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上樓 -【我成了灰姑娘的惡毒繼姐】《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10-18 07:52 PM 編輯【書名】:我成了灰姑娘的惡毒繼姐
【作者】:白日上樓
【內容簡介】:
柳余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穿到睡前看的一本小說裡。
作為女主灰姑娘的惡毒繼姐,早上她才讓自己的貓咬殘了妹妹養的灰斑雀,晚上又讓人挖下了一位落魄青年的眼睛,而他們——都是世界主宰、光明神的化身!
面對一月後,即將被吸成人乾兒、送上絞刑架的未來,柳余掂量了下現實:
1、暗夜公爵已經被美貌善良的灰姑娘徹底攻略,放棄。
2、卡洛王子正拿著水晶鞋滿天下地找鞋子主人,放棄。
3、唯有男一光明神,還沒成為她那好妹妹的俘虜。
柳余看著面前被原身挖了一雙眼睛、失去所有記憶正陷入迷茫的落魄青年,捏起了嗓子:
「噢!上帝!是哪位黑心肝的如此對你!」
落魄青年:「是你救了我?」
「是我。」
——————————
青年蓋亞:
我愛上她時,真的以為她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溫柔最純潔的女孩。
光明神蓋亞:
我從未見過世界上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比貝莉婭更惡毒、更虛偽、更荒唐,她能一邊挖了我的眼睛,又一邊說愛我。
我想殺她,
可我居然沒下得了手。
這是一個始於欺騙、終於愛情的真香故事。
一句話簡介:今天也在努力攻略神呢
立意:命運要靠自己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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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10-12 08:36 PM 編輯
第一卷 懵懂 第一章 穿書了
「噢,昨天王子成人宴上和他跳了一夜舞的是誰?真是神秘又迷人。我猜,一定是哪個國家的公主。」
「神秘又迷人?比貝莉婭還迷人嗎?」
「貝莉婭?貝莉婭確實擁有無與倫比的美貌,可那位不一樣……我一看到她,就覺得心不是自己的了。她的裙子落滿了星星,她的高跟鞋比鑽石更閃耀……不過真奇怪,我已經不記得她的長相了。」
「噢,那她真幸運,我也想跟王子跳一夜的舞。王子英俊又紳士,整個索羅王國的少女,誰不想嫁給他呢?」
「不不不,別帶上我,我還是更喜歡路易斯公爵那樣的,高傲冷漠,狂妄到不可一世……」
後面似乎起了爭執,優雅而古老的法式腔也開始像嗡嗡嗡擾人的蒼蠅,柳余翻個身想繼續睡,後背卻被人戳了戳。
「貝莉婭,卡洛王子和路易斯公爵,你選誰?」
……卡洛王子和路易斯公爵?
柳余糊裡糊塗地想,睡前果然不能看書,連夢都跟書有關了。
後面的人還在戳:
「貝莉婭,貝莉婭……」
嗡嗡嗡,嗡嗡嗡。
「誰要選王子還是公爵?」一串法語流利地從嘴裡冒出來,「要選,當然要選最好的,光明神啊。」
嗡嗡嗡停了下來,周圍寂靜得跟死了一樣。
柳餘下意識抬頭,卻發現,十數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那眼裡的嘲諷與惡意簡直快化成利箭,要將她射穿。
她這才發覺不對。
她沒有睡在自己香噴噴柔軟的大床上,而是置身在一個巴洛克風格的房間。
房間內有大片大片的窗戶,光透過七彩玻璃,柔和地照在周圍——
一排排雕刻著薔薇花的純白課桌,桌前坐了許多少女,她們穿著誇張的歐式蓬蓬裙,個個「凶狠」地瞪著她,活像她挖了她們家祖墳。
「貝莉婭!」
這時,一位三四十年紀的女人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進門,她似是聽到了剛才一番對話,用細長的教棍指著她,「你這個無知的、狂妄的……」
她氣得渾身發抖,「竟敢妄想褻瀆我們偉大的神靈,給我滾出去!罰站一個小時,立刻、馬上!」
……貝莉婭?
柳余的眼睛瞪大了: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下意識看了眼手臂,雪白的如冬夜第一場雪般晶瑩的皮膚,皮膚下還能看到細小的青色血管——
幼時的營養不良,讓她無論如何斥巨資,也保養不出這般晶瑩透潤的肌膚。
還有這泡泡袖、玫瑰紫蓬蓬裙……
柳余腦海裡下意識浮現出一行字:
「貝莉婭自然是好看的。在娜塔西看來,她這位繼姐就像她曾經在布諾伊商店看到的最高級的洋娃娃,她有雪白的皮膚、金色的大波浪長髮,還有蔚藍色的眼睛……可是,她的壞脾氣和她的美貌一樣令人印象深刻。」
她……,貝莉婭?
柳余掐了一把。
「嘶——」同桌怒氣沖沖地瞪她,「貝莉婭,你發什麼瘋?」
「疼麼?」
同桌看起來更生氣了:
「你來試試?!」
看來是疼。
「貝莉婭!」講台上,中年女人用老母雞一樣的嗓子吼她,「滾出去!馬上!」
教室內又開始嗡嗡嗡起來。
「真是不知死活,以為自己貌美就敢肖想偉大的光明神……」
「十年前整個大陸最美麗最高貴的海倫公主也只敢說放話說要做神的姬妾……最後,變成了一隻小豬。」
「神的榮光無所不在,瀆神之人終將受到懲罰。」
……
柳余被驅逐到了教室外。
她所在的教室在六層,能看到一望無際的白色穹頂、成群結隊的白鴿,以及遠處隱入雲層、綿延不盡的雪山。
雪山送來的風,帶著冰涼的水汽,一下子將柳余吹醒了。很奇怪,附近有雪山,可空氣還是潮熱的,她穿著蓬蓬裙——
居然不感覺冷。
卡洛斯王子,路易斯公爵,貝莉婭……
白色的圓弧穹頂,連綿的雪山,奇怪的氣候……
柳余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現在,她無比確定,她穿越了。
穿的,還是一本無腦瑪麗蘇小說,名叫《灰姑娘的華麗逆襲》。
全書圍繞灰姑娘來寫,作為絕對主人公,灰姑娘娜塔西的人生除了早年坎坷,後來是一路綠燈,她憑著錦鯉般的氣運,和清水般的純淨,征服了一個又一個大佬的心,最後,更是結識了最大的大大佬,就是這個世界之主、唯一至高無上神——
光明神。
與光明神比起來,其他的王子、公爵,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存在,而在光明神的庇佑下,灰姑娘最終登上了人生巔峰——
她被召入神宮,常伴光明神左右。
不過,大約是作者太愛男主角了——
完結時,灰姑娘也沒當上神后,她成了整個神宮地位最高的神侍,被賜予不朽的生命,以及一神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
這對一個言情小說而言,絕對是爛尾,是BE,無數讀者威脅要寄刀片,奈何作者堅持不改,甚至在結尾留了一條:
「神祇,就該永遠高掛神壇、被人仰望。沒有人能獲得光明神那顆高高在上的心,哪怕是娜塔西。」
柳余熬到凌晨一點好容易把書看完,卻硬是被結局梗出一口老血,帶著憤憤不平入了睡。
誰知一覺醒來,就跑到了這兒。
還變成了書裡有名有姓的女炮灰——灰姑娘那個又蠢又毒、一路作死的惡毒繼姐,貝莉婭。
這炮灰責任重大,既要用她的惡毒愚蠢來襯托灰姑娘的純潔善良,引起大佬們的憐惜,還肩負著推動劇情的發展——
沒事就夥同她那同樣惡毒愚蠢的母親,欺負欺負灰姑娘;最後竟然作死地挖了光明神化身的眼睛:好讓灰姑娘與光明神搭上線,成為他的救命恩人。
挖完眼睛的第十五天,她就死了。
「貝莉婭被掛在絞刑架上時,已經不復她的美麗了,她成了一句乾屍。娜塔西坐著馬車遠遠看過一眼,蛆蟲爬滿了她的身軀,蒼鷹都唾棄她的血肉——她與她的繼母掛在一起,再也不能欺負她了。娜塔西竟然鬆了一口氣,很快小聲懺悔起來。」
所以,現在她是穿到了什麼時候?
昨天是王子成人禮的話……
這時,教室內女老師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三天後,神使就會來我們索倫學院測試,但願你們之中,有人能成為神眷者……」
教堂的尖塔敲響,咚咚咚咚咚……
十一下。
柳余數得很清楚,從高高的樓層上,她一下子就看見了噴灑的水花——
音樂噴泉開始唱歌。
糟糕。
三日後神眷者測驗,十一下鐘聲,昨晚的王子成人禮……
這意味著,光明神化身的眼睛,在上一堂課前就已經被挖了。他被孤零零地拋在噴泉後方的假山洞裡,因為火焰色的灌木叢遮掩——誰也沒發現他。
然後被給原身送飯的灰姑娘發現了。
不,不可以。
柳余心想,她必須趕在她之前,認下這個救命恩人——
雖然,這有點無恥。
正想著,柳余就遠遠看到一位灰撲撲的年輕女孩進了校門——
她提著一個花籃,花籃裡大概放了便當,圍著灰撲撲的圍裙,快活地一蹦一跳地走來。
那是灰姑娘娜塔西——
她來了。
她會救下神的化身,從此後,錦鯉氣運加身,本來就順暢的路,更是一路綠燈。
而與此相反的是,害了神的自己,會成為黴運連連的衰鬼,喝水塞牙縫,走路掉糞坑,連吃糖都能崩了門牙。
這簡直是原身人生的分水嶺。
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今晚她會因為有意加害光明神化身——也就是這個落魄的她以為是平民、實際上是小貴族的「蓋亞」——而被投入監獄,三天。
被指認的原因很簡單。
她落下的、被蓋亞死死握在手中的,代表著弗格斯家族的家徽:一朵金色鳶尾花。
原身進進出出總是帶著它,這代表著弗格斯家族從未逝去的榮耀。
……總之,先避過眼前這一劫。
柳余像小鹿一樣奔跑起來。
玫瑰色的裙擺飄起,露出純白的蕾絲襪邊,高跟鞋「噠噠噠」落在地面。
她掠過高高的台階,跑過青草地,穿過折射著七彩陽光的音樂噴泉,最終來到假山後——
一叢又一叢火焰般的灌木叢將假山包圍住。
這裡僻靜,毫無人煙。
索倫學院的人都聽過一個傳說,那火焰般的灌木叢下,埋了無數屍骨。
所以沒人會來這兒。
娜塔西就站在那。
她驚訝地轉過頭來:
「貝莉婭姐姐?」
柳余的視線落到她的掌心:
陽光下,一朵金色鳶尾花正在閃閃發光。
紅寶石鑲嵌而成的蕊珠,彷彿一滴滴殷紅的讓人觸目驚心的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二章 琉璃珠
……金色鳶尾花,為什麼會在娜塔西手裡?
是她已經見到了假山裡昏迷的那位,從他手裡得了東西;還是中間又出了別的變故?
這一剎那,柳余的心亂糟糟得像被貓扯過的毛線,無數猜測紛至杳來。
而面前這個從二次元走入三次元的紙片人,也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真容。
娜塔西有一頭深栗色的長髮,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鼻樑兩邊點綴著幾顆雀斑——
那雙棕色的眼睛忽閃忽閃的,讓人想起田間歡快的小鹿。
只是當小鹿對上她時,一下子就怯怯的了,配著那灰撲撲的棉布裙、髒兮兮的舊皮鞋,顯得可憐極了。
「貝、貝莉婭姐姐,你怎麼下來了?」
她飛快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柳余注視著少女讓人憐愛的姿態,心想,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也會喜歡這樣嬌怯怯的小花。
「娜塔西——」她拉長語調,讓自己聽起來傲慢無禮些,「你偷了我的鳶尾花。」
「沒,沒有,我沒有。」
憑空而來的一頂大帽子扣得娜塔西嚇了一大跳,她急急擺手,「貝莉婭姐姐,我沒偷,我真的沒偷。」
「不是你偷的,這……又是從哪兒來的?」
高傲的少女像隻怒氣沖沖的貓一樣衝過來,抽走娜塔西手中的東西亮給她看,陽光下,鳶尾花枝葉雕鏤得栩栩如生。
「金色鳶尾花,只屬於我弗格斯家族,屬於我貝莉婭‧弗格斯。你,區區一個平民,怎麼夠資格碰它?」
沒錯,娜塔西只是個平民。
這個世界,血統的力量異常強大。
它從根子裡就決定了你到底是可以被踐踏的平民,還是凌駕於平民之上的貴族——
誠然,娜塔西的父親很富有,富有到足以敲開一位貴族遺孀的心靈,將她成功迎娶回來:卻沒法讓自己和自己的女兒躋身貴族。
平民是沒有資格觸碰一位貴族的徽章的。
「我、我在這撿的。」
娜塔西看上去快哭了,一雙眼睛紅紅得像隻兔子,「我也不知道姐姐的鳶尾花為什麼會在這兒……」
柳余將信將疑地看了她一眼,她下來得非常快——
短短的時間,並不足夠娜塔西處理血漬,何況,附近沒有水源。
那麼,鳶尾花徽章當真是掉在這附近了?
可這樣一來,光明神化身握在手中的金色鳶尾花……是娜塔西塞給他的?所以那些從來效率極低的城邦守衛隊,才能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時間就順藤摸瓜找到真兇?
「貝莉婭姐姐,我真的沒偷,真的不是我……」
娜塔西揪著圍兜,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面對著一張哭哭啼啼的小臉,柳余難得有些遲疑——
好歹真情實感地追過。
她粗魯地接過籃子:
「哭什麼哭?還不快走?!」
「……哦。」
娜塔西似是不信,她這麼簡單放過她了,抬起頭看了她幾次,才擦擦眼淚、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灰色的裙子裹住少女纖細瘦弱的身體,讓她看起來像隻灰撲撲的可憐巴巴的老鼠。
柳余面無表情地看著,直到那灰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又再等了幾分鐘,確定附近不會有人過來,才一矮身,鑽進了火焰般的灌木叢裡。
沿著灌木叢七歪八繞,對比著書中情節,找了將近十分鐘,才找到那個隱蔽的假山洞——
說是洞,其實就只是一個陷進去的小口子。
口子不深,裡面黑黢黢一片,能聽到隱隱的滴水聲。
柳余才邁進去一步,就被地上的東西給絆倒了。
冷冰冰,軟乎乎啊不,硬邦邦……
柳余意識到什麼,把驚呼嚥了回去。
伸手翻了翻,終於從掉在地上的籃子裡找到了一塊「火擦」,一團果凍樣的東西,輕輕一捏,一簇幽藍色的火焰冒了出來。
黑暗如潮水一般褪去。
流動的細碎的光影裡,那絆倒她的東西,終於朝她顯示出了驚心動魄的殘酷魅力。
那是個精靈般的少年,她此生從未見過有比這更出色、更完美的存在——
此後也不會再有。
他雙目緊閉,蒼白而無力地躺在一團血色之中,柳余的視線,從他挺拔的鼻樑、削薄的唇角一路往下,直到及腰的銀髮才停住。
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段話:
「娜塔西從未見過比這更完美的人,她痴痴地看著,少年的容顏如奧林匹斯山最聖潔的白雪,少年的鼻樑似安迪山脈最挺拔的山峰,最讓人著迷的,卻是那頭銀色的長髮,在光下如銀河般靜靜流淌。他彷彿將一整個星河披在了身上……娜塔西在一剎那就愛上了他。什麼王子、公爵,都不及眼前人一根小指頭。」
極致的美色,等同於鴉片。
柳余當然不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丫頭,可也被這舉世難尋的美給驚得呆了一呆——
目不轉睛地看了會,才將視線艱難地拔出,還漫不經心地想:
他怎麼還不醒?
明明灰姑娘一來,他就醒了的。
少年並未聆聽到她的心聲,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臉色因失血過度,顯出死人般的蒼白。
柳余卻注意到,他一隻手攤開,裡面空無一物,另一隻手蜷縮著、緊握成拳,放在身側——
現在需要確定的是,那隻拳頭裡沒有另外一隻金色鳶尾花。如果有,趁他醒來之前拿走。
少年的眼皮動了動,眼看要睜開來。
「噢,天哪,天哪,怎麼會……」情急之下,柳余尖叫著撲了過去,身體精準地砸到那隻胳膊,「您、您……還好嗎?」
少年悶哼一聲,眼睛徹底睜了開來。
褐色的血液凝固在他蒼白的眼瞼,被剜去眼珠的兩個窟窿正對著柳余,滲人而可怖,可又因那儂麗絕美的五官,顯出一股綺豔來。
柳余控制住發散的心神,連忙「手忙腳亂」地站起,沒站穩,一個屁股蹲,又砸了下來,這回直接砸到了他的拳頭上。
拳頭鬆了開來。
少年臉白得像是不小心又去世了一回。
「抱歉,抱歉……」
她口不對心地站直身體,拎起裙擺時,一顆圓溜溜的水晶琉璃珠滾了出來,
它的色澤,比她曾見過的純度最高的鑽石更純淨更璀璨,柳余注意到的,卻是當它滾過地上的血液時,未曾沾惹上一分一毫,就好似周圍裹著一層薄膜,將她徹底與外界所有的污濁隔離。
沒有鳶尾花。
出現的,卻是一顆琉璃珠。
柳余若有所思地撿起,冰冷的觸感從指間一路往上,幾乎要將心臟都給凍結。
她突然福至心靈地想起,書中確實有這麼顆珠子,只是出現在小說的後半段,娜塔西故地重遊,在當日救下蓋亞的山洞撿到了這麼顆琉璃珠,還誤打誤撞地打開了。
對,裡面是記憶,光明神蓋亞的記憶。
「沒關係。」
少年用雙手撐地,嘗試著坐起。
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柳余這才記起正事,踉蹌著過去:
「抱歉,我太粗魯了……你有沒有事?」
少女軟糯的聲音裡藏滿了不知所措和惶恐不安,她驚呼了一聲:
「噢,光明神在上,是哪位黑心肝的如此對你……你的眼睛……」
她像是說不下去,小聲啜泣起來。
一顆顆滾燙的淚珠落到了少年身上,他茫然地半撐著,鼻尖彷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薔薇花香。
「你是誰?」
他問。
一道優雅的、帶著獨特韻律的、比吟遊詩人更優美的聲音在柳余耳邊響了起來。
她收起了啜泣:
「貝莉婭,我是貝莉婭。」
「貝莉婭?」
「恩,你呢?」
「蓋亞。」少年停頓了很久,「貝莉婭,是你救了我嗎?」
「是我。」
不,是你自己。
柳余在心裡說。
光明神可不會虧待自己,隨手捏的化身,也比普通人強出許多,換成其他人,早就上天堂報告去了。
見他還要說話,她拿手指封住他的嘴巴,「噓」了一聲:
「別說話,我帶你去看醫生。」
蓋亞果然不說話了。
柳余一手拎起籃子,一手攙起蓋亞,少年沉重的身體壓在了她身上:
「低頭。」
出洞口時,柳余忍不住往回看了看,她悄悄地將琉璃珠收到了口袋裡——
她知道,她竊取了神的記憶。
可誰在乎呢?
