變了,變得很恐怖,比丹皙還要恐怖。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殺了丹皙,丹皙在魂飛魄散的最後一秒將修為給了黑龍,她以為自己還會有重聚元神的機會,可沒想到卻被前任道尊斬盡殺絕。

  他拖著殘缺的身體一點點將她的元神收集起來,用最後一口氣徹底毀了她。

  做完這一切,他笑出聲來,笑得淒涼悲愴,笑得滿面妖紋。

  本是清風明月溫潤如玉的道尊,高高在上如山巔之雪,卻被魔尊丹皙玷污玩弄,還種下了妖丹,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

  從身心到感情上全都被辜負,最後親手斬殺了一切罪惡的源頭,謝明瑤看著這一幕幕,只覺噁心又無語。

  丹皙的無情她可以稍稍共鳴,她出生便是人人唾棄的存在,人魔都難以給她容身之處。

  她受盡苦楚,不善良沒有任何問題,但那種沒有底線的無人性她真的共鳴不了。

  她不會殺害無辜的人,害了她的她不會讓他們好過,同樣的,無關之人,她也不會多看一眼。

  她更不會像丹皙對待前任道尊那樣對待檀冰,只要一想到檀冰被那樣折磨,她就莫名產生一種怒火。

  屬於丹皙的記憶在前任道尊痛呼之下停止了,疼痛重回謝明瑤身上,她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從已知的未來可見,前任道尊回到了昆侖,不久之後他在溶雪宮發現了一個孩子,對外說是天道不忍正道被魔族踐踏送來的天道之子,是注定可以讓天下太平的人——這個孩子就是檀冰。

  他到底如何而來,謝不歸是他和她的孩子,那他呢?

  真是什麼所謂的天道之子嗎?

  謝明瑤很快就沒心思想這些了,她不知道自己經歷那段回憶的時候時間過了多久,但檀冰還沒回來。

  她承受著徹骨的疼痛,但她已經漸漸學會去「享受」這些疼痛,她告訴自己這是在變強,甚至在某些時刻,她腦子裡閃過光點,好像突然就會了某種以疼痛來修煉的方式。

  檀冰趕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近一個月。

  他穿著道袍,道袍下的身體全都是燒傷的疤痕,他走了這樣久不是怕了,退步了,嫌棄她了,只是在想辦法。

  他走進謝明瑤所在的內殿,看見她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麼難受了,雖然還在顫抖還在流汗,但臉色和唇色至少在漸漸恢復。

  他一步步走過來,步子邁得有些艱難,手中拿著個寶盒,寶盒泛著凜冽的光。

  「瑤兒。」他坐到床榻邊,看著周身泛起魔氣的姑娘,將手中寶盒打開,那裡面躺著一顆冰藍色的珠子,寶盒的光便是珠子發出來的。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是習慣也是本能,但冷淡之餘,多了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急迫。

  「吃了這個,你會好受一些。」

  他將寶珠送到她唇邊,食指拇指並攏捏了個法訣,寶珠便一點點進了謝明瑤的身體。

  這東西一進入體內謝明瑤就感覺到一陣冰涼,很快的,灼燒漸退,疼痛減緩,強大的靈力充斥在丹田,她也不是半吊子了,幾乎瞬間就明白,這東西要麼是檀冰的金丹,要麼就是他的妖丹。

  她是魔,不能吞道修的金丹,那這就是……

  他的妖丹。

  給了她妖丹,他要如何抵禦昆侖到處都是的純正靈力?要如何抵禦身上屬於道修的修為?

  本來是雙方修為都在身上,以金丹和妖丹互相壓制,造就強者,可現在……

  謝明瑤猛地睜開眼,眼睛是紅色的,還泛著金光,她還是說不出話,但至少睜開了眼,看見了清減不少的檀冰。

  他白著一頭長髮,眉心一點硃砂痣,蒼白的臉上在她睜開眼時浮現出幾分難得的欣悅之色。

  他總是冷冰冰的,倒是第一次見他這樣明顯的高興。

  可他還沒高興一會兒就見謝明瑤將剛吞下的妖丹取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塞回了他體內。

  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受盡痛苦剝離出來給她的,她就這麼還給他了。

  她不要。

  她連這個都不要,那麼疼都不要,為什麼?

  她真的這樣嫌棄他嗎?

  檀冰愣在那半晌沒有動作,直到謝明瑤再次閉上了眼,精疲力竭般倒在了他懷裡。

  他靜靜地看著她昏沉的眉眼,看著她蒼白的唇,接著看見了……

  她倒下去後,不自覺握住抓住他腰封的手。

  使勁拉著,像怕他就這麼走了。

  檀冰闔了闔眼,冷冷清清的聲音低徊幽雅道:「我不走。」

  「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03:50 PM

第六十一章

  謝明瑤昏迷的時間不算短,這段時間檀冰一直和她待在溶雪宮,除了她很煎熬之外倒是風平浪靜,可外面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南獄那邊。

  南獄如今是名副其實的水深火熱,雖然道尊不在,但他出現過就足夠了,正道仙盟嘗試了攻入南獄,雖然沒有完全成功,但已經摸到門道了。

  當然,他們也損傷頗重,好多宗門的親傳弟子掛了彩或者重傷在身。

  扶微道長和姬霄算是實力相當的對手,但南獄畢竟是魔修聚集地,魔修在遇見危險時顯得異常團結,他們都很清楚敗了就都要死,所以拼盡全力,再加上熟悉地形陣法,雖然抵禦起來十分費力,卻還是一次次撐了下來。

  姬霄的狀態不怎麼好,他比之前看起來更病怏怏了,下屬在一旁等著他下一步吩咐,他卻只是看著一面空蕩蕩的鏡子沉思,不知在期待什麼。

  下屬無奈,只得又詢問了一次:「尊上,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若他們再來一次,我們恐怕就撐不住了。」

  姬霄這才回神,淡漠道:「師無音那個廢物不是已經回韶山了嗎?他回了韶山很快就會痊癒,用了我這樣多的魔族性命才滾回去,該是他報答本尊的時候了。」

  他掐指算了一下,輕嗤一聲道:「不必擔心,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下屬聞言也放下心來,事發之後姬霄一直很淡定,淡定到他們都覺得他根本不是在抵禦外敵,正道仙盟並沒有逼迫到腳下,他們只是在下棋一般,不管棋局上發生什麼意外,都激不起他半分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大概就是那面一直沒有出現過任何畫面的法器寶鏡。

  這面鏡子的另一端在溶雪宮,謝明瑤那手指上勉強保存下來的儲物戒上。

  被體內幽火灼燒,儲物戒已經破損嚴重,謝明瑤說不出話來,但她睜開眼之後就沒再閉上。

  她動了動身子,僵硬,疼,鑽心得疼,她額頭又冒了汗,但疼到這個地步,她也只是微微皺眉。

  檀冰就站在一旁看著——她其實未著寸縷,因為不管是蓋被子還是穿衣服,最後都會被燒得乾乾淨淨。

  她的身體像經過了淬煉,一點傷痕都看不見,晶瑩剔透,彷彿假的一般。

  在她嘗試動作的時候,檀冰就看著這樣的她,直到她抬起眼來,再次與他視線相交。

  他猝不及防地轉開眸子,單薄的身姿較之過去看著更瘦削了,謝明瑤沉默地指了指他的身子,本以為他可能沒那麼容易理解自己的意思,但檀冰餘光注意到她的動作後,立刻明白了。

  「我這裡沒有女子的衣裳。」他聲音很低,有些壓抑,「但你可以穿我的。」

  稍稍停頓,他補充道:「若無意外,大約可抵禦你體內的火。」

  他也知道她身體裡有火,謝明瑤不知道這火叫什麼名字,但根據魔尊丹皙曾經做過的事,她猜測這大約是類似業火的東西吧。

  想要她的修為,除了熬過最初的一段日子,尋到修煉方法,還要時時刻刻忍受業火燒灼。

  因為這些都是罪孽。

  天道還是在的,強大的同時,也讓丹皙那樣痛苦。

  想來黑龍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也一直承受著這樣的苦楚,是以變得不堪,變得醜陋,是以才會對她的言語心動。

  謝明瑤輕輕點了一下頭,檀冰便立刻尋了件冰冷的道袍遞給她,他的衣裳都是昆侖用最好的法器製作而成,是天地間難尋的絕佳法衣,謝明瑤穿在身上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不同。

  它似乎可以稍稍壓制她體內業火的灼燒。

  謝明瑤緩緩抬眸,疼這種感覺她已經可以習慣了,人真是很可怕的動物,這樣的疼都能習慣,讓她難免產生一種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捆縛她的感覺。

  儲物戒裡有什麼東西在動,大約是誰注入了法力想要聯繫她,可她現在說不了話,回應不了對方,於是沒有怎麼在意。

  她現在比較關注的倒是眼前的檀冰。

  他憔悴得不成樣子,看起來好像他才是那個承受疼痛的人,他嘴唇乾燥發白,見她一直凝著他,有些不適地轉過了身,拿挺拔的背面對她。

  「我好久沒去看不歸,我去看看他。」

  她昏迷的時間檀冰只顧著想辦法幫她,一直沒管孩子,雖然給了孩子萬無一失的生存環境,但也確實需要看看了。

  謝明瑤緩緩站起來,鑽心的疼讓她又坐了回去。

  她還是不能動,只要一動就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像被人撕裂。

  但除此之外,她還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魔氣在血脈裡靜靜流淌,檀冰離開,她閉上眼睛去感受,好像能完全將血脈的情況具象化在眼前。

  很完整——她修為增加了。

  那些修為歸屬於她了,雖然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需要她去解決和探索,但它們確實已經屬於她了。

  她遲疑著望向前方,看著殿門外飄起的雪花,又看看好似堅不可摧的殿柱,勉勵抬起手,集中精神朝前推了一下。

  頃刻間,巨大的殿柱碎如粉塵,不僅是它,後面的擺設也遭了秧,桌椅全都跟著化為灰燼,連轟鳴聲都沒有。

  謝明瑤低頭看看掌心,這就是魔尊丹皙的力量?那還真是有點強,難怪可以那樣折磨前任道尊。

  啊……想到這裡,前任道尊被折磨成了個比丹皙還恐怖的人,回到昆侖之後,昆侖的人就看不出問題嗎?他們肯定是沒看出來的,否則也不會當做無事發生。

  唯一可以知道內情的恐怕只有檀冰。

  想起他那一身傷,想到他很容易留下傷口的身體,謝明瑤又一次試著站起來,但還是坐了回來。

  強是強了,但強大付出的條件有些太苛刻了,她還需要再好好適應一下。

  溶雪宮後山偏殿裡,檀冰推門進來,殿內亮起光,裡面的小兔子還有點不適應。

  他縮在一群兔子裡取暖,瞧見來的人是檀冰之後高高興興地跳出來,一下子竄到他懷裡。

  檀冰接住他,拂去他身上的葉子,看著他單純的紅眼睛,低聲道:「你娘醒了。」

  小兔子睜大眼睛,跳到他肩膀上想跑出去,但被檀冰按住了。

  「她現在不能說話,還很辛苦,你別去煩她。」

  小兔子垂下耳朵,看起來很失落。

  「你若是可以說話,她應當會輕鬆一些。」檀冰沉默片刻道,「你們兩人總有一個要會說話的,這溶雪宮裡,已經很久無人同我說話了。」

  小兔子又豎起了耳朵,歪著腦袋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眨眼間變成了孩子的模樣。

  孩子已經不在襁褓裡了,長得很快,穿著簡單的小道袍撲在他懷裡,奶呼呼的嘴巴張了張,吱吱呀呀的有聲音,卻沒有一個真正的詞匯。

  檀冰看著他如此,糟糕的心情好了些許,嘴角有些淺淡的笑意。

  偏殿裡的其他兔子這時圍了過來,檀冰看見他們,剛好一些的心情又變差了。

  他想抱著孩子離開,可一轉身就看見了扶著殿門勉強站著的謝明瑤。

  謝明瑤是個非常非常好強的人,這些修為越是不讓她站起來,她就越是要站起來。她是要適應,要探索,但她不要那麼慢,她強迫自己忍疼走出來,甚至一步步走到了這裡。

  她汗流浹背臉色蒼白,身上穿著他的道袍,領口敞著,露出雪峰漂亮的弧度。

  檀冰立刻摀住了謝不歸的眼睛,將他放到一旁鋪了毯子的地上,快步走到謝明瑤身邊扶住她。

  「你怎麼出來了。」他皺著眉,語氣多少有些冷冽,但謝明瑤很清楚這不是因為他不耐煩或者不高興,只是因為擔心。

  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反正就是知道。

  她乾脆直接靠在他懷裡,有他的法衣隔著,倒也不至於直接燒到他,但謝明瑤還是有些顧忌的,沒把全部力氣壓上去。

  可她克制,檀冰卻不克制,直接將她按在了懷裡。

  她僵了一下,說不出來,沒辦法表達意思,但檀冰好像就在她的腦子裡,知道她在想什麼。

  「若你擔心我,不必。」他很慢地說,「我沒事。」

  謝明瑤一點點抬起頭,看見檀冰光潔白皙的下巴,他視線落在偏殿那群兔子上,謝明瑤跟著望過去,不禁想到丹皙記憶裡那個道尊。

  她握住他的手,指著那群兔子,無聲詢問。

  檀冰沒想到她對這些感興趣,沉默許久才說:「是我的同類。」

  謝明瑤怔了怔。

  「但已經沒有神識靈力,如今只是可以活很久的凡兔罷了。」

  ……前任道尊搞這麼多兔子精放在溶雪宮做什麼?他在挑選什麼?

  「你大約對這些事不感興趣,我帶你離開這裡,你需要休息。」

  他自己替她做了決定,搞得謝明瑤有些無語,她其實還挺感興趣的……不對,她好像的確不該感興趣。

  她為什麼要對他的身世對他的過去感興趣,是因為好奇心太重了嗎?

  她已經知道了丹皙和前任道尊的事,這對於她的身份來說已經足夠了。

  謝明瑤垂下眼眸,被檀冰抱起之前看見了一點點爬過來的不歸。

  他長得很快,看起來像是凡界孩子一歲的模樣了,玉雪可愛的一張臉,紅紅的眼睛,彎彎笑著的嘴角,很像她,可她不會這樣笑,她從來沒有這樣笑過,除了偽裝的時候。

  謝明瑤又按住了檀冰,靜靜看著朝她爬過來的不歸,離開毯子之後地面很冰冷,謝明瑤下意識想去抱他,但這對她來說又很難做到,最後還是檀冰走過去抱起了孩子。

  他站在那沒走過來,一大一小,大的背對著她,小的趴在他肩頭面對她。

  小傢伙玩了一下父親的白髮,努力地朝謝明瑤笑,揮動著小手張張嘴,吱吱呀呀地發出一陣怪聲之後,突然喊了一聲——「娘~」

  很奶的聲音,吐字不清,但聽得出來,是「娘」。

  謝明瑤這次是真的愣住了,不知該作何反應,檀冰同樣也有些發怔,他雖然抱有希望,但沒想到不歸還真的會叫娘了。

  ……

  韶山上此刻也是水深火熱,沒比南獄好多少。

  但師無音在韶山有著天然的靈力輔佐,對付起分流到這裡的正道遊刃有餘。

  蘇芷汐一直跟著他到韶山,想回到昆侖的隊伍裡去又有點不甘心。

  師無音整日除了對付正道仙盟就是走神,她很清楚他在想誰,不過是謝明瑤罷了。

  謝明瑤和他認識才多久?還是借著她的恩情之故,她就那麼難忘嗎?

  本該對自己無微不至的人現在總是對她無從問津,蘇芷汐真的很厭煩。

  於是她放任自己留下,嘗試著將師無音搶回自己的陣營,讓他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但耗費了月餘的時間,她還是沒有任何收獲。

  看著又開始走神的師無音,蘇芷汐深吸一口氣,決定離開了。

  「我要走了。」她上前幾步觀察師無音的表情,希望看到他一絲絲不捨。

  但是沒有,他甚是無所謂地抬抬手:「你隨時可以離開,無人會限制你的自由。」

  蘇芷汐一口氣卡住,半晌才道:「好,我走。」

  她轉身離開,走到大殿門前最後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昆侖果然才是我最該去的地方。」

  說完她就想走,沒看見師無音突然有了幾分色彩的金瞳。

  謝明瑤去了昆侖,為姬霄做事,他很清楚。

  她走了月餘還沒回來,也沒任何音訊,他也很清楚。

  他一直在等,可他有些等不下去了。

  韶山還算安全,他本該這個時候趕去南獄和姬霄一起抗敵,但……

  轉眸望向蘇芷汐的背影,師無音站起身道:「本座親自送你回昆侖。」

  蘇芷汐猛地回神,驚喜道:「什麼?我不是聽錯了吧?」

  師無音妖嬈地笑了笑,聲線華麗道:「你沒聽錯,本座親自送你回昆侖——昆侖道宗。」

  回昆侖山,可不是南獄那邊的昆侖隊伍。

  蘇芷汐很高興,這是不是說明師無音還是擔心她的?可她不想回道宗,想去跟上隊伍一起抗敵,但是……

  看師無音這樣熱切,她又不忍心拒絕,也開始擔心起大師兄,覺得回去看看也好,也不知大師兄的傷勢如何了。

  總之,她不捨得辜負師無音的好意。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到了昆侖道宗地界,師無音並不想離開,還想和她一起進去。

  她為難地提醒他:「昆侖不好進,你是妖,身上妖氣很重,會被發現的。」

  師無音拿出一朵金蓮花,蓮花花瓣開始轉動,發出金色的光芒,光芒籠罩在他全身,他淡淡道:「如此便不會被發現了。」

  蘇芷汐漸漸有些察覺到不對勁:「你為何要進去?為何要冒險?我到了這裡已經很安全,你實在不必……」

  她後面的話沒說完,因為師無音給了她一個諱莫如深的眼神。

  隨後便不等她,自己進去了。

  蘇芷汐能帶他到結界最底層已經足夠了,接下來他可以自己完成。

  這個時候蘇芷汐已經很清楚了。

  師無音來這裡根本不是為了她,他可能是怕她干涉謝明瑤的計劃,壞她好事。

  也可能……是為了謝明瑤而來。

  他擔心的人從來不是自己,而是謝明瑤。

  蘇芷汐深吸一口氣,冷著臉進了昆侖山,盯著師無音消失的方向,翻看著身份玉牌裡存的消息,七師兄問過她在哪,是否安全,還說了道尊已經回宗,如果她在宗門裡就好好待著別出來,南獄很危險,不是她可以去的。

  七師兄……他們才是真正關心她的人。

  至於師無音……

  師尊既已回了道宗,那麼,師無音闖入昆侖山,不會有好下場的。

  這就不能怪她了。

  是他自找的。

  她就要看看為了謝明瑤,他能吃多少苦頭。

  蘇芷汐有心告訴檀冰師無音闖入了昆侖,進了山便一路奔向溶雪宮,但上山並不順利。

  守山弟子攔下她說:「道尊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溶雪宮。」

  蘇芷汐急切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稟報師尊,還請通傳一聲。」

  守山弟子固執道:「道尊說了,誰有事都不必通傳,他不想被打擾。」

  蘇芷汐這時還沒想到檀冰可能和謝明瑤在一起,在她看來他們早就沒了可能,謝明瑤勾三搭四的,怎麼配的上師尊在意,所以她無奈之下,用了自己全部的靈力拈了一張傳音符,將師無音闖入的消息簡短地告訴了檀冰。

  此時此刻檀冰正和謝明瑤在一起,他們一同坐在床榻邊,中間隔著一段距離,那裡趴著個孩子,是謝不歸。

  謝不歸一會拉拉父親的道袍一會拉拉母親的道袍,最後自己古古怪怪地笑起來,又傻又可愛。

  謝明瑤很疼,但看著他這副模樣好像被治癒了一些,那些藏在她心底躍躍欲試的暴虐都消散了。

  她知道那些思緒是不對的,估計是修為帶來的副作用,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會變成丹皙那種人。

  尤其是不會對著謝不歸和……檀冰,變成那個樣子。

  「師尊!」蘇芷汐的聲音伴著一道傳音符燒毀而出現,「師無音闖入昆侖了!他一定是來找謝明瑤的!謝明瑤與南獄魔尊結盟來昆侖偷東西了!」

  謝明瑤一挑眉,蘇芷汐恐怕不知道,她這東西都偷到他們昆侖老家了。

  不過……

  師無音來了?

  他來幹什麼?

  是姬霄不耐煩等她了?謝明瑤望向殿門處思索著,若真是因為姬霄來催促她的,倒也是試試這身修為的好時機。

  可還不等她做什麼檀冰就站了起來。

  他單薄的身子裹著寬大的道袍,手上化出降魔劍,盯著她的眼睛說:「我想殺了他。」

  語畢,他微微抿唇,眼眸裡似有些委屈。

  謝明瑤沉默著不能說話,給他的回應是——指了指他的頭髮。

  拜託,就算要去殺誰也先把頭髮變成黑色吧,他總不想被妖王發現他就是她那個舊情人吧?

  檀冰一看髮絲,高冷冰雪的面色漸漸泛起了紅。

  他頓了一下,白髮變黑,試探性道:「你不阻攔我?」

  謝明瑤涼薄地靠後躺下,表示她什麼都不想管,與她無關。

  檀冰總是心事重重的眸子明亮了幾分,拿了降魔劍就衝了出去,謝明瑤這邊剛躺下,不歸就趴到了她懷裡,在她身上蹭啊蹭。

  真的太黏人了。

  她無奈嘆息,抱著孩子勉強坐起來,想陪他玩一會,卻發現檀冰方才坐的地方有血跡。

  他還有傷在身。

  謝明瑤抱著孩子,心裡有些擰巴。

  管還是不管,真是個難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03:59 PM

第六十二章

  師無音大約知道謝明瑤若在昆侖,一定會去鎮邪塔,他很清楚姬霄想要什麼,對南獄曾經的事情也有所耳聞,不過要去鎮邪塔,溶雪宮是必經之路,他本想避開檀冰的,檀冰自己出來找他了這可就難了。

  他剛潛入溶雪宮就被靈力極強的結界包圍,還好他如今已經痊癒,否則應付起來頗為麻煩。

  他後撤幾步,化出金色的琵琶,靈音摧毀幾面結界成功逃出來,一出來就看見了一身月白色道袍被寒風吹得錚錚作響的檀冰。

  相較於在南獄見過那次,道尊如今風采更勝了,冷水寒煙的一雙眸子,玉淨皎潔的一張臉,眉心一點硃砂痣,黑髮如瀑傾斜而下,青玉太極兩儀冠與垂落的兩儀飄帶處處透著禁慾氣息。

  道貌岸然——師無音腦子裡當即冒出這麼四個大字。

  他並不想真的和檀冰在昆侖大打出手,先不說昆侖弟子哪怕主力都走了,留下的也數目龐大,只說在昆侖這個地方和他動手,就顯得很不明智。

  於是師無音面帶微笑,試圖打個商量:「擾了道尊清修實在是本座的不是,只是本座的阿瑤多日未歸,本座實在擔心,所以才來尋人。」

  他很客氣地說:「本尊只想將阿瑤帶走,不想與道尊為敵。」

  帶走謝明瑤?這件事本身就是檀冰為敵,清顏玉骨的道長飛身下了高台,降魔劍劍尖指著師無音,凜冽的殺氣讓師無音不自覺後退。

  「與本尊為敵,你的確不配。」檀冰冷冰冰道,「你只配隕落在降魔劍下。」

  他說完話就動了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師無音無語極了——昆侖道尊,傳說中的昆侖君不都是普度眾生非常慈悲的嗎?怎麼動不動就開打?這是殺神吧,算什麼道尊?

  師無音不敢太走神,全力應對檀冰,很快他就發現檀冰不如那夜在南獄那麼強,他行動有些微的遲緩,很難發現,但他還是發現了。

  他敏銳地意識到他可能有傷在身,或許……動起手來吃虧的不是自己。

  師無音心神大定,決定在昆侖弟子圍攻上來之前傷到檀冰試試,哪怕殺不了他,也讓他常常自己上次的痛苦。如喪家之犬一般,真是令他記憶深刻。

  師無音是妖王,根本無從說什麼正義,所以他和檀冰對陣並不怎麼限制手段,只要可以傷到他,可以有效地擊退他,師無音都會使用。

  什麼妖毒妖靈不間斷地丟出來,金色的孔雀翎刺向檀冰的雙眸,檀冰雖然躲開了,但站立的姿勢不那麼穩定。

  師無音金瞳一閃,知道時候差不多了,正想用琵琶給他致命一擊,卻看見檀冰突然不反抗了,無知無覺地站在那。

  他覺得不對勁,但也不想收勢,就這麼直接劈下去,而在檀冰真的被劈到之前,強大的魔氣襲來,將他的琵琶打開,金色的法器上甚至出現了裂縫。

  師無音驚呆了,這樣強大的魔氣,便是姬霄親自來了恐怕也沒有,這昆侖竟然還藏著如此……

  不對。

  師無音怔怔地看著魔氣消散在檀冰面前,隨之出現的人,是謝明瑤。

  是她。

  謝明瑤。

  她出的手。

  她怎麼有了這樣強大的力量?她看上去比之前更美了,嫵媚惑人,曼妙的身姿包裹著——銀白色的道袍?

  檀冰的道袍?

  師無音瞳孔收縮,勉強接住琵琶落地呼喚道:「阿瑤!」

  謝明瑤淡淡看了他一眼,因為說不出話,乾脆就不理人。

  師無音見她不理自己,心裡酸澀一片,他再次上前:「我來尋你,你月餘未歸,我擔心你出事。」

  他話音剛落昆侖弟子們就趕到了,最先一個冒出來的是蘇芷汐,她握著劍與眾人衝上溶雪宮圍剿師無音,心裡其實很擔心的,雖然報信的是她,可真要抓師無音,他真的出事的話,她又莫名有些不忍心。

  她趕到時第一眼看見師無音金色的背影,見他沒受傷不由鬆了口氣,可很快的她又看見了謝明瑤。

  謝明瑤,她的心魔謝明瑤,她就在這裡,站在檀冰的身邊,身上穿著的還是他的道袍。

  蘇芷汐驚詫愕然,其他昆侖弟子亦然,與其說他們更在意師無音,不如說他們更在意早被道尊宣佈死訊的謝明瑤為何還活著,還穿著道尊的道袍。

  謝明瑤瞧見這麼多人就知道她還活著的事瞞不住了,也知道恐怕檀冰不好和一眾弟子,還有遠在南獄的那幫長老們解釋了。

  她也不著急,還有說不出來的興奮,她想知道檀冰會怎麼說怎麼做,坦白一切嗎?昆侖怎麼可能接受?先不說那幫老古板的長老,就說這些弟子們,看他們瞠目結舌的樣子,所有人臉上彷彿都寫了四個字——房子塌了。

  但他們還是抱有最後一絲幻想的,覺得這一切都可以解釋,看那謝明瑤身上魔氣沖天,還有師無音明顯是沖著她來的,或許道尊是在降妖除魔?

  對對對,一定是這樣!

  弟子們再次鎮定下來,立刻列陣圍住師無音,為首的走上前跪拜道:「弟子來遲,還請道尊恕罪!」

  檀冰沒看他,只是看著擋在他面前的謝明瑤。

  她滿臉的興致勃勃,似乎她與他的關係如果被發現,她會很開心。

  可如果真的被發現,他的處境會非常艱難。

  他的艱難會讓她開心,這個認知讓他有些受傷,不過……

  抬眸望向一眾弟子,檀冰薄唇開合,冷冷冰冰道:「殺師無音。」

  簡單的四個字有著徹骨的涼意,蘇芷汐聽見也回過神來,目光隱憂地看著師無音。

  師無音被陣法包圍似乎也不害怕,只是望著謝明瑤問:「你護著他?」

  謝明瑤不能說話也就不說話了,還當做沒聽見。

  師無音難以相信她會如此對待自己,現在怎麼連話都不願意和他說了?

  他可比檀冰受傷多了,繼而又道:「我來救你,你卻護著他,你與他真有什麼?」

  謝明瑤皺皺眉,這要是再任由師無音說下去,那群昆侖弟子的臉色恐怕更加難看。

  她確實挺想看檀冰暴露的,但視線飄到他身上些許她又放棄了。

  算了,她有很多找樂子的方式,何必非要在他身上。

  時間也差不多了,她想要的已經都得到了,大約也該走了。

  飛身而起,謝明瑤誰也不想管自己想走,但檀冰直接跟來,抓著她的手腕不肯鬆手。

  圍觀眾人何時見過道尊如此,他們其中大部分人甚至是第一次得見道尊真容,在他們印象中道尊是不該與女子有這般接觸的,更何況那女子還是魔修,魔氣沖天的魔修,如今宗主長老們在南獄抗敵,可道尊在溶雪宮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一群道士們實在太困惑了,陣法有了一絲漏洞,師無音及時抓住逃了出來,直直追上謝明瑤,檀冰拉著她那隻手腕,他就拉這邊的。

  「我們走。」他要和謝明瑤一起走,謝明瑤是想走,可不想和他一起啊,他到底懂不懂?

  她有點煩,你們在萬眾矚目下搞這個,不覺得酸掉牙了嗎?

  沒有遲疑地掙開兩人的手,謝明瑤看都不看他們便離開,檀冰望著她的背影,和她說了在昆侖弟子出現後的第一句話。

  「不要走。」

  他沒追了,就站在那,但一直在說話。

  「謝明瑤,不許走。」

  不許走,明明是命令般的話,說得卻像是哀求。

  所有人都聽見了,也都能分辨得出來,道尊是在挽留她。

  師無音的糾纏謝明瑤毫無反應,但檀冰的一句「不許走」,她還真的停了一下。

  想到床榻上的血,想到昆侖的爛局,其實她走才是最好的,他好好療傷,昆侖也還知道的不多,但他竟然還不准她走。

  她轉過頭來張張嘴,發不出聲音,便用唇形問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檀冰一字字道:「知道。」

  她理檀冰卻不理師無音,師無音怎麼受得了。

  他們剛對了一句話師無音就再次加入了。

  「阿瑤,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這個臭道士對你做了什麼,你……」

  謝明瑤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受夠了不能說話,努力破開那陣屏障想要說話,但還是不行。

  疼,特別疼,疼得她落了地,檀冰離她明明比師無音遠,靠過來卻比他快。

  他扶住她,明明面貌還是那冰冷而不容侵犯的道尊,做的卻是與魔修親近的舉動。

  一眾昆侖弟子看到這裡也不好再自我欺騙了,他們便是再不通男女之情,也看得出來他們兩個不尋常,但他們還是想理解成這是道尊慈悲仁善,想要度化曾經險些成為弟子的人,不願放她墮魔危害蒼生。

  這樣一想也覺得確實有道理,謝明瑤現在身上的魔氣看起來連南獄魔尊都比不了,若真放她走了豈不是天下大亂?