蓋亞越晚恢復記憶越好。
「你有沒有看見……一顆珠子?」
少年突然問。
「珠子?」柳余無辜地道,「什麼珠子?」
「……不記得了。」
少年的聲音充滿了迷惘和悵然,「總覺得,那很重要。」
「沒看到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三章 外掛狗
索倫學院作為整個索倫城邦最好的貴族學院,除了配備的師資力量一流,連門衛都是皇家護衛隊退役下來的兵士。
他們擁有鷹隼一樣的眼睛,獵犬一樣的鼻子——如果有需要的話。
不過大多數時候,這些兵士都懶洋洋的,他們寧願樂得清閒,也不願意招惹這些貴族子弟——
畢竟,鞭子打到他們這些平民身上,連反抗都會被送入城邦監獄關一週的。
所以,當柳余上了弗格斯家族的馬車,露出一張俏臉對著門口凶巴巴地喊「讓開」時,門衛們連檢查都沒檢查就放行了。
「不、不需要攔下嗎?」
新來的愣頭青紅著臉,痴痴地看著只剩一個黑點的馬車。
「攔?拿什麼攔?」
「可校規說,上課期間不得外出……」
「行了,醒醒,沒長腦的小子。校規是能幫你擋鞭子,還是能替你進監獄?貴族胡作非為,我們平民可管不著。」
「就這麼不管了?」
「管,當然要管。那些真正講究的、優雅的紳士小姐,我們需要攔下,問校監的假條。可如果是弗格斯家族這種,明明落魄了,非要端著架子欺負人的,咱們就躲開些。」
「貝莉婭小姐不像是那樣的人,她看上去如玫瑰一樣嬌豔……」
愣頭青頭上挨了一記。
「臭小子,告訴你一句話,玫瑰可都是帶刺的。」旁邊人罵罵咧咧,「剛才哭哭啼啼過去的小姐你知道是誰?那可是貝莉婭小姐的妹妹,家裡還能雇得起僕人,卻讓妹妹每天曬著太陽、步行三公里過來送飯……」
「……卡洛王子上次碰見,還與那可憐的小姐說了幾句話,說貝莉婭小姐這樣刻薄,實在有失弗格斯家族的風度,不像話,很不像話……」
柳余自然不知身後還有這麼一段關於她的討論。
此時她正坐在馬車內,看向車窗外寬闊的街道,雪白的穹頂,以及一閃而過的人群。
充滿異國風情的景色,再一次提醒她,她已經不在原來那個世界了。
披著輕銀戰甲的城邦守衛隊列隊在街上巡邏,純白的羽鴿在穹頂穿梭。
「咚咚咚……」
教堂的鐘聲敲響十二下。
行人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他們對天空禱告,連馬車都停了下來。
柳余聽到車夫在虔誠禱告:
「……仁慈而偉大的光明神啊,感謝您賜予我們光明和自由,幫助我們驅逐黑暗和邪惡,讓我們擁有豐富的食物,擁有生存的自由,這世界因你而存在……」
整個城市,都像被這鐘聲按下了停止鍵。
半晌,馬車才又重新動了起來,行人也重新起身匯入人群。
直面這樣宗教式的狂熱,既讓她新奇,又讓她毛骨悚然。光明神在這個世界,等同於信仰。
她忍不住看向面前的光明神化身。
少年蒼白而削瘦,滿身乾涸的血液讓他一片狼藉,卻又因那份天生優雅,而不顯得落魄,反倒有股奇異的讓人不敢攀折的高貴。
「貝莉婭?」
少年好似能察覺她的眼神,抬頭向她「看」來。
他的眼睛,用一條白色蕾絲髮帶縛住,露出挺拔的鼻樑與削薄淺淡的嘴唇。臉上的血污已經擦得乾乾淨淨,小巧的蕾絲花邊在他少年感十足的臉上並不會顯得娘氣,反倒有股薄透如白雪的脆弱和精緻。
「……貝莉婭?」
柳余嘴角往下垂了垂:
第三次了。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看一個男人看呆了。
她搓搓臉,試圖讓自己免疫面前「精靈級」的美貌,從籃子裡取出鮮花餅:
「蓋亞,你餓不餓?」
蓋亞搖搖頭。
失血過多的唇瓣,看上去像凋零的花瓣。
「還是吃點,車夫說,到羅夫醫館還要一會,要經過索羅城池的中央……」
柳余看向窗外,剩下的話消失在了喉嚨口。
馬車疾馳過一片寬闊的廣場。
整個廣場由大片大片的大理石建成,廣場中央豎著一座高達十米的純白色大理石雕像。
那石雕像背生雙翼,白色羽翼完全張開,幾乎能遮蔽半個天空。
他左手執著一根純金權杖,權杖上端鑲嵌著一輪太陽,右手托起一輪銀色彎月,神情肅穆地向下看來——
憐憫的,慈愛的,銳利的。
這一剎那,柳餘隻覺得自己所有的陰暗都被那目光洞穿,無所遁形。
「神像顯靈了!神像顯靈了!」
「神像顯靈了!神像顯靈了!」
就在這時,廣場中央光芒大作,一道白光沖天而起,柳餘下意識閉上眼睛。
馬車戛然而止。
車夫屁滾尿流地跳下馬車,無數行人,不論是穿著粗布麻葛,還是綾羅綢緞,都狂熱地衝到圓形的廣場邊緣,匍匐在地:
「光明神在上!」
「願聖光賜予大地,賜予你我……」
柳余睜開了眼睛。
廣場邊緣人生人海,無數馬車停在路邊,他們對著中央的石雕像一步九叩首,如同向聖山朝拜的狂熱信徒——
她看向蓋亞。
蓋亞面色奇異,一隻手摀住胸口,那裡彷彿有什麼東西令他驚訝而不解,漸漸的,他身上開始冒出純白的光點,與那雕塑一模一樣的……聖光。
不!
不可以!
柳余寒毛直豎,直覺告訴她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否則,蓋亞……
她撲過去,一下子砸到了少年身上。
「咚——」
少女用盡全力的一砸,直接將蓋亞砸到馬車壁,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蓋亞伸出手,試圖推開懷中柔軟的身體,誰知卻被纏繞得更緊,對方像柔軟而堅韌的藤蔓,緊緊地箍著他不放,柔軟的絲綢劃過裸露的肌膚,他皺起眉頭:
「貝莉婭?」
身上的白光隨著這一聲,消失了。
柳余轉頭看向窗外:石雕像身上的聖光也一同消失了。
所以,需要吸引蓋亞注意力?
她若有所思。
貼身收藏的琉璃珠滾燙的溫度也逐漸下來,再沒有剛才幾乎要將肌膚灼傷的架勢。
信徒們以頭搶地,或哭或笑,狀若瘋魔。
「貝莉婭?」
溫柔的鼻息噴到她頸間,柳余發覺,一向吝嗇表示感情的少年眉間出現隱隱的不悅和反感。
她不退反近,反將胳膊更緊地纏到他腰間,還將腦袋枕了上去:
「蓋亞,對不起,我是被嚇到了。」她啜泣著、小聲著道,「剛才,有件很奇怪的事情發生,貝莉婭被嚇了一跳……」
信徒們狂熱的喃喃自語如同蜜蜂一樣,在耳邊嗡嗡嗡,嗡嗡嗡。
「你有沒有奇怪的感覺?」
蓋亞像是被移開了注意力,他迷惘地「看著」上方:
「有個聲音,在呼喚我……很……溫暖。」
柳余面無表情,身子卻在顫巍巍發抖:
「會不會……是魔鬼?聽說魔鬼最會蠱惑人心了,蓋亞,我們快走,好不好?」
她嘗試著站起,一個踉蹌,又摔了下去。
少年一聲悶哼,臉色越見蒼白,少女啜泣起來:
「蓋亞,對不起,我真沒有,我、我腳崴了……快些去醫館,好不好。這裡很、很嚇人。」
「不,不是魔鬼。」
蓋亞撥開她手坐起來,他轉頭面向窗外,好像真的能看見似的,「貝莉婭你聽,他們在祈禱,向神祈禱。」
「吉塔在祈禱,來年春天她的女兒能遇到一個好男人。」
「莫桑在祈禱,他家的母豬來年能生一窩小豬。」
「桑切夫在祈禱,他小兒子的病能趕快好。」
「……」
可在那大片的或哭或笑裡,哪裡有什麼祈禱,明明都是祈求神跡再現。
柳余突然想起一個可能,她愕然地問:
「所有人心裡的祈禱……你都能聽見?」
蓋亞點頭,半晌,又搖頭。
「不,不是所有的——」少年修長如玉的手指虛虛浮在她心口上方,「貝莉婭,沒有你的,唯獨沒有你的。」
「我聽不到你心裡的聲音。」
「……哦。蓋亞,我腳疼,先去醫館,好不好?」
柳余面無表情地啜泣著。
外掛狗!
居然特麼有讀心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四章 神眷者
外面還是山呼海嘯式的狂歡,馬車內卻靜得針落可聞。
「蓋亞。」
柳余決定驗證下自己的猜測,到底是讀心術,還是別的。
她一下子握住蓋亞的手。
觸感微涼,連鼻尖都好似充盈著冰與雪的涼氣。她手微微顫抖、卻又堅定地將其覆在了自己的心口:
「能聽到嗎?」
傻逼!
蓋亞搖搖頭:
「聽不到。」
「你再聽一次。」柳余在心裡跟尖叫雞一樣循環播放,「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聽不到。」
蓋亞還是搖頭。
他精緻的臉上彌滿了茫然。
「貝莉婭,你說了什麼?還有……這,又是什麼?」
少年微涼的手握了握,少女口中溢出輕輕的一聲叫喚。
她咬著牙,輕輕地道:
「嗯,我在說,『蓋亞你很好看,我、貝莉婭……很喜歡』。」
「喜歡?」
蓋亞看向天空,囈語般地問,「什麼是喜歡?」
柳余沒搭理他,她的注意力還在之前的『讀心術』上:
「蓋亞只能聽得到那些人的願望嗎?」
「好像是這樣。」少年細長的眉微微蹙起,有種脆弱的精緻,「不是願望也行,但你……那裡很安靜。」
他很肯定地道。
柳余:……
好了,她確定了。
甭管蓋亞能聽到誰的心聲,反正不是她的。
也許是因為她的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也許是因為她不信神。
反正他聽不到。
這很好。
「走了,去醫館。」
車夫從狂熱狀態回神,回到車前。
馬車重新開始行了起來。
——————
索倫王國大大小小的醫館,都會在建築尖頂上掛一個紅色十字,所以許多時候,又稱「紅十字樓」。
羅孚醫館是索羅城邦最大的紅十字樓,常年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
不過即使這樣,當又一輛陳舊的、灰撲撲的馬車停下時,伙計們依然眼尖地發現了車軸上弗格斯家族的金色鳶尾花標志。
「嘿托泰,這次輪到你了。」
「不不不,列夫,我可不想再挨上一鞭,貝莉婭小姐的鞭子可不會因為老熟人就手下留情……」
「可憐的貝莉婭小姐,上回莫比亞侯爵夫人說,『……這世上沒有哪個體面人會願意娶弗格斯小姐!沒有!』」一位伙計學著那位夫人尖叫,「我看,城邦裡那些體面的紳士,雖然願意跟弗格斯小姐來點兒浪漫,卻絕不願意把她娶回家。畢竟弗格斯小姐既沒有豐厚的嫁妝,又有個上不了檯面的母親……」
醫館的伙計們推推搡搡,誰都不樂意去。
就在這時,弗格斯家族的馬車車門從內打了開來。
首先映入人眼簾的,是一隻手,白得在陽光下幾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指上一隻薔薇花戒,緊接著,濃烈的玫瑰紫綻開,蓬蓬袖、蓬蓬裙,而後,整個人出了來。
貝莉婭小姐就站在馬車邊。
她金色的大波浪長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的皮膚比安托山的牛奶更潔白細膩,她的唇瓣比薔薇更粉嫩嬌豔。
當她微微笑起來時,蔚藍色的眼睛也開始閃閃發光,像一望無垠的卡多瑙海面,純淨又多情……
伙計們都看呆了。
「貝、貝莉婭小姐看起來……好像不太一樣了。」
「噢,她比上一回看到的更迷人,托泰,我願意挨上一鞭,不,三鞭……」
就在這時,站定的貝莉婭小姐竟然又朝馬車伸出手。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搭在她的掌間,指骨分明,就像最上等的藝術品;兩隻手輕輕一握,一位少年彎腰走了出來。
他站直了身體,陽光灑在他蒼白的臉上,微風吹起他眼上的蕾絲髮帶,細碎的光影圍繞著他頑皮地打轉……
他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陽光裡。
光為衣,明為影。
伙計們彷彿看到了城池中央那座巨大的大理石雕像,向他們俯瞰而來。
下意識匍匐下去,屈到一半,才醒轉過來:
光明神在上!他們在做什麼?!
可再看周圍人,不論平民、還是貴族,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彎腰屈膝,區別只在於一個粗魯點、一個優雅點——
「天神在上,我們為什麼要對一個平民下跪?!」
這幾乎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柳余當然是感覺不到光明神化身的「魔力」的,她無比自然地牽起蓋亞的手:
「當心,有台階。」
兩人旁若無人地走過去了。
眾人大夢初醒。
托泰跑得非常快:
「貝莉婭小姐,這位……先生。」
他好奇又敬畏地看了眼身旁修長挺拔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麼,一靠近他,膝蓋就有點兒不聽使喚。
「還是找辛庫醫師,對嗎?」
看來原身平時都找的這位。
柳余點頭:
「是,帶路。」
辛庫醫師在二樓轉角,他是個慈藹的大鬍子,大約是平時用腦過度,有些中年禿頂,一看到柳余,就高興地露出一口大白牙。
「貝莉婭小姐!」醫師喚她,「您又不舒服了?」
柳余小心地牽著蓋亞跨過門口,來到窗邊坐下。
「不是我,我朋友……」她聲音急切又無助,「蓋亞他流了很多血,醫師求您快救救他……」
辛庫奇怪地看著貝莉婭泛紅的眼睛:
這位小姐,可從來不是這麼好心的人。
不過等他目光一落到蓋亞身上,面皮立刻緊繃起來:
「眼睛受傷了?」
「是。醫師,蓋亞的眼睛……還有沒有救?」
純白蕾絲髮帶落到地上,一面沾了血。
辛庫醫師掀開少年的眼皮,空洞洞的兩個窟窿對著他。
他愣了愣:
「很遺憾,這是神的領域。」
「可——」
「貝莉婭。」蓋亞打斷她,「這是我的命運。」
少年說起自己的眼睛時,面色仍是淡的,好像失去光明於他,沒什麼大不了。
柳余怔怔看了他一會,又轉過頭去:
她很慶幸,她來自在一個沒有被神馴養過的世界。
辛庫醫師胖乎乎的身體圍著蓋亞一陣上躥下跳,做檢查、敷藥包紮傷口,最後開了副藥劑:
「貝莉婭小姐,他很好,他很好。除了失血過度、有些虛弱,再好不過了。我從未見過這麼完美的身體。」
「噢,那就再好不過了。」少女雙手握在胸前,一副喜極而泣的模樣,「感謝光明神的庇佑。」
「九十六盧索。」辛庫醫師樂呵呵地開出賬單,「小姐,你知道的,我們這兒從不賒賬。」
柳余:……
全身上下沒有藏錢的地方。
她取出金色鳶尾花摩挲了會,才不捨地遞過去:
「我把弗格斯家族的徽章抵在這,不用擔心我會賴賬。」
說到最後,女孩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去一樓取藥。」
辛庫醫師利索地收起徽章。
少女站起身,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往外走,走出門時,還回過頭囑咐:「辛庫醫師,這個對我……很重要,請小心保管,明天、明天我一定來贖!」
「貝莉婭小姐放心。」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後。
辛庫看著門外感慨道:
「我從沒見過貝莉婭小姐這樣,她把弗格斯家族的徽章看得跟命一樣重要,卻願意為了你拿出來抵押……」
「她一定很愛你。」
柳余等到這一句,嘴角勾了勾,也不等蓋亞反應,就去一樓取藥。
才到一樓,就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
剛才還擠得滿滿當當的大殿現在空無一人,連該在藥房輪值的藥劑師也不在。轉過頭,才發現人都站在門口去了,個個跟長頸鹿一樣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她疑惑地走過去,發現長長的寬闊的大街上,浩浩蕩蕩走過一行人。
他們穿著寬大的白色法袍,袍擺上繡著金色的太陽和銀色的月亮,就這樣列隊徒步而去。風浩浩湯湯地吹起他們的長髮,撩起他們的袍擺。
白色法袍過去後,就是黃金戰甲。
戰士們手執長劍、身騎大馬,列隊而過。
隊伍所經之處,有聖潔的光在空中升起,有輕吟的歌在風中飄蕩。
人人屏息凝神,肅目而立。
柳余只覺得,心像徜徉在一片溫暖的、歡快的海洋裡,這裡只有光明,沒有黑暗;只有快樂,沒有悲傷。
「聽說今天索羅城池的光明神像出現了神跡,難怪白衣神使和黃金騎士要一起出動。」
「能侍奉神,是多大的榮耀……如果我能當上神使或者騎士就好了。」
「做夢吧?唯有水晶球亮起,成為神眷者,才有資格當上神使或騎士。說起來,神眷者選拔,也快開始了吧……」
神眷者選拔?
柳余想起了書中劇情。
如果說,貝莉婭人生的轉折點在剜去光明神的眼睛,被投入監獄,那麼娜塔西命運的轉折點,就是成為神眷者。
這個世界,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分界猶如鴻溝,可唯一能跨越這條鴻溝的,就是神的力量。
這種力量,更為霸道而不可測。
所謂神眷者,就是指被神眷顧之人——
他們天生就擁有可以修習神術的體質,能夠侍奉神靈、得賜神力。
神眷者,高於貴族;貴族,高於平民。
娜塔西通過了神眷者測驗,成為了比貴族更高貴的存在,能夠與皇室比肩,從此後如魚得水;而原身卻因錯過測驗,從此後更跌入人生的低谷。
可倘若……原身本來就不是神眷者呢?
柳余攥緊手中藥方,告訴自己無妨。
耐心,再耐心一點兒。
當務之急,是先度過這必死之劫,再來考慮神眷者之事。
是神眷者最好,不是也無妨。
這世界,也許有規則存在,可所有的規則,都是由神制定的——
神可以捏骨造人,可以創世滅世。
所以,所有的一切,最後還是歸攏到一點:
討得蓋亞的歡心。
柳余在心中捋好事情的輕重緩急,配完藥就上了樓,又在辛庫醫師的嘮嘮叨叨裡、牽著蓋亞下樓。
少年安靜地下樓梯,少女卻嘰嘰喳喳向他形容了一遍剛才的境況。
「……如果我能通過測驗就好了,那樣就能永生侍奉神靈了。」
她雀躍地、又帶著點希冀小聲地道,「蓋亞?三天後的測驗,你也會去麼?」
「我不知道。」少年搖搖頭,「貝莉婭,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你就陪我一起去。」她晃晃他的手,「反正你現在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對不對?他們都說神眷者很好……也許,會有神術能治好你的眼睛。」
大金腿兒,就應該帶在身邊啊。
柳余承認,她很貪心。
她又想活下去,還想活得好,活成人上人。
「好。」
輕揚的、優美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一會,又帶著點遲疑:
「貝莉婭,你的腳……不疼了麼?」
「本來是不疼了。」
少女好似體力不支,踉蹌了下,「不過去取完藥回來,又有些疼了。」
「……鳶尾花被抵在了辛庫醫師這兒,希望回家後母親能責罵得小聲一點兒……」
「……對不起。」
良久,蓋亞輕輕出聲。
少女倚著少年,笑得跟狐狸一樣:
「沒關係,你們是朋友啊。」
「蓋亞,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幫助的。」
「我也會幫助你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卷 懵懂 第五章 路易斯
在弗格斯家附近的旅店,柳余以家族的名義賒了一晚,將蓋亞安頓下來。
「蓋亞,我該走了。」她無比自然地捧住蓋亞的臉,在他額頭印下一吻,「願神保佑你。」
薔薇花的香氣在夜色裡充盈。
少年的眼睛被白色的緞帶縛住,他安靜地坐在桌前,窗外是紫色的丁香花。柳余開門出去前忍不住往回望了一眼。
就在剛才,她居然可笑地覺得,將這個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少年單獨留在這兒,有些殘忍。
那可是神靈,可創世滅世的神。
柳余大步走出了旅店。
「貝莉婭小姐。」
車夫將馬車趕了過來。
柳余輕巧地跳上了馬車:
「回弗格斯家。」
此時已近深夜,大地陷入沉睡,只有路邊的燈還亮著。
弗格斯家就位於城東丹普大街的盡頭,一座白牆尖頂的三層小樓,樓前是一個漂亮的花園,花園裡種滿了不知名的花。
車夫趕著馬車去了馬廄,柳余提起裙擺,穿梭在花園裡。
她在花園的小徑裡漫步。
緊繃了一天的神經被夜風吹得鬆懈下來,她停下腳步,隨便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坐下——高高的灌木叢掩藏住她的影子。
柳余暫時還不想進屋去面對一屋子的生人,陌生的母親、陌生的繼妹,和陌生的僕人。
她呆呆地看了會天。
比起霧霾遍佈的北都,艾爾文大陸的天空格外的乾淨,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藍寶石上還點綴著一顆顆鑽石一樣的星星,和一輪銀色的彎月。
「不是滿月呢。」
不過滿月彎月對她來說也沒什麼意義。
她沒家。
三歲被領養,十歲被棄養,又重新回到了孤兒院。
那時她哭著問院長媽媽:
「……如果這個世界有神靈的話,為什麼神靈從來不會聆聽我的祈禱呢?為什麼爸爸媽媽他們還是把我拋棄了?我已經很乖很乖很乖了。」
院長媽媽告訴她:
「神太忙了。他沒有辦法照顧到每一個人。也許要等上很久很久,你才能被他聽到看到。」
從那以後,她就不等待了。
她不會再將那虛無縹緲的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她只信自己。
想要的,也只靠自己爭取。
蟈蟈在草叢裡此起彼伏地叫,有一隻不怕生的跳到她旁邊的椅子上,黑黢黢的眼睛「看了看」她,又迅速跳走了。
柳余慢慢撫平裙擺的皺褶,重新站了起來。
穿過小徑,上了露台,屋內燈火通明,七彩的玻璃窗在燈下渙出柔美的光。
一樓的門大敞開,裡面空無一人。
壁爐嗶嗶啵啵燒得正旺,一進門,就像被溫暖的熱氣包圍,桌上放著吃了一半的博餅和麵包。
柳余的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焦慮的神經鬆懈下來,才感覺到飢餓,她拿起桌上的法棍咬了一口,險些沒把牙給崩掉——不能吃了。
柳余遺憾地丟到一旁,她繞到樓梯口,如果沒記錯,後面應該就是弗格斯家的廚房:娜塔西經常戴著圍兜在廚房幹活。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兩道壓得低低的抱怨。
「見鬼!貝莉婭小姐出去鬼混到現在都沒回來。」
「瑪吉,貴族們經常通宵達旦地舞宴,這很正常。」
「娜塔西小姐就從不會這樣!可憐的娜塔西小姐,自從倫納德先生走了以後,她就成了沒人管的小可憐……」
「噓,我聽說……倫納德先生是被夫人與她的情人聯合殺死的,就為了繼承他的遺產。」
「……噢,可憐的倫納德先生,噢我可憐的娜塔西小姐,她太不幸了……」
「喵嗚——」
深夜,一陣尖利的貓叫突然響了起來。
竊竊私語的僕人嚇了一大跳,等轉過頭,才發現廚房外有一團黑色的陰影:
「誰?!誰在那兒?!」
當那頭比金子更燦爛的長髮顯露出來時,僕人們明顯舒了口氣,可很快又嚇得臉色發白起來,活像見了鬼:
「貝、貝莉婭小姐?!您、您怎麼來了?」
柳余彎腰將腳邊直沖她叫喚的黑貓抱了起來,櫻花般的唇瓣翹起:
「我母親害死了倫納德叔叔?噢,我真應該叫神殿的神使們來看看,這裡還遺漏了一個神眷者,我母親居然會神術,能控制海上的風浪。」
灰姑娘的父親,是在海上經商時遭遇風浪死亡的。
書裡對這一段始終語焉未詳、態度曖昧,柳余也無法確知其中真相。但確實有娜塔西的繼母為了遺產、聯合情人害死丈夫的流言傳出——
不過,她既然當了貝莉婭,在真相未明時,自然是要矢口否認的。
柳余的視線落到樓梯口,一截裙擺露了出來,纖瘦的影子藏在暗處。
僕人們面色尷尬:
「是,是,貝莉婭小姐說的是。」
「準備些薄餅、烤些麵包,我餓了。」
柳余倨傲地抬起下巴,「另外,以後不要再讓我聽見你們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否則,我貝莉婭‧弗格斯只能請你們去索倫監獄住上一陣了。」
「是,是……」
僕人們噤若寒蟬。
今天的弗格斯小姐明明沒有砸東西、也沒亂發脾氣,卻比平時要可怕一百倍,尤其當她笑眯眯地說著要「罰去半月工錢」時,更讓人忍不住顫抖。
柳余抱著黑貓去了客廳。
樓梯後的裙擺消失了。
她決定先去換一身衣服,身上的襯裙束得她有些難受,而且這隻貓……
她與它對視了一眼。
如果沒記錯的話,早上才剛咬殘了娜塔西養的那隻灰斑雀?
那隻灰斑雀可不大尋常。
不,或者說,原本它是尋常的。它就是一隻普通的灰斑雀,在一個寒冷的冬夜裡、被善良的灰姑娘救了。
可偏偏光明神化身降臨時出錯了。
他捏化身時漫不經心,投化身時也漫不經心,以至於中途出了差錯。
記憶化作了琉璃珠,本該屬於蓋亞的神力,後發先至,提前三天到了人間,附著在了這隻灰斑雀上——
即使這神力不到光明神本身浩瀚神力的億萬分之一,可對人間來說,也足夠了。
灰斑雀有了神力,如同點了靈。
它感懷娜塔西的救命之恩,感念她的善良和可憐,成為了她的「神仙教母」。
它用神力變出了世界上最美的裙子,捏出最華貴的黃金馬車,還用神力滋養她不夠漂亮的臉蛋,讓所有人為她神魂顛倒。
王子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比起灰姑娘,原身簡直就像個哪哪都捅婁子的破壞王,她現在面對的,就是一個滿是窟窿眼的篩子:不拼著命去填窟窿,就等著窟窿把她填了。
「喵喵喵——」
黑貓不知自己闖了多大的禍,猶自天真無辜地朝她眨眼睛。
柳余乾脆思考起將「灰斑雀」搶過來的可能性,高跟鞋「噠噠噠」落在旋轉樓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突然,她感覺到懷中黑貓的毛根根豎了起來,四隻梅花蹄支起,喉嚨「呼嚕呼嚕」對著半空發出威脅的吼聲。
一隻灰斑雀憑空出現,從上而下急速朝她俯衝,翅膀帶起的颶風刮過客廳的水晶燈,發出「叮零噹啷」的響聲。
「砰——」
樓梯口的壁畫掉了下來。
「啾啾!回來!」
娜塔西驚慌失措地從三樓探出一個腦袋。
柳余連忙伸手拉住扶梯,才免於被颶風颳倒。
黑貓無聲無息地跳下懷抱,朝前方齜牙。
「貝莉婭!」就在這時,一個高亢的幾乎要將人耳膜刺破的聲音傳來,「噢,我親愛的貝莉婭,你有沒有事?」
「瑪吉,緹娜,快將這隻該死的鳥抓住!」
一道火紅的身影衝過來,一把抱住了柳余。
她穿得不太雅觀,紅色的真絲睡袍連帶子都來不及系,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就這麼赤著腳撲過來,把柳余抱了個滿懷。
柳余的臉被狠狠埋住了,濃烈的玫瑰香氣鑽入她的鼻子——
很香,很暖。
她有點懵:
「母……親?」
「噢,我的貝莉婭,」她先是溫柔地摸了摸少女的腦袋,很快又神情凶狠地對著頭頂喊,「娜塔西!娜塔西!噢這該死的!」
娜塔西驚慌失措地下來,一張小臉嚇得慘白:
「啾啾,啾啾不是故意的!求您饒了他!」
她似乎嚇壞了,兩條腿都在抖。
柳余拍拍緊摟著她的女人:
「放開我吧。」
弗格斯夫人有一張美豔的臉龐,雖然眼角有了細紋,可依然風韻猶存,她輕輕放開貝莉婭,「蹭蹭蹭」跑到娜塔西面前,就是一巴掌——
「該死的!我早就說過,看好你的鳥!」
「這畜生竟然敢傷害我的貝莉!你等著,這回我非要將它的鳥毛拔光燉湯!」
娜塔西捂著臉尖叫:
「不!我不許您傷害它!」
僕人們揮舞著竹竿拚命地敲打半空中的灰斑雀。
灰斑雀撲棱著翅膀,躲來躲去。
「不許?!你這個賤民,這是我弗格斯家的房子,你有什麼資格不許?」
弗格斯夫人緩緩走到娜塔西面前。
她伸出手,又一巴掌甩去,卻在半途被阻止了——
弗格斯夫人莫名地看著自己的心肝寶貝,聲音都軟了:
「貝莉婭,你怎麼了?」
娜塔西也睜大了眼睛,她奇怪地看著自己的繼姐。
「娜塔西。」
柳余緩緩開口,她盯著灰斑雀丁點大的黑豆眼,「你不想啾啾有事,對不對?」
其實僕人們哪裡打得到灰斑雀,只是灰斑雀好像認準了她,總撲棱著翅膀在她身邊徘徊——好像她身上有什麼東西吸引它。
柳余想來想去,也只有那顆記憶珠了。
娜塔西點點頭:
「是的,貝莉婭姐姐,你放過啾啾,好不好?它真的不是故意的。」
柳余眼睛彎成了一彎月牙,落入人眼裡,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像溫柔的大海:
「可以啊,當然沒問題。」
少女彎下腰,將人罩進她的陰影裡,嘴角彎起的弧度邪惡又迷人:
「娜塔西,將啾啾送給我,我從來不會傷害自己的東西。」
娜塔西笑臉僵住了:
「貝莉婭……姐姐?」
「怎麼,不肯?還是你覺得,貝莉婭姐姐……會說話不算話?」
「不,」娜塔西垂下眼睛,兩隻柔嫩的小腳無措地蜷縮了起來,「啾啾不會願意的,它只吃我餵的東西。」
「那如果它願意呢?」
「就、就送給姐姐。」
不到一會兒,柳余帶著灰斑雀回房了。
娜塔西咬唇看著,心想:為什麼呢,啾啾不是最喜歡我了麼?貝莉婭姐姐明明擁有了那麼多,為什麼還要來搶她少得可憐的一點快樂呢?
「路易斯。」
娜塔西赤著腳,往閣樓上走,她在黑暗中行走。
一個蒼白的男人從背後無聲地籠罩住了她。
「我只有你了。」
娜塔西小聲地啜泣起來,「為什麼,母親、父親,連啾啾,一個個都要離開娜塔西呢?是娜塔西不好嗎?」
吸血鬼公爵蒼白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不,我高貴的公主,你值得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一切。我會替你奪回來。」
他虔誠地在她手背留下一吻。
「那路易斯覺得……姐姐漂亮嗎?」
娜塔西自卑地、膽怯地抬起頭,又低下來,「對不起,娜塔西不該問的。」
「她那骯髒的、腥臭的、充滿了欲望的血液,怎麼能和你比?」
吸血鬼的獠牙,輕易刺穿了少女粉嫩的肌膚,「我親愛的娜塔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六章 一百分
柳余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誰知身體一接觸貝莉婭那綿軟的絲綢被時,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晃晃悠悠中,她開始做夢。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靈魂被剝離軀殼,一半飄在半空,一半沉入地底,一半清醒,一半迷糊。
她夢見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十歲的小女孩。
她穿著漿洗得發白的校服,背著陳舊的書包,像幽靈一樣在長長的弄堂裡徘徊、徘徊。夕陽落山了,飯菜的香氣隨著炊煙一起鑽入人的鼻子,大人們尖著嗓子喊瘋玩的孩子回家。
她也開始往回走,走到弄堂盡頭,那戶大門是敞開的,一眼就能看到園中的葡萄藤架。
葡萄沉甸甸地壓在藤架上,她看一眼,又沉默地往裡走。
跨過高高的門檻,她開始緊張地扯書包帶了。
書包裡裝著兩張試卷,一張六十分,一張六十五分,她預先估算好的分數。
中堂裡,壓得低低的吵鬧聲被悶熱的風送出來。
「……我不管!你去將那孩子退回去,我們反正是要不起了。」
「你講點道理好伐啦?一雙筷子的事體。」
「哪裡是一雙筷子的事體?!小小年紀一肚子壞水,不愧是孤兒院出來的,事事要搶在前頭!乖囡考六十分,她就考七十分;乖囡考八十分,她就考一百分。前幾天讓她幫著看好乖囡,乖囡就從凳子上摔下來了,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反正我是忍不了了!」
「麗君……」
明明是在做夢,柳余卻能感覺,風吹到身上是涼的。
她沖小女孩吼:
「你個傻逼!快跑啊,這破地方有什麼稀罕的?!你以為叫了爸爸媽媽,他們就真的是你爸爸媽媽了?!」
小女孩沒聽到。
她將書包裡的卷子取出來展展平,拿在手上,訥訥地道:
「爸、媽,對、對不起,我這次沒考好,只有六十。」
「六十?你聽聽,你聽聽,領這麼個蠢貨回來幹什麼?!剛剛及格,連乖囡的一半都及不上!」
「麗君,不要當著孩子面說這些!」
小女孩茫然地站在原地,女人尖利的聲音在耳邊循環響起:
「……事事要搶在前頭!乖囡考六十分,她就考七十分;乖囡考八十分,她就考一百分……」
「……你聽聽,你聽聽,領這麼個蠢貨回來幹什麼?!剛剛及格,連乖囡的一半都及不上!……」
她小小的身體,彷彿被一股巨大的、來自命運的不可抗力給扼住了——
那力道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壓得人幾近窒息……
柳余掙扎起來。
一掙扎,人就醒了。
醒來就察覺出不對,她整個身體都彷彿陷在一團深深的泥淖裡,四肢連同身體被無形的繩索束縛、動彈不得——她用盡全力踢腿、動手,卻只聽到骨頭被擠壓過度的「哢啦哢啦」聲。
她像是一條被人置在砧板上的死魚,壓制她的力量玄奧而強大,完全無跡可尋,也無從抵抗。
柳余拚命轉過頭,也只能看到床邊一截黑色的衣角。
「你、你是誰?」
她艱難地發出聲音。
陰影漸漸移過來,將她整個兒籠罩住。
她只能看到被斗篷罩住的一截虛影,看身形像是個男人。
「貝莉婭。」
「咳咳咳……你是誰?……放、放開我……」
柳余的眼淚嗆了出來。
脆弱的脖頸被男人的虎口扼住,她死命地拽他的手腕,幾乎要摳盡對方肉裡——
可觸感一片冰涼,那肌膚冷硬得像深埋地底、才出土的石頭,怎麼也拽不動。
柳余的鼻尖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眼角的餘光掃去,能看到斗篷的陰影下這人蒼白到無一絲血色的肌膚——在陰慘慘的月光下,透出華麗的空洞。
……暗夜公爵?
為什麼他會現在出手?
進氣越來越少,喉嚨開始發出「呵呵呵」的聲響,柳余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一片深海。
無盡的黑暗湧來,幾乎要淹沒她的理智。
她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栗和恐懼起來。
不,不,還有機會的。
柳余拚命攪動著只剩下一分的清醒,試圖回憶起對方的弱點:狂妄……鮮血……
「求、求求您,放了我。」
她啜泣了起來。
少女恐懼的哀求,和顫慄的身體,似乎取悅了對方。
「放?」喑啞的聲音,像來自暗夜的魔鬼。「不。」
他拒絕了。
「我願、願意奉上我的一切,只要、只要閣下您放了我。」
「哦?一切?包括將你自己交給黑暗和魔鬼?」
「魔鬼?」少女瞪大了雙眼,那蔚藍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的一團黑乎乎的影子,「你、你是……被黑暗力量……」
她太恐懼了,以至於打顫的牙齒一下子咬破了柔軟的嘴唇,偏她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一樣,還在拚命地研磨,鮮血滴滲了下來。
路易斯晃了晃腦袋。
卻驅逐不掉近在咫尺的氣味,那氣味太濃烈了,不像娜塔西那樣乾淨,更像是暗夜綻放的玫瑰,混雜著慾望、恐懼,與哀求。
這讓他亢奮。
柳余能明顯感覺到桎梏在頸間的力道開始鬆了,被無形繩索束縛住的四肢也能動彈了——
她用牙尖深深戳進唇瓣,血一滴一滴淌了下來。
路易斯不受控制地俯下身來。
溫熱的鼻息噴到柳余的脖頸,他在她脖子附近徘徊,好似在選哪一塊下手。
柳余手伸到枕下:
拿到了。
趁著對方失神的一剎那,柳余猛地握住琉璃珠,將它拍對方的胸口——
路易斯愣住了。
焦枯的氣味傳來,他身體猛地往後一縮,彷彿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伸手要來抓柳余,誰知她不進反退,拿著琉璃珠繼續往前頂,「嘶——」
男人胸膛與琉璃珠相觸的地方冒起輕煙,女子的指甲嵌進他的肉裡。
斗篷的帽子在掙扎中落了下去。
如濃夜一般漆黑的長髮和瞳孔也露了出來,蒼白的臉孔、尖尖的牙齒,五官俊美而華麗。
「貝莉婭,你竟敢……」
路易斯長髮披散起來。
柳余感覺不好,下意識縮回手:她可不想和他同歸於盡。
路易斯斗篷一展,人已飄到半空,他冷冷地看著她,胸口被灼出一個漆黑的深洞:
「沒人敢招惹完偉大的路易斯十世後,還安然地活著。」
說完,他像霧一樣消失了。
柳余大喘了口氣。
她這才感覺後怕。
死亡從未像今次這般距離她如此之近,而暗夜公爵所具有的超現實力量,更讓人感覺到恐懼——柳余看了會右手的琉璃珠,突然間就笑了起來。
剛才就是這玩意兒,不過輕輕一貼,就替打退了看上去不可一世的暗夜公爵。
他看上去受了不小的傷,以至於都沒懲罰她。
這就是神的力量。
連不具備神力的記憶珠,都能有這樣的威力。
如果……她也能擁有神力呢?