  啊,他們的道尊一定是為了天下才這麼做的!

  對,他們怎麼才想到,就是如此,道尊為了天下蒼生的安危甚至有些出賣自己,真是太讓他們感動了!有些感情豐富的弟子甚至開始默默垂淚!

  這大約就是人設立得太好的益處,人人都會為你的錯處自發尋找藉口,自我說服之後為你所感動。

  檀冰根本不管他們怎麼想,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師無音幾次三番阻攔他,一個妖王在昆侖隨意進出,他真的受夠了。

  他絕對不是因為吃醋才受不了的,就算有些原因,也絕對沒有那麼多。

  反正他最後的反應便是執劍而起與師無音打了起來,將心底全部的怒意,無處發洩的侷促都發洩到了他身上。

  這種強大的攻勢師無音怎麼抵擋的住?在加上一眾弟子都自以為想明白了道尊的意圖,所以都心甘情願非常專注地上來幫忙。

  師無音陷入敵營,非常危險,性命岌岌可危,可謝明瑤卻置身事外,一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他並不生氣,也不恨,他只是有些酸澀道:「你這樣怪我?」

  怪他沒有站在她這邊,怪他與蘇芷汐有聯絡,怪他不堅定,總之……就是不原諒他麼。

  謝明瑤正在想辦法衝破說話的屏障,還是沒辦法回應他,她低著頭看起來很痛苦,讓師無音覺得,他想對了。

  ……若是如此,她這樣待他,的確無可厚非。

  師無音突然就不想反抗了,是不是他被擒了,被殺了,她才會給他像過去那樣的在意,才會原諒他?

  他不動了,謝明瑤沒發現,蘇芷汐卻發現了,她是想讓師無音接受教訓,可沒想讓他真的死,眼見著降魔劍就要刺入他的胸膛,蘇芷汐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擋在他身前。

  「師尊不要!!!」

  她的尖叫聲吸引了謝明瑤,也讓師無音注意到了她。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被降魔劍刺入心口的蘇芷汐,他是真沒想到她會這麼做,看著她脆弱的身體一點點倒下去,他有些無措,甚至都沒接住她。

  謝明瑤看著這一幕,嗓子發乾發酸,但終於可以說話了。

  「精彩。」她甚至還鼓了鼓掌。

  師無音飛快地眨了眨眼,突然覺得很難堪,他憤怒道:「誰要你擋在前面!」

  他憤恨至極地衝出陣法,躲過檀冰的又一擊,幾乎是不顧一切地逃離了昆侖。

  昆侖弟子見蘇芷汐為妖王擋劍別提多震驚了,多少有些慢半拍,檀冰是傷勢動蕩,也沒追出去,所以師無音才真的給跑了。

  「這……」為首的弟子一言難盡道,「蘇師妹怎麼可以替妖擋劍?實在是……」

  「難不成他們有所勾結?」

  「不會是奸細吧?」

  「若是如此,還好道尊不曾真的收她為徒!」

  「天道在上,恐怕就是看出蘇芷汐與妖族勾結,才又為我們送來了天道之子!」

  議論紛紛響起,蘇芷汐倒在血泊裡卻無人問津,檀冰亦不在意她,只是捂著心口走向謝明瑤。

  謝明瑤可以說話了,但嗓子還是很不舒服,有些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說:「不准我走要幹嘛?不怕被人發現嗎?」

  檀冰薄唇動了動低聲說:「不怕。」

  他們說話時弟子們都在議論蘇芷汐的事,一時沒人注意。

  「我看你很怕。」謝明瑤啞著嗓子道,「我方才見他們對你眼神怪異,你很不適應。」

  檀冰無從解釋,他那時確實不適應,一來端的時間長了,被人發現本性確會尷尬,二來……還是覺得謝明瑤完全不在意他的處境,只希望他被暴露才開心,很讓他心酸。

  他其實早就沒想過要瞞著天下人了,但還是希望可以得到她幾分軟語。

  「我受傷了。」不想繼續那個話題,他乾脆直接轉移,「為師傷得很重。」

  為師都搬出來了,謝明瑤莫名就不想再揶揄他,她自己回了大殿內,檀冰見她暫時不走,轉過身來處置蘇芷汐。

  中了降魔劍一劍,哪怕是仙骨也夠喝一壺,蘇芷汐可能活不長了。

  他沒想過救她,只說了八個字:「關入仙牢,聽候發落。」

  眾弟子對這個處理方式沒意見,也不敢有意見,老老實實帶著蘇芷汐去仙牢。

  「將今日師無音現身之事傳與扶微。」檀冰面對旁人是不帶一絲感情的冰冷,「命他回宗處置。」

  他才沒時間為一個蘇芷汐浪費,他得看著謝明瑤,看著她不要走,至少別那麼快走。

  吩咐完這些他便消失了,眾人見此不禁想起謝明瑤——那個魔女的處置還沒聽見呢。

  不過……想來也不好處置那魔女,她看起來貌似比師無音還要強大,那他們就這麼等著?任由道尊與魔修在溶雪宮單獨相處?

  想起道尊做出的犧牲,眾人無不喟嘆,負責和扶微道長聯絡的弟子,也將他們的猜測都傳達給了對方。

  「什,什麼?!」清輝長老大吃一驚,「謝明瑤竟然強大到這般地步了?!」

  扶微道長面色好像吃了屎一樣難看:「……聽弟子描述,恐怕不弱於當年的魔尊丹皙。」

  「這可怎麼辦。」諸位長老急的團團轉,「她若強大至此,豈不是比姬霄還難以對付?我們在外抗敵,哪成想家被偷了!」

  「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另一長老激動得險些暈過去,捂著心口老淚縱橫,「道尊那般遷就她,可以斷定她實力確實不弱於魔尊丹皙了,天煞也天煞也!當年前任道尊為解決魔尊丹皙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雖他從未言明,但我們可以想像得到!如今難道又要我昆侖犧牲道尊嗎!」

  扶微道長也生氣了:「這都叫什麼事!難道天下都沒有人了嗎!這魔尊之力一定要找上昆侖道尊?!」

  ……

  ……

  確實很巧合。

  難道真的是魔尊之力必得與昆侖道尊相約嗎?

  怎麼說呢,就很……謝明瑤看著步履緩慢歸來的檀冰,他哪怕比姬霄看起來還病怏怏的卻依然十分俊美,那雙清冷的桃花眼見她還在,甚至還陪著不歸,輕輕泛起柔軟而明亮的光澤。

  「我哪怕現在不走,也總會走的。」見他高興,謝明瑤說打擊他的話時多少有點沒底氣。

  她幹嘛沒底氣,她這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

  謝明瑤眼神晦暗不明,斜躺在床榻上看著檀冰坐過來,不歸很懂得親人,父親來了便跑過去要抱抱,可他現在還不會叫別的,只會喊「娘」,他大約知道喊這個會讓父母開心,所以對著檀冰也喊。

  「娘~!」

  嬌嬌軟軟的一聲把檀冰叫懵了,呆在那半晌沒反應。

  謝明瑤瞧見忍不住笑:「倒也不算叫錯。」

  檀冰面色微熱,他低下頭抱起不歸,對著他耳畔念了個法訣,他便變成了小兔子。

  小兔子跳來跳去,檀冰大約想說什麼做什麼,又施了法術將他送走。

  等殿內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檀冰才徐徐轉頭面向她。

  他喉結動了動,慢慢說:「能留一日,也很好。」

  他坐到她身邊,她側躺著,他坐著,這個角度看過去,她胸口春光無限。

  不該給她他的道袍的,太寬大了,她不顧忌的時候一切暴露無遺。

  檀冰喉結又動了動,不自覺俯身靠近她,謝明瑤直直看著他並未躲開,他們離得越來越近,檀冰的手下意識來到胸口,解著道袍領口的盤扣,剛解開兩顆,突然醒悟自己在幹什麼,羞恥得嗆到了,猛地咳嗽起來。

  他咳著倒在床榻上,謝明瑤撐起身子替他輕輕拍著背,這舉動讓檀冰有些訝異,於是咳得更厲害了,甚至嘴角有些見血。

  他正想自己用手擦掉,就見謝明瑤的手指伸過來,帶著灼熱的溫度一點點擦去了他嘴角的血。

  他視線落在她手指上,纖纖手指白皙若玉,被他的血染紅她也不嫌棄,一點點送到唇邊,輕輕舔進了唇齒之間。

  那一剎那檀冰直覺腦子裡光芒閃過,有些茫然,又有些難以遏制的慾望。

  謝明瑤品嘗了一下他的血,語氣飄渺地評價道:「很甜。」

  檀冰一雙清冷的眼眸錯愕地望向她,她靠過來捧住他的臉,仔細看了一會低低說:「還想喝。」

  血是他的,在他嘴裡,還想喝,就要親親。

  她主動親了他。

  不是以前那種懷有目的的親吻,他能感受到這個親吻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想親他。

  檀冰渾身僵硬,理智喪失,呼吸急促,使勁抓住了她的手,卻在下一刻被她壓在床榻上。

  她按著他的手放到一側,他披散了滿床的墨髮一點點變白,羞恥的兔耳冒出來,謝明瑤暫停親吻瞄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忽然吻上他的眉心。

  「假的。」她在說那顆守宮砂。

  檀冰瞪大了眼睛盯著上方輕紗玉帳,發覺她的手落在頸間,呼吸彌漫在耳畔,問他:「你方才解開這兩顆扣子是想做什麼?」

  檀冰語氣緊繃道:「沒什麼。」

  他其實很被動,習慣了壓抑本性,在某些時刻會不自覺地隱瞞,抗拒。

  言不由衷的抗拒。

  他試圖起身,但失敗了,只能僵硬地望向她。

  她輕笑一聲:「沒什麼?」她眼角的痣嫵媚極了,「怎麼可能沒什麼?」手指一點點解開他剩下的盤扣,她漫不經心道,「讓我想想……」

  檀冰喉結滑動,艱難地做著吞嚥的動作。

  「難不成你方才解開它,是想要……」謝明瑤故意停頓了一下,才惡作劇般道,「給我餵奶?」

  檀冰霎時如被雷劈中般愣在那,白玉般的一張臉瞬間羞紅至極。

  ……

  ……

  ……

  他確實,還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07:50 PM

第六十三章

  謝明瑤從來沒有這樣喜歡看一個人的侷促無措。

  她趴在檀冰身上看著他氣息緊繃,冰山美人的相貌下卻有一雙淒冷恍惚的眸子,像在為她的話苦惱著如何回答。

  他這樣的苦惱讓謝明瑤心底產生一個微妙的想法:「……真的還有啊?」

  這問題讓檀冰如何回答?他呼吸紊亂,推著她的手說:「不要這樣。」

  謝明瑤嘴角帶起一些戲謔:「不要哪樣?」

  他的手如何推拒,她就如何推回去,最後還是成功解開了他的道袍。

  在肌膚暴露的前一秒,檀冰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抓住衣襟撐起了身子,謝明瑤從他身上滑下來,見他反應過激還愣了一下。

  「怎麼。」她面上淡淡看不出怎麼想,「不能碰你了?」

  檀冰低著頭沒說話,黑髮遮住了他的側臉,從他的舉動看大約是不能碰的,因為他在繫盤扣。

  謝明瑤靜靜看著,突然覺得很無趣很煩躁,她冷淡地說:「不能碰便不能碰,有什麼,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

  她下了床想走,可她下床之前那話真是讓檀冰不堪忍受。

  「難不成你還想碰別的男人。」他快速跟下來抓住她的手腕,被謝明瑤不耐煩地掙開。

  「有什麼不可以的嗎?」她回過頭來,「這有什麼需要疑惑的嗎?人活一輩子,修士活得就更長,如今我有這樣強大的修為在身上,等回去做了魔尊,那魔宮三千姬妾都得遣散,到時候我就尋一些如花似玉的公子一個個收藏起來,閒暇時想要什麼樣子的都有。」

  上下一看檀冰,謝明瑤故意道:「再不用看你這不情不願的樣子。」

  檀冰握著她的手忽然鬆開了,謝明瑤一愣,這和她預計的反應不太一樣,按照她的想法,他該很激動或者很生氣才對,可他……

  他轉開身背對著她,掩在廣袖下的手緊緊攥著拳,冰冷的聲音一字字道:「是,你說得沒錯,你如今修為強大,便是我也奈何不得你,你自可去尋那些如花似玉的公子,夜夜笙歌,紙醉金迷。」

  稍頓,他聲音很低:「再不用……看我這般不情不願的樣子。」

  也不知為什麼,他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讓謝明瑤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很不適應,但她習慣如此說話做事了,一時也改不過來……不,她為什麼要改。

  想到之前的某種猜測,謝明瑤闔了闔眼,也不與他爭論,覺得自己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本想再留一會,現在看還是不必了。

  她調頭想走,身後傳來響動,卻不是追來的步伐。

  她閉上眼睛,神識朝後一看,見檀冰靠在床榻邊的玉階上,有些狼狽地跌坐著。

  他低著頭,長髮從兩側垂落下來,她看不見他的臉,但看得見他搭在雙膝之上的手,那種緊繃的壓抑的自我厭棄的情緒,濃烈到讓她彷彿看見了少時的自己。

  他身上其實和她有些類似的地方,他們都沒有一個有愛的童年,都不怎麼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但他比她要好得多,他比她更早地說出了「愛」字。

  謝明瑤突然就怎麼都走不出去了,檀冰哪怕沒抬頭也知道她沒走,他抓著衣擺低聲說:「你要走便走吧。」

  謝明瑤嘴唇動了動,無語。

  檀冰半闔眼眸壓抑道:「反正,我比不上那些公子。」

  謝明瑤轉過身來,見檀冰方才極力不想褪去的衣衫忽然被他粗魯地解開,他原本只是背後布滿傷疤的身體,現在是無處不在地被傷疤包裹著。

  燒傷,很難看,還不如鞭痕來得好,他大約努力去嘗試了,但是一點兒都消除不掉,現在看起來雖然不流血不紅腫了,卻依然駭人。

  這些傷疤不難想到,是為了她留下的。

  那時她還控制不住體內的業火,貪戀他的涼意抱著他不鬆手,他大約很不好受。

  所以方才不肯給她看,不准她碰,是怕這些傷口被她看見?

  他因此……自卑了?

  這其實挺不可思議的,堂堂昆侖道尊,天下最強的道法尊者,會因為身上的疤痕自卑。

  謝明瑤其實知道自己有時候很過分,很無情,說話尖銳,但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她習慣了如此,那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可這回,她有點自責了。

  自責這種情緒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她一時沒分辨出來,只覺得心裡難受,看著他的身體猛地說:「穿回去。」

  她有些生氣,卻不知是生誰的氣:「既然不准我碰便不要再讓我看見了,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想要我為此覺得虧欠你嗎?想拿這個掣制我嗎?」

  她明明不想這麼說的,卻還是說了,說完自己先愣了愣,看著檀冰緩緩站起身,抬眸凝著她,一點點繫上衣帶。

  她突然口乾舌燥起來,慌亂的手不知放在何處,別說是離開這裡了,話都不曉得要怎麼繼續。

  心裡太著急,她竟有些紅了眼眶,連眼睛都不自覺泛起紅色,那是心底彌散的暴虐,一直未曾全部消失,此刻有些蓋住了她的理智,讓她恨不得將這個令她無措難堪的源頭殺掉。

  是的,殺意,像記憶裡丹皙對前任道尊的殺意,覺得這個人操縱了自己,讓自己不舒服,所以乾脆殺掉好了。

  這是在為前任道尊種下妖丹,折磨得體無完膚後,丹皙的心理寫照。

  她那時的心情和現在的謝明瑤一樣,所以她有些被暴虐控制,當即抬起手,幾乎就要襲向檀冰。

  檀冰站在那沒動,也沒轉開目光,見她動手,手心滿是強大的魔氣,他臉色蒼白地牽起嘴角,這一幕再次和謝明瑤記憶裡重合,丹皙想殺前任道尊的時候,他好像就是這樣在笑。

  不,不行,謝明瑤你冷靜點,不能被操控,現在你才是被操控的,檀冰他沒有要怎樣!

  她到底不是丹皙,不是那個人魔混血從最艱難的食物鏈低端爬上來的丹皙,她控制住了自己,強壓下那些暴虐的思緒,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重新看向檀冰,一言不發地來到他身邊。

  「為何你的傷總是很難好。」

  她只當之前的話沒說過,拉著他的手坐到椅子上,作勢要解開他剛穿好的道袍。

  檀冰握住她的手腕,她剛爆發過,肌膚滾燙,灼得他掌心立刻一疼,謝明瑤注意到連忙掙開。

  「別碰我。」她蹙眉道。

  檀冰卻說:「我想碰你的。」

  謝明瑤一滯。

  「也……想被你碰。」

  他那麼冷冰冰的人,說起情話生澀艱難,卻字字動人。

  「我只是,不願被你看見如此不堪的樣子。」

  他視線低垂,睫羽翕動,謝明瑤看著他頸間露出的肌膚上那燒傷的疤痕,還隱約能看見曾經她留下的咬痕。

  她突然就很困惑,擰眉問:「你師尊到底對你做過什麼?他為什麼這樣做?」

  提起前任道尊,檀冰的反應很平淡,好像說起一個無關之人般隨意:「大約怕我壓抑不住本性,想時刻讓我記住痛的感覺,便不會再犯錯,不會被人輕易打動。」

  雖然反應平淡,卻也似乎不想多回應,簡短解釋後便不說了。

  謝明瑤沒就此停住,她難得很想搞清楚一件事:「你之前說偏殿那些同類都是你師尊搞出來的,他是下山將你們抓回來的嗎?他在挑選繼任者?他是如何挑選的,你和你的同類經歷了什麼?」

  檀冰緘默不語,謝明瑤慢慢道:「你不想說?」

  他抬起眼看著她,過了很久才說:「我可以說。」略頓,「但我想問,你為何想知道。」

  謝明瑤怔了怔,淡淡道:「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她強調。

  檀冰又不說話了,謝明瑤也懶得再問,他不說可以,她自己有的是辦法知道。

  「讓我試試。」她不顧自己體內業火灼燒的疼,堅決要用自己的方法幫他療傷,她其實沒有正統學過什麼,一些術法全靠自己思索,但卻比所有學過的人都要做得好。

  這一身魔尊之力好像真的可以很好地降服昆侖道尊,連他遍體鱗傷的身體都可以修復如初。

  只是謝明瑤有些難受罷了。

  怎麼說呢,好像身體被掏空。

  本來想快點走的,這下子不能馬上走了。

  腳下有些軟,檀冰及時扶住了她,將她攬入懷中抱著才不至於跌倒。

  謝明瑤也不在意,就那麼坐在他腿上,閉著眼靠在他懷裡休息。

  「這樣就好了。」她語速很慢地念叨,「一點兒疤痕都沒了,以後再不必擔心被人看見了。」

  檀冰的聲音就在額上,很近,微涼的呼吸也能感受到。

  「有或者沒有,看的人也不過你一個罷了。」

  這話說得合人心意,謝明瑤不自覺嘴角勾起,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開心,她眨了眨眼,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襟。

  她一點點抬起頭,先是看到他尖削的下巴,隨後是薄而紅的雙唇,再便是挺拔的鼻子,以及含羞帶怯中又有些冷清的桃花眼。

  「你記不記得你說過一句話。」謝明瑤就這樣仰頭看著他問。

  她現在的樣子很好看,不僅是好看,還有種難言的認真在裡面,雖然眼神漫不經心,但他就是可以感覺到他的認真。

  他冰涼的手指握住她的手,不讓她亂摸擾他心亂,低聲道:「我對你說過很多話。」

  謝明瑤展顏一笑:「是的,但我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那句。」

  難不成是……愛她的那一句。

  但不是。

  謝明瑤很快說:「你說要與我成親。」

  檀冰瞳孔收縮。

  「可昆侖道尊是不能成親的,你難道不做這個道尊了嗎?」謝明瑤散漫地說話,好像只是閒聊,「你若不做這個道尊也好,隨我去南獄逍遙快活也可以,我那後宮很大,一定會有你的容身之處。」

  檀冰沒有很快回答,謝明瑤以為他討厭她又提後宮,直起腰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發覺他似乎有些茫然。

  「不做道尊我還能做什麼?」他迷惘地問,「我還能做什麼?」

  ……

  這問題倒是讓謝明瑤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啊,檀冰為成為道尊而生,也做了千年的道尊,不做道尊,還能做什麼呢?

  真的就在她後宮裡做她的公子哥嗎?

  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若換了別的男子,謝明瑤覺得那可能是厚待對方了,但換在檀冰身上又覺得……他不該被如此埋沒。

  他有這樣一身修為,理應是要做一些事的。

  他一輩子都如此高高在上,不可褻瀆,後半生不該真的被關在後宮裡,做供人取樂的公子。

  謝明瑤沒了心思說那些,靠回他懷裡說:「抱我去床上。」

  她話題轉移如此之快,檀冰還有些反應不及,但他本能地聽從她,也很快就抱著她到了床榻邊。

  「放我下去。」她懶洋洋道。

  檀冰順從地將她放下,剛想起身,卻直接被拽著衣襟拉下去。

  「還走什麼。」謝明瑤故意朝他臉上呵氣,「都沒有疤痕了,還不許我碰嗎?」

  她手指描繪著他的眉眼:「現在我可以同你雙修,為你療傷了。」

  他們修為相近了,甚至在他如今受傷的情況下還不一定是她的對手,所以雙修的事情的確算是互惠互利了。

  可冷冰冰的道尊和體內燃著業火的魔修雙修,真的可行嗎?

  不管可不可以,他們都這樣做了。

  沒人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但他們全都沉淪其中。

  好在最後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像木船落入熔漿裡,沒有被燒毀卻也備受煎熬,船槳沒入熔漿,熔漿很燙卻不傷人,還夾雜些異常的感覺,被船槳掀起一層一層的波浪,推得木船搖搖曳曳,吱呀作響。

  「師尊……」

  木船搖曳,謝明瑤的聲音也跟著搖曳。

  「嗯。」

  檀冰低低應聲,很沉很啞。

  「我還是會走的,也許你醒過來就見不到我了。」

  檀冰沒說話,只是想要用其他方式讓她別說這種話。

  他的方法有些效果,可謝明瑤還在斷斷續續說。

  「……你娶不到的,娶不到我。」

  「我會去南獄,你知道在哪找到……我。」

  「……」

  「……我想……你若、若娶不到我,不如哪天想開了,來嫁我吧。」

  嫁她?她可真敢想,可這是不是也代表她對他終於有了幾分認真,甚至願意考慮嫁娶之事了?她曾說過絕對不會成親,但現在改了口。

  檀冰一時激動,沒控制住,撐起身看著下面的姑娘,奶白色落在她臉上,帶著奶香味。

  謝明瑤呆了一瞬,突然笑得開心又放肆:「你果然還有!」

  她猛地靠過來,抱住他的脖頸親了一下他的臉,便往下移道:「我要喝。」

  她臉不見了,檀冰莫名緊張起來,雙臂撐著床榻,清晰感覺到她在做什麼。

  ……

  ……

  太羞恥了,可並不覺得難堪。

  心底像被她燃起了火,快要將他所有的理智燒得灰飛煙滅。

  「謝明瑤。」他喘息著壓抑道,「你……」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見她回道——

  「師尊。」

  「好喝。」

  暮色在木船搖曳中降臨,昆侖諸位長老也在往回趕,他們也顧不上圍剿南獄了,即便只差最後一擊,還是覺得家比較重要。

  其他仙宗沒了昆侖這個主心骨都不好動手,倒是給了姬霄喘息的機會,又開始盯著那面鏡子等待。

  天濛濛亮的時候,鏡子亮了起來,裡面出現謝明瑤於霧氣之中美麗冷淡的臉龐。

  「你總算出現了。」姬霄溫柔軟語,「我一直很擔心你,你還好嗎?」

  謝明瑤靜靜看著鏡子裡姬霄蒼白病態的臉,笑著說:「我很好,你也會好起來的。」

  這是在暗示他,她成功了嗎?

  姬霄等了這麼多年,若真成功了,那可真是很難不欣喜。

  「你何時回來。」他帶著急切問。

  謝明瑤說:「我很快就回去了,等我回去,我要第一眼看見你,好不好?」

  這樣曖昧的話語,帶著更強烈的暗示,姬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立刻應道:「好。」他一字字保證,「你回來第一眼就會看見我。」

  謝明瑤滿意了,主動切斷聯絡,姬霄一掃臉上病態,彷彿已經看到了那條黑龍,看見了自己拿到魔尊之力成為真正的魔尊,讓南獄那些老傢伙心悅誠服。

  謝明瑤收起鏡子看著朦朧的天色,不禁想到睡夢中的檀冰。

  他很少睡得那樣沉,大約是雙修真的有用,他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可惜她不能再留下了,昆侖的人很快就會趕回來的,她並未真的想要他身敗名裂來做她的面首公子,那就算了吧。

  最後這春風一度便為他們畫上句號。

  至於她飄搖時說的那些話……

  她是在南獄的,這是誰都會想到的事情,他若真的來了……

  回眸又看了一眼昆侖的方向,謝明瑤掌心翻轉,淡紫色的光芒閃過,黑龍恢復原貌,出現在晨曦的雲層裡。

  「回南獄。」謝明瑤笑著說,「做我們早就期待的事。」

  黑龍眨巴著眼睛,老老實實飛向她——她還活著,變得強大像丹皙一樣,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就這樣走了,你那個老相好怎麼辦啊?」黑龍馱著她走忍不住問了句。

  畢竟在鎮邪塔關了那麼多年,很無聊,平日裡沒少和其他魑魅魍魎八卦,這習慣很難改掉了。

  謝明瑤望著前方定定道:「他啊,他若再來找我的話……」

  她就,好好的,想想他們的未來。

  若他在這般情形之下還來找她,還不放棄,於昆侖和她之間選擇她,那她就給個機會罷。

  不是過往那種機會,是真正的機會。

  昆侖,天剛亮起來扶微道長他們便回來了,他們直接衝到溶雪宮見檀冰,檀冰在輕紗白帳之後坐著,整個山上都不見魔氣,可見在他們回來之前,謝明瑤已經走了。

  「道尊,那謝明瑤當真擁有了魔尊之力,實力堪比丹皙了?」扶微道長著急地問。

  檀冰冷冷清清地說:「是。」

  扶微道長表情扭曲,清輝長老臉色也沒多好看,試探性道:「道尊……將她放走了?」

  檀冰回答得依舊很快:「本尊留不住她。」

  這是實話,一點都不摻假,感情上他的確留不住她。

  但在昆侖眾人聽來,是以道尊的實力來講,都留不住那個魔女。

  「完了……」其他長老瀕臨崩潰,「一個姬霄還未曾解決,又冒出個謝明瑤,早知今日,當初便該在昆侖將她誅殺啊!」

  這位長老話音剛落,便覺渾身冰冷兩股顫顫,他不知怎麼了,只是下意識看向那道阻隔著他們視線的輕紗,其實不算厚,但一重又一重,他們就只能看見個模糊的影子。

  「說再多也遲了。」扶微道長面色灰敗,「這可如何是好,魔尊丹皙被剿滅還是靠前任道尊,如今魔尊之力再現,南獄恐會易主,那姬霄若和謝明瑤聯合起來,再加上師無音,實在是……太棘手了。」

  清輝長老沉思片刻問:「道尊與謝明瑤交手過,可知她有什麼目的,想要做什麼?可要危害蒼生?她若做了魔尊,恐怕第一個遭殃的便是昆侖,她定會來尋仇吧?」

  這話把大家嚇到了,一個個都白了臉,檀冰看得清楚,這次許久沒有回答。

  他不說話,大家只當是真的,扶微道長焦急問道:「道尊可有應對之法?」

  正道仙盟距離上一次大戰至今安逸了太久,其實真論起實力,不一定搞得過那些問題群體,從這次圍剿南獄都困難重重便知道。

  但他也不能說得太直白,大家還是要面子的嘛,道尊是正道第一人,他一定有辦法可以對付他們的。

  帶著對道尊的憧憬和信任,眾人無比鄭重地等待著道尊的回答,道尊也的確回答了。

  「她走之前給了本尊一個應對之法。」

  「……?」扶微道長一怔,「她給的?謝明瑤?」

  清輝長老也詫異問:「她給了什麼應對之法?她要如何?」

  檀冰於輕紗之後站了起來,降魔劍的劍尖破開輕紗,他走出來,目光冰冷,面色清冷雋永,不輕不重地說——

  「她要本尊,嫁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08:07 PM

第六十四章

  「瘋了!」

  「異想天開!」

  「胡言亂語!」

  「好大膽子!」

  「奇恥大辱!」

  「絕無可能!」

  「做夢去吧!」

  一群道士激動得七嘴八舌叫喊,聽得檀冰臉色愈發涼薄。

  扶微道長表情凝重,握著手中拂塵半晌才道:「道尊萬不可真的考慮這件事,哪怕正道仙宗真的不敵,也斷不能發生道尊嫁……嫁過去這種事!昆侖萬年來的臉往哪裡擱!」

  「沒錯,就算要送男子過去,也不能送道尊過去!」一長老激動道,「道尊清風玉雪,是天底下最乾淨的人,豈能容那妖女玷污!」

  清輝長老是知道內情詳細的人,臭著臉說:「恐怕是那妖女當初沒能成為道尊的弟子,如今心魔更勝,只想著玷污道尊得到道尊……你送別人去,她怕是不買賬。」

  「那又如何?」另一長老說,「我們都還沒嘗試過難道就要認輸嗎?如今正道仙盟都還聚在南獄之外,貧道還就不信了,咱們還真能慘敗於她手下!」

  扶微道長審慎道:「不試試便想懷柔之法,的確不太妥當。」

  他這算是附和了那位長老的意思,抬眸看著檀冰鄭重道:「事到如今,道尊也不必再遵守不能下山的規矩了,若道尊親臨,再由正道仙盟輔佐,定能攻下南獄的。」

  眾人立刻附和:「宗主說得對!若道尊親臨,想必所有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他們是真的這樣相信著,所以都很開心,覺得可以試試,試試真的能成功,但他們的道尊意見不同。

  他站在那,看起來與往日沒有不同,但抬起手來,手上是深可見骨的傷痕。

  「單打獨鬥,本尊並沒有完全勝算。」

  他這傷痕可讓一眾人看得心疼無比,尤其是扶微道長。

  「這!這是怎麼回事!」扶微道長心疼得無以復加,梗著脖子道,「快,快去把所有靈丹妙藥都找來,道尊怎會受如此重的傷,難不成是那妖女……」

  「必然是她了。」清輝長老咬牙,「當初我就不該答應她上溶雪宮,我就該在仙牢裡一劍殺了她!」

  檀冰靜靜看過去,清輝長老只覺脊背發涼,幸好另一長老發話吸引了檀冰的注意力。

  「的確,一時仁慈竟留下如此大的禍患,是我昆侖之錯啊!」

  檀冰聽了如此之久,他們都無人給出令他滿意的建議,他真的有些煩了。

  他手上的傷根本與謝明瑤無關,她都給他治好了,是他自己在她走後拿降魔劍搞的,為的就是讓這群人更相信她的實力。

  他轉身回到輕紗之後,不再直面這群吵鬧的老道士,冷冰冰道:「本尊要療傷,若要嘗試攻入南獄,你們自行前去。」

  反正就是別指望他。

  扶微道長也沒多想,他看見檀冰的傷就對謝明瑤的手段深信不疑了,畢竟他對道尊真的太尊崇太在意了,他做什麼說什麼他都沒有任何猜忌,在他看來謝明瑤能將道尊傷成這樣,實力已經得到了證明。

  「想來即便道尊前去,也只能看住一個謝明瑤,姬霄與師無音素來合謀,若一起上……」扶微道長苦了臉,「貧道與其他仙宗宗主倒是可以一試。」

  「但如今道尊去不了。」清輝長老有些無奈。

  扶微道長立刻說:「自然不能去,道尊要養好傷再說,我等先去,不要魯莽,計劃完全再動手,或可有轉機。」

  這樣說完他們就敲定了,怎麼連夜趕回來的又怎麼連夜趕回去。

  檀冰獨坐殿內,不多時,一隻小兔子跳上他膝蓋,緩緩變成了嬰孩。

  「娘。」謝不歸抓住他的手,看著那傷勢直皺眉。

  檀冰安撫地摸摸他的頭:「無事,等見了你娘便會好。」

  「娘?」他歪了歪頭,開始到處找謝明瑤,但是找不到。

  「娘!」沒有娘。謝不歸眼神控訴。

  「她走了。」檀冰聲音低沉下來,攬著兒子慢慢說,「不要急,我們很快就能去找她。」

  謝不歸有些不滿意地嘟嘟嘴,但還是沒說什麼,抱著他繼續喊「娘」。

  「你何時才會喊爹。」檀冰多少還是有點情緒的,不算是嫉妒,是期盼。

  期盼有那麼一個畫面,他在父母懷中喊著爹娘。

  不歸眼睛滴溜溜地轉,就是不滿足他,他也沒無法,只能作罷。

  另一邊,謝明瑤就快回到南獄了,但暫時停了下來。

  她現在修為高,隱藏起來很難被那些圍剿南獄的仙宗發現,她計算了一下人數,大部分都還在,只是昆侖長老們似乎不見了。

  嗯,果然是回去了,現在應該和檀冰交談完了吧?