柳余攥緊了琉璃珠,胸腔裡那顆心,再一次「砰砰砰」跳了起來。
心率開始變快,她問自己:
你還只想拿那六十分嗎?
當見識過超現實力量的神奇,你還願意甘於平凡嗎?
「啾啾!」
「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
鳥籠傳出一陣急切的啼鳴。
柳余這才想起一直在旁邊裝死的灰斑雀。
這鳥明明知道暗夜公爵潛進來,卻仍然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她遭遇危險時,也沒想過用神力幫她解一解圍;實在有愧於光明陣營。
可想到,不過是一顆琉璃珠,這鳥就能拋棄救它養它的娜塔西,跑來吃她手中的苞穀,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才升起的那點兒不平,立刻就沒有了。
柳余慢吞吞地下床,趿拉著拖鞋去點燈。
當壁燈將整個房間都照得透亮時,彎下腰去,戳了戳籠子裡的鳥腦袋:
「你叫啾啾?」
灰斑雀:「啾啾。」
「我不喜歡我的鳥叫別人起的名字……」柳余自言自語,「以後你叫斑斑吧。」
鳥兒:「啾啾。」
柳余:「斑斑。」
鳥兒:「啾啾。」
柳余:「斑斑。」
鳥兒:「斑斑。」
柳余:……
果然是個沒氣節的。
斑斑撲棱著翅膀,朝她做出一個凶橫的表情。
柳余視若無睹地從它身旁繞過,開門出去,樓梯口旁邊就是衛生間,剛才太過緊張,以至於現在渾身黏糊糊的,她決定再去洗把臉、擦一擦。
衛生間內鎏金水龍頭汩汩往外放著水,柳余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鏡中女人脖子上的紅痕,以及過分明亮的雙眼——
那雙眼裡,跳躍著的火焰,幾乎要灼傷她自己。
柳余撫過那雙蔚藍色的眼睛:
「我想要一百分。」
她必須成為神眷者。
她要學習神術,她要永生不死——
她再也不要捧著試卷、留在原地,等別人來做選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七章 唐僧肉
緊接著,柳余認認真真地照了下鏡子。
不愧是索羅城邦的第一美人,貝莉婭這副皮囊顯然好到了極點。
白,美。
白得高級,美得濃鬱,如同油畫裡走出來的美人,一筆一畫都濃墨重彩,蘊藏著筆者濃烈而豐沛的情感。
金色的長髮、蔚藍的眼睛,與那過白過冷的皮膚,組合成貴族式的冷淡與傲慢。
可當她微微笑起時,那股冷淡便立刻消失了,如兜頭而來的一捧陽光,澆散了所有的清冷;她成了嬌豔的玫瑰,燦爛而綺麗,熱烈而奔放。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恰如其分地統一在一個人身上,便有種奇異的、讓人目不轉睛的美。
柳余嘴角微微翹起,鏡中美人嘴角也微微翹起。
她輕輕撫過她蔚藍色的雙眼,低聲道:
「你好啊,貝莉婭。」
貝莉婭朝她微微笑了起來。
「你好啊,貝莉婭。」
空氣中,好似有人在對她說。
從此後,我便是貝莉婭了。
柳余對自己說。
她將手指一根根擦淨,放下帕子,重新開門出了去。
經過走廊時,忍不住往頭頂的閣樓看了看,暗夜中,好似有一雙眼睛無時不刻不在窺探,柳余腳步頓了頓,又重新走了過去。
開門,關門。
躺在床上,這次,她再也未做夢。
第二天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灰斑雀在耳邊「斑斑斑」「斑斑斑」,娜塔西來敲門:「貝莉婭姐姐,該去索倫學院了。」
柳余睜開眼睛,目光對到頭頂的天花板,看到那洛可可風格的花紋,才醒悟過來:噢,我是貝莉婭了。
起床,在娜塔西的幫助下換上襯裙,選衣裳時,對著那一衣櫃的赤橙紅綠青藍紫發了會呆:
原身的夢想,大概是做棵聖誕樹。
「白色的。」她道,「就那件。」
娜塔西急急過去,將白色裙子取出,希臘式的長裙擺幾乎及地,通身一點裝飾都沒有,胸口開得稍低。
「貝莉婭姐姐,是這件麼?」
她目光有些奇怪:貝莉婭姐姐最愛那些復雜的裙子,蝴蝶結、裙褶越多越好,這條白裙子顏色太素、一朵蝴蝶結都沒有,一直遭貝莉婭姐姐嫌棄。
「就這件。」
柳余前世單論五官,只能算七十分美女,但她極擅穿衣打扮,組合起來,也能算個百分美人。
在她看來,人的形象氣質也是一張名片——且這名片更直觀更了當,是極便利極有用的一塊敲門磚。
因此,她在穿衣打扮上也是花費了極大功夫去研究的。
此時,給她的,是個一百分美人,她需要做的,就是將這一百分發揚到極致。
「可是……」娜塔西鼓起勇氣,「貝莉婭姐姐,這不適合您。」
柳余看了她一眼。
娜塔西穿了一條淺藍色小圓點棉布裙,V領,頭上紮了藍色緞帶,耳邊是兩朵白色小雛菊,配上她清秀的臉,十分之清新可愛。
品味不算差。
柳余從櫥窗裡挑出一條紅色蕾絲蓬蓬裙,看著娜塔西不知所措的樣子,溫柔地笑了笑,她替她將飄散的一縷頭髮別到耳後:
「娜塔西,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一條紅色的裙子?去吧,現在去穿上。」
娜塔西眼睛睜得老大:
「可這是姐姐最愛的一條……」
「好了,現在就去換上。」柳余一把塞給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立刻,馬上。」
娜塔西只得去換。
等藍色身影消失在門背後,柳余才慢悠悠地換衣裳,灰斑雀在籠子裡撲棱了下翅膀。
「斑斑,你也覺得娜塔西穿紅裙子好看,對不對?」
「斑斑。」
「斑斑,我送了娜塔西一條裙子,你把身上最漂亮的一根羽毛送我,好不好?」
「斑斑!」
柳余當它默認,趁黑豆眼瞪她,伸手就在它屁股上「摸」了一把——
「斑——!!!」
一陣淒厲的長叫,柳余手中就多了一根漂亮的翎羽,純白色的羽毛流光溢彩,襯得指節都瑩白如雪。
斑斑在籠子裡上躥下跳著罵:
「斑斑斑!斑斑斑!斑斑斑斑斑斑斑!」
娜塔西推門進來,驚訝地看著暴躁得用一隻翅膀掩著屁股的灰斑雀:
「啾啾怎麼了?」
「斑斑。」
柳余慢條斯理地將翎羽打個結,戴在手上端詳,「它的名字,別叫錯了。」
「……哦,斑斑。」
娜塔西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柳余將她上上下下掃了個遍:
「娜塔西,很好看。」
娜塔西不自在地扯了扯兩邊的裙擺,她從沒穿過絲綢,現在別扭極了。
「斑!」
灰斑雀朝柳余吼。
柳余知道,它在罵自己不安好心,娜塔西怎麼會適合這樣濃烈的色彩呢。
她皮膚不夠白,骨架又小,這條裙子將她所有的缺點都展現了出來,顯得她又瘦又柴,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柳余立馬又意興闌珊了。
這樣作弄她,並不能解決她的燃眉之急,她可還沒忘記,這人背後有個守護的路易斯。
「行了,出去吧。」
「可……」
「我自己行。」
娜塔西小心地出了門,將門合上前,還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貝莉婭正坐在她的梳妝台前,一下一下地編著她金色的長髮。她白皙的手腕上,還纏著一根漂亮的羽毛。
她提起裙擺,下了樓。
僕人們看到她,露出顯而易見的驚訝:「娜塔西小姐,您不能穿這件!貝莉婭小姐看到——」
「貝莉婭姐姐一定要我穿的。」
娜塔西溫柔地告訴她們。
晨間的弗格斯家通常是安靜而有序的。
而這種安靜,從貝莉婭提著裙擺下樓時,更加明顯了——她拿著羽毛扇,若無其事地走到餐廳。
那裡弗格斯夫人正在等她:
「貝莉婭,為什麼要將裙子送給娜塔西?」
柳余拈起一塊鬆軟可口的杜麗餅,自在地坐了下來:「母親,娜塔西是我妹妹啊。」
她拉長語調:「反正我還有很多裙子,有什麼關係。」
僕人們眼淚汪汪,一副弗格斯小姐終於長大了的表情——柳余將她們神情收入眼底——
不要小看這些不起眼的螺絲釘,許多貴族私底下的消息,都是通過她們之口傳揚出去的。
她現在要的,就是一點一點扭轉人們的印象。
「貝莉婭——」
「母親,」柳余打斷弗格斯夫人,「給我兩百盧索。」
「兩百盧索?噢貝莉婭,你知道的……」
弗格斯夫人欲言又止。
「可我今天想去弗洛絲大街逛一逛——」柳余面上露出一點近似於撒嬌的表情,「您就給我吧?」
弗格斯夫人對著親愛的女兒,總是沒辦法太過強硬。
很快,柳余就高高興興地拿著兩百盧索,和弗格斯夫人來了個親切的「臉貼臉」,坐上馬車走了。
她先去了索倫學院報道,又中途偷偷溜出來,去了旅店。
「我找蓋亞。」
旅店的長鬍子前台一看到她,眉間的褶子都開了:「弗格斯小姐,您今天美得就像安迪山上的棘萊花。」
棘萊花,是傳說中的神花。
光明神乘著太陽車架經過安迪山脈時,為流離失散的人們流下了一滴淚,這朵淚孕育出了棘萊花。
棘萊花有冰白色的花冠、金色的花蕊,連根莖葉都是白色的——聽聞遇到棘萊花之人,一生都會交好運。
「謝謝。」柳余給了他一個笑,「我找蓋亞。」
長鬍子前台將鑰匙給了她。
柳余踩著她白色的小皮鞋、「噠噠噠」踩上旅館的樓梯:「蓋亞——,昨晚睡得好嗎?」
蓋亞安靜地站在窗前,恍若未聞。
「蓋亞?」
柳余輕輕地走了過去。
蓋亞轉過頭來:
「老實說,不太好。」
「我在想,我是誰……為什麼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麼陌生……我的親人朋友……是仇家挖了我的眼睛嗎……」
少年面上的困惑摻不了假,「還有,貝莉婭……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為喜歡蓋亞。」
柳余觀察著蓋亞的表情。
他除了困惑,對這句「喜歡」表現得極其冷淡,不像那些蠢貨,一句喜歡就能迷得他們神魂顛倒。
也是,光明神活了萬年萬萬年,那心早就硬得跟石頭一樣,輕易撩得動,早就有了神后了。
「對不起。」蓋亞果然道,「我不太懂這些東西。」
「……哦。」少女的聲音低落下來,不過很快又重新恢復了振作,「那……蓋亞,我們出去走走。也許能見到認識你的人,也許碰到熟悉的地方,你還能想起一些事。」
「好。」
「伸手。」
柳余看著蓋亞伸出的那隻手,無比自然地牽了上去,這回,她用的是十指相扣的方式。
蓋亞掙了掙,似是不習慣與別人的體溫如此接近,柳余握住他:
「別這樣蓋亞,好朋友之間,都是這樣握手的。而且……不會丟啊。」
「……哦。」
蓋亞「看著她」,「貝莉婭也和別人這樣牽手嗎?」
「我沒有朋友,除了蓋亞。」
少女的聲音一下子可憐起來了,她低低地道,「他們都不喜歡我,說我很壞,還說我欺負娜塔西……啊,娜塔西就是我繼妹啦,她可比我討人喜歡多了。」
「……他們不喜歡我,我才不要跟他們做朋友呢。」
挖坑挖坑再挖坑。
「可貝莉婭是個善良的孩子,你幫助了我。」
蓋亞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居然用了「孩子」兩個字。可又彷彿天經地義,心底一點不覺得別扭。
「真的嗎?」
柳余高興地跳起來,不過,「那蓋亞答應我一件事,以後、我是說以後啊,萬一你認識了娜塔西,也一定不要跟她做朋友,……我的朋友最後都會向著她……你是我一個人的朋友,不是她的。」
她孩子氣般地嘟嘟囔囔。
蓋亞彎下腰,溫柔地撫摸她:
「貝莉婭,我們該出去逛一逛了。」
沒得到承諾,柳余乾脆作罷。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原身究竟是不是神眷者。
「好,出發!」
她牽著他,咚咚咚往樓梯下走。
結清旅費,又去羅孚醫館,贖回了金色鳶尾花,柳余帶著蓋亞,在弗洛絲大街逛。
她買了串珠子的線,打算將珠子和羽毛串在一起——
這羽毛匯聚了灰斑雀身上最厲害的一部分神力,用來防身很好。珠子的話,更需要好好保存,在培養出足夠的感情前,她可不能讓蓋亞恢復記憶。
所有的事情辦完,柳余就引著蓋亞去了光明神殿開在索羅城邦的一個小殿。
「蓋亞,我們索倫學院的神眷者選拔,你不能參加……但是這裡的,你卻是可以的。」
光明神殿神眷者選拔,每三輪一次,神使們會帶來水晶球在各大學院裡測驗,非學院的學生,除非貴族,不得進行測驗。
但平民若是能湊得出一筆測驗費,也是可以在選拔季來神殿辦事處進行測驗的。
這可是一筆不菲的金錢來源。
許多平民奮鬥幾十年,才能湊上一筆測驗費:不過如果測試出是神眷者,費用當場退還。
「一千盧索。」
辦事處人員頭也不抬地道。
「這位先生,我用這個……抵押一下,可以麼?」
柳余將金色鳶尾花推了過去。
「走走走——」
那人抬頭,等目光對上來人,眼睛一下子直了,只見面前貴族打扮的少女雙手握在胸前,可憐又可愛地道,「拜託,拜託,恩,可以麼?」
神啊,原諒我短暫地背叛了你。
那人愣愣點頭:
「可、可以。弗格斯家,自然可以。」
「謝謝。」
少女朝他微笑,「您人真的太好了。」
「是您要測驗嗎?」
「不,是這位。」
柳余將蓋亞推到面前,那人簡直有站起來給人行禮的衝動:「是,是,將手放到水晶球上,什麼也不用想……」
他囑咐還沒完,黯淡的水晶球猛地出現一道白光,那白光越來越亮,將整個小殿充滿。
辦事處人員張大了嘴巴:噢,光明神在上,他在這待了這麼久,最多也只見到過螢火蟲一樣的白光,這、這……
門外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誰?是誰在這裡使用神術?必須懲罰!懲罰!」
一位暴躁的紅髮神使、持著權杖走了進來,等他目光落到正在測驗的蓋亞身上,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張成了「O」型:
「噢,光明神在上,傳說中的聖光體……」
神眷者也分等級,大部分人,不過是處在與神力有初步親和力的等階——
而聖光體,卻是傳說中有載,可事實上,從未出現過。
「是不是水晶球壞了?」
這是當下所有人的想法。
唯有柳余知道,這是真的。
趁著蓋亞將手收回,水晶球開始黯淡,所有人還沒回過神來之時,她悄悄地,將手搭在了水晶球上。
水晶球好像被隔絕在一片堅硬的、牢不可破的石壁裡,無論她如何冥想,都感應不到。
水晶球徹底灰了下來。
神使和其他人將蓋亞簇擁了起來,柳余被擠到外圍,她看著手掌,無奈苦笑:
看來不論走到哪兒,她的運氣,都不怎麼好。
她不是神眷者。
蓋亞推開人群,像是能「看到」她一樣走過來:
「貝莉婭?」
「嗯。」
柳余彎起嘴角,看著面前精靈般的少年,就像妖精看著唐僧肉。
想要成為神眷者,有個捷徑。
和這大寶貝睡上一覺,完成生命大和諧運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八章 光明神
不過想達成這個目的,顯然不是那麼容易的——
柳余看著少年因過分美麗而時常讓人恍惚的側臉,說不到一句,就又被人擠開了。
這些平時難得一見、高高在上的神職人員,就像不值錢的大白菜一樣蜂擁而至,他們拿土財主看珍寶一樣的眼神,虔誠而熾熱地看著蓋亞,與他說話。
「您的名字是……」
「蓋亞。」
「噢,蓋亞?……和光明神一樣……真了不起……」
柳余低頭看了眼出門前精心挑選的白裙,只好站著等。
這一等,竟然把主教給等來了。
這個世界,除了海洋,就是陸地。
每塊陸地上,都設立了一個光明神殿,神殿掌權者,神殿主教,是最接近神的存在,地位比一國之王要高得多。
但大多時候,主教都會留守神殿,以備隨時領受神的旨意——
此時,艾爾文大陸上的神殿主教,卻親自來了。
房內人人屏息凝神,剛才還鬧哄哄得像菜市場一樣的地方,一下子安靜下來。
柳余看著一位手持星月權杖、身披星月奧輝法袍的老者眾星拱月般進來。
他鬚髮皆白,臉上早已刻滿了風霜,看上去垂垂老矣,可那雙沉靜而智慧的眼睛,又似乎在告訴別人,「絕不止如此」。
白衣神使和黃金騎士們魚貫而入。
他們神情肅穆、井然有序,神使手執權杖,騎士腰佩長劍,將整個房間襯得像光輝的殿堂。
可柳余發現,即使神使、騎士們個個風度翩翩,在站到蓋亞面前時,也像是憑空矮了一頭。
「蓋亞?」主教走到蓋亞面前,慈靄地看著他,「你願意隨我去光明神殿嗎?」
「您是?」
「艾爾文大陸,光明神殿紅衣主教,布魯斯。」
「布魯斯大人,我不過是一個瞎子。」
「不不不,聖光無所不在。神賜予你聖光之體,必定早有安排。……你可以進入光明學院學習,學習神的預言、神的術法,探究這個世界的奧秘……」
布魯斯溫柔地看著他,「終有一天,你將找到答案。」
「什麼都可以嗎?」
「是,神無所不能。」
柳余在旁邊聽得是一頭霧水,心想大概天底下的神棍說話都一樣,喜歡打馬虎眼。
可這一番雲裡霧裡的話,倒像是打動了蓋亞。
他右手置於左肩,優雅地行禮:
「請容許我與同伴告別。」
他穿過人群,精準地走到柳余面前:
「貝莉婭,我該走了。」
「走?現在?」
「是,總是要走的。」
柳余仰頭看著他,少年神情溫和,面上並未有一絲一毫的不捨,就像是在說今天吃什麼那樣輕易。
他意已決,且不會更改。
柳余品出了那麼點意思,並且由此知道,從昨天到今天的一番舉動,並未讓她與其他人區分開來——
她對他來說,並不特別。
他拋開她輕而易舉。