  謝明瑤心裡有點七上八下的,叫她很不舒服,遂找了其他事情做——她許久未與扶搖聯繫,也不知她怎麼樣了,如今在何處,蓮舟有沒有將她保護好。

  她馬上就要入主南獄,很快就能接她回來,是時候通知她做準備了。

  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謝明瑤試圖聯絡扶搖,但都失敗了,傳音符自行燒毀,沒有對方聲音。

  謝明瑤微微蹙眉,轉而聯繫蓮舟,這次倒是很快有回應,遠遠的飄來一個聲音,卻不似最開始燈中那般飄渺,很清晰,只是顯得有些遙遠。

  「主人。」

  他還叫她主人,可謝明瑤是誰啊,他僅僅是語調上一點輕微的變化都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對勁。

  肯定有問題。

  謝明瑤不動聲色道:「扶搖呢?為何我聯繫不上她?」

  蓮舟說:「她在修煉,入定了,未曾察覺。」

  是這樣?謝明瑤心存疑慮,但也沒繼續追問,只似隨意道:「哦,她還能挺上進的,你們最近過得如何?」

  「甚好,勞主人惦念,不知主人過得如何?」

  「我也很好呢。」謝明瑤笑起來,「我們應當很快就可以見面了,蓮舟,你可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扶搖啊,她是我第一個屬下,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很生氣的。」

  「主人大可放心。」蓮舟立刻說,「貧僧定不負主人所托。」

  嗯,說到最後語氣倒是和之前差不多了,但謝明瑤還是不相信。

  「說起來,你們現在何處?我去看看你們。」她彷彿隨口一提。

  蓮舟片刻後才說:「貧僧可引主人過來。」

  「行,現在便引我過去。」

  很快,一道淡淡的金光朝她而來,謝明瑤瞧見便跟上去,不多時便消失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離這裡不遠處便是普懷寺佛修的客院,大部分人都在議事,唯佛子在禪房中入定,這道突如其來的金光讓佛子睜開了眼眸,他靜默了一會,跟著消失不見。

  金光引著謝明瑤到了一處離南獄不算近的地方,期間她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魔宮,重重的魔氣將它封閉起來,應該是為了抵禦外敵才如此。

  姬霄拿出這麼多力量來守南獄,她對付起來豈不是更輕鬆了一些?

  剛想到這她便瞧見了扶搖,她果然在入定,有人靠近都沒反應。

  謝明瑤落地後四處尋找,在扶搖身後找到了蓮燈,蓮燈黯淡無光,她撿起來就那麼拿著,走到扶搖面前喚她:「扶搖,我回來了。」

  大約是對她的聲音敏感?扶搖倏地睜開眼睛,驚喜地看著她:「阿瑤,你終於回來了!」

  她緊緊抱住她的手臂,謝明瑤不適了一下,但沒掙開。

  「我今日便帶你走。」本來打算拿下南獄再讓她去,可不知為何,這次看見扶搖,雖然她和以前一樣熱情,卻總覺得還是和過去不太一樣。

  說不出哪裡不太一樣……

  等等。

  「你的修為?」謝明瑤警惕地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她脈門上查看,扶搖眼底有一瞬劃過金光,但很快散去,只剩下欣喜。

  「阿瑤,我最近一直好好修煉,蓮燈教了我許多,我不會再給你拖後腿了。」

  扶搖眼睛都紅了,那副依賴的模樣一如既往,謝明瑤知道恐怕是自己幾次丟下她,她才會這樣急切要變強,現在聽她這樣說,神色喜怒不定。

  「我帶你走。」她一抬手臂將扶搖攏在自己的魔氣之中,她在後自己在前,一起前往南獄。

  扶搖站在她後面,彼此看不見彼此的表情,只是後方的姑娘似乎遲疑了一下,才抬手輕輕扣住了她的腰。

  謝明瑤側了側頭,身後傳來聲音:「我,我怕掉下去。」

  這倒是很像之前那個姑娘。

  謝明瑤失笑道:「不會叫你掉下去的,但你若是怕,就抱著我的腰吧。」

  扶搖在背後看著她,一雙眼睛裡有些淡淡的金色,眼神和表情都不似從前,但也僅僅是瞬間,便又成了那個羞澀又誠摯的姑娘。

  她仔細看著謝明瑤纖細的腰身,然後按照她說的,雙臂伸開抱住了她的腰。

  真的抱住那一瞬間謝明瑤覺得不太舒服,她皺起眉,總覺得扶搖身上氣息不對,但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她倒是不擔心誰整么蛾子,且等拿下南獄在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吧。

  她們一齊回南獄,其實跟了個小尾巴,小尾巴修為不底,跟得不算近,謝明瑤竟然沒發現。

  直到她們進了南獄魔城小尾巴才停下來,遠遠看了一會,重回正道仙盟的聚集地。

  他回去的時候昆侖的長老們已經歸來了,將所有人聚集起來,宣佈再次嘗試攻下南獄。

  他們沒有透露多了一個謝明瑤,但小尾巴知道。

  扶微道長給大家提完了氣勢就發現他在,頗為意外道:「佛子竟然也在,貧道竟剛剛發現,實在失禮。」

  佛子玄度應當是世間另一個類似檀冰的人,他是少年模樣,看著不過十七八歲,其他佛修都是光頭,但他不是,他是齊耳短髮,相貌精緻脫俗,比起佛家弟子更像是誰家的王孫公子。

  外人並不知道玄度為何不剃度,唯有普懷寺清楚——現在的佛子並不完整。

  普懷寺的佛子萬年來其實都是一個人,以不同的身份重回寺中,只是這一次他回來魂魄少了一縷,他需得找到才能完成真正的繼任,而現在他感覺到時機差不多了。

  「無妨。」玄度的音色也很少年,他念了個佛號道,「貧僧也隨諸位前往南獄。」

  扶微道長驚喜道:「若是如此,我等勝算更大了一些。」

  雖然這次玄度早就跟著來了,但大家一直覺得他很少出世,不會插手。畢竟佛家很講究因果,尤其是佛子,出手更加慎重。如今他表示會跟著,他們便多了一個主心骨。

  唯有普懷寺的住持有些遲疑,但見玄度面色堅定也沒說什麼。

  在扶微道長想宣佈解散的時候,玄度卻突然提到了謝明瑤的事,他沒具體說是誰,卻讓大家知道了南獄如今更難對付的事實。

  「貧僧夜觀天象,見南獄魔氣深重遠不似最初,內裡恐有變數。」

  扶微長老眼皮一跳,正想著該如何安撫眾人,玄度的話卻點到為止,轉身便走。

  他鬆了口氣,這就好辦了,他本來也沒打算全部隱瞞,那樣搞不好會出事,他會說的,但不會說得太坦白。

  「佛子說得沒錯,南獄確實多了助力,所以此次行動諸位要更加小心,若不敵盡快回來,不要戀戰。」他認真地囑咐。

  一個佛子一個道宗宗主,兩個人接連說不好對付,大家心裡都有些毛毛的。

  等他們真的到了南獄腹地的時候,就發現心裡更毛了。

  奶奶的,這沖天的魔氣何止是比過去強大了一些,這特麼是強大了好幾倍啊!

  而且為何他們總覺得魔氣裡有雙可怕的眼睛在盯著他們啊!

  南獄魔宮裡面,等待許久的姬霄終於見到了謝明瑤。

  謝明瑤先將扶搖藏了起來才來見他,他比起她走之前氣色更差了,但也看得出來不會就這麼死掉。

  真可惜,自己死了就省的她麻煩了。

  姬霄本來對她的歸來很期待,但她真回來了,只看她一眼,他就知道不尋常。

  他臉色當即沉下來,陰寒冷厲的眸子緊盯著她,謝明瑤接收到,笑了。

  「看來不用我多費口舌你便能看出一切了。」謝明瑤輕鬆道,「這真好,我就喜歡同聰明人打交道。」

  姬霄陰晴不定道:「是我的錯,小看了你。」

  「何止?你不僅小看了我。」謝明瑤糾正他,「你還太高看你自己了。」

  她漫不經心地在殿內踱步:「你覺得除了你,普天之下沒人能解開黑龍的秘密,也無人真的可以降服它。你覺得我這次去要麼是死,要麼就是用你的法器關了黑龍九死一生地帶回來。你完全沒考慮過我比你強,我可以截胡你的一切。」

  謝明瑤精準打擊他:「你太自負了姬霄,你為你的自負付出代價了。」

  姬霄還算冷靜,雖然面色難看,但語氣平靜:「你現在想怎麼樣。」

  「很明顯。」謝明瑤黑裙搖曳,一頭烏髮綰著鬆散的發髻,彷彿吩咐下人般道,「把你的人和東西都收拾一下,把你的姬妾遣散,這地方以後歸我了。」

  她明豔而囂張地笑:「我還沒打算真的殺了你,畢竟你也沒做什麼我特別沒辦法接受的事,你要是現在想做,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姬霄抿抿唇:「我若是不做呢?」

  「那我就留你一條命啊。」謝明瑤眨眨眼說,「我也不怕你偷襲我,你如今在我看來……」她上下一掃,嫌惡道,「不堪一擊。」

  姬霄突然動手:「這次是你自負了。」

  他的話由遠及近,說實話挺難防備的,但魔尊之力畢竟是魔尊之力,他再強也敵不過。

  在快要擊中謝明瑤的一瞬間,他被巨大的黑色法陣擋住,魔氣反噬,胸口一陣氣血翻湧,險些吐了血。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謝明瑤不太高興了,「我本想給你個面子,讓你做我的手下,畢竟南獄正在用人之際,可你不聽話,我就只能……」

  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諷刺道:「讓你做我的面首如何?」

  初次見面時姬霄就拿這個來調笑謝明瑤,她其實非常反感,這些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明明那麼普通卻又那麼自信?認為她會願意做他無數的姬妾之一?

  她如今原套路拿去諷刺姬霄,姬霄果然受不了,還想動手,謝明瑤煩不勝煩,直接一招掐住他的脖子,帶著他快速到了後宮,擴大音量道:「都滾出去。」

  黑龍現身,在後宮之頂咆哮,姬妾們這才現身,每一個都貌美如花,聽見她的話不要命地四散逃跑。

  「嘖,真是豔福不淺。」謝明瑤有點羨慕地說,「你別的不怎麼樣,審美還是不錯的。」

  她掐著姬霄進了後宮,隨便找了間宮殿將他丟進去:「好了,現在這裡你是老大。」她撓了撓姬霄的下巴,姬霄面色青紫,氣得渾身顫抖。

  「表現好的話,本尊會常來看你的。」

  語畢,留下一道結界,謝明瑤轉身便走。

  「謝明瑤!!」姬霄衝出來,「賤人!!」

  罵她??膽子不小啊,謝明瑤頭都沒回,只是一揚手,姬霄便飛身撞在柱子上。

  「第一次,再有下次就把你丟進魔窟裡。」她虛空一抓,姬霄便感覺全身都在疼,只聽她擲地有聲地罵回來,「你這個老賤人。」

  姬霄陰狠地瞪著她的背影,恨得不能再恨,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不得不臣服。

  他太懂得這種感覺了,也太熟悉了,他勉強自己冷靜下來,看著這奢靡浮華的後宮,屈辱感襲來,還是忍不住低咒道:「該死!」

  謝明瑤明明走了,可他只是一句「該死」,又挨了一巴掌。

  姬霄:「……」

  比起姬霄,更不好受的是進入南獄腹地的正道們。

  姬霄被輕而易舉關起來了,其他魔修想插手維護都插不上手,也都看出來雙方實力差距了。

  魔修是最識時務的,更不要說,突然不知從哪個次元竄出一堆老傢伙,對著謝明瑤就開始跪拜。

  「恭迎魔尊!」老魔修們激動地喊著,「恭迎魔尊之力重回南獄!往後再也不用懼怕那些正道狗賊了!」

  謝明瑤不認識他們,但其他魔修和魔兵認識,這都是之前不願意承認姬霄地位的南獄長老,每一個修為都不低,如今這樣虔誠地跪拜謝明瑤,其他魔修還能怎麼辦呢?

  當然是一起跪啊!

  謝明瑤站在那接受跪拜,摸了摸下巴,覺得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

  但簡單點也挺好,她還有時間對付一下潛入她地盤的正道們。

  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興許……

  會把他們的道尊惹來?

  檀冰啊……

  謝明瑤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手,好熱啊,全身都好熱,還很疼,檀冰若是在,一定不要她再動手的,一定會抱著她讓她好受一些。

  謝明瑤心裡一陣情緒復雜,這是她第一次正視這種情緒——

  她好像,有點想他了。

  走出魔宮,看著兵臨城下的密密麻麻的修士們,謝明瑤乘著黑龍起來,踩在它頭上對著他們散漫道:「都來送死?」她抬起手,「那就滿足你們。」

  稍頓,她又說:「但要是有不想死的,可以現在回去問問昆侖那些老道士們該如何保命。」

  她話音才落昆侖就有人跳腳了,是一直以來最激動的那位長老,他屈辱道:「你做夢吧謝明瑤!」他字字清晰,「我們便是全軍覆沒,也不會讓道尊嫁給你的!!」

  謝明瑤:「……」倒也不必說得那樣清楚。

  看著滿場呆滯的人,她苦惱地扶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08:15 PM

第六十五章

  老道士被氣壞了,說出來的話不經腦子,偏生修為還不低,聲音震天響,在場之人想捂耳朵裝聽不見都難。

  什麼鬼東西,謝明瑤是誰,膽敢讓道尊嫁過去?

  他們魔修都想得這麼美嗎?

  扶微道長從後面飛過來一腳踹在喊話的長老背後,生氣地說:「邊兒去!!」

  那長老也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暴露了太多信息,有些羞愧但還是很不服氣,不情不願地退開了一些。

  他走開了,扶微道長身為發言人,理所應當開口道:「謝明瑤,既是你出來迎敵,想來這南獄已經易主了。」

  謝明瑤踩著黑龍慢慢道:「對,你說得沒錯,現在姬霄是我的面首了,正在後宮裡等著我得勝歸來的消息。」

  姬霄是曾經姬氏皇族的皇太子,後來叛變滅了韶山,還拱手讓人,自己做了魔尊,其實很有傳奇色彩,但這樣一個人,做了她的面首,還在後宮等她回去……

  就,挺難想像的。

  格局太大了,一眾修士滿臉的一言難盡。

  「你可真是……葷素不忌。」前面才剛要他們道尊嫁過去,現在居然又收了前任魔尊,她到底想幹什麼?這是什麼好玩的游戲嗎?集齊幾個尊者可以召喚什麼?

  抬頭仔細看看,扶微道長大驚:「黑龍!魔尊丹皙的黑龍!」

  所以,集齊幾個尊者可以召喚魔龍?

  扶微道長後撤幾步,揮舞拂塵咬牙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本座是斷不會看著你危害蒼生的!」

  謝明瑤哪裡想過要危害蒼生?

  她做魔尊是為了自己逍遙自在,順便找法子回去,可沒工夫搭理他們。

  但這些人根本不給她表明的機會,扶微道長一聲令下就衝了上來,其中還有姬氏皇族的倖存者——姬霄的弟弟姬恪。

  在聽到自己那驕矜自傲又陰沉可怕的兄長居然給人做了面首的時候,姬恪心中是震驚的,是難以接受的,哪怕他們血海深仇,他也覺得姬霄不是那種人。

  可打起來之後,看清黑龍上美豔的姑娘,見識到對方以一敵萬的強大實力,他完全理解了!

  若能得她相助,別說是做面首了……私底下要他幹什麼都可以。

  只要可以復辟韶山,為父母報仇,屁股有什麼要緊!賣了就賣了!

  可惜姬霄已經提前賣了,他恐怕難了。

  不過聽昆侖長老方才的喊話,這姑娘好像還屬意昆侖道尊??

  還要道尊嫁過去?

  三言兩語不太清楚,理解出來的意思或是錯誤的吧,否則想想那樣小小一個姑娘,雖然實力強橫,可這也……志向太遠大了。

  黑龍被關在鎮邪塔裡憋屈了數百年,早就想舒展筋骨了,謝明瑤解開了它的束縛,還帶著它對敵,它簡直太爽了,肆無忌憚地甩動尾巴和四肢,大部分圍上來的修士都不需要謝明瑤動手,就被遠遠甩出去,身受重傷。

  謝明瑤踩著它看了一會,矜持地提醒道:「稍微隱藏一下實力,不要嚇死他們。」

  黑龍眨眨眼:「可以,收到,展示一下實力,最好嚇死他們!」

  謝明瑤:「……」行吧,隨你,反正她不讓他們來送死,他們也不聽啊。

  於是只見一眾修士好像螞蟻一樣衝上來又散開,他們甚至都不配與謝明瑤直接交手,就被黑龍扇跑了。

  「宗主,不好了,我們沒剩下多少人了!」

  昆侖的道長拖著殘軀找到扶微道長,奄奄一息地說。

  扶微道長握著拂塵衝上去:「本座再試試。」

  他動手之前看了一眼一直閉眼念經的玄度,佛子來是來了,可並不出手,看著修士們個個重傷也不動容,他本想和對方一起,但現在只能自己上了。

  「妖女受死!」

  扶微道長畢竟是昆侖的宗主,實力較之旁人強大許多。

  謝明瑤見了他,安撫黑龍道:「這個我來,這個我的,不許搶。」

  黑龍本來正激動著,它最想報復的就是昆侖的臭道士了,激動的龍鬚都翹起來了,但謝明瑤來搶……好吧好吧,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會兒先讓她開心一下。

  謝明瑤是真的開心了一下。

  她很記仇的,記得清輝長老給她帶困魔鎖,記得扶微道長幾次將她推到風口浪尖,現在對方送上門了,她當然要全都討回來。

  不過三招,僅僅三招,謝明瑤便將扶微道長擊退,她體內魔氣翻湧,業火燒灼血肉,疼得額頭冒汗,卻還是十分激動。

  「再來。」謝明瑤衝上去,不給扶微道長喘息的機會。

  扶微努力閃躲,幾位長老前來幫忙,結了法陣,可還是沒抵擋住謝明瑤太久。

  魔宮後宮裡,姬霄透過水鏡看著這一幕閉了閉眼,知道一切都沒指望了。

  他掃興地撤掉水鏡,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臉色陰沉地思考著下一步如何走。

  而南獄腹地裡,謝明瑤已經把所有昆侖長老連帶著宗主都打敗了。

  「痛快。」謝明瑤張揚笑道,「這種感覺太好了,比拿錢砸人還好。」

  「你!妖女!卑鄙!……」扶微道長重傷在身,還是想罵她。

  謝明瑤一揚手,扶微道長痛呼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她正思索著要不要斬盡殺絕,黑龍就來幫她做決定了:「該我了該我了!最後一下給我!」

  只見龐大的黑龍拿尾巴整了一個滑鏟,一堆老道士被揚起來,真被它吞掉的話,就是永世不得超生了啊。

  謝明瑤遲疑了一瞬,想到檀冰,昆侖畢竟是他的地方,他們都死了對她沒影響,但對他……

  「等等!!!」

  屈辱的聲音在被吃掉的前一秒響起來,是最開始暴露出道尊要出嫁消息的那位長老。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傳出消息:「妖女不可!你若放我們走!不日我們便將你要的人送來南獄!」

  謝明瑤一怔,這是妥協了?為了不死,願意將道尊送到南獄給她了?

  她不想心動的,可是……

  謝明瑤飛身而起,龍口奪食:「真的?你們真願意?」

  扶微道長面如死灰地躺在那,那長老也閉著眼睛說:「修道之人,不打誑語。」

  謝明瑤嘴角勾起:「這樣啊……」她繞著頭髮想了想,「小黑,先別吃了,他們太老了不好吃,讓他們回去吧,回頭我給你弄點好吃的。」

  魔窟裡有不少小魔怪,給它吃了應該更能增加修為。

  黑龍很不情願,血盆大口張著不肯閉上,那臭味和腥味熏得一眾道士噁心又戰慄。

  「聽話,不然就收拾你了。」謝明瑤眯了眯眼,手拍在它鼻孔上,「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哦。」

  黑龍不高興地瞪她一眼,看似不願意,但還是甩開尾巴把人丟掉了。

  謝明瑤滿意地摸摸它:「乖,我說話算話,定會讓你滿意的。」

  黑龍鼻子喘粗氣,避開謝明瑤去魔宮之內欺負魔修了。

  一場戰役到這裡算是暫時告一段落,正道仙盟死傷慘重,由各自宗門還算腿腳利索地帶走。

  謝明瑤幫著昆侖的道士離開,送走之前還不忘提醒他們:「別忘了啊,得把我要的人送來,否則我要你們今日怎麼逃出去的,改日再怎麼滾回來。」

  這威脅以前他們可以不在意,現在卻不能不在意了。

  畢竟他們已經深刻感受到了她的實力。

  如果檀冰不出來擋住她,他們是沒有絲毫勝算的,檀冰若可以擊敗她哪怕拖住她,他們就能想辦法滅了那條黑龍,這樣一來……還有轉圜的餘地。

  檀冰檀冰,道尊道尊,兜兜轉轉到之後還是得靠他。

  回到駐扎地,扶微道長面前收拾了一下自己,氣色極差病怏怏道:「絕對不能真的讓道尊去找那妖女,他還在養傷,我們拖一時是一時。」

  許諾謝明瑤的那位長老垮著肩膀說:「貧道也不希望道尊犧牲,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答應了要送人過去,我們便不能食言。」

  「你與一個妖女想著什麼食言和道義!不管她就是了!拖!來什麼拖什麼!」清輝長老喘著粗氣道。

  那長老瞪眼說:「我又沒說真讓道尊去!即便我們肯,道尊自己也不肯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

  「那妖女一看就是個花心浪蕩子,不過是看上道尊的身份和相貌,我們若是送了身份高貴相貌俊俏的男子過去,不怕她不喜歡。」

  「呃……」

  「這……」

  一眾人都是修道的,都沒幹過拉皮條這種事,聽到這文字游戲的玩法都梗住了。

  他們吵鬧得聲音如此之大,大殿之外其實也都能聽見,佛子玄度替自家弟子療傷過後抬步走進來,姬恪簡單包紮傷口後也跟了進來。

  「你們這是?」扶微道長有氣無力地表達疑問。

  玄度抬眸看著昆侖眾人,微笑地念了一句佛號說:「貧僧在外已將諸位的話聽得很清楚,若要送人進南獄,與道尊身份相差不遠的,貧僧有一個人選。」

  扶微道長眼皮一跳:「何人?」

  大殿外壯著膽子圍上來的人都緊張地等待這個回答,其實他們裡面不乏也有相貌英俊的,願意為正道犧牲,不就是給人做面首嗎……姬霄都做面首了,他們怕什麼!只要可以天下太平,他們豁出去了!

  而且那妖女……在黑龍之上一顰一笑,還是挺……挺那個的。

  正思索間,玄度啟唇說出了他推薦的人選。

  「不如,讓貧僧去吧。」

  佛子就是佛子,戰場上沒出手是沒出手,可下了戰場卻要自我犧牲!

  天啊,所有人都驚呆,如果那新魔尊真的只是好道尊那口,那佛子這種,肯定也符合她的審美啊!佛子願意自我犧牲的話……

  這還真是……

  「在下也願意前往。」姬恪趁著眾人沉默走上前,鄭重地一拜。

  「?」扶微道長頭頂冒起問號,這事兒還是什麼搶手的好差事嗎?

  但不管怎麼說,有人願意去都是好的,只要不是讓道尊去,都好商量好商量。

  「要是那妖女不買賬怎麼辦?」有人小聲提出意見。

  「怎會?佛子都肯獻出自己了,那可是佛子!雖然不及道尊身份尊貴,但也是十分難得了,她應該見好就收!至少一段時間內不要再亂來!我們也好有時間修整!」

  謝明瑤其實很冤,她根本沒打算和他們打,也沒打算搞得天下大亂,明明是他們先動的手。

  反正不管經過如何,最後得出結論,佛子玄度,皇子姬恪,一同前往南獄腹地。

  這個消息出來震驚了所有人,據說普懷寺方丈拉著佛子在禪房裡控訴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腫著眼睛出來,沒再反對。

  而姬恪特地拿了最好的傷藥將自己外傷治好,換了最華貴的衣裳,打扮成最英俊的模樣,只等著送入洞房,啊呸,送入南獄。

  這邊的消息,檀冰那邊也是會得到的,只是稍稍慢了一點,他收到傳音的時候,是一切塵埃落定,玄度已經進了南獄的時候。

  檀冰正在修煉,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要讓這些正道心甘情願放棄他,就得讓他們吃點苦頭。他要在這裡等,耐心一點,不能著急。

  可哪怕知道不能急,修煉起來時還是無法專心。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法訣在心裡默念,唸到最後卻成了,三生萬物,可萬物不及一個謝明瑤。

  他低頭看著自己結印的雙手,手上長了新肉,疤痕卻很難癒合,要等謝明瑤見了他才能完全癒合了。

  她其實也沒走多久,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今日才知道那有多苦。

  傳音符在面前燒毀,檀冰抬眸聆聽,聽見扶微道長虛弱地說:「道尊,我等嘗試攻入南獄失敗,損失慘重,佛子慈悲,願以身飼魔,已經和皇子姬恪一起進入南獄了。」

  …………

  ……

  ……

  檀冰猛地站起來,當即強行扭轉乾坤與扶微道長隔著雲端面談:「你說什麼?」

  扶微道長很狼狽,看見虛空突然出現的道尊影像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說:「那妖女實在不堪,回了南獄便收了前任魔尊姬霄為面首,大戰之時更是要我等答應再送男子進去才肯罷休,佛子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已然進了南獄,欲以身飼魔……」

  以身飼魔。

  以身飼魔。

  你們飼什麼魔???

  那是他一口一口餵大的,是他的魔!!

  兔口奪食,豈有此理!

  檀冰氣得臉色發白,搖搖欲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08:23 PM

第六十六章

  謝明瑤對昆侖的安排很期待,一直等著檀冰過來,為表誠意,她還命人將魔宮收拾了一下,一改過去姬霄的風格,專門弄了個很像溶雪宮的宮殿,人工降雪,幾個南獄長老賣力地下雪,頗有些昏君為博紅顏一笑烽火戲諸侯的感覺。

  反正就是萬事大吉,只等東風了。

  東風來的倒也很快,大戰結束沒幾天人就送來了,黑龍團在暗中眯起眼睛笑話她:「你這樣子讓我想起丹皙,一個兩個都對那種臭脾氣的道士情有獨鐘,是有病嗎?」

  它爪子指了指魔宮的方向:「你把姬霄關在那兒好幾天了沒去看一眼,咋,他不比道尊夠勁兒嗎?」

  按理說魔嘛,都豁得出去,會玩,姬霄要是願意討好謝明瑤,那肯定比道尊功夫好啊。

  可黑龍壓根不知道道尊的真身是什麼,論取悅情人這一方面,誰能和你兔子精相比?

  再者說了……

  謝明瑤嫌棄地皺皺眉:「姬霄?不知道被多少女人睡過了,我才不要。」

  身邊的魔修以前是侍奉姬霄的,如今聽著新主子這般評價前主子,很是尷尬地擦了擦汗。

  「來了就好,我等他很久了。」

  謝明瑤不想耽誤時間讓檀冰多等,但去接他之前還是專門換了衣服。

  她如今是魔尊了,身份不比從前,要是丹皙,那肯定是要胭脂重塗,妖嬈迫人的。

  但謝明瑤對濃妝不感興趣,不過稍微打扮了一下,讓婢女給她梳了個相對漂亮的髮髻,難得簪了步搖,一身黑色暗蓮紋交領襦裙便出門了。

  她急著見檀冰,乘興而來,可等到了卻發現,那群臭道士就是故意要讓她敗興。

  她是在魔宮外見到了人,還有兩個,但半點檀冰的影子都沒有。

  謝明瑤當即冷了臉色,難為她還戴了搖搖晃晃影響行動的步搖,可檀冰呢?在哪呢?難道變成兔子藏起來了?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謝明瑤這樣想著就開始到處找,彎著腰看角落,可把等待的玄度和姬恪弄懵了。

  等等,這是什麼操作?

  這魔尊見了他們,為何看都不看一眼?她在四下裡找什麼?