她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可是,你答應過我,要陪我一起參加神眷者測驗的。蓋亞……連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貝莉婭,」蓋亞深深地嘆了口氣,「你我相遇,是神的安排。此時分開,也是神的旨意。」
放屁。
這明明是她硬拗來的。
柳余小聲「哦」了一聲,眼看蓋亞轉身要走,伸手一把將他拽了住。
「貝莉婭?」
蓋亞驚訝地問。
「對不起了,蓋亞。」
她想成為真正的神眷者。
柳余踮起腳尖,趁他不注意、輕輕吻住了他。
「貝莉婭——」
柳余不放,雙手如藤蔓一樣,將少年的脖子緊緊摟住,踮起腳,讓唇瓣與他更緊地相貼——
就在這時,她狠狠咬了下去。
「……唔。」
蓋亞悶哼了一聲。
放在她雙臂上的手頓了頓,又強硬地將她扯下來:
「貝莉婭,這不對。」
少女低下頭去,很快又抬起頭來,薔薇般粉嫩的臉頰似是充了血,她捂著嘴倉惶後退,搖頭無措道:
「對不起,蓋亞……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只要一想到即將離開你,我就不捨得……神眷者測驗萬一、萬一通不過,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的聲音裡藏著無盡的失落和傷心,似乎對未來並不抱期待。
是的,神眷者太少了,出現的幾率是幾萬分之一。
光明學院並不對外開放,一旦進入,就意味著兩人必將分開。
沒人會因此責怪一位年輕姑娘的痴情,即使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貴族優雅從容的風度。
但蓋亞並未對柳余的「痴情」作出回應。
他右手置於胸前,優雅地同她告別,轉身隨著布魯斯大人出去了。
白衣神使和黃金騎士們拱衛著他,一行人安靜地走了出去。
留在房內的其他人忍不住拿眼睛覷這位大膽的貴族少女,她少見的美貌以及顯而易見的傷心,讓她看起來越發惹人憐惜了。
「弗格斯小姐,您還好嗎?」
一開始接待她的那人問她。
柳余將掌間的記憶珠悄悄收了起來,笑得勉強:
「謝謝,我的徽章。」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位少女手中握著一顆透明的琉璃珠,更沒注意到那琉璃珠上沾染的一絲鮮血,在隨著時間慢慢稀薄——
好像被什麼吸收了一樣。
「好的,好的,弗格斯小姐稍等。」
神職人員將金色鳶尾花遞了過來,並真誠地祝福她能在後天的神眷者測驗裡得到好的結果。
「謝謝。」
柳余白著一張臉,回到了馬車。
「貝莉婭小姐,請問現在去哪兒?」
「回索倫學院。」
柳余面無表情地吩咐。
她看著手裡的琉璃珠,要等紅色的鮮血完全被珠子吸收,大概要到晚上。
等到晚上,這記憶珠的屏障,就會消失了。
她需要神的記憶。
她需要在記憶裡,找到辦法矇混過水晶,成為假的神眷者——也只有這樣,她才能順利進入光明學院,繼續與蓋亞接觸,伺機成為真的神眷者。
竊取神的記憶,罪不可恕——
柳余知道,並且甘願為此接受一切懲罰。
她唯獨不能忍受的是,再活成一個可以任人踐踏的、隨意拋棄的弱者。
——————————————————
深夜。
當最後一絲鮮血被琉璃珠吸收,只聽輕輕的一聲「啵」,世界大變樣了。
柳余只覺得渾身一輕,靈魂像飄在一望無際的雲裡。
入目所見,全是白茫茫一片。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唯有遠處,能看到一絲金色。
柳余朝著金色飄,飄了很久很久,才看到一架雲梯。
真的是雲作的梯,一眼看不到盡頭,其上有百鳥吟唱,她抬腳踏上了梯子。
當踏上梯子的那一刻,飄忽的感覺消失了。
柳余看見自己的赤足,看見自己純白的希臘式長裙,看見了自己金色的大波浪長髮。
她繼續走,走到不再有百鳥吟唱的地方,看到一片湖。
那湖藍得彷彿一塊澄澈的藍寶石,被金色渲染,美得不似人間。
柳余停住了腳步。
她看見了一道背影,頎長而挺拔,如冰霜凜冽,如山嶽不朽,讓人不敢直視。
柳餘下意識垂下眼睛,可腦中卻還浮現著剛才的驚鴻一瞥。
他站在那,銀色的長髮幾乎及地,浮躍著碎金,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純白的法袍被風撩起,陽光是他的奴隸,清風是他的陪襯,他望著遠處,一身孤冷。
柳余想不到這人會是除光明神以外的任何人。
她更沒想到,記憶珠裡,竟然是這樣的。
那人轉了過來。
一泓綠色映入她的眼簾,她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眼睛,當你與他對視時,所有的言語都失效了。
她彷彿看到了山川河流、星辰萬里,看到了滄海桑田、日昇月落;更看到了寂寂長夜,泠泠一生。
而在對視的一剎那,那人揮揮手,柳余就覺得,自己又飄了出去,直到墜落在地:
她醒了過來。
琉璃珠還在掌間,那顫慄的、恐懼的、興奮的血液還在流淌。
柳余顫抖著坐了起來,珍而重之的將記憶珠繫在了頸間,和斑斑的羽毛掛在了一起。
她萬萬沒想到,光明神的真身,竟然如此……
柳余找不到任何形容詞,甚至覺得任何詞語放在他身上,都是褻瀆。
只覺得,神就該是這樣的,凜然不可侵犯。
不過——
就在出去的一剎那,她福至心靈地感應到如何矇混過去的法子了。
不難。
用沾染黑暗力量的媒介引入身體,以此激發記憶珠和羽毛的神力,以絕對的神力驅逐黑暗,以此激發水晶球的感應——
換個說法就是,以毒攻毒。
當務之急,是找到蘊含黑暗力量的物件。
時間很快推到了神眷者測驗當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九章 鬧大了
神眷者選拔當日,風和日麗,天朗氣清。
弗格斯家的馬車從丹普大街出發,一路穿過城東街區,跨越中區,終於在一個多小時後,來到了位於西區的索倫學院。
學院門前車水馬龍,停滿了無數精緻華麗的馬車。
在以繁復為美的當下,黯淡陳舊的弗格斯家馬車一混入車群,就顯得不那麼起眼了。
柳余安安靜靜地在車內等。
透過車窗,能看到平時總耷拉著眼皮、懶洋洋的門衛們面貌大改,他們睜大髭狗一樣的眼睛,一絲不苟地檢查著進入車輛。
「哪家?」
「弗格斯。」
車門打開,陽光灑進黯淡的車廂內,也照在車內端坐的少女身上。
她穿著一襲華麗的海藍色蓬蓬裙,裙擺處綴滿了輕盈柔美的羽毛,手腕間還戴著個羽毛裝飾的腕帶,看向他的蔚藍色眼睛與天空一樣澄澈乾淨。
年輕的門衛臉一熱,不敢再多看,匆匆掃過、正要放行,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指著車窗邊墨綠窗簾後突出的一塊:
「弗格斯小姐,這是什麼?」
柳余笑了笑,扯起窗簾給他看:
「我養的寵物。」
窗簾後立著一個古銅色的鳥籠。
籠內一隻灰斑雀單腳而立,左翅正抻著撓後背。
「寵物?」
門衛一愣,從沒聽說過哪個貴族會把這種一抓一大把的鳥兒當寵物,而且這種日子帶寵物……
少女嘴角的笑一下子消失了:
「不能帶嗎?」
「也、也不是不行。」
規定裡並未提及。
「那就好。」柳余立刻就高興了,「斑斑是我的吉祥物,今天不帶著它,都沒法安心呢。」
「噗嗤——」
身後傳來顯而易見的嘲笑聲:「貝莉婭,你是不是跟你那平民妹妹待久了,連品味都變得這麼……獨特了。」
柳余只當耳旁風,每一次的神眷者測驗,就是權利的又一次重新洗牌,此時的口角,與人無益。
進了學校,車夫去馬廄停車,柳余一手提著鳥籠,一手提著裙擺,順著人流往前走。
「貝莉婭!貝莉婭!」
身後傳來熟悉的叫喚,柳余無奈停了下來。
同桌那個活潑過了頭的紅髮姑娘追上來,一見到她就叫苦連天:
「貝莉婭!噢,該死的,你有沒有看見?」
「看見什麼?」
「你那親愛的妹妹,居然坐著路易斯家族的馬車進來了!天哪,天哪,索倫學院一半少女的心,都要碎了,如果是你貝莉婭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你那不起眼的灰老鼠一樣的平民妹妹……」
柳余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劇情確實是走到這兒了。
她還知道,娜塔西接下來會以路易斯公爵的名義參加神眷者測驗,最後一鳴驚人,成為人人歆羨的神眷者。而路易斯公爵此時則假扮成一位黑髮黑瞳的歐僕,忠心耿耿地守護在摯愛的女孩身邊。
「平民這種連血液都流著骯髒和欲望的野心家,居然搭上了路易斯公爵的船……噢貝莉婭,真奇怪,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
「不,我很在意。」
柳余眯起眼睛,看著前方過於纖瘦的少女、以及她身後安靜追隨的影子,突然笑了,「朱莉,我們給她個教訓,怎麼樣?」
她用平常那種帶點俏皮的口吻說道。
朱莉精神立時上來了:
「教訓?怎麼教訓?!」
柳余示意她朝前看。
朱莉這才發現,那勾引了路易斯公爵的平民就在前面,她身後還跟著幾個索倫學院出名的打手:
「噢,黛西、奧利維亞,還有喬伊她們的扈從都出動了……」
這些可都是索倫王國大貴族家的小姐,身邊的扈從都是從小培養的,他們精通格鬥術,對付一般的武者綽綽有餘。
「她們……」
「噓,安靜。」
柳余按住下唇比了個「噓」,朱莉張張嘴,又閉上了。
「我們先去看看熱鬧。」
她道。
柳余提著鳥籠慢悠悠地走在林蔭路上,期間拒絕了兩個陌生男人的慇勤,直到走到音樂噴泉,才停了下來。
前面瘦小的身影往左一轉,消失在噴泉後。
朱莉緊張地拍她:
「跑了!她跑了!」
「朱莉,借我個扈從。」
似乎是嫌鳥籠太重,柳余乾脆將它放到腳邊,站定不動了。
「你要做什麼?」
「讓你的扈從將光明神使引來,就說……懷疑教學樓裡有邪惡力量作祟。」
通常情況下,她確實奈何不了吸血鬼公爵,可他前些日子剛受了傷,又在大白天行走,如果光明神使出現……
「邪惡力量?你不會是說你那……妹妹?」
朱莉看她的眼神頓時有些怪。
「當然不是,我弗格斯家族的名譽不容玷污。」柳余面色肅穆,「邪惡力量,自然是那些扈從。」
她看看天,陽光正烈,暖融融地照在頭頂。
「哦,我懂了。」
朱莉煞有介事地點頭,貝莉婭是想讓她那平民妹妹吃些苦頭,可又不願過火,才請來仁慈的光明神使——這樣看來,她倒和她從前想的不大一樣。
她拍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
朱莉將扈從喚來耳語一番,等他身影消失在噴泉的另一邊,兩人略略等了會,才繞過音樂噴泉,往教學樓走。
大部分學生都去跑馬場的旁邊等待神眷者測驗了,整棟教學樓空曠而安靜。
朱莉覺得奇怪。
「你那平民妹妹來這兒……幹什麼?」
自然是受了重傷的路易斯公爵在陽光下行走身體不適,要找個僻靜的地方補充「能量」了。
柳余只作不知:
「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沿著樓梯往上走。
一樓,二樓,三樓……六樓。
六樓通往頂樓的小門被人打開了,鐵匙半掛在門上,要掉不掉。
「這……」
不知道為什麼,朱莉有點兒不安。
「上去看看。」
柳余提著鳥籠、小心地跨過小門,又走了一段台階,做了個停下的動作。
朱莉心「噗通噗通」跳了起來,樓梯口只有呼呼的風聲。
柳余率先邁上頂樓。
朱莉也跟著踏出了樓梯口,一看到面前的景象,她忍不住摀住了嘴:
「噢,光明神在上……」
頂樓像被狂風肆虐過,一片狼藉。
打鬥痕跡無處不在,那些受訓多年、精於格鬥的扈從們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更詭異的是,他們身上沒有一個傷口。
「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朱莉撓了撓腦袋。
柳余盯著地上。
一具還算英俊的男屍與她對望,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樓梯口方向,一隻手還試圖往前——
他似乎還燃燒著對生的渴望,可眼裡的光,已經熄滅了。
她突然想起來,這個扈從她昨天見過的,他見到她時還臉紅了,是個容易害羞的青年。
也許他外面有個情人,他正準備和情人求婚;也許他還有個垂垂老矣的母親……
也許……
下一個輪到的,就是她自己。
「嘔——」
柳余生生將湧到喉嚨口的噁心強行壓了下去。
「噢,天哪,別告訴我,這都是你那平民妹妹幹的……」
「這不可能!」
柳余搖頭,她漂亮的藍眼睛突然蘊起了淚花,罵了聲「見鬼」,跨過屍體往前衝:
「朱莉,來幫忙!」
朱莉也看到了東南角的情形。
那兒也躺了兩個人,一個是貝莉婭瘦小的平民妹妹,一個看裝扮,應該是個歐僕。
看了眼對方的黑髮,朱莉嫌惡地撇過頭去:
「貝莉婭,沒想到你還挺關心你那平民妹妹。」
「朱莉,對不起……」柳余幾乎是語無倫次的,「倫納德叔叔去世前對我很好,我雖然不喜歡她,可也不想看著她死……」
她仰起頭:
「朱莉,我腿有點軟,能拜託你,將她送去校醫那麼?」
朱莉心軟了。
她發現,她竟然有點喜歡這個帶點人情味的、理所當然指使人的貝莉婭。
「沒問題!你等著!」
朱莉叫來另一個扈從,和他一左一右護著娜塔西去找校醫。
等人一走,柳余順手就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往黑髮青年的後腦勺砸了下去——
過神眷者任務,還差一個東西:
沾染黑暗力量的媒介。
她實在想不到,比吸血鬼獠牙更適合的東西。
石頭還沒砸下去,手腕就被人擒住了,黑髮青年睜開了眼睛,隨著那一雙黑瞳睜開,不起眼的臉也像是褪黃褪舊的油畫——在這燦爛的天光裡展了開來。
「貝莉婭‧弗格斯。」
路易斯那蒼白到近乎傲慢華麗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表情。
一股玄奧的力量將柳余全身禁錮住了,喉嚨間進出的氣幾近於無。
她咳了一聲,突然笑了起來:
「閣下終於不裝暈了。」
「你知道?」
喉嚨間的力道鬆了一點。
「是啊,我還知道……您要是動了我的話,娜塔西會死哦。」
禁錮住全身的奧力如細水一樣抽走。
「娜塔西呢?」
「放心,她在一個很安全很安全的地方,只要我沒事,她就沒事。……噢,抱歉,還得提醒您一件事,光明神使就要來了。」
似乎是為了佐證她這個說法,樓下傳來一陣富有韻律的腳步聲,伴隨著校監諂媚的吹捧:
「神使大人,索倫學院一直處於光明神的庇佑之下,怎麼會有邪惡力量出現呢?一定是那人搞錯了。」
「不……我的權杖聞到了黑暗的氣息。」
腳步聲越來越近。
「你叫來的?」
「嗯哼。」
「我若是死,必定拉你墊背,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看著路易斯公爵越發蒼白的臉色,柳余突地神秘一笑:
「跟我來。」
她伸手將他一拽,竟成功將他拽走了。
路易斯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乾脆跟著她,兩人一下子溜到西南角的水塔邊,因著常年潮濕,水塔附近長滿了青苔,柳余伸手在青苔附近一揭,竟揭起一個蓋子。
下面露出個洞來。
路易斯不是蠢人,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跳到洞裡,正想讓她將蓋子蓋上,誰知這位古怪的弗格斯小姐竟也提起裙擺跳了下來,手裡還抱著個鳥籠。
蓋子重新蓋了回去。
兩人一下子陷入了黑暗裡。
柳余能感覺到對方放肆的目光在自己臉上一遍遍地掃。
「神使的權杖,比髭狗的鼻子還要靈敏。」
他道。
「我要牙齒。」
柳余不按常理出牌道。
「牙齒?」
「沒錯,與您心臟血脈連接的那一顆牙齒,尊敬的路易斯大人,這很划算。」她頓了頓,「作為交換,我會保護您不被神使發現。」
腳步聲從頭頂經過。
頭頂校監的咆哮幾乎要刺破耳膜,地底的黑暗中,一人一吸血鬼對峙。
「保護我?證明你的能力。」
「您別無選擇。」柳余慢吞吞道,「否則,我現在可以就張口將他們叫來。」
「在你出聲之前,我會先掐斷你的脖子。」
「不,大人,您辦不到。」柳余篤定地笑,「您要是辦得到,剛才就不會裝暈,更不會與我討價還價。您早就從六樓跳下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知道,您原來有這個能力。」
她能感覺到,黑暗中路易斯那雙極夜一樣漆黑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她。
半晌,他給出一個「好」字。
一陣風,斷斷續續地將頭頂這段話傳來:
「……看起來這些傷口,不像是鐵器造成,倒像黑暗術法……可奇怪的是,傷口上找不到一絲黑暗力量,我的權杖也靜止了……」
「……沒有聖水的加持,即使是世上最高明的神術,也無法徹底去除傷口的黑暗力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余卻知道事情的真相。
世上再高明的神術,又哪裡比得上光明神本身所擁有的神力?
灰斑雀的翅膀振一振,加上記憶珠的加持,足以將這附近的黑暗淨化和隱藏——何況,路易斯公爵的能耐早在受傷和暴曬下大幅度削減,否則,她也不會將計就計,直接勒索。
柳余朝他無聲張口,她知道,他看得見。
「我數到三……」
「現在?」
「是,我怕你反悔。」
「高貴的路易斯從不反悔。」
頭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一。」
「二。」
「三——」
少女攤開的手掌心裡,多出了一個冷硬的、尖銳的,帶著濃稠血腥味的東西。
她悄悄地攥緊了手心:到手了。
腳步聲徹底遠去。
人走了。
路易斯背靠著牆壁,豆大的汗順著他蒼白的臉頰一顆顆流了下來,那顆直通心臟血脈的牙齒是吸血鬼黑暗力量的精華所在,一旦拔出,將元氣大傷。
他閉上眼睛:
「交易已經完成。」
「是,交易已經完成。」
黑暗中,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了一起。
蓋子揭開,路易斯率先跳了出去,他往下伸出一隻手,友好地道:
「弗格斯小姐,我拉你出來。」
柳余專注地看著自上而下伸來的、過分蒼白的手掌,伸手一握,借力跳了上去。
路易斯欺身上來,低頭,以一個極親密的姿勢擁抱她,牙齒堪堪刺破她柔嫩纖細的脖子:
「弗格斯小姐你——」
那笑停在半途,僵硬詭異得如同人皮面具。
「——路易斯大人,您與我其實是一類人,十分富有契約精神。」
所以,才會在確認一遍交易完成後,彼此捅刀。
柳余面無表情地將十字架從公爵心口拔出,在他薄如紙的面色中,涼薄地笑了笑:「可惜,我比你快。」
路易斯身體猛地顫抖起來。
他漆黑的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突然笑了:
「親愛的弗格斯小姐,下一次見,一定是我先咬斷你的脖子。」
說完,他的身影化作無數黑霧,被風一吹,散了。
柳余低頭看了眼掌心,一顆潔白尖利的牙齒躺在上面,她慢吞吞地將它和羽毛、記憶珠串在一塊,戴到了手腕上。
她垂下的細膩的脖頸處,有一塊不明顯的血點,不一會兒,也結痂了。
鳥籠裡的灰斑雀在旁邊狠狠拍了下翅膀:
「斑!」
可這一聲貌似尖利的嗓音,卻彷彿帶著顫抖。
柳余拿手指親暱地點了點它腦袋:
「淘氣。」
然後提起鳥籠悄悄下了樓。
至此,暗夜公爵元氣大傷,暫時不會有能力出現在她面前,她被吸成人乾的結局又往後推了一步。
因為朱莉,她成功將自己與「邪惡力量」撇開,並塑造了「還算善良」的形象,最要緊的是,她拿到了一顆吸血鬼的獠牙。
柳余揣著這顆獠牙,來到了神眷者測驗的廣場。
廣場上,娜塔西已經醒來,正巧輪到她測驗。
「名字。」
「娜塔西‧倫納德。」
「將手放到水晶球上。」
娜塔西纖細的手輕輕放到了水晶球上,一早上都未曾亮過的水晶球突然迸發出一道白光,不夠強烈,卻足夠溫柔。
「神眷者,娜塔西‧倫納德!」
主持測驗的光明使者眸光一下子和煦起來。
娜塔西咬著唇,臉頰紅得像小蘋果:「真的嗎?我是神眷者了?!」
她眉間的愁緒,像被風輕輕吹散了。
柳余的耳邊,好像又響起了那道嬌蠻的、滿不在乎的聲音:
「可是,我有媽媽啊。」
你沒有媽媽。
你不是神眷者。
你撞南牆得頭破血流,我輕輕巧巧、就站在了你渴望的終點。
柳余眨了眨眼睛,將突然泛起的無聊的、脆弱的、矯情的嫉妒,給重新眨了回去。
「名字。」
「貝莉婭‧弗格斯。」
「將手放到水晶球上來。」
柳余將手輕輕放了上去,一圈鬆鬆的細鏈掛在她潔白的皓腕上,剔透的琉璃珠,柔盈的羽毛,以及一顆尖尖的犬齒垂落。
她似是緊張,犬齒被她攥住,握進了掌心。
略一用力,漂亮的尖牙輕而易舉地刺破她掌心幼嫩的肌膚,一股幽冷的、讓人齒骨發涼的力量順著掌心往經脈滲透。
就在這時,記憶珠與渾身叮叮噹噹掛滿的羽毛一同滲出白光,那柔煦的白光以摧古拉朽之勢,向掌心的黑暗力量壓了過去,直接滲入水晶球——
這一過程,說時慢,實際不過一瞬,在旁人看來,就是水晶球突然放出白光。
白光將柳余整個籠罩了住,無比純淨、勢不可擋。
「神眷者,貝莉婭‧弗格斯!」
廣場上一片沸騰。
「那個光!那個光,是聖靈體嗎?」
連光明神使的眼神,都變得熾熱起來,
柳余只覺得:
完,鬧大了。
一個假冒偽劣產品,應該低調才對。
可索倫學院的人,卻已經歡呼了起來。
「貝莉婭‧弗格斯!」
「貝莉婭‧弗格斯!」
「貝莉婭‧弗格斯!」
娜塔西瞳孔猛地收縮,揪住裙擺的手,悄悄地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下意識看向左右:
卻到底沒看到一向陪伴在身側的路易斯。
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在那一剎那,她感到的更多的,是惶恐,而不是喜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卷 懵懂 第十章 宣誓詞
距離索倫學院的神眷者測驗,又過去了十天。
這十天內,沒落的弗格斯家族像是重新煥發了生機。
弗格斯夫人從宴會邊緣人物,一躍成為社交的寵兒,每天乘著她那陳舊的、刻有金色鳶尾花的馬車進進出出,成為其他貴婦的座上賓。
不過,去光明學院報到那日,她難得沒出門,一大清早就待在家中,搖著她那羽毛扇,用她尖利的嗓門和絕對的權威,將整個弗格斯家鬧得雞飛狗跳。
「瑪吉!輕點!這可是貝莉婭最喜歡的杯子,碰壞了你可賠不起!」
「東西都裝好了嗎?聽說學院裡有一大片湖,湖裡長滿了水草,將『驅蟲粉』也帶上……」
「……噢,還有天鵝絨枕頭、被子、香薰燈……貝莉婭可用不慣外面的東西……」
歐僕們被她支使得團團轉。
等獨屬於貝莉婭小姐的三個大藤箱整理好、搬上馬車時,已經將近中午。
這時,傲慢的貝莉婭小姐才姍姍來遲,她提著鳥籠從樓梯上下來,穿著一身極其醒目的紅色蓬蓬裙,皮膚白得跟雪一樣。
僕人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她們知道,貝莉婭小姐已經今非昔比。
她不再是沒落的貴族小姐,而是高貴的神眷者,她即將進入光明學院學習神術,也許不久的將來,還要進入神殿,成為一名高貴的光明神使——
不,也許不僅如此。
僕人們還記得十天前索倫學院的盛況——
「貝莉婭‧弗格斯」的名字就響徹整個城邦,他們都說,她是「聖靈體」,受神的寵愛而生。
她注定要成為一名聖使,去往光明信徒們的聖地光明聖殿,當一位聖使,聖使可比神使還要高貴得多:
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成為聖女,被召入神宮,從此侍奉在神靈左右。
僕人們再不敢在背後議論她與弗格斯夫人落魄的過去,他們紛紛用崇敬的目光看著貝莉婭小姐走過身前,溫順地低下頭顱,並且認定她天生高貴,她金子樣的長髮、蔚藍色的眼睛,都是受神寵愛的象徵。
弗格斯夫人哭哭啼啼,一路送到門外。
「親愛的貝莉婭,想到一個月後才能再見你,我的心都要碎了……」
光明學院有嚴格的寢食規矩,不許探視,一月才有一次探親假——
學院創始人認定,學習神術者,都是侍神之人,不能太過被外物羈絆。
柳余抽回被淚水濕透的袖籠:
「母親,我該走了。」
「噢,貝莉婭,可憐的孩子……」弗格斯夫人攏了攏她散亂的金色鬢髮,紅著眼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永遠愛你。」
「記得寫信。」
「是。」
「盧索不夠的話,託人帶個口信回來,我會讓瑪吉送過來……」
「是。」
「母親,我走了。」
柳余打斷即將興起的又一輪話頭,提起裙擺行了個禮,這禮足夠尊敬,卻又隱含疏離,符合所有傲慢而矜持的貴族標准。
說完,她在僕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紅色的裙擺消失在車門後,弗格斯夫人捏著黑羽扇柄往回走,經過娜塔西時,一眼都沒往她瞥去。
娜塔西還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個禮,而後手腳並用地上了車,她只有一個小布包。
馬車轆轆行了起來,不一會,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僕人們這才收回視線,他們不約而同地為弗格斯家高興。
索倫學院這次出了三個神眷者,可其中有兩位,都是從弗格斯家出去的。
一位,是高貴的貝莉婭小姐;另一位,就是溫柔的娜塔西小姐了。
只可惜,貝莉婭小姐的光芒太過耀眼,以至於很多人都無意識將娜塔西小姐忽略了。
此時,被忽略的娜塔西正靠著顛簸的馬車壁,抱膝而坐。
她看向正中的貝莉婭:
「我真羨慕你,貝莉婭姐姐。」
「哦?」
「他們都愛你。你生來高貴,擁有無與倫比的美貌,他們追逐你的光芒,迷戀你的身影。您擁有這世上最多的愛。僕人們愛你,弗格斯夫人愛你,連……」她咬了咬唇,「神,神明也愛你。」
柳余:「……哦。」
她該說什麼呢。
一個瀆神者,拚命扒拉下來一塊白皮往自己身上套,旁人可以誤會,可她不能自己騙自己——
她是假的。
現在要做的,是把這假的變成真的,把白皮跟血相融合,最好能長在一塊,不分彼此。
娜塔西不再說話了,她呆呆地看向窗外,半晌才道:
「剛才,我很希望弗格斯夫人能抱一抱我,告訴我,我也很棒……其實,在父親與弗格斯夫人再婚時,我期待過的。我期待過會有一個溫柔的母親,一個疼我的姐姐,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
「將夢想寄託在別人身上是很愚蠢的,娜塔西。」
「可不是每個人都像姐姐您這樣冷酷。您誰也不愛,連弗格斯夫人也不愛……她那麼愛你,你卻待她那樣冷淡。」
娜塔西幽幽地道。
柳余拿手指去戳斑斑的腦袋:
「是嗎?」
斑斑朝她張嘴吼:
「斑斑!斑斑!」
「娜塔西,你瞧,你救下的這隻鳥,它輕而易舉就拋棄了你。愛?我不信。」
袖籠被淚水浸濕的一塊黏膩發沉,她卻似絲毫感覺不到一樣,笑得燦爛無比。
娜塔西終於閉上了嘴。
車廂裡陷入一片死寂,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窗外,一群白鴿飛過穹頂,遠處的雪山若隱若現,他們還在索羅城邦內——
光明學院在很遠的城外,它位於雪山之下的一個淳樸小鎮,與光明神殿隔湖相望。
等馬車到達目的地,已經接近傍晚。
一抹殘陽如血,無數從各地而來的馬車就停在雕刻著星月徽紋的黑漆大門外。
大門緊閉。
守門人直挺挺地站著,他們穿著華麗的絲質襯衫,純白長褲,鬆鬆的褲筒塞入黑色馬靴,腰間配著金色長劍,鷹隼般的眼睛如電般逡巡。
大門前的白色廣場上,持著星月權杖的光明神雕像無聲矗立。他慈愛地「看著」八方來客——
廣場上,站著三三兩兩的人群。
他們正當少年,有些穿了簡樸的棉麻,有些穿著華麗的絲綢,有些有僕人拎著行禮相隨,有些卻孤身一人、風塵僕僕,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面上都帶著對未來的憧憬。
「貝莉婭小姐,娜塔西小姐,到了。」
車夫停下馬車,打開車門。
一股潮濕的混合著雪霜的冰靈氣息迎面而來,柳余率先跳下了馬車。
娜塔西提著小包,也下了車。
「貝莉婭姐姐,這裡很好。」
她笑,「很自由。」
「是,很自由,很平等。」
一位穿著卡其馬甲的英俊青年走了過來,他有一頭棕色的短髮和琥珀色的眼睛。
「又見面了,小天使。」
娜塔西驚訝地摀住嘴:
「卡洛王子……」
她和他跳過一夜的舞。
那一夜,美得像一個夢,她像是一個真正的被人捧在手心的公主,沒有貝莉婭姐姐,沒有……那些幹不完的活。
「原來你也是神眷者。」卡洛王子溫柔地笑了,「索倫學院我們見過一面,還記得嗎?當時,你在給弗格斯小姐送飯。」
「是,是,」娜塔西點點頭,「是我,您還記得我?」
卡洛王子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惦記這樣一個女孩,也許是因為她的身世太可憐。
「弗格斯小姐呢?你的僕人呢,還有其他的行李——」
「——不,不用,」娜塔西打斷她,「我的東西不多,倒是能麻煩您,幫貝莉婭姐姐……」
她話斷在中途:
「好像也不用了。」
卡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幾個慇勤的少年提著大大的藤箱,跟在一位紅衣少女身後,她紅色的絲綢裙子像一團烈火,那高昂著的頭和纖細的腰肢,組合成了他常見的、貴族式的傲慢。
「那是弗格斯小姐?」
「是,很漂亮是不是。」娜塔西眼睛睜得大大的,雙肩洩氣一般垂下,她踢了踢草叢,「他們都更喜歡姐姐呢。」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卡洛王子面前說了失禮的話,小臉一下子紅了。
卡洛王子揉了揉她腦袋:
「美麗的心靈,才更值得珍惜。你有一顆善良而高貴的心,不用難過。」
娜塔西仰起頭,羞赧地道:
「第一次有人這麼誇我。」
卡洛王子接過她的小包:
「該去報到了。」
黑漆大門敞開,新一批神眷者們整齊地列好隊伍走了進去。
柳余也跟在隊伍後面進了去。
進去前,她轉身看了眼娜塔西,發現她正和一位英俊青年聊得歡快——
根據對方腰間的十字佩劍,以及鑲金邊的腰帶,一下子推測出了對方的身份:
索倫王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卡洛王子。
娜塔西的愛慕者二號。
倒是和書中劇情一樣,一進學校就打得熱乎——其實只要不和她搶蓋亞,娜塔西幹什麼都行。
柳余滿不在乎地轉過頭去。
————————
接引這一批神眷者的,是上一屆的優秀學生,但在這裡,不叫學長學姐,而統一稱為「司長」。
新生們嘰嘰喳喳,由著七八個司長帶領著,先將光明學院轉了一圈。
於是,柳余知道了書中不曾詳述過的一些細枝末節。
比如,光明學院分三階,每一階最多停留三年,三年未過考核,將自動退學;
學院不僅教授神術,還有騎馬、擊劍、藥術、禮儀等課程,美其名曰,「神僕」應該同時具備貴族的涵養,以及武力、勇猛,和忠誠。
校規上,除了不得私自外出,其他倒是意外的鬆懈。
柳余才走到湖邊,就看到了不下十對的鴛鴦。
雪山在望,除了空氣有些潮濕,氣溫卻不算低,湖邊綠柳楊堤,一對又一對的小情人光明正大地打打鬧鬧、親親密密。
「……約會?當然可以,如果你足夠英俊,甚至可以同時與五六個漂亮姑娘約會,就像他一樣。」
男司長指了指對面,夕陽垂柳下,一位穿了純白立領襯衫、絲綢長褲的少年被幾位姑娘熱熱鬧鬧地圍著。
他鬆鬆的褲管塞入黑色筒靴,金邊腰帶束出勁窄的腰身,遠遠看去,寬肩窄腰大長腿,十分賞心悅目。
柳余遠遠看著那一頭銀色長髮,以及眼前縛著的純白絲帶,不大高興地眯起了眼睛:
她不喜歡自己的獵物闖入別人的獵場裡。
新生們也發現了。
「司長,這位……」
「噢,蓋亞‧萊斯利!他可是主教的愛徒,一進學院就虜獲了所有女孩們的芳心,你們想走近看一看嗎?」
「是!」
湖中一群歐鷺撲棱著翅膀飛起。
新生們哈哈大笑。
「嗨!蓋亞‧萊斯利!」
司長們領著新來的神眷者們走過去,艾爾文大陸上不止一個索倫王國,還有十幾個附屬小國——算起來一共也有五六十個人。
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去,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又接『糊糊們 』過來了?!」
「糊糊」被司長們用來親切地稱呼新生,指糊裡糊塗的人。
「是!」
有人朝柳余吹了聲口哨:
「哇哦!貝莉婭‧弗格斯!」
柳余對其他人的目光視若無睹,她直勾勾地看著聽到「貝莉婭‧弗格斯」抬頭看來的少年 ——
十幾天不見,他那隨時要消失的羸弱感不見了,可與此同時,那愈發昭彰的聖潔氣質,包裹在點點殘陽裡,與綠柳、與金湖,向她迎面擊來。
動物世界,如何宣誓主權?
標記。
學生時代呢?
創造輿論壓制,心智不定者,會被動搖,產生虛幻的曖昧感——
柳余承認,她是鷹派的奉行者。
「蓋亞。」
柳余驀然笑了起來。
她將鳥籠往娜塔西手上一塞,提起裙擺,跑出了人群,風吹起她紅色的裙擺,她看起來,像一團熱烈而奔放的火——
她直接衝到漂亮的少年面前,張開手臂抱住了他。
「貝……莉婭?」
蓋亞愣了愣。
「蓋亞。」少女帶著哭腔的、怨嗔的聲音傳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淚水沾濕了少年的前襟。
他直挺挺地站著,鼻尖又聞到了那股清甜的薔薇花。
「蓋亞,這是誰?」
一位好奇的夾雜著嫉妒的女聲響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柳余也被堅決地推了開來,她搶在蓋亞面前開口:
「朋友,好朋友。」
可她面上的神色,以及加重的語氣,卻像是在告訴別人:不止如此。
娜塔西不由自主地抱緊了鳥籠,發白的指骨和顫抖的嘴唇,讓她看起來不大對勁。
「娜塔西?」
卡洛王子關切地看著她。
可這位藍裙少女像是丟了魂似的,她痴痴地看著前方。
他又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娜塔西?」
娜塔西這才回過神來。
這一醒,連忙吐了吐舌頭: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剛才怎麼了……」
她將鳥籠擋在胸前,試圖擋住那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聲,那裡炙熱而滾燙,就像是有人不小心潑了一桶沸騰的水。
她坐立難安,又茫然無措。
我怎麼了,
她問自己。
「你……」
卡洛王子撓了撓腦袋,「要不要去旁邊休息下?」
「啊,不,不用了。」
娜塔西擺擺手,說話之餘,她忍不住又往貝莉婭那裡看了一眼。
她從未見過貝莉婭姐姐露出這麼甜美嬌俏的模樣:
大多數時候,她就像一隻硬邦邦的、隨時會磕得人頭破血流的石頭。
那邊柳余忙著和周圍的「豺狼虎豹」宣誓主權,試圖先一步在蓋亞身上戳個「貝莉婭‧弗格斯」的章。
「貝莉婭‧弗格斯,」司長朝她招手,「先去宣誓。」
「蓋亞、萊斯利,你也去。」
於是,不到一刻鐘,所有人都隨著司長們重新站到了教學樓前的光明石雕像前。
他們握起拳頭,目光迥然。
「……以聖光照耀你。」
「……以聖光照耀你。」
「……我信唯一的神,全能的主。他是光明的光明,神靈的神靈……他予大地希望,予天地光明……萬物應他而生……他執掌日月,制定規則,他以審判、以裁奪,得仁慈,得信義,得公正……」
柳余跟著張嘴:
「……我信唯一的神,全能的主。他是光明的光明,神靈的神靈……他予大地希望,予天地光明……萬物應他而生……他執掌日月,制定規則,他以審判、以裁奪,得仁慈,得信義,得公正……」
光明學院入學儀式——
向偉大的光明神宣誓,發誓永遠效忠於他。
「現在,先去你們各自的學舍報道,樓層號牌都在佈告欄前,另外,還有件事得提醒你們。十天後,將進行第一次神術考核,祝各位好運。」
十天後神術考核?