  佛子不吭聲,姬恪便主動上前道:「尊上在找什麼,可要幫忙?」

  謝明瑤抬眸一看,對這人是有點印象的,他與姬霄眉眼有幾分相似,應該就是那個奪了姬霄父母寵愛,甚至最後還搶了他太子之位,令他憤起反叛的弟弟。

  「你來做什麼?」謝明瑤直起身,又看了一眼玄度,只一掃便過去了,這反應再次出乎姬恪的預料。

  如果按照昆侖的說法,新任魔尊是非常……那個的,他與佛子都相貌出眾身份尊貴,她便是眼光高,看他不起,見了佛子怎麼也好像見了路人般?

  姬恪沉吟片刻直言道:「是昆侖送我二人進來的。」

  他比了一下玄度:「這位是普懷寺佛子,玄度大師。」

  謝明瑤皺起眉:「昆侖送的是你們???」

  聽著她不可思議的聲音,姬恪就知道昆侖恐怕會錯意了,也可能不僅僅是會錯意,還是踢到鐵板了——其實他在外也聽見了,謝明瑤要的是道尊,但……他們哪怕比不上道尊,也不至於如此被嫌棄吧?

  「是我們。」姬恪看著她說,「尊上是覺得我二人……不配麼?」

  謝明瑤徹底喪失了興趣,並且有點生氣,居然被耍了,真是奇恥大辱,不好好收拾一下他們她絕不罷休。

  她調頭往回走,理都不理門口兩人,姬恪記得自己的目的,立刻跟了上去,玄度自始至終沒言語,這時也只是默默跟上。

  「站住。」謝明瑤停下,背對著他們道,「跟著做什麼?我要的人不是你們,你們可以走了。」

  走?不可能的,佛子可以走,但他不會走。

  姬恪吸了口氣,盡量保持自己最英俊的模樣上前道:「姬某自願來魔宮侍奉尊上,哪怕沒有昆侖相送也會過來,並不想離開。」

  謝明瑤太瞭解這兩兄弟了,她意興闌珊地轉了個頭,仔細打量了他一下說:「你想挖你大哥牆角?」

  ……?需要說得這樣直白嗎?不過倒也不算是錯,他可不就是來挖牆腳的嗎?

  為了復辟韶山,他什麼都可以做。

  「那尊上願意給在下這個機會嗎?」姬恪神色認真地問。

  說實話,謝明瑤對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想起被關在後宮還不知道打什麼鬼主意的姬霄,她終於升起了一絲興趣。

  如果把他們關在一起,一定很好玩吧!

  姬霄還敢罵她?那她就給他整點刺激的。

  想到這裡,謝明瑤惡趣味道:「這可是你自己不走的。」她一抬手,「來人。」

  「尊上。」幾個黑影立刻出現。

  謝明瑤意味深長地說:「來,將這位公子送入後宮,與那位關在一起。」

  後宮現在就一個人,「那位」是誰顯然而易見。

  黑影們也都是侍奉過姬霄的,多少對他還存在一點敬仰,但新魔尊實在太強了,也太會玩了,連他們都忍不住想,姬霄和姬恪關在一起,還都是面首的身份,相遇的畫面得多美?

  帶著某種變態的期待,他們將姬恪帶進去了。

  如此一來,現場就只剩下一個玄度了。

  佛子啊……謝明瑤散漫地看著對方,記得原書裡給她設定的好像還撩過佛子,給佛子寄過信?但他們應當是沒有真的見過面,從佛子看她陌生的眼神就知道了。

  估計這天下給佛子寄信的女子也少不了,長成這個樣子的少年,應當沒幾個人會不喜歡。

  換做以前,謝明瑤會樂得和他玩一玩,但現在……

  她一心掛念的只有一隻兔子。

  「你呢,你也不走?」她懨懨地問。

  她主動問了,玄度才開口說了來這裡後的第一句話。

  「阿彌陀佛。」佛子雲淡風輕道,「貧僧來此目的還未達成,暫時不會離開。」

  「你來我這兒有什麼目的。」謝明瑤直白地問,「肯定不是勾引我了,對付我你也打不過,所以說實話吧,說不定我心情好了會幫你呢?」

  她不安套路出牌,說話直接,玄度也同樣直接起來。

  「貧僧轉世輪回,丟了一縷神魂,它是貧僧這幾世積存的惡念,由少到多,若不尋回,會很麻煩。」

  謝明瑤揚起眉:「惡念?你是佛子誒,也會有惡念嗎?」

  玄度點頭道:「是人都會有惡念,佛子也不例外。降服惡念,也是修行的一種。」

  謝明瑤若有所思,她很快就想到了蓮燈裡的蓮舟,於是問他:「你過去有叫過蓮舟嗎?」

  玄度果然說:「有。」他明眸凝著她,「看來它的確在尊上這裡。」

  謝明瑤直接將蓮燈從儲物戒拿出來丟過去:「看看他在裡面沒。」

  玄度低頭查看:「這的確是束縛過它許久的法器,但它已經不在了。」

  稍頓,他看向謝明瑤:「這上面有尊上的氣息,恕貧僧冒犯,尊上是否在上面滴過血?」

  謝明瑤點頭。

  「如此。」玄度直接往裡走,「貧僧更不能離開了。」

  謝明瑤奇怪地看著他的背影。

  「若它嘗過尊上的血,魂魄裡的一切惡都會被點醒,不收服它,貧僧絕不會離開。」

  話音落下,他主動進了魔宮,魔兵不知是否該阻攔,猶豫地看著謝明瑤。

  謝明瑤揮揮手,表示放行。

  蓮舟已經不在燈裡了,也就是說明……扶搖確實出事了。

  扶搖於她說重要也沒有很重要,但說不重要,其實也很重要。

  她算是第一個不顧一切,毫無保留跟著她的人。

  謝明瑤不是個好人,但在這種方面,從不會虧待身邊人。

  她暫且放下了檀冰的事,徑自回了魔宮,剛走到正殿就看見了扶搖。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瞧見她就很快樂地跑過來,自然地挽住她的手臂說:「阿瑤,你都不知道,你將姬恪和姬霄關在一起,他們一見面就打起來了!」

  她興奮地敘述:「那殿頂都被他倆給掀起來了,你猜猜姬恪對姬霄說什麼?」

  「說了什麼?」謝明瑤好似也很感興趣。

  扶搖笑得揶揄:「他說他都給人做面首了,憑什麼他不可以,以後在這魔宮裡他們又是公平競爭了,過去母后父王喜歡他,今後你也會更喜歡他,姬霄注定是他的手下敗將。」

  雖然知道扶搖有問題,但這內容還真是有趣,就知道把他們兄弟倆關在一起有驚喜,還真沒讓她失望。

  謝明瑤看了一眼後宮的方向,問她:「那你還看到別人進去了嗎?」

  扶搖一怔:「還有???」

  哦,這就是沒看見玄度了,也好,不要打草驚蛇。

  想到那一縷神魂其實是最大的惡念,那對方想做什麼謝明瑤也非常清楚了。

  無非就是搞事情。

  很巧,她也喜歡搞事情。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會扶搖,謝明瑤伸了個懶腰說:「打了一場也沒休息幾天,我累了,不與你多待,先走了。」

  她轉身要走,扶搖卻步步緊跟。

  「跟著我做什麼?」謝明瑤腳步不停地問。

  扶搖猶猶豫豫道:「我也,也累了。」

  「然後呢?」

  「這裡太大了,我一人睡很怕。」

  「所以?」謝明瑤停下看她。

  扶搖拉住她的手,弱弱道:「我們一起睡吧?」

  她們並非沒有一起睡過,之前在南獄外住客棧就一個房間,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扶搖殼子裡可不是原來那個了。

  不過謝明瑤還是溫柔笑道:「好啊,這有什麼,走,一起睡。」

  她反手牽住對方,手指扣著她的脈門,能感覺到對方一瞬間的不適,但還是很快調整好了。

  謝明瑤嘴角笑意加深,一路拉著扶搖回寢殿,直到一起躺在床上,她都在笑。

  扶搖覺得她笑得很奇怪,眼底劃過一絲什麼別的情緒,再想離開是不可能的,只能躺在這。

  謝明瑤很快就睡著了,氣息穩定,眼睛閉著,扶搖跟她一起閉著眼,許久之後才慢慢睜開。

  她動作很輕地撐起身子,仔細去看睡著的謝明瑤,看著她的臉龐,記憶裡滿是在昆侖的密室也好,寢殿也好,見過的一幕又一幕。

  這個女子睡了昆侖道尊,還睡了一次又一次,真是……

  想想就讓人興奮不已。

  「扶搖」靠近了一些,視線落在熟睡女子的唇瓣之上,就是這麼一張嘴,開開合合就把昆侖道尊耍得團團轉,讓對方傾心以待,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緩緩靠近,試圖去嘗嘗那個味道,惡念是感覺不到感情的,但它有破壞欲,有好奇,它想利用她,想嘗試新東西,所以才走了這樣一條路,但它注定不會成功。

  在碰到她唇瓣的一瞬間,謝明瑤倏地睜開眼皺著眉說:「對不起,實在有點噁心,裝不下去了。」

  她一手掐住「扶搖」的脖子,對著殿外喊:「佛子何在?」

  玄度很快出現,就好像時刻都在這裡一樣。

  一見到玄度,「扶搖」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她掙扎著想要逃跑卻失敗了,謝明瑤按住她的天靈蓋,問玄度:「那東西就在我家扶搖身上,對吧?」

  玄度點頭。

  「怎麼弄出去啊?」謝明瑤表情不太好看,「它用扶搖的身體做這些事,真的挺煩人的,我都想殺了它了。」

  它若毀了,那佛子就永遠變不成完整的佛子了,所以玄度不可能容許。

  他快步上前道:「交給貧僧即可。」

  不等謝明瑤回復他便開始施法,淡淡的金線般的光從扶搖身體裡絲絲縷縷滲出來,謝明瑤正看得認真,就見魔兵急匆匆闖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魔兵氣喘籲籲地跌倒在地。

  謝明瑤皺眉道:「做什麼慌慌張張的?」

  魔兵指著外面結結巴巴道:「完、完了!昆侖道尊打進來了!」

  謝明瑤一怔,當即放開扶搖下了床榻:「你說什麼?」她拉住那魔兵,「檀冰來了?」

  魔兵很不理解,昆侖道尊打過來了,殺神一般,怎麼魔尊好像還很高興??

  「是,已經打進宮來了!」

  沒有魔尊在,他們是真攔不住道尊,幾位長老都已經掛了彩,他能不慌慌張張嗎?

  謝明瑤立刻拋開他:「這裡交給佛子,我要去找我的小寶貝兒了。」

  佛子沒有回音,但肯定是不反對的,謝明瑤興沖沖離開,那金線絲絲縷縷回到玄度體內,惡念歸來的一瞬間,玄度努力去適應,但多少還是會有些受影響。

  他看見了一些屬於惡念的記憶,有幾千年前的,也有最近的。

  包括昆侖山上,溶雪宮裡,那徹夜的纏綿。

  以身飼魔的……從來不是什麼佛子,一直都是昆侖的道尊。

  南獄魔宮大殿裡,檀冰道袍染血,神色冰冷,降魔劍迸發刺目的寒光,殺氣迫得周圍魔修沒有一個敢靠近。

  南獄大長老們一個個都重傷倒地,奄奄一息等著魔尊前來相救。

  魔尊的確很快就來了,他們馬上就要得救,那該死的道尊也立刻就會受到懲罰!

  他們還沒興奮一秒鐘,就見他們的魔尊滿臉喜色地奔向了那殺神。

  「師尊!!~」

  謝明瑤喊得搖曳溫柔,這聲音像一道雷般,驚醒了沉浸在殺意裡的檀冰。

  他抬眸望向她,她像黑色的蝴蝶一樣奔過來,直接撲到了他身上。

  滾燙,灼得他很疼,但很熟悉。

  「你終於來了。」謝明瑤仰起頭笑著問他,「你是來嫁我的嗎?」

  檀冰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倒是吐了一口血。

  一口在昆侖就開始憋,到這裡終於吐出來的血。

  謝明瑤緊張起來,扶住他擰眉對周圍道:「全都退下!」

  ???什麼??

  退下?

  他們都做好大戰準備了,現在退下?

  眾人不知是不是聽錯了,謝明瑤懶得再重復,直接揚手把人全都給推出去了,包括重傷的長老們。

  殿內只剩下檀冰和她,謝明瑤抱著他的腰為他療傷:「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她臉色難看地問,「你內傷怎麼這樣重?誰幹的?」

  檀冰盯著她,薄唇帶血,沙啞低沉道:「你。」

  「我??」謝明瑤愣住了,「我何時將你傷得如此重了?」

  檀冰眼神憂鬱,聲線艱澀:「你與姬霄……」他好像實在說不下去了,又吐了一口血,謝明瑤多聰明啊,他就這麼簡短四個字,她就知道為何了。

  怕是誤會了,以為她和姬霄有什麼。

  謝明瑤這才想到,自己那樣安排姬恪姬霄,真的很惹人誤會,雖然她沒那個念頭,但……

  「你這是……」謝明瑤一邊替他擦掉嘴角的血跡一邊說,「被我氣的?」

  檀冰大概覺得屈辱羞恥,聞言立刻掙開了她,背過身去,脊背依舊挺拔,卻莫名有些破碎感。

  謝明瑤覺得很棘手,她從來沒覺得什麼事情如此棘手過,她乾巴巴解釋:「你可不要聽風就是雨,姬霄是因為當初他拿姬妾的位置羞辱過我,所以我才那樣安排他,意在羞辱他。你若不喜歡,我把他丟到別處就是了。」

  稍頓,她覺得有必要補充一下:「至於其他人,也是你們昆侖送來的,我可沒要,我要的自始至終就是一個……」

  你。

  最後一個字沒說出來,說出來好像就跟表白一樣,謝明瑤特別不舒服,她沒做過這種事,發覺有這個傾向之後就閉嘴了。

  但其實她那些話已經夠了。

  檀冰轉過了身,垂眸看著自我糾結的姑娘,平復呼吸低低道:「你在解釋?」

  她的確在解釋。

  這是肯定的。

  她不能否認,但她也不想承認,乾脆什麼也不說。

  檀冰將她的沉默當做默認,他往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溫柔地將她的頭抬起來。

  「為何向我解釋。」他氣息很輕,聲音也就很輕,明明沒什麼音量,卻聽得謝明瑤心上癢癢。

  「謝明瑤。」他喚她,問她,「為何向我解釋?」

  謝明瑤唇瓣動了動,還是沒勇氣說出那些話,她緊張,無措,渾身難受,想推開他,下一秒卻被抱住。

  他好像不過幾天就又瘦了好多,低下頭來將臉埋在她頸間,帶著不易察覺委屈之色的冷清聲音悶悶道:「我很生氣。」

  他強調重復著:「真的很生氣。」

  ……嗯,感受到了,氣性是真的大,都把自己氣出內傷了,可能來之前都想到怎麼興師問罪了,但到了這裡,其實根本沒做什麼。

  她不過幾句話,他就一點兒都不氣了。

  這樣變化之快,倒讓他之前的氣憤顯得十分不堪。

  檀冰不想面對她,就一直這樣抱著她,將臉藏在她頸間,周圍雖然沒有人,可一隻黑龍卻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

  黑龍忍不住將眼睛埋進土裡,真辣眼睛,堂堂道尊,方才那般威武殺神般的一個人,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伊人的鳥兒,這差別,它這條老龍都看不下去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謝明瑤平復情緒之後就扣著他的腰問,「你是不是來嫁我的?」

  他不想面對她,她偏要看他的臉,後撤身子逼得他與自己對視。

  他眼睛很紅,不是妖化的紅,是真正的紅了眼睛。

  謝明瑤看得心頭一跳,有點不想逼他了,但他薄唇微啟,似乎要回答。

  她心跳加速地等著,還沒等到他出聲,先等到一道黑影猶猶豫豫稟報道:「尊上恕罪,屬下不想打擾您的,但……後宮裡,姬霄與姬恪打得難解難分,已然將您結界裡的一切都毀掉了。」

  稍頓,那黑影道:「兩人都是您新收的面首,姬恪實力不如姬霄,已經快被打死了,您……不去看看嗎?」

  謝明瑤:「……」

  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看!看看檀冰那眼神!她真的沒做過什麼啊!天地良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08:37 PM

第六十七章

  謝明瑤把姬恪和姬霄關在一起是為了看熱鬧,但也沒想要他們鬧出人命,眼下檀冰也來了,她便主動拉住他的手說:「走,一起去看熱鬧。」

  檀冰站在那不肯動,謝明瑤知道他還在不高興,真不知道那麼小一隻兔子怎麼氣性那麼大,她轉轉眼珠,踮起腳尖果斷在他臉頰上啵了一下,來稟報的黑影看得清清楚楚,覺得自己要麼是眼睛瞎了,要麼就是腦子壞掉了。

  他怎麼看見魔尊光明正大地親了道尊一口,親得十分自然,道尊也十分受用?

  這人剛才好像還要把他們南獄翻過來,現在白玉一般的臉上都泛起緋色了,這是在羞澀嗎?

  饒是玩得比較花的魔修都有點扛不住了,要麼說人家能當魔尊他卻當不了呢,人家連道尊都敢上,可惜他連晴月宗的大師姐都不敢調戲!

  「好了別氣了,我不過是同他們玩玩,你不高興就將他們關到別處便是。」

  謝明瑤拉著檀冰走,檀冰亦步亦趨地跟著,聽她慢悠悠道:「再說這也不是我要的,都是你們昆侖送來的,你要生氣也該找他們呀。」

  都不用檀冰興師問罪,昆侖眾人現在已經開始自我問罪了。

  一群道士圍坐在一起,聽著宗門送來的最新消息,各個面如死灰。

  「……想不到這最後,竟然還是要道尊出面。」扶微道長痛心道,「我等真是太沒用了,道尊還有傷在身,都不知道是否養好了,卻要在這個時刻為我們出頭……」

  「道尊大約是知道我們送了人進南獄才殺入南獄的。」清輝長老嚴肅道,「他一定是想將人救出來,道尊清風明月,是最乾淨慈悲的一個人,肯定不屑於我們這種拖延手段。若非要人以身飼魔,他大概寧願是自己。」

  「為何魔尊非得找上我們的道尊,這都是造得什麼孽,聽說道尊已將南獄長老們打成重傷,你們說我們若現在率人再次嘗試攻入,會不會成功?」

  外圍的其他宗門插嘴提醒:「這位長老莫不是忘了,上次大戰南獄沒出什麼魔兵,幾乎只是那妖女和魔龍在對付我們。」

  「……」需要你提醒嗎?他只是試探問問,難不成真要他們什麼都不做,等著道尊的消息嗎?

  也不知是誰小聲冒出一句:「那魔尊不是要道尊嫁入南獄嗎?道尊不會真那麼做吧?那豈不是太……太……」

  他沒太出個所以然來,但意思很明顯了,覺得太不堪入目了,有傷顏面。

  站在他身旁的昆侖弟子聞言,立刻擲地有聲地指責道:「你懂什麼!道尊這才是真正的以身飼魔!佛子與姬恪皇子去了也根本無用,不過是送死罷了!為了天下蒼生,道尊不惜犧牲小我成全大我,這是何等的境界!他為了爾等連尊嚴和體面都不要了,爾等竟還有指摘??他那般的境界,貧道身為昆侖弟子唯有感動爾!貧道一輩子以身為昆侖弟子為榮!」

  說到最後,這年輕道士潸然淚下,那般堅定不移的信任與崇敬感染了旁人,大家都唏噓不已,完全忘記了前面那人的非議,都在為道尊的偉大感慨。

  扶微道長看著這一幕也是老淚縱橫,真不愧是我昆侖弟子,太明事理了!這一番話說到了他心坎裡,可他還是很難過。

  「是我等無用。」扶微道長內疚道,「不行,我們要盡快將傷養好,若道尊需要我們,我們要第一時間前去相助。」他重振旗鼓,「貧道相信以道尊的實力,一定可以如前任道尊一樣拿下魔尊謝明瑤!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到時候我們只需替道尊收好尾,重整天下便是!」

  他們也算是經歷過一次的人了,雖然年代久遠了,但還算有點經驗。

  這個時候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這麼幹。

  南獄裡,謝明瑤並不知道外面的人都等著她和魔尊丹皙一個下場——被道尊弄死。

  她正挽著檀冰的手臂,讓他看姬霄和姬恪兩兄弟的慘狀。

  「那姬恪看起來修為差了姬霄不少,竟然也可以將他傷成這樣。」

  謝明瑤驚訝地望著倒在碎石裡的姬霄,他形容狼狽,哪裡還有過去半分的從容,一雙漆黑魔化的眸子緊盯著結界外的她和檀冰,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們估計死去活來好幾次了。

  「我這是看錯了嗎?」姬霄到底還算是勝者,還有力氣出言諷刺,「這不是昆侖道尊嗎?何等風姿卓絕高高在上的道尊啊,怎麼與魔修勾肩搭背?」

  都不用檀冰開口,謝明瑤直接回答了他:「怎麼,你嫉妒啊?」她笑起來,「也對,把你丟在這裡這麼久都沒來看一眼,你一定很寂寞吧?說來你弟弟的確比你討人喜歡多了,至少說話不惹我厭煩,而你麼……每一個字都令我厭惡。」

  她挽著檀冰,語氣悠揚:「他就是昆侖道尊啊,那又如何?昆侖道尊就不是男人了嗎?不能有喜歡的人嗎?他喜歡我,偏要與我在一起,不管我是什麼都無所謂,氣不氣?沒人為你如此吧?是不是快要氣死了?」

  姬霄是真的快氣死了。

  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把自己氣死,還好最後閉了閉眼,在心裡勸說了自己好幾次之後,衡量了一下處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該低頭的時候……低頭就是了。

  「……是。我很生氣。我也很嫉妒。」姬霄努力站起來,拂去身上的髒污,理了理髮冠道,「你迎我入後宮,說我今後便是這裡的老大,那道尊便是要進來,也是後來者。」

  他勸說了自己之後,是真的能屈能伸,都開始自得其樂了:「那現在,他是不是該叫我一聲哥哥?」

  「……」謝明瑤嘴角抽了一下,不難理解姬霄在想什麼,但真的不必,非常不必,實在不必。

  「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現在就把他從這裡弄出去。」她安撫了檀冰一句就要將姬霄弄走,姬霄早就想走了,這樣也算達到目的了。

  他甚至還有點高興,想來放開點也沒錯,說那些話雖然顯得自己沒尊嚴,可謝明瑤也為難啊!看她難受他真是太高興了,高興得臉上都是笑意,看得謝明瑤牙癢癢。

  她正想動手解開結界,就見檀冰按下了她的手。

  「怎麼了?」她抬眸問。

  檀冰直視姬霄,看他那副以正室自居的模樣,冷冰冰道:「我來。」

  謝明瑤緩緩睜大了一點眼睛,他來?他要這麼做?有點無措,又有點……期待?

  檀冰放開她的手臂主動走到結界前,沒費太大力氣就把結界解開了。

  想來他與謝明瑤實力大約五五開,不真的打起來,應該也分不出什麼勝負。

  他跨入殿內,身上道袍隨著心中默唸法訣而變得纖塵不染,髮髻與道冠哪怕打鬥過也依然規整,長過臀線的墨髮混著雪色的髮帶飄逸搖曳,當真是仙姿玉骨,和他們魔不同。

  姬霄忽然不舒服起來,低頭看看自己狼狽的模樣,想用個法訣都靈力乾涸。

  該死的姬恪,這輩子活著就為了跟他作對。

  「你讓本尊叫你什麼?」檀冰的聲音冷清飄渺,姬霄想回復,卻發現出不了聲。

  他眯眼看著檀冰,檀冰走到他身前,不過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便再次跌倒還吐了血。

  ……真的很想罵髒話,但出不了聲,真特麼煩。

  姬霄陰鷙地盯著檀冰,檀冰彎下腰來,傳音入耳道:「你拿什麼同我爭?」

  姬霄一怔。

  「相貌,修為,什麼都好,你拿什麼同我爭?」

  姬霄瞪大眼睛。

  「即便不提這些,你也爭不過我。」

  ……請教??

  「她不單是她自己,不單是魔尊,她還是……」

  檀冰沒開口,這傳音越發私密起來,刺得姬霄耳朵疼。

  「她還是我孩子的母親。」

  ???

  什麼玩意兒??

  姬霄難以置信地跳了起來,指著檀冰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快要憋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居然連孩子都搞出來了?你們正道玩得這麼花嗎???

  「你爭不過我的。」檀冰抬起手輕而易舉按在姬霄頭上,於是姬霄什麼胡思亂想都沒了,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

  我爭不過他。

  我爭不過他。

  「可以了。」

  一切結束,檀冰冷淡地收回手,仔細拿絲帕擦了擦,才重新回到謝明瑤身邊。

  「你和他說了什麼,他怎麼好像傻了?」她好奇地問。

  「沒什麼。」檀冰雲淡風輕道,「大約他覺得擔不起我一聲『哥哥』,將自己嚇傻了。」

  「……」你要這麼說,那也行吧。

  「來人,將他帶走,關去……」想起自己在書裡最後的結局,謝明瑤淡淡道,「送他去魔窟,找人看著點兒,別叫他死了。」

  先讓人去試驗一下那裡什麼情況,回頭她還得親自去看看,那是書裡一切終結的地方,或許也是她可以重回現代的地方。

  她之前在昆侖那麼久都沒回到自己的世界,那契機便應該不在昆侖,不是起點,說不定就是終點。

  安排好了姬霄,奄奄一息的姬恪終於醒了過來,瞧見謝明瑤的一瞬間還有些欣喜,但很快他就高興不起來了。

  ?那是誰?道尊?他是被他哥打傻了?居然看見道尊了?

  使勁揉了揉眼睛,發覺那冷冰冰美得不似真人的道尊真的還在,他當時心裡便轉開了。

  謝明瑤本來要的就是道尊,道尊現在來了,該不會是為了……把他和佛子換回去?

  佛子大概願意回去,可他是真的不想回去。

  他還想讓謝明瑤幫他幹掉師無音,奪回韶山。

  好不容易解決兄長這個麻煩,怎麼又來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飛快思索後,姬恪冷靜下來,擺出稍顯柔弱惹憐的模樣,步履蹣跚地走到謝明瑤面前,眼神溫柔語氣沙啞道:「抱歉,是恪的錯,惹了兄長不快,毀了尊上的宮殿。」

  謝明瑤剛想說沒關係,你馬上就可以離開了,她玩夠了,但姬恪比她開口更快。

  他竟然壯著膽子朝她伸出手,想拉住她,在即將碰到的一瞬間被檀冰冰寒的靈力擊退。

  他臉色一白,弱不禁風地捂著心口退開,有些受傷道:「恪只是一時脫力,想借尊上站穩,尊上若不願,恪不會勉強。」

  謝明瑤:「……」和我其實沒什麼關係。

  「不過……」很快姬恪終於面向了檀冰,在開口之前又看了一眼謝明瑤,那眼神特別深情,好像他們真有一腿一樣,「雖只在法會上遠遠見過道尊一眼,在下也對道尊十分仰慕尊崇,道尊心懷慈悲,仁善至極,定是來南獄交換在下與佛子的吧?」

  「你這點倒是聰明。」謝明瑤懶得再和他廢話了,急匆匆道,「所以你快走吧,順便帶著佛子一塊兒走。」

  哪知姬恪說:「不,我不走。」他堅定道,「我不會走的,我說過不離開便絕不會離開。」

  他認真地看著謝明瑤:「我是心甘情願來侍奉尊上,尊上也接納了我,怎麼道尊一來,尊上便不要我了?」

  謝明瑤深吸一口氣。

  麻煩,男人果然麻煩。

  「道尊,我不是被逼的。」姬恪又去招惹檀冰,殊不知檀冰已經忍耐到了極點,就快爆發了。

  「我是自願來的。」姬恪一臉鄭重,「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會離開尊上,我心甘情願做她的面首,道尊不必為我擔憂,若道尊一定要帶誰離開,可去帶走佛子。」

  檀冰沉默了許久,已經受夠了。

  他廣袖下的手緊緊握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你不肯走?」他語氣冷得刺骨,但姬恪也不是花架子,能和姬霄鬥那麼久,他還是很豁得出去的。

  「我不走。」姬恪望向謝明瑤,表明心意道,「我是尊上的面首,我不離開這裡。」

  謝明瑤冷靜下來,後撤幾步,朝姬恪抱拳:「保重。」

  姬恪一怔:「什……」

  「麼」字還沒說出來,姬恪便被扼住咽喉,而那隻冰冷的手,恰恰來自他以為最不會對他動手的檀冰。

  姬恪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檀冰,支支吾吾問著「為什麼」。

  檀冰先是看了一眼謝明瑤,謝明瑤一攤手,置身事外,他冷淡地收回目光,掐著姬恪便走。

  姬恪被掐著脖子一路帶回了正道聚集的地方,直接從天上扔進了人群。

  被人勉強接住,姬恪還有點懵逼,他仰頭呆滯地看著天上,檀冰御劍而立,風吹得他道袍錚錚作響。

  「沒人可以留在南獄。」他冷冰冰地宣佈,「除了本尊。」

  他也沒詳細說什麼意思便直接又回去了,姬恪就這麼被排除在外,身上還有姬霄打的重傷,本想借此討謝明瑤憐惜的,誰知……

  他爬起來還想回南獄,但被人群按住了。

  「既道尊意已決,皇子殿下便不要堅持了!」那正道弟子語重心長道,「總要有人犧牲,但也不能全部犧牲,道尊已然承擔了所有,你與佛子……便安心等待吧!」

  姬恪倒吸一口氣,差點沒被氣死,好傢伙,他直接好傢伙。

  這年頭賣屁股都不好賣了,市場就這麼緊俏嗎??