特麼她老底要被揭穿了?
柳余一愣,下意識看向蓋亞,少年再一次精準地「捕捉」到她的視線,偏了偏頭:
「貝莉婭,有什麼事嗎?」
柳余:……
睡你。
她甜甜地笑:
「想到以後能天天跟蓋亞在一起學習,很開心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十一章 小瑪麗
入學儀式結束,大家都遵照司長的意思,先去校舍安頓。
少年們慇勤地替柳余提著藤箱開道,也不在意她有個「心愛情人」的事實。
柳余和蓋亞並肩走在湖邊的林蔭道上,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
司長還在前面介紹:
「神術課我們要跨過這條伯納河去光明神殿上,運氣好,也許能碰上主教授課,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由神殿幾位神使和騎士輪流授課。如畢業考核成績優秀,能直接進入神殿成為神職者……」
「學校內不禁止戀愛、切磋,但有一點一定要記住,一切不光明不名譽的黑暗手段,都不允許出現在學院內……否則,就算背叛光明神,逐出學院……」
楊柳垂堤,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汽。
柳余收回視線:
「如果這次我沒來,你會想我麼?」
她聲音壓得低,旁人看來,就像是一對小情人在竊竊私語。
蓋亞略略拉開了點距離:
「想?」
他茫然地搖搖頭:
「什麼是想?」
柳余仰起頭認真地觀察他,這時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已經落入雪山之後,天光黯淡,唯獨這個白衫少年像是個發光體。
他眼睛被縛,心靈之窗是封閉了,可他的眼角眉梢都流露著平和,這是萬事萬物都不縈於心的冷淡——
於是柳余知道了,他確確實實對她沒有興趣,且一絲一毫都沒有。
這便不大好辦了。
畢竟她想睡他。
柳余深深嘆息。
她回想起記憶珠裡那驚鴻一瞥——
光明神高高在上地立在神宮,透過一片鏡湖,將目光投到大地,隔著層層紗、片片雲,見識了萬萬年的滄海桑田、人間悲歡,見識過無數的千嬌百媚和傾城絕色,那顆心早就成了千年萬年的冰層,撬也撬不動了。
「貝莉婭,什麼是想?」
少年還在問。
「想啊,就是……」柳余張了張口,發現自己也沒答案,隨便串了句詞糊弄,「想念,就是不見她就想她,見了她還是想她,才分開又想見她……」
「哦,那是不想的。」
柳余:……
她知道!
柳余暗中翻了個白眼,自如地換了話題:
「蓋亞,如果你很想要一個東西,但是大概率得不到,你會怎麼辦?」
「另闢蹊徑?」
「要是手段不光彩呢?」
比如,下個藥。
「那就看那東西對你的重要性了,你是願意付出名譽的代價去得到它,還是保留住正直從而得不到它?」
柳余瞬間就有答案了。
名譽有什麼用呢,餓肚子的時候還不及一塊紙鈔有用——起碼,後者還能買個包子。
「謝謝啦。」
她笑眯眯地。
蓋亞對她打算顯然一無所知,只停下腳步,道:
「貝莉婭,到了。」
「蓋亞,你這樣,我總疑心你眼睛看得見。」
少年一路走來,從來沒絆過跤,在轉彎時也沒錯過道、踢到過石子,還精準地找到了女舍的位置。
「感覺。」
他微微笑了笑,繼而在無數的抽氣中擺擺手走了。
風吹起吹銀色的長髮,與白襯衫、馬甲、綢褲、馬靴,勾勒出一個清俊又帥氣的輪廓來。
「噢,天哪,他真迷人!笑起來簡直就是天使!」
「神在創造他時,肯定傾注了全部的心血,不像我們……隨手捏的。」
柳余眯眼看著人走遠,在她眼裡,不過是一碗十全大補湯朝她散發了下香氣:
嗯,確實很迷人——
也許還很美味。
***
校舍群,由一座又一座的「尖塔蘑菇」組成,圓墩墩的蘑菇柱,尖頂上嵌了日月權杖,所有的「蘑菇」被一道彎彎曲曲的牆壁圍起,尖塔蘑菇之間,鋪滿了綠茵茵的草地——
非常詩意與漂亮。
男舍與女舍中間以一道牆、一扇鐵門隔開。
「喂,你擋道了。」
柳余的藤箱被踢了開來。
慇勤的少年早就勾肩搭背唱著歌跑了,監管瞪著一雙揮舞著手裡的長尺:
「歐僕、男人,一切雄性,都不許進來!出去!出去!」
一個黑裙少女踢開她的行李箱,傲慢地走了過去。
「瑪麗!」
剛才和娜塔西交談甚歡的卡洛王子追了過來,他替她扶起藤箱,「對不起,弗格斯小姐,瑪麗平時被我父親寵壞了,瑪麗,道歉!」
……瑪麗‧卡洛?
柳余看著被卡洛強制拉來道歉的黑裙少女,視線從她嘴邊的一顆痣,滑到她過分豐腴的身體,終於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如果說她是惡毒女配,佔了相當重的戲份,那這瑪麗‧卡洛,就是幾集就領盒飯的小炮灰。
原書中,瑪麗公主看上了蓋亞,先是瘋狂追求,追求不成,又惱羞成怒對他下了春藥,只是後來被娜塔西誤打誤撞地破壞了——
瑪麗行跡敗露,被開除出了光明學院。
後來結局也不大好,嫁給了比她大上一輪還愛虐妻的老混蛋。
此時的瑪麗,還是趾高氣昂的,她穿著昂貴的絲綢裙,帶著黑手套,與羽毛帽,連道歉也是漫不經心的:
「哦,對不起,沒看見。」
柳余微微笑了,她露出六顆牙齒,這笑她對著鏡子練習過,最溫和無害不過:
「沒關係。」
她對主顧,一向是很有耐心的。
畢竟,她想要這人手裡的藥——非常時,行非常事。
柳余承認,她實在算不得一個有底線的人。
她的底線,早在前世日復一日地喝著黃葉夾雜石子兒的清湯裡,掉光了。
「走,走!馬上!一切雄性,離開!」
舍監胖墩墩的身體滾過來,驅趕著靠近女舍大門的男人,卡洛王子歉意地朝幾人點了點頭,也道別走了。
這時,行李帶得多的貴族女孩兒們就為難了。
她們大都手無縛雞之力,身上穿著不禁用的絲綢裙子,扇著羽毛扇,面前還擺滿了多個大件的藤箱,沒有歐僕,也沒有紳士,光靠她們自己一趟趟地搬,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平民女孩們就好多了,她們大多只有個小包裹,輕輕巧巧地就跨過了門檻去。
有熱心的、剛才混熟了的,就互相幫著搬,可那些高傲的、不合群的,就沒什麼人願意幫了。
「貝莉婭姐姐……」娜塔西期期艾艾地走過來,「我來幫你。」
她伸出纖細的幾乎一折就斷的手要碰藤箱,卻被柳余一下子撣開了:
「不用。」
眾人就看著紅衣少女提起有她大半個身子大的藤箱,跨過高高的門檻,大踏步往校舍走。
金色的大波浪長髮在身後一甩一甩。
娜塔西囁嚅了下,縮回了手。
瑪麗上下掃了她一眼,突然道:
「喂,這位……恩,弗格斯小姐不要你搬,你來幫我怎麼樣?十個盧索一趟,平時你可掙不到。」
「不,不……」
娜塔西想擺手謝絕,卻被強硬地塞來一個箱子。
她臉騰地紅了,下意識覺得不大好,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好,悶著氣要提箱子,誰知才提起來,手就被摁住了。
摁她的那隻手塗了紅色的甲油,皮膚又白又嫩,娜塔西抬頭,一下子就看到了貝莉婭。
她側對著她站著,柔和精緻的小臉板起來時顯得格外不近人情:
「娜塔西,放下。」
「弗格斯小姐,這可是她自願幹的,十個盧梭一趟,平民小姐,對不對?」
瑪麗朝娜塔西抬起了下巴。
「放下。」
柳余繃緊臉。
娜塔西下意識放下了藤箱,
「你敢?!」
「瑪麗公主,這不是索倫王宮,我們誰也不是您的僕人,您如果執意要欺負娜塔西,我不介意將這事告到校監那,讓她來評評理。」
柳余轉過頭,溫柔不失嚴厲地看著娜塔西,「抬頭,挺胸,我弗格斯家出來的,可沒有軟骨頭!」
「可、可……」
她是公主啊,而且接下來還要和她共處一室。
「沒有可是。」柳余狀似不經意地拿起她的舍牌看了眼,「娜塔西‧倫納德,和瑪麗……卡洛?」
「不行,你不能和她住,」她抬頭問舍監,「我能和我妹妹換個房間嗎?」
舍監只管不讓男孩子們偷溜進來,並不管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揮揮手:
「隨便!」
於是,柳余這次不但在眾人面前設了個愛護妹妹的好形象,還成功地將自己塞進了瑪麗公主的房間,與她共享一間房——
按照原書,娜塔西在剛進光明學院時,確實跟瑪麗公主住了一段時間。
等柳余哼哧哼哧地提著三個藤箱到自己房間時,發現瑪麗已經站在了房子中央,正以扇面抵著鼻子,一臉嫌棄:
「噢,這該死的鬼地方!又小又破,還不及皇宮的衛生間大!」
柳余也順著她目光看過去。
不像瑪麗公主抱怨的那樣,房間佈置得很乾淨清新,米色牆壁,湖綠窗簾,靠東牆擺了個上下床,下鋪放了個小手袋,上鋪空著。
什麼都是一式兩份的。
書桌、座椅、衣櫥——
只是兩個衣櫥都被打開,掛了衣裳進去。
兩個平民女孩,一個正彎腰鋪床,一個正將藤箱裡的衣裳一件件掛到衣櫥裡。
「弗格斯小姐。」
瑪麗公主紆尊降貴地向她伸出黑手套,讓她親吻她的手背。
柳余面無表情地繞了過去。
她搶著和她住,是為了將那春藥拿到手,可沒打算給公主做僕人。
她直接走到一個衣櫥前,伸手將裡面掛好的衣裳全部丟了出去。
「噢,天哪!你都幹了些什麼?!」
平民女孩們跪在地上,看著被丟得到處都是的裙子,不知所措。
「床鋪我睡上面,沒問題;書桌、衣櫥……所有的一切,你一分我一分,聽明白了?」
瑪麗被她桀驁的態度激怒了,她用扇柄指著她:
「貝莉婭‧弗格斯,卑賤的男爵小姐,靠著一個平民富商發家的貴族恥辱,你居然妄想與高貴的卡洛王室平起平坐?!」
柳余看著她,就像看個中二病智障——
難怪那麼快就領了盒飯。
對付這類人,見效最快的方法就是:關門,放狗。
她將手中的鳥籠打開,指著瑪麗公主:
「斑斑!去!晚上加餐。」
斑斑興奮地一拍翅膀:
「斑!」
灰斑雀像利箭一樣衝過去,平民女孩們趁機跑了出去。
瑪麗花容失色地尖叫著,她提著裙子在房內跑來跑去,邊跑邊叫貝莉婭將鳥收起來: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可她再怎麼躲,也躲不過快如閃電的灰斑雀。
不一會兒,已經被啄得像個瘋子,跟落敗的公雞一樣蜷縮在牆角,抽抽搭搭地道:
「我、我要告訴我哥哥!」
「卡洛王子?請便。」
「還有!我要將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全部告訴萊斯利先生!他一定不會再喜歡你這樣惡毒的女人!」
「你喜歡他?」
柳余笑眯眯地蹲了下來。
瑪麗縮了縮,又挺起胸膛:「是,是又怎樣?!萊斯利先生風度翩翩,誰都喜歡!」
「哦,斑斑!」
斑斑衝了過來,用黑豆眼虎視眈眈地看著她,瑪麗又尖叫了一聲:
「你、你想幹什麼?」
「噢,勞駕,幫我個忙。」柳余拿起她手,「明天我就讓你欺負回來,怎麼樣?」
「騙人!」
瑪麗不信,「你發誓!」
「真的。」柳余豎起一隻手指,「我向光明神發誓,一定讓瑪麗公主欺負回來。」
瑪麗一下子信了。
「什麼事?你說。」
「我妹妹喜歡卡洛王子……」
「噢,骯髒的平民,竟敢肖想——」等對上柳余警告的視線,才訥訥道,「是,我哥哥確實討人喜歡,然後呢?」
「你們王室,是不是有一種藥,嗯,就是那種無色無味,但是吃下去會有感覺的……」
瑪麗摀住嘴:「你想對我哥哥下藥?」
皇室的孩子總是早熟的,一提點就知道了。
「……我妹妹太喜歡卡洛王子了,即使是一夜……你知道的,嗯,你將藥給我,我介紹蓋亞給你認識,怎麼樣?」
瑪麗摸了摸被鳥啄得亂七八糟的頭髮,想到剛才這人對妹妹的維護……
她將信將疑地問:
「你捨得萊斯利先生?」
「娜塔西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希望看見她傷心。」柳余又笑了笑,「而且,我只是將蓋亞給你認識……」
「那你發誓!」
「我發誓!」
「好,你等著!」
這世上,除了罪惡的黑鬼,怎麼會有人敢對光明神撒謊呢?