  南獄裡,謝明瑤以為要等檀冰一會兒,誰知他很快就回來了。

  她剛想開口說話就被人橫抱而起,她驚呼一聲抱住他的脖子:「幹什麼呀?」

  檀冰一言不發,只是臉色難看得很,她知道大約是姬恪刺激到他了,可別人上趕著,她也沒辦法,她自己可是什麼都沒做也沒說。

  就這麼被他抱著,他也不熟悉南獄魔宮,乾脆直接回了正殿,將謝明瑤放到金色的龍椅上。

  龍椅很寬大,她小小一個姑娘坐著還有很大的空餘,檀冰不等她坐穩,便扣著她的後腦壓下去。

  「嗯……」謝明瑤低吟一聲,眼神揶揄地看著情緒在崩潰邊緣的男人,低低道,「師尊渾身上下都是酸味,可真是熏死我了。」

  檀冰不說話,但低著頭在她頸間親吻,謝明瑤呼吸亂了,緊緊抱著他說:「姬恪自己樂意可不關我的事,我沒在意他,也沒動過他。」

  「我知道。」他終於說話了,呼吸也有點亂,「我聞得到。」

  她有沒有旁人,他聞得到。

  謝明瑤笑了,托著他的臉起來,仔細看著問:「那我心裡怎麼想,你聞得到嗎?」

  檀冰看著她,呼吸穩定下來才說:「你心裡如何想,我從始至終都不明白。」

  「大約以後也不會明白。」他聲音變得很輕,「但我知道,你肯定沒在意過別人。」

  謝明瑤感興趣地問:「為何如此肯定?」

  「因為。」檀冰緩緩直起身,氣息有些落寞,「便是對我,你也從未真的在意過。」

  他好像突然沉靜下來,脊背挺直地坐在一旁,不再看她也不再說話。

  謝明瑤沉默了一會,起身跨坐到他腿上,按著他的肩膀問:「你這樣認為?」

  這個姿勢不太和諧,還是在空曠的大殿上,非常有禁忌感。

  檀冰身子更僵硬了,眼睫翕動地看著她沒說話。

  「你覺得我不在意他們,這是對的。」謝明瑤抬手輕撫過他的臉,她的手好熱啊,熱得檀冰心裡煎熬不已,每次劃過面頰都是一道淡淡的紅痕,但他不想躲開。

  他微微閉上眼,屏住呼吸,耳尖和臉頰泛起緋色,不知道的肯定要疑惑他們在做什麼別的。

  謝明瑤就這樣輕輕撫著他,他焦躁自我懷疑的情緒一點點消失,整個人都顯得靜謐下來。

  他側過頭輕輕咬了一下她的手指,謝明瑤少時養兔子還查過資料,知道輕咬這個動作在兔子的世界裡,意思大概就是——好了,我已經足夠了。

  他在告訴她,他滿足了,她可以停下了,但她卻像著了魔一樣,一點點撫過他的頸項,撫過他的喉結,輕輕拉開他的衣帶,看著他不斷起伏的精瘦胸膛。

  他的肌肉很漂亮,薄薄的一層,肌膚如玉似雪,她手指劃過的地方,都會帶起淡淡的紅痕。

  「疼嗎?」她輕聲問。

  「……不疼。」

  「那熱嗎?」

  「……嗯。」

  謝明瑤眨了眨眼,俯下身去,檀冰很快雙手緊緊抓住龍椅的扶手,揚起下巴窒息了一般。

  「師尊還是那麼甜。」

  模糊的聲音傳來,檀冰腦子混沌,電光火石的時候,突然發覺殿內有人,他猛地望過去,佛子玄度站在邊緣的位置靜靜看著這邊,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倏地將謝明瑤攬入懷中,兩人緊緊相貼,她舔舔嘴唇想親他,卻聽他說:「有人在。」

  謝明瑤一怔,回眸望去,也是這時才發現了玄度。

  玄度的頭髮已經不見了,人也不是少年模樣,看起來是弱冠之年了。

  他周身氣息不似之前純淨,但依然穩定祥和,應該是融合完畢了。

  謝明瑤也沒從檀冰身上下去,只靠在他懷裡問:「扶搖如何了?」

  玄度開口說:「睡上七七四十九天,便會恢復如初。」

  謝明瑤點頭:「那你可以走了。若她七七四十九天之後還沒好,我會再去普懷寺抓你的。」

  玄度緘默片刻說:「既然如此,便不必尊上勞煩了。」

  「?」

  「貧僧留在此處,七七四十九天後再走。」他說完便念了佛號離開,謝明瑤都來不及拒絕。

  「……這南獄最近倒是成香餑餑了。」謝明瑤好笑道,「怎麼什麼人來了都不想走?」

  她還在想檀冰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吃醋,她才把他哄好,要是又氣炸毛就不好了。

  但她好像多慮了。

  面對姬恪也好,姬霄也好,檀冰都可以自己處理和調解。

  但玄度不太一樣。

  如其他人想的一樣,在檀冰看來,他們是相似的類型。

  如果謝明瑤不是真心對他,只是一時興起,只是喜歡他這個類型,那玄度遲早也會被她看中。

  對於玄度,檀冰有濃濃的危機感。

  他忽然緊緊抱住謝明瑤,低頭咬住了她裸露的肩膀。

  謝明瑤嘶了一聲,問他:「不會燒到你的嘴唇嗎?」

  其實是很炙熱的,很難受,但檀冰不肯鬆開。

  「怎麼了?」她低柔地問,「發什麼瘋呀?」

  檀冰一點點鬆開,看著她肩膀上淡淡的齒痕,就好像給她蓋了章一樣。

  「我喜歡你。」他突然說。

  謝明瑤一怔,沒有像過去那樣即刻回答,過了一會才說:「喜歡……那又怎麼樣呢。」

  「不能怎樣,但還是喜歡。」他看著她,不閃不避,言詞直接。

  謝明瑤片刻後說:「如果我還是說我不會喜歡你,你喜歡我也無用呢?」

  檀冰沉默了一會,固執地紅著眼睛道:「無用,也喜歡。」

  那樣清靈出塵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道長,用冰冷的語氣固執地說著喜歡,謝明瑤心底動蕩。

  這次她再也沒閃躲,沒忽略,她知道她可能大概,她不止是思念他,她也是有心的,她的心還沒死得徹底,還是終有一天,會為某個特定的人顫動的。

  「這麼喜歡我啊?」謝明瑤捧住他的臉,感受著他身體的變化,垂下眼說,「那就讓我盡興。」

  檀冰怔了一下,不確定她的意思。

  「若我盡興,就告訴你我是怎麼想的。」她在他耳邊,咬著他耳垂說。

  檀冰赧然得面紅耳赤,那樣被動的一個人,想要都不肯主動還要誘騙的一個人,現在卻主動解開兩人的衣袍,以如此曖昧的姿態親密無間。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謝明瑤一直看著他,那一刻她甚至看不到什麼曖昧和污穢,她甚至覺得,啊,這是神在普渡眾生。

  「……」檀冰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在她唇齒間喃喃道,「我會讓你盡興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10:26 PM

第六十八章

  檀冰好像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睜不開眼,也動彈不得,這讓他非常緊張,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無措了,回想起幼年的遭遇,他懼怕得渾身是汗,正想拼盡全力醒過來,突然見到了黑暗中的一縷火光。

  他怔怔地望著火光,不自覺地跟著過去,在火光消失的地方,黑暗跟著消失,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

  真的很陌生,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不是他見過的任何場景,陌生的人,陌生的打扮,陌生的建築,甚至還有飛快奔馳而過的東西——他不知道叫什麼,他很少害怕,少時被關起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他屏住呼吸,不想讓人發現自己,隨後便發現,哪怕他不隱藏,路過的人也看不見他。

  他有些茫然,為何會夢到這些?這毫無緣由,正思索間,他看見了謝明瑤。

  雖然穿著打扮不一樣,但只要看見一眼,就知道那肯定是謝明瑤。

  她的頭髮短了許多,只到肩膀下面一點,穿著有傷風化的單薄衣裙,就這麼大大方方走在人群之中。

  她周圍跟著好幾個人,有男有女,女子都如她一般衣著單薄,男子衣裳雖然不單薄卻也很奇怪,他們看她的眼神都帶著直白的傾慕,檀冰忍不住上前想喊住她,卻發不出聲音。

  很快,畫面變換,他又回到了黑暗之中,眼神呆滯地站在那,也失去了第一次強烈想要醒來的欲望,滿腦子都在想方才那一幕到底是哪裡,到底是何意,謝明瑤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踉蹌了一下,跌坐在黑暗的角落裡,雙臂抱膝靜靜看著前方,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沉沉失去了意識,再清醒過來時,已經是在南獄的另一天。

  他人躺在魔尊的寢殿裡,之前變成兔子時來過,只是不太熟悉。

  周圍都是謝明瑤的氣息,他伸手去身側卻空空如也。

  心裡一慌,冷清出塵的道長立刻起身查看,發現這裡只有他一個,謝明瑤不在。

  他不顧衣衫不整,下了床榻四處尋找,這可不是在夢裡,他有足夠的能力將魔宮翻一遍,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氣勢極強地嚇退了不少婢女,最後還是一個魔兵鼓起勇氣說:「道尊,尊上只是暫時離開,她走之前囑咐過,讓您若醒了就好好休息,安心等她便是。」

  檀冰停下腳步,廣袖寬袍灑落間側過身來,清清冷冷地問:「她在哪?」

  不等魔兵回答,他忽然想起她手腕上自己的印記,立刻用了靈力去尋。

  也就在那一瞬間,謝明瑤有了感應。

  她其實也沒走遠,就還在魔宮裡——她在南獄的魔窟。

  魔窟是原書裡她死掉的地方,她以前不樂意來,是因為實力不允許,現在不擔心了。

  把姬霄丟在這裡也一整夜了,她也想看看他現在什麼模樣,好對魔窟內部有一些瞭解。

  進來的時候就聞到濃重的臭味和血腥味,還有炙熱的岩漿燒灼的感覺,謝明瑤一點都不討厭這種燒灼,她甚至覺得很舒服,閉上眼睛享受了好一會才繼續往裡面走。

  與她不同,姬霄對這熱度厭惡極了,身上的衣袍若不是昂貴法衣可能早就被燒得衣不蔽體了,即便是好東西,現在也出現了絲絲殘破,比之前和姬恪打完時還狼狽。

  「你來做什麼。」姬霄靠在石壁上冷笑,「來看我的笑話嗎?」

  謝明瑤仔細打量姬霄,他身上傷勢很重,臉上手上都是血污,衣袍也髒了,這一夜應當過得很不好。

  「看笑話只是順帶。」她走過來蹲在他面前,「主要目的還是來問問前任魔尊對這裡瞭解多少。」

  姬霄充滿恨意地瞪著她:「想讓我告訴你?」

  謝明瑤笑著說:「是啊,你會說嗎?」

  「做夢吧。」姬霄諷刺笑道,「你憑什麼認為你如此待我,我還會告訴你?」

  謝明瑤輕聲問:「那這樣呢?」她沒有任何預兆地化出一條鞭子,起身使勁抽了他一下。

  姬霄當即悶哼一聲,瞪著她的眼神更陰鷙了。

  「瞪我有什麼用呢?我也不太習慣用這種方式去處理不識時務的人,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這樣,我也很苦惱啊,我不想打人的。」謝明瑤難受地說,「你不要逼我嘛。」

  姬霄咬牙道:「我當初怎會帶你進南獄,真是瘋了。」

  「所以,你對這裡瞭解多少?」她又揚起了鞭子。

  姬霄閉上眼睛等著疼痛來襲,他其實沒那麼怕疼,他從小體弱多病,日日喝藥,如今一直沒藥可喝,身體狀態早就不好了。

  疼?她以為他怕疼嗎?

  他若屈服,也只是因為還想東山再起罷了。

  緩緩睜開眼,姬霄看著謝明瑤冷聲問:「打啊,怎麼不打了?」

  謝明瑤理都沒理他,自己往裡面走,背影窈窕纖細,是真的看不出她心裡裝著那樣狂妄的念頭。

  姬霄突然起了殺意,若將她推下魔窟,是不是就能撥亂反正了?

  他強忍著疼站起來,屏住呼吸靠近她,她好似沒有發覺,站在深淵邊緣往裡看,還彎了一點腰。

  姬霄覺得機會就在這裡了,猛地上前用盡最後的靈力推她,卻被她輕而易舉躲開,耳邊響起一道輕快愉悅的笑聲,隨後他的身子便因慣性甩了出去,整個人開始下墜。

  下墜……

  他自己掉下來了。

  姬霄想上去,但他已經沒有靈力了,他睜大眼睛望向崖邊,謝明瑤輕飄飄將鞭子甩下來,他拼盡全力拽住。

  哢噠,人卡在一半,底下是灼熱黑暗的氣息,好似隨時會有魔物上來吃了他。

  「這麼熱情想替我下去試試啊?」謝明瑤懶洋洋道,「那我也不好推辭,不如再送你一程?」

  姬霄哪裡還顧得了其他,當即道:「謝明瑤,別鬆手!」

  「哦?」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姬霄咬牙道,「魔窟在南獄建立之前便存在,一直以來都是懲戒有罪者的地方,我對這裡的瞭解也不多。」

  「不多也是有點兒的,說來聽聽。」謝明瑤側坐在崖邊,漫不經心地吩咐。

  姬霄努力朝上看,眼睛都被灼燒得睜不開了:「我只知道魔尊丹皙的一身魔功就是在這裡修煉出來的。」

  「是嗎?」謝明瑤有點興致了,「她掉下過魔窟?」

  「是。」姬霄緊迫道,「魔尊丹皙是人魔混血,出生便不為兩族所容,後被人故意丟下魔窟,人人都以為她會灰飛煙滅,但沒想到幾年後她不但活著出來了,還殺了當時的魔尊。」

  謝明瑤更深地去看深淵之低,沉思道:「也就是說,這底下可能別有洞天。」

  姬霄忍無可忍:「是,我都告訴你了,還不拉我上去。」

  「我不喜歡你對我的態度。」謝明瑤稍稍拉了一點,姬霄還沒鬆口氣,就聽她說,「你是階下囚,人又不傻,怎麼一直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幾次三番冒犯我,還在檀冰面前言詞挑釁,我很生氣的。」

  姬霄眼睛瞪大,距離近了,他看清了她嫵媚懶散,眨眼間決定人生死的孤高姿態——這個時候他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其實不願意承認也得承認,謝明瑤看起來比他更適合魔尊這個位置。

  「沒人可以那般對待檀冰,除了我。」謝明瑤將鞭子扯上來,姬霄摔到地上,疼的骨頭碎裂,卻劫後餘生地鬆了口氣。

  黑色的裙擺劃過面頰,姬霄慢慢望去,看見謝明瑤居高臨下的漂亮臉龐。

  「你那般冒犯他,今日我便要替他討回來。」

  她說得不容置喙,可姬霄只覺得可笑。

  檀冰還需要她幫忙討回?他當時就自己討回來了,他腦子到現在還亂七八糟的。

  「謝明瑤。」姬霄勉強撐起身子,闔了闔眼道,「你喜歡他?喜歡那個臭道士?」

  「說誰臭道士呢?」謝明瑤又抽了他一鞭子,「他比你們香多了。」

  姬霄疼得咬牙,但忍耐著不出聲。

  他仰頭看著她,突然做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想不到會做的舉動。

  「我當真比不過他嗎?」他突然抱住了她的腿,謝明瑤一怔,訝異地望著他。

  「你對南獄有企圖,不單單是想做魔尊那麼簡單吧?你想知道魔窟裡的秘密,你想做什麼?」他在問,卻不需要回答,他惡劣和古怪地笑起來,「若我說,我可以下去替你一探究竟呢?」

  「什麼?」謝明瑤彎腰和他對視,「你願意下去?」

  「是。」姬霄果斷道,「我可以替你去搞清楚一切,但你要為我療傷,至少讓我有可以自保的能力。我翻不出你的手掌心,逃不掉的,你應當很清楚。」

  謝明瑤的確想找個人下去看看,危險的地方她是不會直接下去的,姬霄的提議不錯,但是……

  看她還猶豫,姬霄閉了閉眼道:「你找不出第二個人選了,那些人要麼不可能願意,要麼沒有能力,要麼可能有所隱瞞。」稍頓,他輕蔑道,「或許你可以去問問道尊,他若是願意也是可以的,可他做得到如此嗎?他捨得放棄他尊榮的身份嗎?」

  檀冰傳音時說他比不過他,可他這就有比得過他的地方了。

  送死,他敢嗎?

  但是他敢。

  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從小便如此。

  謝明瑤靜靜看了他一會,手腕上忽然傳來動靜,立刻知道是檀冰在找她。

  猜測他大概很快會過來,她乾脆地做了決定:「可以,若你真為我找到想要的答案,等以後……將這個魔尊之位傳給你也不是問題。」

  姬霄意外地看著她:「傳給我?」

  謝明瑤沒再回答,只是執起他的手送入一些魔氣,姬霄感覺到她身上的炙熱,下意識退縮,那魔氣也很熱,熱得他口乾舌燥,腦子發花,忍不住靠在她身上。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姬霄就很難靠近任何人,也因此不得父母喜愛,別人想親近他他只知道閃躲,還體弱多病,哪裡會討喜?

  後來他強迫自己改變,才有了今日的模樣,只是依然無法與人親密無間,唇齒相依。

  那次無意間親了謝明瑤的臉,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親吻女子,或者說,是親吻另一個人。

  身體被人拉了起來,姬霄勉強睜開眼,看見謝明瑤已經不在,帶著他離開的是曾經的下屬。

  「您何必如此。」那下屬也聽到他的話了,畢竟曾經效忠過,他好言相勸,「您若是想要一條生路,可尋舊部嘗試逃離南獄,往後不怕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若真跳了魔窟,那就是……」

  「閉嘴。」姬霄厭惡道,「好意心領,但我意已決。」

  下屬該說的都說了,還是冒著生命危險提醒的,既然前任不樂意,那就算了。

  謝明瑤離開魔窟不遠就看見了尋來的檀冰,她抬起手晃了晃:「我就知道是你在找我。」

  她手腕上的雪花印記在發光,檀冰快步走到她面前,仔細看了她一會,確定她沒什麼變化才平靜下來。

  看來那只是個光怪陸離的夢,也許是他太多年沒有睡過了,所以才會做那麼奇怪的夢。

  「怎麼這樣急著出來。」謝明瑤皺眉看著他凌亂的衣衫,外袍都沒繫好,有片片胸膛露在外面,這一路不知被多少人瞧見了。

  她認真地替他將衣裳穿好,餘光瞥見他胸膛上的吻痕,第一次有了耳熱的感覺。

  摸了摸鼻子,謝明瑤背著手後退幾步說:「穿好了。」

  檀冰其實是很在意衣著規整的,他在昆侖千餘年,那裡的規矩早就刻入他的骨血,衣衫不整外出,回過神來他自己也很不適應。

  但謝明瑤認真地為他穿好,耳尖發熱羞澀的模樣,更讓他難以抗拒。

  她後退,他便往前,也暫時忘了去追究前面是什麼地方,只低聲說:「你曾說,若我讓你盡興,便告訴我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

  謝明瑤是個講信用的人,做不到的事她一般不承諾,承諾了就會盡量做到。

  但要是實在做不到,那她也不會糾結,畢竟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她其實很不好,真的不好,她自己知道,但這樣不好的她,有一個不管怎樣都真心愛慕著她的人。

  若是沒有穿書這一回,可能她一輩子都遇不到這樣一個人。

  姬霄說他可以為她跳魔窟,但檀冰就不一定了,謝明瑤並不被他挑撥,她心裡很清楚,若她真的要,檀冰一定會跳下去的。

  她很少這樣相信一個人的感情,這是第一次,她想試試。

  「嗯,我是這麼說的。」謝明瑤點頭道,「但你不要急,我要準備一下。」

  她神神秘秘地笑起來:「應該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檀冰還想追問,但謝明瑤已經撲到他懷裡,喊著要他抱了。

  於是清風明月的道長也只能任勞任怨地橫抱起她,讓她好像沒腿一樣由他抱著到處走。

  他對自己那般嚴苛禮數周到的一個人,對謝明瑤卻從來沒有任何要求。

  她這麼不講道理,這樣任性妄為,他只覺得真性情,更忍不住將所有的精力放在她身上。

  這一刻他忘了自己是誰,忘了她是誰,只知道這樣的日子恐怕是他出生至今,唯一可以稱之為幸福的日子。

  在檀冰不在的時候,謝明瑤吩咐南獄的大長老:「去準備一場婚宴,本尊要娶親了。」

  大長老剛養好傷沒多久,想到那殺神一般的道尊,他一言難盡道:「尊上真要迎娶道尊?這可真是……」

  「真是什麼?」謝明瑤斜睨著他問,「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是。」

  「那有什麼。」謝明瑤把玩著一縷頭髮思索,「不過也不用辦得太大,在魔宮內自己知道便好了。」

  「嗯?」大長老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尊上會大辦特辦,讓全天下都知道道尊嫁給了魔尊,以後就是魔尊的夫君了。

  天底下最乾淨的人嫁給了最壞的女人,這種組合,恐能將正道全都氣死,不戰而勝啊!

  可魔尊竟然只在魔宮了辦,不要外人知道?

  大長老不瞭解,大長老很苦惱,但大長老只能聽從安排。

  等大長老走了,謝明瑤才有些煩惱地按了按額角。

  她其實也想搞的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畢竟這是她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人成親了。

  但……她是要走的。

  她始終是要走的,這個念頭她從未改變,她不覺得自己會猶豫不決會放棄,所以她不想讓檀冰沒有退路。

  謝明瑤能想到外面的人恐怕都等著她和魔尊丹皙一個下場,她也不氣,無所謂的,一個下場便一個下場,但也只是讓他們誤以為一個下場。

  她走了,他們要怎麼想,當是檀冰殺了她或者如何都隨他們,那些都已經沒所謂了。

  不必讓他們知道他們成親了,這樣以後檀冰回去,也不必擔上她的「污名」,惹人猜疑議論。

  這次成親便算是給他一個交代,自此,她也不必覺得虧欠他的感情了。

  她回了自己的世界,也不會再和別的人結婚了,她這輩子都會做他的妻子。

  雖然這樣想著,覺得不該內疚了,但低下頭來,臉埋進手臂裡,還是有一股難言的惆悵凝結心底。

  握了握拳,她想那大約是不甘心,還有不捨得。

  感情真是麻煩的東西,這份不甘和不捨真叫她心力交瘁。

  檀冰並未離開多久,他離開這幾日只是為了看看遠在溶雪宮的不歸。

  這次出來匆忙,將不歸一人丟給一群兔子,作為父親他很擔心。

  謝明瑤這裡穩定了之後,他便回昆侖悄無聲息地帶走了不歸。

  等他歸來的時候,就發覺南獄變化很大。

  曾經危險重重的地方張燈結彩,處處披紅,連一直黑衣的魔修們都換上了喜慶的紅色衣裳。

  瞧見他回來,眾魔修又是畏懼又是好奇地退開,讓出一條鋪著紅色地毯的路給他。

  檀冰一身昆侖道袍,周身的太極兩儀,眉心一點硃砂痣,懷抱天道之子,神色專注冷靜,與這處處的繁華喜慶真是格格不入。

  他所有緊繃的情緒都在看見謝明瑤那一刻消散了。

  他睜大了眼眸,不可思議地望著身穿喜服的姑娘,她難得打扮得這樣精緻,眉心點了花鈿,描了細眉,塗了胭脂,還印了紅唇。

  一身金線繡了金鳳的喜服華麗精緻,高綰的髮髻簪著金色的流蘇朱釵,她整個人看起來妖嬈靡麗,像振翅欲飛的紅蝶。

  檀冰喉結滑動,口乾舌燥,抱著孩子的力道緊了緊。

  不歸有點不舒服,冒頭一看,喜滋滋叫了一聲「娘」。

  謝明瑤轉而望向小小的孩子,他生得那麼可愛,穿著幼兒版的道袍,頭上還沒有什麼頭髮,不足以梳理起來,檀冰只給他紮了個小辮子垂在腦後,靈動活潑。

  謝明瑤走過去,周身紅紗飛舞,她朝不歸伸出手臂,娃娃很給面子地撲到了她懷裡。

  她抱著孩子望向檀冰,笑吟吟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檀冰想說話的,可他真的什麼都說不出來,這一幕實在太震撼,他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像做夢一樣。」許久,他啞聲道,「這是真的?」

  「當然。」謝明瑤一雙明眸彎起,「我說了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如今不就給你我的答案了?」

  她抱緊了孩子漫漫道:「我記得我曾告訴過你,此生不會與誰成親,但今日,我食言了。」

  她凝望著他:「我願意同你成親,你應當知道……我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了吧?」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這樣直白的答案,他若是還不明白,也太傻了一些。

  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個在奔赴向她,義無返顧,不顧一切。

  如今這一切雖然美好得不可思議,像做夢一切,但他們的確是真的。

  曾經單向的奔赴,如今是雙向的了。

  可饒是心裡想得再明白,檀冰還是有些慌亂和不敢相信。

  他猛地後退幾步,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抬頭確認她還在不在,最後甚至將手心劃破,看著不斷流下的血,感受著徹骨的疼,才算是說服自己,這所有都是真的。

  「你這是做什麼。」

  謝明瑤立刻抱著孩子靠過來,還沒來得及為他止血,就被他連人帶孩子一起抱住了。

  「謝明瑤。」

  「……嗯?」

  「你若騙我,我……」

  「……你要如何?」

  「我……」

  他「我」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威脅她,如何讓她不敢騙人,最後的最後,他深呼吸了一下,紅著眼睛冷冰冰道:「我便死給你看。」

  謝明瑤睜大眼睛:「……」佩服!

  「他們沒有你不會如何。」檀冰嗓子低啞道,「但我沒有你……」

  他緊緊抱著她,將臉埋進她頸間,冰冷卻溫柔地說:「我沒有你,真的會死。」

  ……

  ……

  他會死嗎?

  她走了之後,他會死嗎?

  這可如何是好,真叫為難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10:36 PM

第六十九章

  新任魔尊強大得令人拜服,一人一龍擊退正道仙盟,南獄的魔修們都敬佩不已。

  她要成親,要迎娶的還是道尊,如此令人瞠目結舌的行為,更是讓他們嘆羨。

  他們為這場婚禮準備了幾天,雖然時間匆忙,卻因為修為在身,辦得十分不錯。

  他們甚至還找來了吹拉彈奏的人,喜慶的樂聲響遍整個南獄,也始終縈繞在魔尊寢殿裡。

  檀冰正在換衣裳,他從少時起便穿道袍,即便上次偷偷下山換了衣裳,也是常穿白色的錦袍。

  他沒有穿過紅色,其實也不太喜歡這個顏色,一看見這個顏色就想起討人厭的姬霄。

  可謝明瑤穿起紅色他卻很喜歡,看著她嬌豔欲滴的模樣,他幾次忍不住手指顫動,很想一點點解開她的衣裳,像拆開一份禮物一樣拆開她。

  還好他都忍住了。

  他知道現在不行,他們還要行禮,等禮成他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夫妻,道侶,怎麼說都好,從今往後這天底下,能和她一起的人就只有他了。

  有了這個念頭,檀冰換上紅色喜服的速度更快了,雖然裡三層外三層十分麻煩,但沒多久他便穿好了。

  南獄的婢女本來想幫忙的,可都被謝明瑤趕走了,她可不想讓那些人碰她的男人。

  在外等著,謝明瑤也在想像檀冰穿紅是什麼樣子,無需置疑的是那一定很俊美,越是清寒脫俗的人穿上紅色越是令人驚豔,她只是想想都覺得熱血沸騰了。

  正走神著,懷裡的孩子動了動,抓住了她垂落的流蘇。

  她低頭去看,瞧見不歸盯著她,奶聲奶氣地發出幾個模糊的字音:「娘~不走。」

  謝明瑤怔住,訝異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娘娘~」謝不歸趴在她懷裡蹭了蹭,「不走。」

  不走。

  不要走。

  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大約只是希望她不要再長時間離開他。

  但他這句「不走」注定得不到肯定的回答了,謝明瑤是要走的,她是一定會離開這裡的。

  欣喜的神色黯淡下來,她抬起手輕撫過孩子柔軟細嫩的臉頰,輕聲騙他:「好,娘不走。」

  不歸好像很開心,笑得甜甜的,越發像小時候的她了。

  謝明瑤突然眼睛酸澀,有些不敢看他純真的眼神,匆忙地轉開了眼。

  這一轉開,就看見了不知何時已經出來的檀冰。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紅色異常適合他,令本來清冷雋永的人多了幾分顏色,彷彿玉色下明淨的花。

  她突然想起他肩上那朵紅蓮,其實她還很不瞭解他一些經歷,但沒關係,過了今天,她都會瞭解清楚的。

  慢慢走過去,紅色喜服的青年長身玉立在一顆紅花樹旁,謝明瑤不知道那花樹的名字,但飄落的花瓣很襯他。

  她抱著孩子仰頭看他,唇角揚起認真道:「你真好看。」

  檀冰眼睫顫動,薄唇輕抿了一下,似有些赧然。

  謝明瑤屏住呼吸道:「師尊,你真好看。」

  她再次往前,兩人之間幾乎除了不歸再沒有任何阻礙。

  「我從來沒見過像師尊這樣好看的人。」謝明瑤莫名有些惆悵地說,「以後恐怕也不會遇見了。」

  她那語氣,就好像以後也再見不到他了一樣。

  檀冰雙手落在她肩上,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卻夾雜著幾分羞澀的溫柔:「你往後日日都能看到我。」他低聲道,「不用覺得遺憾。」

  他想了想,補充說:「我會盡力一直這樣……好看。」

  謝明瑤笑了笑,可好像更落寞了,她將不歸交給他,自己抱住孩子以及孩子的父親,她是女子,手臂不夠長,無法全部圈住他們,但這樣已經足夠了。

  「即便你有一日變得不好看了,我也不會嫌棄的。」謝明瑤悶悶地說。

  檀冰這次很長時間沒有回答,等謝明瑤撤開身才發現他神色有些茫然怔忪。

  「怎麼了?」她輕聲問。

  檀冰抱緊了孩子說:「你從不與我說這樣的話,我以為……」

  「以為我不會說?」

  「不,你很會說這種話的。」檀冰垂下眼睛,「你在溶雪宮騙我的時候,很會說這些話。」

  「但我現在說的是真的。」謝明瑤看了看眼睛滴溜溜轉的不歸,用紫色的靈力將他送進寢殿,孩子吱吱呀呀地不想走,但她無視了。

  「以前都是騙你的,現在都是真的。」她重復著,像在做某種保證。

  檀冰看了她一會,總是心事重重的美人眸緩緩沉靜下來,有了幾分暖色。

  「我時常以為,你是個沒有心的人。」他執起她的手緩緩道,「我曾覺得,不管我做了什麼,這輩子都不可能得你如此相待。」

  謝明瑤不知如何回答了,畢竟她自己也曾經這樣以為。

  「你如此待我,這些話,我不敢信,但我想相信。」檀冰一點點與她雙手十指緊扣,「你甚至願意與我成親,不論是你嫁我還是我嫁你,對我來說都是意外之喜。」

  謝明瑤闔了闔眼,緊緊握著他的手不言語。

  「我不想問你為何曾經那般涼薄,你又經歷過什麼。」檀冰彎下腰來,在她臉頰落下一個很輕的吻,像怕驚動美麗平靜的湖泊,「但從今往後,我願對天起誓,不會再令你受那些苦難。」

  謝明瑤一顆堅硬的心早為他剝離外殼。

  此刻這些碎裂的外殼全都掉落,剩下的只有一顆火熱的心。

  她緊緊抱住他,力道之大令他幾乎窒息。

  她還是那樣炙熱,與歡愛時一樣,冰冷的他與炙熱的她結合,他是會難受的,可那一點都不能讓他退縮,反而更讓他沉迷。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髮頂,心想著,等他們成了親,他便出去昭告天下自己與她已是夫妻,要麼他們往後與南獄和平相處,要麼若非得拼個你死我活……

  昆侖供奉他千餘年又如何。

  為了她,身敗名裂,置身因果,他也在所不辭。

  謝明瑤不知道他有那麼大的決心,想得那麼超前,她只一心想辦好他們的婚禮。

  南獄的大長老很是聽話,一點都沒讓她失望,他們的婚禮算不得頂級的隆重,卻也細致溫馨,甚至連佛子都來參加了婚禮,坐在最邊緣的位置,以茶代酒恭賀了他們。

  謝明瑤手執花球,將自己的新郎一點點拉到面前,此刻他蓋著紅色的輕紗蓋頭,其實不足以遮擋他俊美的面容,但這份若隱若現的美,更讓她痴迷其中。

  她抬起手輕輕掀開那紅紗,目光一一劃過新郎如畫的眉眼,眉心的硃砂痣,落在他綻放如櫻的薄唇上。

  她一抬手,兩盞酒杯飄過來,她自己拿了一杯,將另一杯遞給他。

  「合巹酒。」謝明瑤的眼睛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檀冰,他今日連束髮的玉冠都是紅色的,紅羽輕紗,烏髮雪顏,真的俊秀極了。

  檀冰接住那盞酒,他其實沒成過親,也沒見過旁人成親,不知該如何操作,只能遲疑地望向新娘子。

  謝明瑤一笑,挽住他的手臂說:「交杯。」

  輕喃的語調混著勾人的月色,讓檀冰心湖蕩漾,哪怕神色勉強維持鎮定,還是面帶緋色,越發昳麗曖昧起來。

  合巹酒的味道不錯,有些玫瑰的味道,謝明瑤一飲而盡,檀冰亦是如此。

  放下手臂,看著兩人空掉的酒杯,她笑了一下低聲說:「師尊知道現在該進行哪一步了嗎?」

  檀冰不解地望著她,那一瞬他的眼神真的乾淨純潔得讓她抱有罪惡感。

  「拜過天地,喝了合巹酒,我們便該……」她走過來,粗魯地扯開她早就想要扯開的衣袍,盯著他雪白的裡衣和肌膚上還存在的吻痕,吸了口氣道,「該入洞房了。」

  入洞房。

  他們其實早就「洞房」過了,不止一次。

  可今天這次與往日每一次都不同,兩人都仍抱著第一次的感覺,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檀冰比謝明瑤緊張得多,謝明瑤這人屬於別人過於緊張,她反而就不再緊張的人。

  紅紗帳內,玉暖生香,謝明瑤跨坐在他身上,撩開他的片片衣衫,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褪去自己的衣裳。

  她雙臂撐在他身側,沉醉地看著他說:「師尊。」

  「……嗯?」

  謝明瑤撫過他的臉龐,他大概太緊張了,手緊緊抓著身下的絲被,喉結不斷起伏,呼吸紊亂,漸漸的竟有些淚眼婆娑。

  她真的快要被他勾死了,她也算閱人無數,怎麼天底下會有這樣我見猶憐,憂鬱婆娑的淚眼美人?

  她想狠狠欺負他,於是就真的那麼做了,一整夜迫得他做了全部他從未做過,也絕不敢去做的事情,試過了所有他完全沒有概念的姿勢和場所,反正最後,他被折騰得夠嗆。

  天濛濛亮的時候,謝明瑤醒過來,看著真的很累狼狽入睡的檀冰,紅色的絲被半掩著他遍是青紫的身體,反倒是她,容光煥發,身上半點不見痕跡。

  ……輕咳一聲,謝明瑤在他臉上吻了一下,他還是睡得很沉,她便不動聲色地自己先起了。

  一夜過去,她幾乎都沒睡,只天亮時眯了一刻鐘。

  出了寢殿她又去了魔窟,姬霄已經不在這了,被安置在其他地方療傷,她來這裡是見魔龍。

  「這裡的魔怪好吃嗎?」謝明瑤找了塊石頭坐下,懶洋洋地問。

  魔龍在黑暗中眨眼:「哇,終於消受完你那蝕骨的美人了?」

  「你偷看了?」謝明瑤掀了掀眼皮。

  「那倒是沒有。」魔龍鼻子噴出黑氣,「只是你們動靜太大,我修為太高,想聽不見都難吶。」

  他甚是懷念道:「要我說,你就是比丹皙本事大,丹皙每次跟前任道尊那個,對方都跟上刑一樣,每次結束都恨不得哭一場,丹皙氣都氣死了。」

  謝明瑤側過臉:「這樣嗎?」

  「還有更帶勁兒的呢。」黑龍現出一半身形,「丹皙覺得他自恃身份,嫌棄她玷污了他,所以想把他弄得更髒,覺得這樣他就和她一樣了,就不用每次都那麼難過了,然後就……」

  「種了妖丹在他身上。」謝明瑤補全。

  「對對對,你也看見了?」黑龍趴在一邊兒,「她其實挺傻的,幹什麼都太直接,不懂得迂迴和說好話,只會諷刺人家。人家堂堂道尊,那麼溫柔如水的一個大善人,被她吃乾抹淨還要羞辱他故作清高,最後被種了妖丹……」

  「我想知道他被種下的是什麼妖丹。」謝明瑤打斷它的八卦,「種下之後發生了什麼?」

  黑龍覺得這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直言道:「兔子精的妖丹,丹皙覺得兔子精一定最玩得開,夠放蕩,夠味兒,讓前任道尊變成兔子精,她就能得到一個完美的男人了。」

  果然如此。

  謝明瑤都不知道說丹皙什麼好了,她忍不住問:「他們後來……有孩子嗎?」

  黑龍睜大眼睛:「孩子?怎麼可能?前任道尊被種下妖丹之後的確失了智一段時間,很瘋狂,不過後來還是道心堅定啊,硬生生挺過來了,在一個風和日麗,啊呸,在一個黑暗的日子,幹掉了丹皙。」

  謝明瑤手落在膝上,輕輕抓著裙擺:「之後的事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黑龍打了個哈欠,「丹皙在最後時刻把修為都給了我,以為還能元神再聚,誰知道她的小情人比她更狠,直接把她元神全打散了,她再無歸來可能。」

  再後來她看不見的,黑龍約莫也不知道了,但也不難猜測事實。

  溶雪宮上那樣多的兔子,絕不可能是道尊隨便抓回去的,那可能就是他自己誕下的。

  他甚至可能是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還不止一個孩子,才對丹皙最終動了手。

  他可以墮落,可以瘋魔,但他的孩子不可以。

  他心底深處嚮往的,始終是他冷冷清清的溶雪宮。

  他回去了,生下一群孩子,他們不能全都活下來,會引起很大的麻煩,所以他只能從殘忍地在裡面挑選著適合活下來的那個,最後挑選到了檀冰。

  他日日折磨他,鞭撻他,命他克制本性,不要重蹈覆轍,卻從不說他們是什麼關係。

  檀冰容易留下疤痕的身體,還有那一身的傷,全都是拜他所賜。

  他到底還是像了丹皙,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溫潤如玉的道長了。

  謝明瑤緩緩站起來,面色淡淡道:「最後一個問題。」

  「嗯哼?」

  「你又是從何而來?」謝明瑤走到崖邊,望著深淵之底,不等黑龍回答便道,「從這下面對嗎?」

  黑龍沉默了,什麼也不說,謝明瑤去看他,發覺它眼神十分復雜,好像也對那底下諸多忌諱。

  謝明瑤自己猜:「你是不是在底下誕生的?曾經也是底下很厲害的魔獸,她掉下去之後修煉出魔尊之力,你被她降服,齊心合力逃出了魔窟?」

  它一個字沒說,謝明瑤卻自己猜得差不多,它有些無語,很是驚訝。

  謝明瑤攤手道:「太簡單了,多麼老套的故事。」

  「老套嗎?」黑龍不高興了,「好像你跟檀冰多新鮮似的。」

  它一提檀冰,謝明瑤就不想待下去了,她轉身離開,走到魔窟邊緣時停下說:「也許有朝一日,我要你陪我再下去一次。」

  「你瘋了?」黑龍不可思議道,「丹皙都千方百計想逃出去的地方,你要下去?」

  「你若害怕,我也可以自己下去。」謝明瑤抬腳離開,「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下去。」

  ……

  檀冰醒來時謝明瑤已經回到了他身邊,她手托腮凝著他,他被看得愣了一瞬,接著突然用絲被去遮臉。

  謝明瑤撲哧一笑:「師尊遮什麼呀~」

  她語氣妖嬈:「師尊身上有哪一處是弟子沒看過的?何須再遮遮掩掩?」

  是啊,他身上哪一處又是她沒看過,沒品嘗過的呢。

  想到昨夜的瘋狂,檀冰深吸一口氣握住她的手說:「不是師尊了。」

  謝明瑤手腕上貼了他的涼,貪戀地蹭了一下,呢喃地問:「那是什麼?」

  「是……」檀冰緩緩撐起身子,披散的長髮如玉的臉龐,還有一身的曖昧青紫,「是……」他眼睫顫動道,「是夫君了。」

  她昨夜叫了他那麼多稱呼,好哥哥,好師尊,親親寶貝,還有一堆他甚至都羞於提及的,但唯獨沒有這個稱呼了。

  檀冰的語氣很冷靜,但桃花眼裡掩不住的迫切,謝明瑤一把摟住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好夫君。」

  檀冰身子猛地僵住,愣在那,神色凝滯。

  「夫君~」謝明瑤咬了咬他的耳垂,「那你該叫我什麼呀?」

  檀冰回神,喉結滑動,低啞喚道:「……夫人。」

  謝明瑤彎了唇角,對著他的耳朵說:「可我還是喜歡你昨夜的稱呼。」

  檀冰面上一熱,聽她大刺刺說出來:「我是你的親親小瑤兒。」

  檀冰……檀冰真的忍不下去了。

  他猛地起身,手一抬衣裳便飄了過來,他匆匆穿好躲到一邊背對著她,手抓著衣擺,低著頭不肯搭理人。

  謝明瑤看著他這樣,想到他那種被動冷清的性格,都是他的師尊也好……父親也好,一手打造的。

  他大約不願意檀冰重蹈覆轍,沒關係,她也不會讓他變成那樣的。

  等她離開,他就還是那個凌霜傲雪,萬人敬仰的聖子道尊。

  「夫君。」謝明瑤靠過去,趴在他後背上徐徐道,「我想要一個人,可不可以幫我帶來?」

  檀冰當即以為她還要什麼男子,倏然轉眸,眼神凌厲,冰冷刺骨。

  謝明瑤摸了一下他緊抿的唇:「別胡思亂想,我想要的是蘇芷汐。」

  「她?」檀冰皺起眉,「要她作何?她被關在仙牢許久,無人照看,或許已經死了。」

  「她沒那麼容易死的。」謝明瑤肯定道,「我就想要她,我有事情要她做,夫君連娘子的這點小要求都不肯答應嗎?」她抱怨道,「我還是不是你的親親小瑤兒了?」

  檀冰不知為何,赧然羞恥到了極點,竟然笑了一下。

  那笑裡濃濃都是無奈,卻也有縱容和欣悅之色。

  「你是。」他抿唇道,「為師……為夫去幫你將她帶來。」

  謝明瑤看著他,過了一會才問:「是不是我要你做什麼,你都會為我去做,哪怕是死?」

  檀冰不曾遲疑道:「若你要,我可以。」

  活了這麼多年他早就活夠了,若她不曾出現,教出下一任道尊,他大約會選擇自裁。

  這世上沒什麼他留戀的東西。

  看他如此果斷,謝明瑤咬了咬唇說:「那我要你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好好活著,帶著不歸一起好好活著。」

  檀冰隱約覺得不太對勁,但謝明瑤沒給他詢問太多的機會,便催促他去帶蘇芷汐了。

  他走後,謝明瑤再次來到魔窟,將已經調養得差不多的姬霄按在崖邊。

  「下去之後好好幹,將你看見的發現的都告訴我,若不能傳音,就努力爬上來找我。」謝明瑤看著他說,「若你能為我尋得什麼有價值的消息,哪怕你死了,我也會為你重新聚魂,讓你復生。」

  姬霄很意外她會承諾這些,他多看了她一眼,兩人應當是刻骨銘心的仇人,但現在他突然好像沒那麼恨她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問了,卻也不需要回答,很快就俐落地朝前一步,「出來之後,我或許就知道了。」

  「嗯。」謝明瑤點點頭,「但願你能出來。」

  姬霄低頭,看著黑漆漆的深淵之底,閉上眼睛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紅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他的果斷倒是讓謝明瑤對他多了幾分欣賞。

  她手中化出一盞聚魂燈,等在這裡時靜靜地想——其實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回去呢?既然她能莫名其妙來到這兒,是不是也代表,這裡的人也能去到她的世界?

  其實這裡也沒什麼不好,這裡最好的就是有檀冰和不歸,可這裡畢竟不是真實世界,隨時可能發生變故,她是不會任由自己在這裡沉迷的。

  說不定真正的蘇芷汐要的就是這個,她一輩子心甘情願待在這裡,蘇芷汐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她要回去的,可也許,她也可以將檀冰和不歸帶回去。

  ……

  對,就是這樣,為什麼非要一個人離開,為什麼非要分開,她偏不要。

  站起來,謝明瑤輕嗤一聲,低頭看著魔窟之低慢慢道:「不就一個小小的魔窟?我還就不信帶不走一兩個人。等爸爸回去,一定要給那群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要在這裡結婚生子,回去之後拖家帶口驚豔所有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10:54 PM

第七十章

  檀冰回溶雪宮的速度很快,一回去便悄無聲息去了仙牢,他是昆侖道尊,昆侖的一切陣法都對他不設防,他修為又高,不想被人看見的時候根本無人能發現。

  只是本該關在仙牢裡的蘇芷汐,根本不在。

  檀冰在仙牢裡現身,彎下腰去仔細檢查,牆面上的血還溫熱著,想來她離開並不久。

  檀冰當即發出聲響提醒守牢弟子,自己隱去身形在一旁看著他們衝進來。

  「糟糕,昨夜檢查過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不見了!」

  「這還用說?定是什麼魔修妖修潛入將她救走了!」

  「能逃過我們的眼睛……莫不是那妖王來過了?」

  「應當是的,她可是為了救他擋了道尊的劍,他們估計……」那弟子說到這裡就不屑說下去了,幾人商議一番,留人看守取證後便去通知宗主了。

  看完這一切,檀冰安靜離開,他其實可以去將蘇芷汐追回來,但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這件事上,他總覺得謝明瑤要蘇芷汐這件事不簡單,內心有些排斥她們真的碰面,他還記得走之前隱約察覺到的不對,一路心事重重地想要快點回到南獄。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都想放他們一馬了,卻還是在路上遇見了。

  這也怪師無音,救了蘇芷汐不往韶山走,偏偏要去南獄,與他順路,他想裝作沒看見都難。

  蘇芷汐看見檀冰的時候先是一喜,隨後一驚,奄奄一息地躲到師無音背後,卻還是眼神渴望地看著那彷彿永遠遙不可及的道長。

  風吹起他的道袍,他長髮束著太極冠,玉笄穿過髮髻,額前兩側落下的髮絲恰到好處地修飾了他過於冰冷嚴謹的姿容,為他添了幾分清逸風度。

  「師尊……」蘇芷汐情不自禁地喚他,心裡其實有很多話想和他說,但一想到是他親口將快要死去的自己關入仙牢,自此再無音訊,她便恨他恨得不行。

  檀冰根本懶得看她,只望著師無音冷淡道:「將蘇芷汐留下,本尊放你一條生路。」

  時間緊迫,他要回去盯著謝明瑤,否則絕不會放過殺掉師無音這個好機會。

  可惜師無音太不識時務,臉色蒼白地擋在蘇芷汐面前:「我既決定救她,就不會再將她交給你。」

  檀冰心底忽然升起惡趣味,冷冰冰地說:「她是瑤兒要的人。」

  瑤兒,多麼親暱的稱呼,他卻說得那樣自然,彷彿說過無數次。

  在場的其他二人都不難想到這個瑤兒是誰,他們一個怔忪恍惚,一個更加恨意滔天。

  「所以師尊才想起了我?」蘇芷汐怨毒道,「若不是謝明瑤要我,你根本不會管我的死活吧?」

  檀冰這才給了她一點餘光,漫不經心道:「自然。」

  簡單的兩個字打擊得蘇芷汐體無完膚,她手扶著師無音勉強站立,眼帶淚痕道:「到底為什麼?是我先遇見你,先做了你的弟子,憑什麼謝明瑤一出現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甘極了:「難道你如今少見的溫柔不該只對我嗎?我才是你親自接納的弟子,師尊,你好狠的心啊。」

  檀冰微微顰眉,毫無感情地說道:「自始至終,本尊的弟子都只有瑤兒一個。」他掃過她的手腕,「本尊從未給過你印記。」

  蘇芷汐怔住,這個時候她才如夢初醒般意識到,其實師尊也不是那麼實事求是的人,他也是會騙人的,還記得當時在溶雪宮,他說給謝明瑤那個印記只是為了化解她的魔氣,如今聽他口氣,其實他只是認定了她罷了。

  那只是敷衍她的說詞而已。

  她心目中乾淨凜冽的師尊,其實沒有那麼完美。

  但恰恰是這一份不完美,越發讓她惱恨起來。

  「謝明瑤想要我,她憑什麼就能得到我?」蘇芷汐陰沉道,「她不過是想把我抓回去折磨罷了,她如此行徑你也不在意嗎?」

  「你與妖修勾結,關係密切,死有餘辜。」檀冰回答得極其冰冷官方。

  蘇芷汐嗤笑道:「那謝明瑤呢?她現在恐怕都已經和魔尊雙宿雙棲了吧!她又算什麼!啊!……」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冰寒的靈力擊中,哪怕師無音及時帶著她躲開都還是受到波及。

  她吐了口血,看著檀冰:「師尊連事實都聽不下去嗎?她肯定離開你了,離開你她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南獄,她本就在南獄和魔尊姬霄曖昧不明,我說她如今正與姬霄雙宿雙棲有什麼不對!」

  檀冰本來真的沒太大抓她的欲望。

  但現在他覺得,不抓她回去看看現實是什麼樣子都不行了。

  「多說無益。受死。」

  化出降魔劍,凜冽刺骨的劍氣向四周擴散,師無音帶著蘇芷汐一個重傷的人行動很不便,不可能是檀冰的對手。

  不僅如此,師無音還發現了問題:「你修為為何突然高了如此之多?!」

  他本來就打不過他,以前還能過兩招,現在是完全沒有過招的機會。

  檀冰懸於空中,長髮飛舞,身姿頎長,薄而紅的唇意味不明地抿緊,突然就理解了謝明瑤每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情。

  他現在就很想將他們全都帶去南獄,讓他們都解解惑。

  他修為為何突然高了許多?當然是因為……雙修益處極大了。

  他本就是妖體,身上兼具妖修和道修的靈力與金丹,哪怕是與魔修雙修,也能名正言順地化解運用,謝明瑤身上有魔尊之力,和他之間是雙方受益。

  不與師無音廢話,檀冰從只想抓蘇芷汐一個變成抓兩個,並且沒費多大力氣就成功了。

  捆仙索將兩人捆在一起,對於被抓這件事,其實兩人都不意外,但內心反應很不同。

  從知道謝明瑤要蘇芷汐開始,師無音就不那麼強烈想要反抗了,他選擇救蘇芷汐不過是糾結至今決定以這次相救來做一個了斷罷了,他心裡喜歡的想要的是誰,他很清楚。

  這段時間他都聽說了,謝明瑤回了南獄,姬霄不知出了什麼事,反正現在南獄的魔尊變成了她。

  她做了魔尊,定然需要他的幫助,他願意付出一切,只要她肯再給他一次機會。

  對於被抓回去這件事,他算是順水推舟。

  蘇芷汐就不一樣了,她一路上都很陰沉,身上偶爾泛起魔氣,這是快要走火入魔的徵兆。

  在快要南獄的時候,蘇芷汐忽然開口說:「師尊,您這樣幫謝明瑤,難不成是動了心?」

  檀冰不理她,她便語氣詭異地繼續說:「謝明瑤本事可真大啊,這六界之內還有不喜歡她的男人嗎?所有人都喜歡她,師尊的喜歡在她眼裡其實也不算什麼吧?」

  檀冰稍稍有了一絲反應,側目看了她一眼,蘇芷汐冷笑道:「我仔細思索,她如今正是春風得意如魚得水的時候,找我過去除了要炫耀之外,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她努力想站起來,但師無音不肯站起來,她就只能跌坐在劍刃上,她有些走火入魔,降魔劍的靈力仙氣令她備受煎熬,她滿裙擺都是鮮血。

  「她肯定是要做什麼……師尊堂堂道尊,想不到如今竟然要助紂為虐。」她恥笑道,「我真看不起您。」

  她莫名有種直覺,緊盯著檀冰道:「師尊,你會後悔的,把我交給她,你一定一定會後悔的。」

  她好像知道了什麼,檀冰注視著她的眼睛,彷彿看見了什麼不好的未來。

  但南獄近在咫尺,想要改變決定似乎都難了。

  前不久魔宮才舉行過婚禮,如今一切裝飾都還在,很是喜慶。

  一落地師無音見到這一幕就呆住了,他焦急地尋了一魔兵詢問,拖得蘇芷汐不得不和他一起。

  「這是怎麼回事?」他厲聲問。

  妖王殿下總是那麼風風光光的,何時這樣狼狽過?魔兵看看道尊看看妖王,不得不感慨道尊和魔尊真是天生一對,這倆玩得都挺有意思的。

  魔兵微微低頭,冷靜回答道:「能怎麼回事?道尊與魔尊大婚不過才幾日,這些裝飾還未曾撤下罷了。」

  另一魔兵走過來意味深長地說:「尊上吩咐過了,不必急著撤下,她看得很是歡喜,可以一直留著。」

  師無音如被雷劈中般愣在原地,檀冰因蘇芷汐的話心底產生的煩亂此刻消散了一些。

  「夫君。」

  一聲溫柔的呼喚引得所有人望去,那一身黑裙綰著長髮,懷抱孩子的姑娘不是謝明瑤是誰?

  師無音已經很久沒見過謝明瑤了,他想過她會變得不一樣,但從未想過會如此不一樣,還對著——道尊???對著他叫夫君!

  謝明瑤這一聲「夫君」可真是熨帖了檀冰一路不安的心,他丟開兩人走向她,低頭看了她一會慢慢道:「我將人帶來了。」

  謝明瑤點點頭:「看見了,不過怎麼還多了一個?」

  她連師無音名字都不提,也沒看他,好像真的將他忘得一乾二淨。

  蘇芷汐從那句「大婚」和「夫君」裡回過神來,錯愕呆滯的臉上漸漸露出癲狂的笑:「哈哈……」她踉蹌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踉蹌帶得師無音也跟著踉蹌,她有些崩潰道:「真是可笑啊,太可笑了,師無音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他們兩個了嗎?大婚?夫君??他們竟然在南獄……成親了?!」

  那個在原書情節裡,蘇芷汐都沒能攻克的難題,竟然和謝明瑤成親了。

  蘇芷汐實在太過難以接受,魔氣入心,眼眸泛紅,與師無音這一刻都產生了一個要破開捆仙索的念頭。

  兩人這麼一配合,還真的破開了,只是都有受傷罷了。

  謝明瑤抱著不歸在一旁看著,不甚在意道:「妖王便算了,我拿來沒用處,來人,將蘇芷汐帶下去嚴加看管。」

  蘇芷汐當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她極力反抗,瞪著檀冰道:「師尊,你怎麼能和她成親?你怎麼可以和她成親?!?!你怎麼能!你是昆侖道尊!你忘記你的身份了嗎!」

  檀冰看都不看她一眼,那般徹底的無視讓蘇芷汐再也撐不下去了。

  「我不能接受!!!」蘇芷汐爆發了,強大的魔氣將魔兵推開,看起來還挺有氣勢。

  謝明瑤淡定地將不歸交給檀冰,手持長鞭走過去,只一招便將看似魔化後很強大的蘇芷汐給制住了。

  長鞭纏繞著蘇芷汐,她扭動著,像一條瀕死的蛇。

  「你不接受也不行啊,他就是我夫君,就是我的男人,他愛我愛得要死要活,我們甚至還有一個漂亮的孩子。」她瞟了一眼不歸,不歸很給面子的笑起來,還喊了一聲「娘」。

  真給力,不愧是她的崽。

  「看見了嗎?那就是謝不歸,代替了你成為昆侖道尊下一任人選的謝不歸,知道他為什麼叫謝不歸嗎?」謝明瑤嫣然一笑,「想想我姓什麼啊,你可真笨。」

  她的話看似在刺激蘇芷汐,其實也刺激到了師無音,他難以置信地愣在那,此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謝明瑤早就和昆侖道尊在一起了,甚至不止一次——他們的孩子都會叫娘了!

  蘇芷汐不過在心裡簡單算了一下時間,就清楚……謝明瑤下山之前,她心心念念不敢褻瀆甚至多看一眼的師尊,就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蘇芷汐氣血攻心,狠狠吐了吐了口血,腦子亂七八糟地閃過許多畫面,終於支撐不住地昏迷了。

  「帶下去。」謝明瑤收了鞭子,再次喊人。

  蘇芷汐很快被帶走,接下來就要處理師無音了。

  「你沒事的話就走吧?」她看看檀冰看看他,「你會和她一起被抓來,應該是你們本就在一起吧?我知道你可能放不下你的小情人,但沒辦法,我用得著她,你帶不走的。」

  她聳聳肩遺憾道:「你若不肯就這麼離開,可以打一場。」

  師無音震驚到了極點,最後只能自嘲地笑。

  他搖頭後退,半晌才道:「是我蠢。」

  謝明瑤沒說話。

  「我真是太蠢了。」他看著前後站立的謝明瑤和檀冰,問了他唯一想知道的問題,「……你們早就在一起了。那之前所謂與我試試,曾想與我真的好好在一起的話,也都是騙我的吧?」

  雖然擔心檀冰胡思亂想,但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謝明瑤否認道:「那不是騙你的。」她直言,「你給我那個扳指的時候,我是真的這樣想過,只是……」她一笑,「注定我們沒有緣分。」

  師無音殘破的一顆心,因她這個回答終於緩和了幾分。

  他抿了抿唇,失魂落魄地低著頭,半晌才道:「你要殺了蘇芷汐嗎?」

  謝明瑤想了想:「不一定,或許不用。」

  「你要做什麼?」他困惑地皺起眉。

  謝明瑤沒回答,而是指了指殿門的方向,送客的意思很明顯。

  師無音卻道:「我不走。」

  檀冰直接走上前來,他忍到現在真的忍無可忍:「要本尊送你走,便不是如此簡單了。」

  這話裡的殺意是個人都會害怕,謝明瑤都覺得胳膊發涼了,但師無音還是沒退卻。

  他深吸一口氣:「至少,若你要蘇芷汐死,也給我個替她收屍的機會。算是……」他垂著眼睫,「全了恩情。」

  這理由還算可以,謝明瑤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她有心要跟檀冰講講自己的事,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魔窟底下的姬霄生死未卜,她還得去看著。

  「隨便你。」謝明瑤拉住檀冰就走,「別管他,我有話跟你說。」

  檀冰心裡充滿猜測,也有很多話想和她說。

  她拉著他走,他哪怕不願還是順著她離開。

  看著兩人執手離去,師無音的心疼到麻木,已經沒有知覺了。

  他說的那個理由,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真的是為了給蘇芷汐收屍嗎?

  ……不是的。

  他只是真的不想走,想藉口留下罷了。

  ……

  與師無音分開,謝明瑤也不往寢殿走了,直接帶著檀冰和孩子到了魔窟邊。

  她特別注意過不歸能不能承受這裡陰寒灼熱的氣息,見他好像還可以,蠻精神的,稍稍放了心。

  「姬霄就在下面。」她指著深淵之底道。

  檀冰始終皺著眉,這裡距離他上次找她只有幾步之遙,想來上次她不見就在這兒。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何要把他扔下去。」謝明瑤揚眸看著他,「我要跟你講一個故事。」頓了一下,她改口,「不是故事,是事實,我要告訴你。」

  她親了一下一直往她臉上蹭的不歸,抓住檀冰的手,將他一瞬的慌亂和緊張盡收眼底。

  「你有沒有想過,謝明瑤或許不是謝明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11:02 PM

第七十一章

  謝明瑤或許不是謝明瑤?

  她還可以不是她嗎?

  檀冰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他並不知道過往的謝明瑤是怎樣的。

  謝明瑤拉著他坐到一塊微熱的石頭上,想到他身子冷寒大約不適應,便用靈力中和了一下,這樣就沒那麼熱了。

  兩人一起坐下,道長懷裡還抱著好奇寶寶,謝明瑤想了想,簡單明了地說:「從這具身體廢了靈根染了魔氣回到昆侖,謝明瑤就已經不再是過去的謝明瑤了。」

  她直白道:「你可以這樣理解,有人要害我,故意將我弄到這個世界,你們修士應當很容易接受三千世界的理論吧?我算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一直在想辦法回去。」

  她解釋了,但檀冰的重點卻抓錯了。

  他蹙眉冷聲道:「誰要害你?」

  那冰寒的語氣,似乎只要她說出一個名字來,他就能將她碎屍萬段。

  謝明瑤彎唇一笑,清晰地告訴他:「蘇芷汐。」

  檀冰一怔:「……可是你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具身體的模樣和名字跟我一樣,在我那個世界也有一個叫蘇芷汐的人,處處受我打壓過得很不好,她想法子將我弄到了這裡——這個她處處佔優的世界。想將我永遠困在這裡,這樣她就能在原來的世界裡逍遙自在了。」

  這話聽起來有點繞來繞去,但並不難理解,檀冰沉默片刻道:「所以你現在要她,是因為……」

  她補全了他的話:「因為我想回去,也覺得時候差不多了。」

  謝明瑤一個人站起來,走到崖邊往下看:「既然在昆侖找不到回去的契機,那回去的奧秘一定在這裡——在我的記憶裡,這個世界的我該死在下面的。」

  「死在下面?」檀冰慢慢看過來,雪白冰冷的臉上浮現出絲絲困擾,還有難以察覺的無措。

  想來哪怕在這個世界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道尊,在知道還有另外一個世界,而她來自那裡,馬上就要回去的時候,也還是會不安的。

  是啊,不安,從去抓蘇芷汐的時候就開始了,現在上升到了臨界點。

  謝明瑤突然就沒再說下去,她緩緩走回來,在他面前蹲下,他順著望過來,與她對視幾息,眼神憂鬱地轉開了頭。

  「檀冰。」

  謝明瑤喚他的名字他也沒看過來,只是沒抱著孩子的手抓緊了衣袖,低低應了一聲。

  「你怕被我丟下?」謝明瑤問得直接,親眼看見檀冰因為這個問話而臉色蒼白,神色難堪。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左思右想了半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我的確想過要留下你。」她又看了一眼不歸,「還有不歸,我一個都沒想要帶走。」

  檀冰沒看她,將頭低得更低了,抱著不歸的力道緊了緊,孩子疑惑地發出聲音。

  「所以我沒將婚禮搞得人盡皆知,因為我想給你一條退路,讓你在我走之後可以好好做你的道尊。」

  檀冰一直都沉默著,隱忍著,但聽到這裡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半蹲的謝明瑤:「你人都要走了,又何必在意我會怎樣。」

  他有些喘息,明顯情緒激動,卻還是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慌亂,像在維護最後的體面。

  「你要走,我攔不住你,你坦白告訴我,我似乎還要感謝你。」

  他緊抿唇瓣後撤幾步,不歸感受到父親的難過,跟著紅了眼睛。

  看著小手拍打自己胸膛的不歸,再看看面色沉沉的謝明瑤,檀冰自嘲笑道:「我早該知道的,你就是沒有心的,哪怕你對我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憐憫,也止步於此了。」

  他沒注意後方的去路,因為凹凸不平的路踉蹌了一下,不歸趕忙抱住他的脖頸,他低下頭,半彎著腰,長髮披散,十分狼狽。

  「……」他眼睫顫抖著,啞聲道,「不能不走嗎?」

  方才的聲調還很有力道,現在卻脆弱下來,難掩無措悲傷。

  謝明瑤站起身搖搖頭:「不行呢,一定要走,我得回去,我不能讓要害我的人得逞啊,你說對不對?」

  檀冰抬眸望向她,看著她堅定的樣子,只覺心口被刀子在割,一刀又一刀,割得他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你能不能,能不能……」檀冰深吸一口氣,緊張地說,「能不能再多可憐我一次,留在這裡。」他壓抑地試圖說服她,「在這裡沒人可以害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他走到她面前將不歸交給她讓她抱著:「你還有我們的孩子,他會很聽話,他長大會好好孝順你。」

  他語氣漸漸焦急起來,那麼冰冷的一個人現在匆匆忙忙地說著哀求的話,實在動人極了。

  「這裡天下也很大,總不會叫你無聊,你能不能……再可憐我一次。」

  再可憐他一次。

  他是真的沒想過她會帶他一起走吧。

  在今日之前謝明瑤其實也沒有想過,她還認為她走後他可以生活得很好,但現在發現,只看他如今的反應就不會好了。

  謝明瑤張口想安撫他,讓他知道自己是要帶他一起走的,但檀冰大約覺得她要說的是拒絕的話,直接阻止了她開口。

  「住口。」檀冰氣息不穩道,「別說,別回答我,夠了。」

  他疾步後退和她拉開距離,好像這樣就不用聽她無情拒絕。

  他自嘲地笑著,突然開始變得怪異起來:「若我死了呢?」

  謝明瑤睜大眼睛。

  「我說過,沒有你我真的會死,你大約覺得我只是說說而已。」

  「你別……」

  「謝明瑤。」檀冰打斷她,「我死了你讓不歸怎麼辦?要誰來照看他?」

  稍頓,他自己接著說:「你大約不會在意這些吧,你可能直接將他丟給昆侖……是的,丟給昆侖便是了。」

  「你一心要回去,一心只有回去。」檀冰臉色冷下來,眼眸變成了妖異得紅,他緊繃道,「蘇芷汐,對,蘇芷汐,一切由她而起,你要回去也用得到她,我現在就去殺了她,她死了你就走不掉了。」

  他如瘋魔一般想走,謝明瑤不得不強行攔住他,結界落下,檀冰失魂落魄地被關在紫色的屏障裡,他呆滯了一瞬,崩潰的語調裡帶了絲絲哽咽之色。

  「我攔不住你。」他自言自語般,「我攔不住你,不管付出什麼你都是要走的。」

  謝明瑤衝過來正要開口,就見檀冰一掌襲向自己的胸膛,她大驚道:「你幹什麼!」

  檀冰嘴角一抿,沒有回答,只是毫不猶豫地落下那一掌。

  他用了全部的力氣,這一掌的威力哪怕是現在的謝明瑤也有些撐不住,被波及得閃身躲開。

  懷裡的不歸開始嗚咽,結界裡的檀冰跌倒在地,嘴角帶血,卻還在笑。

  「如此,一了百了。」

  謝明瑤忍無可忍道:「你這是在幹什麼!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啊!」

  檀冰閉著眼睛躺在炙熱的地上,任憑身上法衣被灼燒殘破,任憑身上傷口漫延。

  謝明瑤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一邊將他扶起來一邊說:「你這要死要活的是幹什麼,我又沒說不要你了!」

  不歸哭得慘兮兮的,直往父親懷裡撲,檀冰虛弱得接不住他,他就只能掉在他身上,抓著他的衣袍搖晃。

  「爹,爹。」他終於會叫爹了,卻是在這個檀冰萬念俱灰的時候。

  他茫然地看著滿臉淚痕的兒子,又望向謝明瑤,喃喃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又沒說不要你了!」謝明瑤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她真是氣死了,「你憑什麼傷害自己?你的身體是你自己的嗎?不是!你的身體是我的,你憑什麼傷害?!」

  檀冰茫然地望著她,謝明瑤憤恨道:「我話都還沒說完,我是要走的,肯定要走的,可我放不下你和孩子,乾脆想辦法帶你們一起走啊,這還不行嗎!你為什麼就不能聽我說完!」

  檀冰呆滯道:「你說什麼?」

  他好像只會重復這一句話了,嘴角的血越來越多,當真是美強慘。

  謝明瑤吸了口氣,勉強自己平靜下來,冷著臉替他擦掉唇角的血跡:「我今日帶你來這兒,將這些告訴你,就是想讓你和我一起想辦法,我們全都回去。」

  稍頓,她又說:「最好走了還可以回來,這裡畢竟是你出生的地方,我擔心你以後會想念。」

  檀冰忽然力道很大地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帶我走?」

  謝明瑤手腕疼,但還是忍著說:「是!我要帶你走!我是想過拋下你們,可我後來改變主意了啊!你也不聽我說什麼就要死要活的,我現在真的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了。」

  她故意氣他:「你這樣子,以後我若是稍微不如你的意,你是不是就要來這套?不行,我得好好想想……」

  「不能想。」檀冰猛地抱住她,緊緊勒著她纖細的腰,「不准想。」

  謝明瑤閉了閉眼,感受著他身上的血腥味,心裡一片無奈。

  其實也怪她,幹嘛說那些惹人誤會的話,一開始就說清楚好了,先說那些讓他胡思亂想不願意再聽,真是太狗血了,這輩子都沒遇見過這麼狗血的事。

  「好,我不想。」謝明瑤撐開手臂無奈道,「可現在要怎麼辦,你這個樣子要如何幫我想辦法,我還想著我們一起下去。」

  小不歸也很擔心,使勁抓著父親的衣袍,奶聲奶氣地喊「爹」。

  「看看你把孩子嚇的。」謝明瑤瞪他。

  她如此瞪他,他反倒是笑了,笑得蒼白,甚至有點……不好意思?

  他低下頭將不歸抱好,手指擺弄著不歸的小道袍,過了一會才含糊不清道:「我沒事。」

  「?」謝明瑤奇怪地問,「你說什麼?」

  檀冰冷冷清清的桃花眼望向她,看了好一會,她竟然從他那雙清冷的眸子裡看出了柔情似水?

  「……是嚇你的。」他抿唇解釋,「未曾傷及要害,我如今修為也比過去更強,這一掌……不會如何。」

  ……

  ……

  謝明瑤倏地站起來,指著他半晌,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最後她氣笑了,扭頭就走,檀冰也不裝了,其實他雖然傷了,卻真的沒傷得多重,稍微調息幾天就能好。

  他匆匆跟上她,單手抱著孩子,另一手去抓她的衣袖。

  「夫人。」

  謝明瑤沒反應。

  「瑤兒。」

  謝明瑤不理人。

  檀冰羞恥極了,但沒有辦法,只得鼓起勇氣喊了一聲:「親親小瑤兒。」

  謝明瑤終於停下腳步,背對著他,好像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是我的錯。」他慢慢說,「我誤會了你,你不要生氣。」

  謝明瑤抬手按了按額角,她其實並不是真的生氣,就是覺得挺吃驚,檀冰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想來真正的他其實和她瞭解到的還是不太一樣。

  她這裡在思索,一直沒說話,檀冰便開始有點擔憂。

  「是我做錯了。」他走上來,沒去前面,就貼著她的後背,「我不知該如何讓你動容,只能這麼做,我沒有別的辦法,沒人教過我。」

  沒人教過他——什麼都沒人教過,愛一個人是如此,恨一個人,挽留一個人,也是如此。

  他今日的一切行為,都是腦子裡想了便那麼做了。

  「你若氣我,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他凝眸道,「你甚至可以真的殺了我。」

  謝明瑤終於轉過了身,仰頭看著他說:「能不能別再提『殺』這個字了?我好像沒告訴過你,在我的世界裡,殺人是犯法的。」

  檀冰一怔。

  「所以等過去了,不要亂殺人知道了嗎?不然我可能沒辦法撈你。」

  對堂堂道尊,掌握著天下所有人生殺大權的人說,你別亂殺人,是犯法的……真的令他有幾分開始好奇她那個世界了。

  「好了。」謝明瑤嘆了口氣,「你受傷了,今天就先不想下去的事兒了,我在這裡等姬霄的消息,你先帶孩子回去療傷。」

  檀冰不想走:「我可以在這裡。」

  「你是可以,但不歸不行,你沒看見他狀態不對了嗎?」

  在這裡短時間還好,時間長了不歸就開始不適應了,檀冰見了沉默下來。

  「你回去一邊療傷一邊想想辦法,弄個什麼法器也好,別的也好,讓他不要那麼怕這底下的魔氣和熱度。」謝明瑤說,「這樣等回頭我們離開的時候,會安全許多。」

  她句句都在掛念他和孩子,看起來是真的不會丟下他一個人走。

  但檀冰還是不放心。

  看他那副猶豫遲疑的樣子,謝明瑤只得舉手發誓:「我絕對不會自己偷偷走掉的,若是我那麼做了,就讓我一輩子沒人愛。」

  她雖然表現得很不在意愛這種東西,但內心深處不敢觸碰的地方,還是藏著對愛的渴望。

  她拿這個來起誓,看得出來是認真的了。

  「好。」檀冰終於應了下來,最後看了她一會,帶著不歸離開了。

  送走他們,謝明瑤回到崖邊望著深淵之底,化出聚魂燈,隨時準備為姬霄收屍。

  也就是那麼巧,她剛拿出聚魂燈,這燈就有反應了。

  一縷縷紅色的魂魄冒上來,謝明瑤擰起眉,姬霄是就這麼死了嗎?他還沒告訴她什麼訊息呢。

  正疑惑著,崖底傳來姬霄的痛呼聲,謝明瑤彎腰去看,聚魂燈上的紅光更盛,姬霄的聲音很快響起——

  「謝明瑤!」他急匆匆道,「這底下有個奇怪的洞口!」

  奇怪的洞口……或許就是她要找的回去的入口。

  謝明瑤想到檀冰的傷勢,和他一起下去是不現實了,不如自己先下去看看。

  她是有自信能保護好自己的,畢竟魔尊丹皙就是靠著這一身修為從底下上來的,不說碾壓底下的魔怪,至少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再望向黑暗的地方,黑龍應該就在那,卻一聲不吭,顯然不打算和她一起下去。

  它在怕,但謝明瑤可不怕,她這輩子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想定,她立刻將在魔宮搜出的法器全都裝在身上,自身實力足夠了,再加上法器加持,她就不信了,這底下還真能把她如何。

  做好準備,她毫不遲疑地一躍而下,她感覺周圍空氣越來越炙熱,但一點都不難受,在黑暗與紅的交疊中甚至還有些痛快。

  一切都比她想像的要順利,她持續降落了大約一刻鐘才落地,地面也很熱,但她不怕。

  用靈力打了燈,看清周圍是如何可怖的場景時,謝明瑤有一瞬的驚訝和猶豫,但不遠處傳來姬霄沒什麼力氣的痛呼聲,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快步尋了過去。

  「姬霄你在哪?」謝明瑤喊了一聲,都不用他回答就找到他了。

  姬霄跌靠在一處難看的石頭上,身邊全都是魔怪的血肉,有新的也有陳舊屍骨。

  他很狼狽,身上滿是血污,臉上也有傷,魂魄絲絲縷縷從身體裡冒出來,這次看起來是真的要死了。

  見謝明瑤真來了,他有些恍惚道:「你們又有新招數了,隨便吧,反正我也沒打算真的活著出去。」

  他根本不相信她是真的。

  甚至開始閉上眼睛等死。

  謝明瑤走過去看了他一會,彎腰在他腦門彈了一下:「很不好意思打擾你求死,但本人確實是真的。」

  姬霄怔住,詫異地睜開眸子,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你真的來了?」

  謝明瑤擰起眉:「怎麼了?不是你喊我的嗎?」

  「我喊你,你就來了?」姬霄睜大眸子。

  「你這問題很奇怪,難道我不該來?我不該在崖底?那我回去?」謝明瑤作勢要走。

  姬霄立刻拉住她的手腕,呼吸紊亂道:「別、別走。」

  他語氣低沉道:「我在這裡七年……你終於來了。」

  七年??

  謝明瑤驚訝道:「可在我那裡看來,你下來還不足七天。」

  裡外時間不一致。

  姬霄與她對視,兩人都很清楚了。

  「你說的洞在哪?」謝明瑤轉而問道。

  姬霄確定她不走了才放開手:「我如今不能帶你去。」他氣息薄弱,「我動不了,魂魄不安,快死了。」

  他說的是實話,謝明瑤知道,她也沒強行帶著他去找洞口,反而蹲下像是要為他聚魂。

  姬霄怔怔地看著,對謝明瑤來說可能不足七天,但對他來說卻是在這崖底度過了整整七年。

  七年的時間對修士來說不值一提,可在這種地方就不一樣了。

  他經歷了七年的折磨,終於見到了謝明瑤,消息終於送出去了,卻是在快要灰飛煙滅的時候。

  他絕望至極,可她沒有食言,讓他看見了希望。

  他其實恨她,討厭她,是她讓他受著這些折磨,他巴不得她和他受一樣的罪。

  可現在她於他來說,也是最重要的人。

  「看我幹什麼。」謝明瑤不耐煩道,「坐好,別發抖了,你影響到我了知道嗎?再亂動就不管你,把你丟在這裡等死。」

  姬霄:「……」他收回剛才的想法,她就是個人渣,她重要個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11:10 PM

第七十二章

  檀冰帶著謝不歸回了寢殿休息,仔細為他檢查了身體,還好,他只是有些虛弱,並未有魔氣侵入體內,檀冰稍稍放心,任由他隨意在床榻上爬來爬去。

  他雖然回來了,但心底不安還是絲毫沒有減少,謝明瑤對他起誓他也無法做到完全安心,總會想,她的世界是怎樣的,在她的世界裡是否也有類似他的人,既然有同樣的她和蘇芷汐,那也許真的會有他這個人。

  那個世界的他是什麼樣子?

  與她是什麼關係?

  又或者,什麼關係都沒有?

  在她的世界裡,又有多少男子和她關係密切?

  她又是什麼身份,做過什麼事?

  他想知道很多,但這一切恐怕都得等到了那裡才知道。

  離開這裡對他來說其實一點兒都不難,畢竟這天下除了謝明瑤,也沒有什麼他留戀的東西。

  在遇見她之前,他心裡想的只是將弟子培養大,傳位下去後再自行了斷。

  在溶雪宮呆了千餘年,他早就活夠了。

  殿外傳來響動,檀冰面色冷淡地望過去,走進來的不是什麼婢女和侍衛,是師無音。

  他竟然還敢來這兒?

  謝明瑤不在,他就不怕死在這裡嗎?

  「我知道你很想殺我。」

  師無音感覺到他周身凜冽駭人的殺意,沒有絲毫退卻,十分平靜地走進來。

  「你想殺我,應該不是因為想要降妖除魔,阿瑤就是最大的妖魔,你卻一直陪在她身邊,甚至助紂為虐,如此看來,你想殺我只是因為我破壞了你和她。」

  師無音說話有點尖銳:「還因為我曾經差點和她發生什麼。」

  稍頓,他又改了說法:「不,是因為我確實和她曾經發生過什麼。」

  「閉嘴。」檀冰冷酷地打斷他的話,降魔劍立於殿內,激得師無音不得不後退。

  「聽不下去了嗎?其實我們同病相憐。」師無音語氣莫名。

  檀冰微微蹙眉,看著他的眼神好像看著死人。

  「你要恨也不該只恨我一個,你可知在你我之前,她還有一個真心在意過的人?」

  此話一出,檀冰倏然站起,身姿挺拔優雅地步下台階,開口說話時是自骨子裡透出來的清冷高貴。

  「你說什麼?」

  觀察著他的反應,師無音笑了:「看來你並不知道。」他突然就很開心,「果然啊,謝明瑤就是謝明瑤,哪怕是對你也有所保留是不是?她至少沒有騙過我這一點。」

  他往前一步,無視降魔劍迸發的冷光:「在你之前,她還與一隻妖關係密切,你知道這回事嗎?她沒告訴過你吧?她與我在一起更多是為了忘記那隻妖,那是她的舊情人,應當是在她離開溶雪宮之後找的,是你的下一任呢……昆侖道尊,你可知道你被人取代過?」

  檀冰是謝明瑤的第一個,大家都看得出來,時間線在那擺著呢。

  但沒關係,他不會是她的最後一個,大家也都這樣認為,哪怕他們似乎成了親,還有了孩子。

  師無音也好,其他人也罷,其實都對謝明瑤有一種盲目的「信任」,覺得她不會對誰有真心,只看感覺,無聊了或者哪裡觸到了她的逆鱗就會被撇下,檀冰遲早也是如此。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白玫瑰會變成飯粒子,紅玫瑰會變成蚊子血。

  本想著自己心裡難受,也不要情敵好過,最好可以打擊跑對方,這樣就能乘虛而入了,但師無音失望了。

  檀冰聽全了他的話後,表情突然微妙起來,要笑不笑的——笑?他竟然還要笑?

  師無音手緊緊握拳,陰陽怪氣:「想不到道尊平時看著冷冰冰的,到了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也是,自取屈辱的事情,自嘲笑笑也沒錯。」

  隨著他的話,檀冰又往前走了幾步,甚至收起了降魔劍。

  他在這名聲響當當的南獄魔宮裡依然是清風明月的道長做派,一身繡著太極兩儀的月色道袍,蒼白清冷俊美無瑕的面容,高挑修長的身材,慢慢走來時,有種說不出來的禁慾風情——搖曳極了,搖得他這麼一個同性都有些心頭發顫。

  也難怪謝明瑤一直惦記他,征服這樣一個人,大約比做魔尊都來得困難,來得有趣吧。

  可這趣味能持續多久呢?在離開昆侖後她還不是找了一個又一個?

  心情又好了些,師無音淡定下來,正要繼續開口,就見檀冰緩緩變了模樣。

  他長過臀線的烏髮一點點變白,琉璃似的黑眼珠一點點化為紅色,那熟悉的配色和姿態,讓師無音恨不得自戳雙目。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

  師無音瞪大眼睛,注視著檀冰抬起手,輕飄飄掃去眉心虛假的硃砂痣,那守宮砂早就不在了,畢竟他和謝明瑤連孩子都搞出來了。

  檀冰一直是冷淡自如的,如今終於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意,用一種飄渺而疏遠的語氣說:「如此,可覺得眼熟。」

  師無音:「……」沃特法克,謝特。

  「是你!」他太過激動,呼吸都不對勁了,「居然是你……!你居然是妖!」

  檀冰猛地靠近他,他被他氣勢迫得跌倒在地,抬眸望去時,檀冰妖異的紅眸微微彎著,變回妖的模樣後,他身上處處帶著冷豔與邪氣。

  「你知道了本尊的秘密。」檀冰垂眸道,「還有什麼遺言嗎?」

  師無音是來挑撥離間刺激檀冰的,可到頭來被刺激的卻是自己。

  他自嘲一笑,當然不會束手就擒,立刻反抗起來,兩人在寢殿大打出手,檀冰畢竟曾經自殘過,還是有些傷勢在身上的,給了師無音一絲絲可乘之機。

  他趁機逃走,檀冰也沒有去追,他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衣衫,為不歸布上結界之後前往魔窟。

  魔窟裡,謝明瑤還在底下,上面下面時間流逝方式不通,她粗略計算,上面恐怕天都黑了。

  姬霄的情況不太好,她努力為他聚魂才勉強保住他的性命,這動用了她不少靈力,識海有些動蕩,這個狀態恐怕是在下面待不了太久的。

  「起來,帶我去那個洞口。」謝明瑤不再磨蹭,毫不憐惜地拖起姬霄就走。

  姬霄不能反抗,只能任由她作為,這女人前一秒為你療傷,下一秒就強迫你為她做事,當真是分分鐘動容的機會都不給你。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壞女人,對他正眼都懶得看,卻是他這辛苦的七年裡唯一的轉機,唯一的光。

  他默默地為她指路,去洞口的路上並不太平,但好在有謝明瑤在,所有的魔怪都被她清除,她一手攬著他,另一手用鞭子和法器對付魔怪,臉上有嫌惡,但沒有懼怕。

  她一點都不怕,他遇見這些醜陋的巨怪時都會有些抵觸和害怕,但她沒有。

  她冷靜極了,臉上濺血也眉目不動,看得姬霄本來緩慢跳動的心臟愈發活躍,最後咚咚咚的聲音幾乎讓他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謝明瑤使勁晃了他一下,不耐煩道:「說話啊,你發什麼呆,這裡是發呆的地方嗎?」

  姬霄勉強看懂她的意思,食指抬起指了一個方向。

  謝明瑤瞭然,直接帶著他走過去,他實在忍不住,問她:「你就不怕我是在害你嗎?」

  謝明瑤看都不看他,也不回話。

  姬霄繼續道:「我在這底下七年受盡苦楚,對你恨之入骨,你就不怕我打算與你同歸於盡,帶你去死穴?」

  謝明瑤終於看了他一眼:「除非你真的在底下被折磨傻了,才會想著害死我。」

  她繼續往前走,語氣淡漠:「我活著你才能活著,你這種人怎麼會想著和我同歸於盡呢?你這個性子的人只會忍耐,等著我送你上去救了你,再趁機解決我。你才不會用你的命來換我的。」

  姬霄聞言不禁啞然。

  這麼多年了,父君母後不瞭解他,弟弟不瞭解他,唯獨一個謝明瑤,如此瞭解他。

  「是那裡嗎?」她再次開口,吸引了他的注意。

  姬霄望過去,暫時推開她,沉聲道:「就是那裡。」

  不遠處有一處光亮,虛虛實實,看不清楚,謝明瑤想直接過去,但被他拉住了。

  「你現在的情況過去不妥。」他淡淡道,「你動用了太多靈力,等恢復了帶著黑龍過去會更有把握。」

  謝明瑤沒說話。

  姬霄看了看她接著道:「我在那裡發現了龍的壁畫,若我沒猜錯,丹皙曾在那附近修煉,黑龍也誕生於那裡,它肯定知道什麼。」

  謝明瑤不是魯莽的人,她拖家帶口的,必然也不會真讓自己出事。

  「可以,你的任務完成了,現在跟我走吧。」

  她很是說話算話,真的要帶姬霄上去。

  姬霄一怔,訥訥道:「你不留我在此替你看著嗎?」

  「洞就在那裡,難道還會跑嗎?看著幹什麼?」

  姬霄垂下眼,他其實更想問,她居然不是騙他的,真的會送他上去?難道不是該過河拆橋,趁機殺了他以絕後患?反正洞口都找到了。

  即便不談這些,她就不怕上去之後,他真的搞什麼小動作趁機將她……

  「對了,忘記告訴你,我和昆侖道尊成親了,他如今就在南獄,你出去可以吃個喜糖,也不必再想些有的沒的,先別說我了,你連他都打不過。」

  姬霄思緒頓住,不由憤恨地瞪向她,謝明瑤漫不經心一笑,那笑多少有點輕蔑,沒有任何感情,但就是看得他心頭一顫。

  「別犯傻,我說過,若我找到自己想要的,如了願,南獄還是會給你的。」

  姬霄直接道:「我不信。你千方百計才得到南獄,會拱手相讓?」

  「你錯了。」謝明瑤抓住他的衣領,輕點腳尖朝上走,姬霄拼盡全力上不去的地方,她不算費力地就成功了一半。

  「一直以來我想要得到的,其實都不是南獄。」

  她意味不明的話姬霄不懂,但他看得見她明滅黑暗中美麗的臉。

  他們靠得那麼近,他一點反感都沒有,明明是恨得要死的人,卻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一直沉默著,在猶豫,在遲疑,當他們快要到崖邊的時候,他像是著了魔,攬著她手緊了緊,低下頭一點點靠近她的臉龐。

  謝明瑤察覺到他的靠近,加快速度回到崖上,彷彿脫力般將他甩到一邊。

  姬霄摔得痛不欲生,旖旎的心思也摔乾淨了,陰沉地瞪向謝明瑤,卻見視線被擋住。

  「?」這是誰?白髮紅眸,是妖……那臉和五官……

  「昆侖道尊?!」姬霄氣息不穩地驚道。

  謝明瑤調息了一下才發現檀冰,也是一怔:「你怎麼變回這個模樣了?」

  檀冰在這裡已經很久了,魔窟底下什麼情況他不知道,但看謝明瑤那身修為如此動蕩,就知道一定很凶險。

  他也不管姬霄的錯愕震驚,上前抓住她的手說:「師無音。」

  謝明瑤:「他?他幹的?」

  檀冰紅眸看著她,兔耳朵隱約冒出來,眼神還是很冷很莊重的,但語氣莫名有些委屈。

  「對,是他。」

  「我去收拾他,他沒事招你做什麼?」謝明瑤反握住他的手就走,完全不管姬霄,姬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自己消化著這不可置信的一幕。

  昆侖道尊居然是個妖,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他覺得可笑,乾脆就笑出了聲,黑暗裡突然冒出一個聲音:「笑毛啊,有什麼好笑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灰頭土臉像隻喪家犬,還有心思笑話別人呢。」

  姬霄一驚,猛地望向黑暗處,黑龍的眼睛慢慢出現:「看看看,看什麼看,沒見過天底下最英俊的龍頭嗎?」

  姬霄:「……」

  以前覺得魔尊丹皙的黑龍威武霸氣,氣勢逼人,可以說是嚮往無比。

  現在,呵呵,房子塌了。

  回了寢殿,謝明瑤想去找師無音問清楚,如果他留在這是來挑撥她和檀冰的,那大可滾蛋了,她不在意的關係可以隨人來破壞,她在乎的誰也不能碰。

  只是檀冰攔住了她。

  「別去。」他坐在榻邊,不歸在一旁的絲被裡睡覺,微微打著鼾。

  「我馬上就回來,我去把那些蒼蠅趕走。」謝明瑤想扯開他的手,但失敗了。

  「他動搖不了我什麼。」檀冰注視著她的眼睛,「沒人可以動搖,除了你。」

  謝明瑤闔了闔眼。

  「你識海動蕩,好好調息,暫不必管他。」

  這倒是真的,她在底下雖然在爭分奪秒,卻也是上面不短的時間了。

  如今都找到洞口了,其實也想趕緊好起來,帶著人和龍下去一探究竟。

  如果可以就這麼走了當然好,如果不行再盡快做打算。

  如此想著她也就回來了,盤膝坐到榻上:「你為我護法。」

  檀冰點頭應下。

  謝明瑤安心入定,很快開始調息,周身泛著紫色的靈力。

  檀冰看著她,看了許久許久,回想起在崖邊她抓著姬霄的手,姬霄抱著她的腰,便低下頭將那隻手找到,放在自己掌心輕撫著,還時不時去輕撫她的細腰,像要擦去別人的味道和痕跡。

  過了一會,他又抬起頭看著她的臉,眼睫飛快顫動,像在心虛,呼吸都亂了,一點點靠近她。

  她入定了,對他也毫不設防,這說明是真的相信他。

  這種被信任的感覺很好,檀冰一點點貼近她的臉頰,冰冷的呼吸擦過她灼熱的臉頰,他閉上眼輕輕吻上去,這一吻便不願意再離開。

  她入定著,他像親吻一尊神聖的玉象,溫柔無限的吻落在她的臉頰,鼻尖,嚴謹,耳畔,甚至是頸間。

  突然,謝明瑤睜開了眼,在檀冰詫異對上的時候,抱住他狠狠咬住他的唇。

  這也太撩人了!

  說實話她其實還沒試過他妖化的模樣,手落在他耳朵上尾巴上輕輕撫摸,他敏感得渾身顫抖。

  謝明瑤倒吸一口氣,匆匆給不歸加了個什麼都發現不了的結界,便放肆地玩弄。

  南獄的地牢裡,蘇芷汐緩緩醒過來,眼神出奇的冷靜。

  看看周圍,她突然開始笑,笑得吐了不少血,但一點都不悲觀。

  她仔細在周圍搜尋著,沒找到什麼可用的東西,乾脆去看後面的牆壁。

  很好,足夠堅硬。

  蘇芷汐定了定神,一頭撞上去。

  謝明瑤要她肯定是有用處,不單單是要她嫉妒。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一條命,絕不會白白送給她。

  她一定要她求不得!

  她死了,她什麼都別想得到!

  蘇芷汐瘋狂到了極點,撞得特別狠,砰的一聲,牆壁碎裂,她好像也聽見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啊呀。」

  一陣陰鬱的聲音響起,蘇芷汐緩緩跌倒,意識模糊間看見了一身紅衣的男子。

  「還好我來的及時。」紅衣男子蹲下來看她,嘴裡唸唸有詞,「謝明瑤,你又欠我一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11:18 PM

第七十三章

  蘇芷汐沒想到,自己居然連死都死不掉。

  但這已經不是最關鍵的了,最關鍵的是她想撞死自己的時候,頭骨碎裂的瞬間,許多陌生的記憶飄進了她腦子裡。

  她突然意識到,她想解決自己是多麼明智的決定,只可惜失敗了。

  頭疼欲裂,滿臉都是血污,那模糊的紅衣男子將她從死亡線拉回來卻完全不給她療傷,血污遮住了視線她看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只聽見那個陰寒幽冷的聲音唸唸有詞——

  「你說,這次我跟她要些什麼好處才行?」

  蘇芷汐努力看過去,用盡力氣抬起手,努力擦了一些血污,勉強看清了那人。

  是姬霄。

  也是,南獄魔宮裡穿紅衣的還能有誰,肯定是姬霄了。

  蘇芷汐倒是不慌了,非常鎮定道:「你還要幫她?我真是意外。」

  「嗯?」姬霄掃了她一眼,「有什麼可意外的?」

  蘇芷汐冷冷道:「她搶了你的位置,奪走了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你難道不恨她嗎?你居然還要幫她?」

  姬霄彎唇一笑,病怏怏的臉上浮現出幾絲興味:「你怎麼經歷如此之多還聰明不起來呢?」

  被一本書裡的人物如此擠兌自己,蘇芷汐臉色難看得很,不等她反駁什麼,姬霄再次開口了。

  「本座當然要幫她了,這叫識時務不是嗎?難道像你一樣撞死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而且……」姬霄想到自己之前被安置的地方,嗤笑一聲道,「本座在南獄還是有一席之地的,何愁沒有翻身之日呢?」

  「你存了反叛之心,謝明瑤知道肯定會殺了你,她那個人我最瞭解了……」

  「讓你失望了。」姬霄懶得聽蘇芷汐說話,她都不知道她那重傷的破哦鑼嗓子多煩人。

  他直接打斷她,站起來掃了掃錦袍道:「她什麼都知道,卻沒有要殺我,反而還救了我。」

  略頓,他彎下腰意味深長道:「而且她還說,早晚會把南獄還給我。」他裝作一副嚮往的樣子,「我覺得她說的是真的,若是如此,那我暫時做一做這後宮佳麗也沒什麼不好啊,我還沒試過這種身份呢。」

  ……

  ……

  蘇芷汐真的想罵髒話了,怎麼現實裡是這樣,到了書裡還是這樣?

  不是說這書裡的人各個都對她情根深種嗎?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若不是她這一刻才想起那些事,絕不會讓一切發展成這個局面。

  蘇芷汐倒吸一口氣,壓抑道:「你可真夠墮落的,這就是韶山高高在上的皇太子?領教了。」

  「你這口才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膽子也是。」姬霄奇怪了一下漫漫道,「不過也無妨,隨你如何說,本座不會在意。」

  「看來你也對謝明瑤動了心。」蘇芷汐一針見血道,「喜歡那種渣女,你死定了姬霄,都不說其他地方了,只看看這南獄裡,如今就住了她多少的舊情人!」

  姬霄冷笑道:「那又如何?」他一本正經,「謝明瑤那種姑娘,想要獨佔,可真是太不懂事了。」

  蘇芷汐:「……」懶得搭理這些紙片人。

  她閉上眼不說話了,一副不怕死不怕疼的模樣,倒讓姬霄十分意外。

  姬霄也沒工夫再和她閒聊,即刻傳音給謝明瑤,將蘇芷汐的情況全部告訴了她。

  蘇芷汐就在一邊聽著,手不禁抓住衣袖,還是在緊張。

  不行,不能被她發現她想起了什麼,這件事本身就存在缺陷,她本只是進來體驗一下,想起那些事算是危機系統被開啟,要還想達到目的就得讓謝明瑤心甘情願留在這裡,所以……

  不能被她從自己身上找到機會,只要姬霄一走,她就立刻自盡回去。

  不過很可惜,姬霄傳完了音,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兩人大眼瞪小眼,沒等多久就等到了衣衫不整的謝明瑤。

  其實也沒有特別不整齊,還是穿得嚴嚴實實的,就是很鬆散,腰帶沒繫,衣擺隨意飄蕩,明明一身玄色十足的魔尊做派,走過來時卻莫名像是什麼仙子。

  蘇芷汐更緊張了,腦子裡都在想怎麼隱藏自己,但她失敗的點就在於,謝明瑤最會看她了。

  只一眼她就捕捉到了那個不對勁的眼神,這個眼神多熟悉啊,她當即確定,蘇芷汐肯定是想起什麼了。

  其實不難理解她之前沒有記憶的原因,估計就是怕她看出來,想讓她覺得那只是書裡的道具人,不是她本人,繼而不能想到利用她回去。

  蘇芷汐的目的是要謝明瑤沉浸,要她走不出去,留在這裡受她折磨,哪怕要努力改變結局也只是在書裡作威作福,最後還是離不開。

  但她失算了,哪怕看起來那只是個工具人,謝明瑤也還是想要利用她找到機會,哪怕她似乎什麼都不記得,她也還是耐心十足,在日子過得十分舒適的時候找到關鍵。

  就像現在這樣,只看她一眼,謝明瑤就笑起來說了句:「好久不見。」

  蘇芷汐垂下眼睛不與她對視,擔心被看出什麼,完全不知道早就被看穿了。

  姬霄在一旁負手而立:「這次我又幫了你,你要如何謝我?」

  謝明瑤沒看他,只是走到蘇芷汐面前蹲下,她越是不敢看她越是要逼她來看,兩人你來我往的,姬霄忍不住眯起了眼。

  「你不是吧,抓她來難不成是為了……」

  「把你腦子裡黃顏色的廢料清理一下。」謝明瑤頭也不抬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男女通吃嗎?我即便通吃,也不會吃這種。」她點了一下蘇芷汐的額頭。

  蘇芷汐忍無可忍地瞪向她,謝明瑤瞧見笑得更開心了:「裝啊,繼續躲啊,不是怕我發現嗎?別看我啊。」

  只這一句,就知道前功盡棄了。

  但蘇芷汐還是抱有幻想,不肯承認,想咬舌自盡,但謝明瑤及時扳住了她的下巴。

  「你不是吧,你真的相信咬舌能自盡嗎?那只是書裡寫的而已,它只會讓你痛不欲生,你真不一定能把自己咬死的。」謝明瑤惋惜著。

  「呸!」

  蘇芷汐忍不住啐了一口,謝明瑤躲開,毫不費力地拎起她就走,姬霄跟了幾步被結界擋住。

  「你可以功成身退了,要好處等以後給你,別跟著我。」

  她頭都沒回一下,言語裡沒半分感謝和不捨,姬霄體會了一下,竟然產生一種這樣的她才是對的感覺。

  左右無事,姬霄便散步般到了魔宮寢殿,之前在魔窟見到道尊疑似是隻妖,他想一探究竟。

  這一來就發現,這裡熱鬧非凡。

  不單單道尊在,師無音也在,最關鍵的是——那是佛子嗎?佛子玄度居然也在。

  姬霄一出現,三人齊刷刷望向他,除了玄度之外眼神都很駭人。

  「啊,這個……」姬霄思索了一下,他到底是其中最擅長處理多角關係的人了,於是張羅道,「既然都聚在了一起,不如我們坐下聊聊?」

  他身體恢復了一些,用法術將桌椅板凳拉過來,你猜怎麼著,正好四張椅子。

  坐下來的時候,姬霄莫名覺得他們如此一桌坐下,其實可以打葉子牌了。

  以前在韶山皇宮的時候,母后可是很喜歡和后妃打葉子牌的。

  他提的議,也是他先坐下的,但其他人可不一定依從。

  最先反應的是玄度,玄度來這裡是找謝明瑤的,她不在,他便決定等一等,既然姬霄邀請坐下,他也沒什麼排斥的必要,很快就坐下了。

  他一坐下就望向其他二人,屬於蓮舟的記憶讓他對道尊的觀感很復雜,尤其是他發現道尊如今一頭白髮,眼睛紅色,妖異模樣。

  堂堂昆侖道尊竟然是隻妖,玄度更不想走了。

  這真是他轉世如此之久,遇見過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至於檀冰,坐?那是不可能坐下的,他冷冰冰地掃過其他三人,一柄降魔劍刺入桌子中央,除了玄度,其他兩人都受了點影響。

  「來者是客,這便是昆侖的待客之道嗎?」師無音陰陽怪氣。

  檀冰望向他:「你是客?」他突然用一種顯而易見的嘲弄語氣說,「你可知若非本尊阻攔,你如今已經被瑤兒趕出去了。」

  姬霄看熱鬧不嫌事大道:「是,這個我可以作證,我親眼看見謝明瑤要回來找你算賬。」

  師無音臉上頓時五彩繽紛,他緊握雙拳道:「你別以為你如此就贏了,我就看看你能笑到什麼時候,你以為阿瑤可以喜歡你多久?得到你,玩膩了,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姬霄立刻附和:「這話也對,我是魔修我瞭解,我們都是這樣的,你看我,之前三千後宮,記都記不全。」

  兩個當事人分別被他支持,都覺得像吞了蒼蠅一樣噁心,最後還是玄度念了個佛號,沒什麼求知欲地詢問:「貧僧很好奇,太子殿下不怕死嗎?」

  姬霄傷還沒好,是這裡面最弱的那個人,他還敢在這裡添柴火,是真的不怕死嗎?

  玄度沒有求知欲的問話卻彷彿質疑了姬霄的靈魂,姬霄假笑道:「不勞佛子費心了,他們二人此番所作所為本座都可以理解,但佛子,本座是真的不太瞭解。」

  玄度慢慢道:「扶搖姑娘本該七七四十九天醒來,如今也沒剩下多少日子,但貧僧觀她近幾日有些不對,遂來尋魔尊。事出緊急,她不在,貧僧便等一等。」

  姬霄和師無音都沒在意扶搖的問題,倒是檀冰聞言冷淡地皺眉問:「扶搖如何了?」

  道尊身份比佛子尊貴,哪怕知道他是妖身,佛子也沒什麼看不起的意思。

  和檀冰對話,佛子還是站了起來,念了佛號才道:「夢魘不止,昏迷之中還試圖自殘。」

  檀冰很清楚扶搖對謝明瑤的重要性,也懶得再管其他人,直接道:「帶本尊去看。」

  玄度尋思著,他們都成親了,道侶一體,他去其實也一樣,於是起身帶路。

  他們一走,姬霄就靠到椅背上意興闌珊地打哈欠:「哎,本來想約你們打葉子牌,如今二缺二,算了。」

  他閒閒望向師無音,說了掏心窩子的話:「要我說,你如今在謝明瑤面前是完全沒有競爭力的,何苦再來自取其辱呢?你是受虐成癮,一日不被虐都不舒服嗎?」

  師無音直接動手:「用你廢話!」

  姬霄還沒好,打不過他,但至少躲得開。

  「還是如此暴躁。」姬霄厭惡皺眉,「拿什麼和檀冰比。」

  「誰要和他比!」師無音憤言。

  姬霄拿檀冰懟他的話懟師無音:「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修為也好,相貌也好,你哪裡比得過我與檀冰?」

  「加上你是怎麼回事?」師無音敏銳察覺,「你動心了?」

  「我……」姬霄都不及說什麼,師無音下手就更狠了。

  「我殺不了檀冰難道還殺不了你嗎?受死!」師無音一臉殺意。

  姬霄急忙躲開,打不過就跑,還是很能屈能伸的。

  魔龍躲在暗處看著這場好戲,忍不住鼓了鼓掌:「精彩啊,不愧是你謝明瑤。」

  謝明瑤這會兒正和蘇芷汐在一起,並不知道寢殿那邊舊情人也好追求者也罷湊成了一桌麻將,還打得轟轟烈烈。

  她只是將蘇芷汐扒光了,開始在她身上找任何可能帶她回去的東西。

  嗯,什麼都沒發現。

  蘇芷汐得意地笑:「你不會找到的,我難道會那麼傻真的讓你找到嗎?」

  「不裝了?」謝明瑤看了她一眼。

  「都到這個地步了,再裝你也是不信的,還費什麼力氣?」

  「說得對,我現在打算試試這邊的搜魂之術,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蘇芷汐當即沉了臉,謝明瑤笑起來:「看起來會有用呢。」

  「我如今的身體可撐不住被你搜魂,你此番搜魂我可能就死了,若你什麼都沒發現,就再也沒機會了。」蘇芷汐面目猙獰道,「我是可以回去的,但你呢?你死了可回不去,做鬼也是做這裡的鬼。就一輩子在這裡做你的魔尊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那麼多人都喜歡你,你不是也有喜歡的人了嗎?」

  她突然提起檀冰:「昆侖道尊,俊美無儔的昆侖道尊啊,你喜歡他不是嗎?這是你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吧謝明瑤?你那麼喜歡他,就留下來陪他啊,回去可就沒有了。」

  「不用你操心。」謝明瑤站起來,手放在她髮頂準備動手,蘇芷汐好像很害怕,渾身都在顫抖,謝明瑤當即停下。

  「你、你怎麼不繼續了?」蘇芷汐一臉畏縮地問她。

  謝明瑤展顏一笑:「不對,我覺得你在騙我。」她認真地說,「你故意引誘我對你搜魂是不是?這樣你就可以死了,你一心想死,搜魂得不到什麼有效訊息,也就是說明……」

  謝明瑤擊掌一笑:「我知道了,你的身體就是開啟洞口的鑰匙吧。」

  話音剛落,蘇芷汐臉上就露出了真正的恐懼,謝明瑤滿意地摸摸她的臉,在她身上施了禁術。

  「如此,你就不能尋死了。」謝明瑤伸了個懶腰,「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可以了,我也不急著回去,先再折磨你一下再說,畢竟回去之後,這種手段有點違法。」

  她說完話就走,任憑蘇芷汐怎麼掙扎尖叫都不行。

  謝明瑤剛出來,就有婢女上前將寢殿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她額頭跳了跳,苦惱地按了按:「道尊和佛子一起離開了?」

  「是,去了佛子的寢殿。」

  佛子在南獄的寢殿便是扶搖昏迷的地方,看來扶搖的問題真的很大。

  追過去的路上謝明瑤就在想,她選人還是沒選錯的,至少檀冰知道她心裡在意什麼,並未與其他人爭風吃醋,還想著幫她看好扶搖,等見到他,她一定要好好抱抱他。

  不過等到了,看見扶搖的慘狀,謝明瑤就無心這些了。

  「她怎麼了?」

  她突然出現,檀冰閉目為扶搖療傷無法回應,還是玄度回答了她。

  「貧僧不過離開片刻,扶搖姑娘便險些殺了自己。她夢魘了,不知夢到了什麼。」

  謝明瑤坐到檀冰身旁,看著他蒼白冰冷的臉龐,先摸了摸他的臉,才再次去看扶搖。

  「扶搖是佛子的責任,為何要道尊為她療傷?」謝明瑤冷眼詢問。

  畢竟身體裡有個蓮舟,面對這樣的疑問,還有這樣冷淡的眼神,玄度情緒微妙了一瞬,很快就恢復如初道:「道尊修的是降魔道法,雖貧僧也是,但扶搖姑娘畢竟是被貧僧的一縷魂魄所傷,貧僧出手恐怕會適得其反,所以只能勞煩道尊。」

  謝明瑤一揮袖子,送客的意思很明顯,玄度也沒磨蹭,轉身就走,只是走到門口又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真是復雜至極,哀怨嫉妒纏綿,你能想像到的所有情緒都有,還有佔有欲。

  但很快這些就消失了,玄度拍了一下頭上的戒疤,喃喃道:「還是要好好修行。」

  玄度一走,謝明瑤就從背後抱住了檀冰,手緊緊勒著他的腰,還有點上移的趨勢。

  他身上好冷,越來越冷,她想讓他溫暖起來。

  將臉埋進他頸間,謝明瑤好像感覺到懷裡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後略顯沙啞的冷清聲音帶著絲絲無奈道:「你這般,我要如何為扶搖療傷。」

  「我也要療傷。」謝明瑤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低聲道。

  檀冰立刻望向她:「怎麼了?誰傷了你?」

  他替她查看,發現她很健康,面色紅潤。

  「你。」謝明瑤怨念道,「你臉色蒼白,看起來很虛弱,我很擔心,心裡很疼,受了重傷。」

  她字字句句動人真切,聽得檀冰從耳根開始泛紅,迅速漲紅了整張臉。

  「……」他喉結動了動,發不出聲音。

  「我知道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幫她。」謝明瑤捧住他的臉,「看你如此為我,我很開心,也很難過。」

  檀冰怔怔地闔了闔眼,想說什麼,但被她的手指按住。

  素白柔軟的手指按著他薄薄的唇瓣,謝明瑤突然語氣惆悵道:「我是不是還從未直白地跟你說過,我……喜歡你,這樣的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7-29 11:25 PM

第七十四章

  喜歡也好, 愛也罷,謝明瑤確實沒有直白地說過。

  她只是接受他, 相信他的感情,待他好,如此而已。

  僅僅是如此,檀冰其實已經心滿意足,從未奢求過她能親口說出「喜歡」這兩個字。

  聽見她的詢問,他有一瞬間覺得聽錯了,好半天沒反應, 還是謝明瑤仰起頭看他在發呆,晃了晃問:「你怎麼不說話?」

  她摸摸他的臉,手感極好, 帶著微微的涼意。

  「師尊不理我了嗎?」她故意委屈地說, 「是不是我說了喜歡師尊, 師尊就不喜歡我了呀。」

  她摟著他抱怨:「我遇見過這樣一個人, 喜歡別人時轟轟烈烈,可一旦那人開始回應,她就覺得索然無味, 縮起來不想要了。師尊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人?」

  謝明瑤那樣的姑娘, 檀冰早就知道她不是會自艾自憐的類型了,要是他真是她說的那類人, 她恐怕會直接掐死他。

  她現在就是故意這麼說,讓他心慌意亂, 讓他緊張。

  可偏偏他就是忍不住跟著她的節奏走。

  「怎會。」他抓住她亂摸的手,衣衫被拉開一些,他忍不住往上拽,謝明瑤見了去看他的脖頸, 呃……青青紫紫的,都是她留下的痕跡。

  他這個體質真的太糟糕了,她一個女孩子都沒被他弄成這麼樣,他卻好像被她凌辱了一般。

  謝明瑤臉頰溫熱的從他身上下去,想挪開一些,但被檀冰輕而易舉地拽著手腕拉回了懷裡。

  「繼續你剛才的話。」他低頭輕吻她的耳畔,呼吸微涼卻曖昧至極,纏綿悱惻。

  謝明瑤耳朵癢極了,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手指抓著他的衣擺低低道:「我剛才說到哪裡了?」

  檀冰好像笑了一下,低啞的笑聲,稍縱即逝,特別悅耳,謝明瑤聽得耳朵更癢了。

  「方才說到,你喜歡我。」總是冷冷清清的毫無慾念的聲音突然變得銷魂蝕骨起來,像可以用語言將她剝得乾乾淨淨一般,幽雅低迴地詢問,「這是真的嗎?」

  謝明瑤身子軟下來,倒在他懷裡,感受著他無限溫柔的吻,以及身上醉人的涼意。

  她的心如一片湖泊,被他掀起接連不斷的漣漪。

  「你這樣我沒辦法專心。」

  她推拒著,但推不開,檀冰將她的手反握到背後,更加認真地吻著她身上的每一寸。

  謝明瑤情不自禁地仰起頭,髮髻散亂,金釵落地,兩人髮絲糾纏在一起,檀冰紅色的眸子瞧見,屏住呼吸在她耳畔問:「我們這般,算是結髮了麼。」

  謝明瑤後知後覺地扭頭去看,看見兩人糾纏不清的髮絲,便如他們此刻的姿勢一般。

  她紅著臉收回手,還想走,檀冰直接緊緊抱住了她的腰。

  她的腰很細,他抱得緊緊的,她的背貼著他有力的胸膛,修為高深的敏感讓她清晰感覺到他胸膛急促的心跳聲。

  「你好緊張。」謝明瑤喃喃道。

  檀冰慢慢說:「你說你喜歡我,我如何能不緊張。」

  謝明瑤唇瓣張著但發不出聲音,檀冰從一側吻了吻她的臉頰,輕聲問她:「所以,是真的麼。」

  「說喜歡我的話,是真心的麼。」

  謝明瑤的耳朵也好,身體也好,心臟也罷,都被他全都挑起來了,他如鉤子一般帶著她左右蕩漾,她覺得自己哪怕沒與他真的進行什麼,都快要不行了。

  「……是真的。」

  她不得不示弱好讓他放開她,要不然她真不保證自己會不會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音。

  「自然是真的,我既說了便肯定是真的,你快放開我。」謝明瑤掙扎著,「師尊放開我,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檀冰手鬆了一瞬又立刻將她抱緊,她整個人靠在他懷裡,坐在他腿上,清晰感受著他身上唯一的灼熱。

  「是真的就再說一次。」檀冰扳住她的臉讓她轉過頭來,呼吸凌亂地望著她的眼睛。

  謝明瑤和他對視幾息呼吸也開始亂了,她努力轉過身來環著他修長如玉的頸項,看著他不斷上下的喉結,她垂下眼瞼低低道:「喜歡你。」

  檀冰身子緊繃,語氣也很緊繃:「再說一次,誰喜歡我。」

  謝明瑤咬咬唇,本來其實可以很好地說出這句話,可此情此景,就是叫她難以開口。

  從不覺得自己會喜歡誰,不覺得自己會和誰成親,如今瘋狂打臉,她真是尷尬死了。

  她窘迫得無地自容,想鑽進他懷裡逃避,可他就是不給機會。

  「說清楚。」檀冰語氣急促,微微喘息道,「說清楚謝明瑤,誰喜歡我。」

  謝明瑤眼神有了一絲慌亂,無措地凝望他,只見他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時被她扯亂了,肩膀露在外面,還有精瘦白皙的胸膛,那上面的曖昧痕跡刺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她快燒死了,真的快要燒死了,魔尊之力沒讓她死,可這份羞恥感快要讓她死了。

  「別這樣。」謝明瑤喘息道,「師尊,放開。」

  檀冰不肯放開,還低下頭來親吻她,很深刻的吻,很用力,像要將她全都吞下去。

  他從來不如此,他總是被動的,可這次與過往每一次都不一樣。

  他解開錦袍最後的繫帶,低啞地問她:「誰喜歡師尊,說話。」

  謝明瑤順著他的力道一點點倒下,眼睛看著他,有些瘋魔地順著他的意思說:「我。我喜歡師尊。」

  「師尊是誰?」

  「……是夫君。」

  「那你喜歡夫君麼。」

  「喜歡,喜歡夫君。」

  謝明瑤好似個機器人,跟著他的動作和節奏說著每一句話。

  「那夫君叫什麼?」

  「檀冰……檀冰……」

  「再說一次。」檀冰急切道,「誰喜歡檀冰。」

  謝明瑤像是突然醒悟過來,掙扎著起身,按住檀冰的肩膀,在他以為無法繼續下去的時候,看著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臉龐慢慢說:「……我。我喜歡檀冰。」

  檀冰清冷的桃花眼緩緩睜大,謝明瑤捧住他的臉低柔道:「謝明瑤喜歡檀冰。」

  檀冰飛快地眨著眼,漂亮眼睫在眼下映著一道剪影,他道冠歪了,長髮垂落下來,絲絲的雪白襯得他越發美得不似真人。

  「那你愛不愛我?」他突然問了,問完終於開始輪到了他慌亂,一直不放開的手終於放開了,起身走開一些,與她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謝明瑤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滿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和蓮花香,背對著她的道長髮髻散亂,肩上紅蓮明滅,美豔又清冷,矛盾得極具吸引力。

  謝明瑤慢慢靠過去,也不碰他,只踮起腳尖在他耳畔呼了口氣:「你再問一次,我就告訴你。」

  檀冰其實不想問這些的,她都和他成親了,也告訴了他最緊要的秘密,他該知足的。

  可他突然發現,其實他不知足的,最開始只是想要一個吻,後面變成是她的人,再後來是她的喜歡,她的愛,她的唯一。越來越多,他想要一切,想得自己都覺得害怕。

  他微微偏頭,從餘光就能看見她等待的臉,問出的後悔散去了一些,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堆勇氣,轉過身來抓住她的手,又問了一句:「你愛不愛我?」

  謝明瑤臉上漾起一抹柔軟的笑,輕輕拉上被他搞得亂七八糟的衣裳,突然跳到他懷裡緊緊抱著他說:「愛你。」

  她摟著他的脖頸親他:「我愛你,最愛你,只愛你。滿意了嗎?」

  他們靠得那麼近,她可以清晰感覺到他所有的身體變化,激動,振奮,以及不可自拔的沉淪。

  「滿意。」他聲線甚至有些顫抖。

  謝明瑤接著親他:「快活嗎?」

  「……快活。」他清冷地顫聲說,「從未如此快活過。」

  謝明瑤捧住他的臉,見他閉上了眼睛,正要吻上他的唇,就聽見身後傳來尷尬的輕咳聲。

  「那個,或許,我可以先離開?」

  兩人一齊回頭去看,發現昏迷不醒的扶搖不知何時醒了,滿臉緋色地看著其他方向。

  謝明瑤立刻從檀冰身上下去,回到床榻邊查看她的情況。

  「你醒了?」她算了算時間,「提前醒了?」

  扶搖晃了晃神,她還有些分不清真實和夢境,但想到剛才看見那曖昧至極,令她這樣一個毫無經驗的大家閨秀,不對,大家魔修不敢看的畫面,又覺得那夢魘是沒勇氣做出這種畫面的。

  魔物再怎麼也想不到,昆侖道尊會和阿瑤做出這種事情吧。

  扶搖接受了這麼多年的閨秀教育,真的覺得,這尺度太大了,大到她都有點春心蕩漾。

  「我應該什麼時候醒?」她問了,問完也不等謝明瑤回答就抱住了她,她身上還殘留著道尊身上好聞的氣息,這麼一抱倒好像是抱著道尊。

  扶搖腦子一熱立刻鬆開,趕緊低下頭說:「我,我做了很不好的夢。」

  謝明瑤點點頭:「我知道。」

  扶搖咬唇,眼睛發熱:「我夢到自己被那盞燈騙了,害死了你,你被人扔下魔窟,撕成碎片,我……」

  謝明瑤拉住她的手安撫著:「所以你在夢裡想要殺了自己?」

  扶搖抬起頭:「我不能害死你,我怎麼可以那樣做?我即便自己死了也不要你死,我恨死自己了,我不配活著。」

  檀冰靜靜在一旁整理衣袍,聽著扶搖的話,他其實不太舒服,這般生死相許,是他和謝明瑤才對。但看妻子認真看著扶搖的目光,他哪怕不舒服也忍耐下來了。

  一時片刻而已,反正她們早晚會分開,能和她一起離開的只有他和孩子。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謝明瑤嘆息道,「那都是假的,是夢魘在騙你,想要你死在裡面,還好道尊親自出手替你驅除魔魅,快謝謝他吧。」

  扶搖怔了一下,也很驚訝竟然是道尊救了她。

  「多謝道尊。」她起身想要跪下,被一道靈力托起。

  「不必。」檀冰冷冰冰道,「本尊救你只為瑤兒。」

  他不需要扶搖記他的恩情,若沒有謝明瑤,扶搖灰飛煙滅他都不會施捨半個眼神。

  扶搖心裡也清楚,最後還是看向謝明瑤,慚愧道:「雖然夢裡的都是假的,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被蓮燈騙了,那些很可能都會發生。」她低頭擺弄手指,「……我知道你哪怕不說,但其實心裡是接納我相信我的,若我被蠱惑,你是真的有可能受傷。」

  謝明瑤沒否認,因為這的確是事實。

  氣氛沉默下來,檀冰突然伸手拉走了謝明瑤。

  扶搖茫然望去,聽見道尊不帶一絲感情的話語:「便是你真的傷了她,本尊也能將她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扶搖睜大眼睛。

  「所以你不必因為那些沒有發生的事情自責了。」謝明瑤補全檀冰的潛台詞,「我不會有事,即便你不信我的能力,也該信道尊嘛。」

  稍頓她又說:「而且是我將蓮燈給你了,欠缺考慮,要非說錯在誰,還是在我。」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想著安慰她,扶搖淚流滿面,謝明瑤安撫地按住檀冰的手,上前抹去扶搖的眼淚,低聲對她說:「你得盡快振作起來,我還有很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呢。」

  「交給我?」扶搖淚眼朦朧,「你還願意信我嗎?」

  「當然。」謝明瑤看了看這偌大的南獄,「我以後要託付給你的,可非常重要。」

  姬霄的南獄是可以還給他的,但扶搖不能跟她走,她就要為她找一個安穩的前程。

  做魔修,在南獄度過一生,這就是扶搖最舒適安穩的前程了。

  謝明瑤沒透露她的安排,但扶搖聽見非常重要就重新振作了起來,發誓這次絕不拖她的後腿。

  離開這裡後,謝明瑤牽著檀冰漫無目的地走,路過的魔兵和婢女都覺得這一幕賞心悅目——他們都忘記最初看見的時候,是多想自戳雙目,多麼不可置信了。

  走了沒多遠,看見了站在一處斷崖旁不知思索什麼的玄度,謝明瑤本想繞開,但玄度轉過了身。

  他要對話的不是謝明瑤,是檀冰。

  「道尊可否借一步說話?」

  檀冰當即便要拒絕,玄度在這之前說:「三言兩語,說完貧僧便要離開南獄了。」

  他要走?那真是再好不過,檀冰離開走向一旁。

  謝明瑤本想跟著,但玄度念了個佛號說:「謝檀越稍候便可,貧僧真的只有幾句話和道尊說。」

  謝明瑤眨眨眼,最後還是抬抬手示意他請便。

  走到另一個角落,檀冰看著玄度直白催促:「說。」

  玄度凝著他片刻,這幾經轉世的記憶攪亂,多少也能明白他為何是妖的身份。

  他並不在意這些,妖魔人鬼又如何,只要一心向道,未曾傷害過什麼人,便是好機緣。

  「道尊可曾後悔過?」玄度的第一句話就問得莫名其妙。

  不過檀冰並不覺得莫名其妙,他靜靜看了他一會冷淡道:「永不後悔。」

  「即便這一切開始於欺騙和謊言?」

  他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檀冰疑惑了一瞬也就沒有在意——他如何知道的其實不重要,活了幾輩子的還都帶著記憶的佛子,知道都不奇怪,知道了也不會做什麼。

  「是。」他簡單回了一個字。

  玄度微微皺眉,看得出來他很困擾,但很快就笑開了。

  「如此,甚好。」他念了佛號,「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緣匯則生,緣離則滅,萬事萬物,皆是如此。」

  他似乎想通了什麼,也不再需要檀冰回答,直接告辭離開。

  看著漸行漸遠的佛子,檀冰也在思索他最後的話。

  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萬法緣生,皆系緣分。

  在佛看來,緣分盡了,即便有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情也終將走向分離,似乎什麼緣到了最後都是這個結果。

  可佛又說,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緣分是自己爭取的。

  全看你的心。

  檀冰望向站在不遠處等待的謝明瑤,他想,這大概就是他為自己強行爭取來的緣分。

  一份本不該出現,本不存在的緣分。

  回到她身邊,檀冰開口想說話,卻被謝明瑤搶先。

  她轉過來一臉興奮道:「扶搖好了,我也沒什麼後顧之憂了,時間不等人,不如我們離開南獄四處走走吧?」

  檀冰怔住:「你想去哪?」

  謝明瑤眼中露出濃濃的趣味:「我想去昆侖。」

  檀冰:「?」

  「我想看看昆侖那群人瞧見我們在一起的表情。」

  檀冰:「……」

  可以,她的惡趣味從容地驅散了他所有的凌亂思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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