瑪麗當然深信不疑。
她左右看了看,貓著腰從藤箱的夾層裡取出一個古銅色嵌瑪瑙的小葫蘆:
「只要一滴,一滴……」
柳余看著她,這一眼,讓瑪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她惱羞成怒地道:
「你看什麼看?!我、我可還沒用過……」
「……哦。」柳余不大在意她用沒用過,伸手拿來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你發誓,這藥管用。」
瑪麗也發了個誓。
「那就我先保管了。」
她順溜地將藥瓶收了起來。
「你!」
「不然我就向舍監告發你,瑪麗公主,你不想當入學第一天、就被遣返的王室吧?」
「你、你——無賴!」
柳余聳了聳肩:
「嗯哼。」
「而且……這是宮廷用藥,你將責任推給我恐怕也沒用。」
她將葫蘆底的皇室刻印給瑪麗看。
瑪麗一下子洩氣了,嘟囔道:
「你保管就你保管。」
柳余這才心滿意足地摸摸她腦袋:
「很好,收拾下屋子。」
「喂……你這藥,不會還想對萊斯利先生用吧?」瑪麗被壓著委委屈屈地打掃房間,「我不許!」
「……哦,不用,我發誓。」
柳余輕描淡寫地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十二章 小直男
「啾啾——」
「啾啾——」
牆上的報時鳥準時敲響,柳余睜開眼睛,對著天花板看了好長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北都的蝸居裡了。
她在艾爾文大陸,一個遍地神棍的神奇世界。
弗格斯家帶來的鴨絨被又輕又軟,柳余用臉蹭了蹭,才掀開被子,踩著階梯一階階下床。
下鋪的瑪麗公主褐色的短髮半悶在被中,睡得跟小豬一樣。她意思意思地叫了聲:
「瑪麗,起床了。」
「吉蒂!滾蛋!」
於是柳余拿著洗漱杯滾蛋了。
她去衛生間洗漱。
一座蘑菇屋裡只住了兩人,一個獨立衛生間,屋外還有待客大廳,也是簡約小清新風,略放了幾張椅子。
柳余對著鏡子,認認真真地將臉洗了一遍。
鏡中人正當好年華,兩頰飽滿、皮膚光潔,連眼睛都亮堂堂,像是藏了星星。
柳余朝她笑了笑,順手將毛巾掛好,又從水池旁的小籃子裡取出一盒羊脂膏和花脂。
羊脂膏呈固體,小小一罐,用手輕輕挖出一小塊,塗在臉上、脖子,手背——
小小一罐就要四百盧索,足以供普通三口之家一年花銷:
可柳余還是買了。
很好用,這個世界的藥劑出乎意料的靈光,連帶著這周邊的養顏產品也十分不錯:聽聞這羊脂膏也是加了一點神術進去的。
柳余太知道美貌所能帶來的好處了,它讓她在許多時候將任務從hard模式轉成easy模式。
至於其他的瓶瓶罐罐,花脂,紅的、粉的、藍的、綠的……應有盡有。
每個世界,女人總不厭其煩地將臉變成一個雜色盤,迫不及待地給臉調上色。
柳余照了會鏡子,決定放棄,原身的美貌讓她不需要這些畫蛇添足的東西——
畫了,反而就凸顯匠氣了。
只是……
她皺了皺眉,決定修一下眉。
修完眉,又去編辮子,拇指各挑起一綹從中間往下編,最後再用個卡子卡住,鏡中一下子就出現個異域風情的美人,她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鵝蛋臉,白皮膚,蔚藍色的眼睛讓人望一眼都要沉溺進去。
有些太端莊了。
柳余小心挑出兩綹垂落腮邊,金色的頭髮有微微的曲度,兩綹垂落,一下子蓬鬆又性感。
她滿意地將瓶瓶罐罐連同梳子全部收好,檯面打理乾淨,挑了件純白的紗裙穿上了:
她要跟蓋亞穿一樣的顏色。
蓋亞總是穿白色,大約是氣質太出眾的關係,別人給他準備的,也都是白色。
紗裙下擺用銀絲線繡著一朵又一朵的四葉花,走起路來,這花若隱若現,像要赴一場華麗的盛宴。
如果今晚能成功的話,確實算一場盛宴。
晚上在伯納湖有一場篝火派對,聽說是司長們為迎接新生們舉辦的。
柳余將小葫蘆貼身收藏好。
「瑪麗公主,我去上課咯。」
報時鳥吐出慘綠的舌頭,配合地又「啾啾」了幾聲。瑪麗丟出一個枕頭:
「滾蛋!」
「那再見。」
柳余從善如流地推門出去。
走到碧油油的草地上,出乎意料的是,外面沒什麼人,連舍監都執著長尺在一邊打瞌睡。
看來昨天累壞了,也或許是太興奮,輾轉了一夜天朦朧才睡去。
柳余提起裙擺走了出去,她決定去男舍那邊等一等——
她想跟蓋亞吃個早飯。
男舍那邊,也是一片寂靜。
柳余杵在大門前的一棵槐樹下,看著灰濛蒙的天——還未亮,這是她從小的習慣。
一個人時哼點歌,就顯得很熱鬧了。
「很好聽。」
有人從門內走了出來,居然是卡洛王子。
他看著她:
「弗格斯小姐,早啊。」
「卡洛王子,早安。」
少女俏皮地朝他打了聲招呼,滿意地看到那雙琥珀色眼睛裡的驚豔,才道,「請問能不能幫我去看一看萊斯利先生還在不在?如果在,請告訴他,我在外面等他。」
「萊斯利先生?他早就走了。」卡洛朝她露出個遺憾的笑,「我和他住一塊。」
「……哦。」
少女一下子失落了,她耷拉著耳朵,像隻被人拋棄的貓咪。
卡洛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腦袋。
這樣一個會為了心愛男子傷心失落的姑娘,也許未必像城邦傳聞的那樣。
少女灰心喪氣地準備離開。
「——你等等。」卡洛王子突然喚住她。「萊斯利先生說,要去看日出。」
「謝謝!您真好!」
她眼睛一彎,露出八顆牙齒,朝他擺擺手,提起裙擺就「噠噠噠」走了。
卡洛王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纖細白皙的腳踝,和腳上小巧的金色高跟鞋。
天哪,她看起來就像個安琪兒,漂亮極了。
柳余沒想到,當她不像原身那樣扒拉著王子時,對方對她竟然沒了惡感。
她還在琢磨,蓋亞會去哪裡看日出。
如果要論看日出最好的地方,應當是在北邊的一座望星樓,聽聞那裡是專修神術「預術」之人最愛呆的地方——
地勢最高,風景最好,夜晚可以在高台上看星辰排布。
她繞了一大圈,足足走了十幾分鐘,才到望星樓。
幾位預術司長們看到她就是一笑,朝她招手:
「嘿,親愛的安琪兒,一起來這看日出!」
柳余目光掃過樓台,沒看到人,搖頭:「不了,我找人。」
她轉身就走。
下去的階梯很長,摘星樓離地幾乎百米,她穿了雙高跟鞋,等重新走到地面,額頭已經沁出了汗。
她看了眼腳後跟,有些磨紅了。
繼續往前。
教學樓。
馬場。
圖書館。
最後,才是伯納湖。
這時,她幾乎將整個光明學院逛了個遍。伯納湖從一開始就經過,此時再去,是要過堤去食舍,她不打算找了。
課堂上再見也一樣。
腳後跟大約是磨出了血,天際一抹「鴨蛋黃」開始冉冉升起,大地開始復甦。
柳余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微喘的呼吸在一瞬間拉緊,又平復。
伯納湖邊涼亭裡,站著兩人。
女孩的純白棉布裙被風吹起,裙擺擦過男人白色的綢褲,她們並肩而立,綠柳微蕩,朝霞燦燦,柔和的陽光鋪在他們身上,像是融入了這一片水色湖光裡。
溫柔而雋永。
娜塔西和蓋亞。
柳余的眼睛像是被這驟然而起的陽光刺痛——
她眨了眨,眨去被這強光刺激出的生理性鹽水,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和裙擺,邁著優雅的步子緩緩過去。
那邊蓋亞不知道說了什麼,娜塔西竟然掩嘴笑了起來,她踮起腳尖,似乎替他將被吹亂的頭髮整理好。
「娜塔西。」
柳余叫了一聲。
她有種被冒犯的不快,大約就像是領地被侵犯的狩獵本能。
這不快行諸於外,就是聲音的凜冽和緊繃。
娜塔西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縮回了手,臉轉過來時白得可怕:
「貝莉婭……姐姐?」
「你怎麼在這兒?」
娜塔西被她的目光掃得縮了縮脖子,可很快又認為自己不該氣弱。
她也是來看日出的。
「正好在這遇到萊斯利先生,就一起看日出了。」
「很巧啊,聽起來。」
娜塔西不疑有他地點頭:
「是啊,真的很巧。」
「……我清晨出門,先去看了花園裡的噗噗樹,在那遇見萊斯利先生在給噗噗樹施展神術,啊好厲害,一下噗噗樹就精神了。……我先走,不一會兒又在馬鈴路見到了萊斯利先生……回去換了圍裙,來伯納河看日出,沒想到也遇見了萊斯利先生……真的很幸運。」
柳余:……
她瞥了眼磨出血來的後跟,突然間十分透徹地理解了那些將不適合的腳硬塞入水晶鞋的繼姐們。
她求一而不得,踩著磨破的腳,找了這麼久,只在最終才找到——
而這人卻如此輕而易舉地獲得了。
娜塔西的笑越純潔善良,她就越想捏著她的下頷骨,敲碎那抹天真。
憑什麼呢?
我天生就該命不好嗎。
她問自己。
柳余承認,按照屬性看,她確確實實是個惡毒大反派,且沒得救了。
「讓讓。」
柳余不客氣地插入兩人。
娜塔西被她擠到了一邊,欲言又止地看著她,眼睛又紅得跟兔子似的。
柳余視若無睹地轉過頭,當面對蓋亞時,聲音一下子軟了下來:
「蓋亞,你怎麼不等我?」
「等你?為什麼?」
蓋亞是真的好奇。
「不為什麼,我喜歡。」柳余看不出他神情,又道,「好朋友當然要共進退啊。」
幾句話間,她已經將剛才偶然泛上來的矯情給從心底徹徹底底撇去了。
對她來說,傷春悲秋、自怨自艾都毫無意義。
「抱歉。」
蓋亞並不知在短短一瞬間,身邊這位好朋友的心境起伏。他搖頭,「我想,每對好朋友都應該有不同的相處模式,對嗎?」
「好吧,」柳余聳了聳肩,「那換我每天來等你。」
「貝莉婭——」
蓋亞不讚同地叫她。
柳余卻已經微微笑了起來。
「蓋亞,」她柔柔的,又透著股嬌蠻的,「你阻止不了我。」
「好吧,」蓋亞深深嘆了口氣,「換我等你。」
「那去吃早飯,我餓了。」
她無比自然地牽起蓋亞的手,在娜塔西越見蒼白的臉色裡眨了眨眼睛,「娜塔西妹妹,二人世界,注意迴避。」
「可、可萊斯利先生說,姐姐和他不是情人——」
娜塔西脫口而出。
「你和她談得很深入嘛。」
柳余朝蓋亞半嗔半怪地說了一句。
「倫納德小姐問了。」
當然,這在蓋亞的性格來看,是非常合理的。
柳余雖然心裡有那麼點不太舒服,可很快就消失了。
她指著笑容滿面走來的卡洛王子,「娜塔西,你的目標在那,前幾天你不是還和姐姐說,你喜歡的是卡洛王子,與他在成人舞會上跳了一夜的舞……?」
卡洛王子聽見,睜大了眼睛:
「你、你是那位……精靈公主?」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娜塔西。
而娜塔西卻已經自顧不暇了。
她不明白,貝莉婭姐姐為什麼會知道?!那一夜的事那麼神奇,她只當是一場美夢,誰都沒有說過。
娜塔西只覺得,繼姐面上的笑就像惡魔一樣可怕。
這時,柳余已經拉著蓋亞往食舍去了。
可可粉泡的甜飲,法式薄餅,以及一段煎腸,柳余很快就吃完了。
蓋亞吃飯的樣子很好看,自然優雅,連動作都富有韻律,刀叉在那雙漂亮的手中身價大漲。
柳余支著腦袋看,發現他對食物也並沒流露過多的喜好。
這始終是個彬彬有禮、卻又情感缺失的「偽人類」——否則,也不會對無端瞎了一雙眼睛毫無怨言。
「看見娜塔西,你是什麼感覺?」
她突然好奇地問。
「她想得到我,迫切的、濃重的慾望——這讓我不太舒服。」
蓋亞慢條斯理地道,「我看見了。」
「噗——」
柳余的可可粉噴了出來,「你看見了?」
真可怕。
娜塔西恐怕至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暴露了,她的痴戀在對方眼中無所遁形,這注定是一場無望的追逐。
不過想想,愛慕這種東西,對神祇來說最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他並不會因此珍惜,所以原書裡,他賜予娜塔西永生,卻也沒和她在一起。
神,就該孤獨地站在雲端,因為他看得太透了。
「嗯,看見了。——不過,她是個虔誠的信徒。」
蓋亞像是想到什麼。
柳余彷彿看到了他頭上的一圈聖光。
「那我呢?」
她直覺他在學習神術後,「聆聽祈禱」的技能得到了進化。
「你?你很奇怪,我依然看不到……」
蓋亞將手微微伸出,幾乎是精準地落到她的胸口,隔著一層虛空,「……不止是祈禱,強烈一些的意圖、願望、情緒,我都能感覺……可是,貝莉婭,唯獨你不行。」
他疑惑地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一點奶漬黏在他的唇角,讓他看起來有股傻乎乎的……可愛。
而可愛的少年還在問:
「為什麼?」
柳余站起,隔著一張狹窄的桌子,踮起腳親了下他的嘴角。在無數新生、司長們激動的一聲「哇」中分開:
「想知道?」
蓋亞點了點頭。
「那就一直跟著我,直到弄明白為止,怎麼樣?」
蓋亞指腹摸了摸唇,後知後覺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不行。」
「為什麼?」
「人該是自由的。而且……貝莉婭,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是不喜歡我親吻你,還是不喜歡我?」
「都不喜歡,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他理直氣壯道。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跟著改。」
少女不恥下問。
「我……也不知道。」
少年的臉上,依舊是一片茫然。
不過不一會兒,他又倔強地強調:
「我喜歡的人,應當有純淨的心靈,忠誠的信仰,她應當溫柔、善良,純潔、端莊……」
柳余:……
這煞筆小直男。
「……她會用鑽石般純淨的心靈愛我,不會欺騙我、愚弄我……」
柳余磨了磨牙,決定晚上的藥多加一滴,以作回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十三章 長夢醒
不過在白天,兩人還是有許多事要忙。
柳余總算知道,真正的歐洲貴族們是如何度過漫長的一天了:
弗格斯家那種邊緣化的不算。
他們很忙,非常忙。
忙著接受各種禮儀,忙著擊劍、騎馬,忙著學習各種貴族該具備的知識技能。
光明學院旨在培養神職人員——
他們侍奉神靈,天生高貴,自然也需要優雅的談吐、豐富的涵養,以及翩翩的風度。
第一堂,是歷史課,不過柳余把它理解為「愛神主義教育課」。
一位叫羅芙洛的教授授課。教授年紀不小了,一頭白髮,小捲毛,長度不過肩,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講幾句就要推一推眼鏡腿,喜歡拿眼睛從鏡片底下看人,還喜歡拿粉筆敲走神學生的腦袋,百發百中。
柳余沒走神。
她聽得津津有味,畢竟許多王國的秘史聽起來就跟編得一樣離奇:
比如老子做了個兒子篡位的夢,就將兒子關押了,兒子長大回來殺老子,還順手納了親媽和親妹,集重口味和狗血八點檔於一身。
第二堂,是擊劍課。
柳余本來以為自己要露怯了,誰知道當她拿起劍時,身體自然而然就會格擋——
原身的身體記憶還在,大約是上過最基礎的擊劍課堂,一些基礎的擊劍姿勢不差,多揮了幾次,也就慢慢習慣了。
當然,還比不上瑪麗公主那些正經找宮廷劍師訓練過的,但總算能支應。
柳余學得很認真。
她從不會浪費任何一次學習機會。
無數次被冰冷的劍身打到,猛烈的撞擊在幼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印記,虎口握劍的地方疼痛,她也沒有中途叫停。
下午只有一堂馬術課。
馬場寬闊,一望無際。
學院一人發了一套火紅色的騎裝,金色鑲邊,黑色束腰,下身褲裝,俐落地收到馬靴裡,穿起來十分精神。
柳余將頭髮俐落地綰起,拉蓬鬆,紮了個鬆鬆垮垮的丸子頭。
走出更衣室時,不可避免地收獲了一堆愛慕的眼神。
「有沒有見到萊斯利先生?」
她問一個面生的男孩。
「萊斯利先生?」男孩指了指右前方,「他去騎馬了。」
騎馬?
蓋亞?
柳余心中嘀咕,朝對方笑笑:
「謝謝。」
那人臉一下子脹得通紅,點頭:
「弗、弗格斯小姐,不、不客氣!」
柳余被少年的青澀反應逗笑了,青春啊,她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恣意的、可以輕易地為一個人心動的時候。
她執著發下的馬鞭,順著更衣室的路往右,果然在入場處看到正騎在馬上的蓋亞。
他坐在馬上,卡洛王子和娜塔西一左一右地站在馬旁,三人不知在說些什麼,她能看見娜塔西羞澀抿起的嘴角。
「真的嗎,卡洛王子?」娜塔西微微笑著,「噢,那就太有趣了。」
卡洛王子著迷地看著她,又看看蓋亞。
「在說什麼?」
柳余笑眯眯地走了過去。
卡洛王子單手放到胸前:
「弗格斯小姐,我們剛才說,晚會時一定要將萊斯利先生灌醉,看他還能像不像現在這樣正經。」
「噢,我很期待。」
柳余笑了。
真灌醉了,事兒就好辦了。
「貝莉婭。」
蓋亞不讚成地看來。
這時,柳余已經走到他身邊。
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陽光給他鍍了層柔柔的光暈,銀色的長髮束成一束,水銀般垂下來,一綹落到她肩上,柳余恍惚了一下,才道:
「啊,醉酒的蓋亞,一定很可愛。」
「貝莉婭。」
少年聲音優雅,似乎還藏著點羞窘。
柳余這才發現,這人除了萬事漠不關心,似乎也還是有點少年心性的。
她笑了笑:
「可我還是想看。」
「貝莉婭姐姐……」娜塔西插了進來,她看著她欲言又止,很想問一問她怎麼知道那些事。
「你剛才說的——」
「——好馬。」
柳余摸了摸蓋亞的馬背。
這匹白馬,肌肉線條流暢,皮毛油亮,一看就不俗。
教授馬術課的先生愛德華抱臂站在一邊,「哈」地笑了聲:
「小萊斯利一下子就挑中了哈里,這可是匹烈馬!沒人能夠馴服它。」
瑪麗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袖口過來,顯然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從沒有缺過伺候的侍女,還沒學會自己穿衣服:
她叫了聲:
「噢天!萊斯利先生,您怎麼上馬了?」
「萊斯利先生是天生的馴馬人!」
愛德華得意洋洋地搖著頭,「他一來,所有的野馬都臣服地低下了頭顱。」
擁有聖靈體的人,天生受神寵愛,總會有些神異之處——而萊斯利‧蓋亞恰好證明了這一點。
卡洛王子也讚嘆道:
「其實是我先挑中了,可哈里完全不讓靠近,勉強上去,也被甩了下來。倒是萊斯利先生往那一站,哈里的馬頭就湊過去了……我托著萊斯利先生上馬,他原來還不熟練;等跑了一圈,已經可以跟我齊頭並進了。我敢打賭,等到第二圈,他一定能遠遠甩開我。」
「擊劍課上,也是一樣……萊斯利先生一開始連劍都不會拿,後來卻將我的劍擊飛了。」
「擊飛了?」
瑪麗公主驚訝地道:「卡洛哥哥的擊劍術,可是黃金騎士教的,宮廷第一勇士都無法卸下您的武器。」
「嗯哼,就是這樣,我們得承認,這世上總有些我們做不到而別人做得到的事兒。」
卡洛無奈地攤手。
瑪麗和娜塔西看向蓋亞的眼睛裡簡直春情蕩漾。
柳余往他面前一擋,擋住兩人赤裸裸的眼神,才道:
「蓋亞,你騎馬時,是怎麼避開障礙物的?」
她對蓋亞驚人的學習能力,一點兒不奇怪。
這可是掌握著天底下最大作弊器的男人:
他是神的化身。
即使遺忘了記憶、失去了神力,那也是神。
動物完全依從本能,自然會對這少年低下不馴的頭顱。
「風、影……還有,感覺。」蓋亞看著她,「就像我知道,剛才是你過來。」
他突然露出個笑,那笑乾淨又純粹:
「雖然失去了眼睛,可神沒有拋棄我。」
柳余面無表情地:
「……噢,當然。」
「好了!人都到齊了!每人來挑一匹馬!」
愛德華拍手,神眷者們一部分是貴族,早就學會騎馬,平民們卻不會。
大部分女孩兒都挑了溫順的母馬,只有柳余選了一匹公馬,不過這公馬據愛德華說性子還算溫順。男孩兒們性子急躁的,早按捺不住。
「行啦行啦,會的先走,不會的留下!你們有一下午的時間學習怎麼騎馬……」
愛德華先生很開明。
柳余一上馬,很快就找到了感覺,她繞著馬場小跑了幾圈,直到完全適應,就開始讓馬快跑起來。
瑪麗騎馬過來,輕聲提醒她:
「貝莉婭,你之前答應我的!」
「晚會上,怎麼樣?」
「你不會想知道欺騙卡洛王室的後果!」
瑪麗警告了她一句,覷她一眼,突然一鞭子就對著馬屁股抽了過來:
「弗格斯小姐,這是你昨晚冒犯瑪麗‧卡洛的代價!」
柳余心道不好,連忙拉扯韁繩,卻還是沒逃過。馬兒吃痛,長嘶了一聲,前蹄後仰,不要命地朝前狂奔。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馬場上人只見黑馬突然馱著金髮少女像瘋了一樣朝前跑去,少女像隻掛在馬背上的行李包,劇烈的抖動似乎隨時都能將這孱弱的行李包甩開來。
「貝莉婭?」
「弗格斯小姐?」
蓋亞和卡洛幾乎同時衝了出去。
柳余只能感覺到耳邊呼呼的風聲,所有的東西都在急速倒退。
她現在什麼都不能想,也沒法想,她沒想到瑪麗公主會這麼瘋,更沒想到,她還沒睡到蓋亞,沒有成為神眷者,就要因為一位公主的任性命喪當場。
她只記得將雙手雙腳死死地扒在馬上,隨著它的起伏而起伏,等待著可能會來的救援。
指甲劈叉了,撕裂的地方牽扯到皮肉,生疼生疼,可她不敢叫,生怕一張嘴,迎面而來的一口風把她的生機給吹滅了。
神,如果神真的能聽見……
「貝莉婭!貝莉婭……」
「把手給我!」
柳余睜開眼,模糊的視野裡出現了一道身影。
白馬紅衣,他似乎劈開沉沉暮靄向她而來,帶著滾滾的喧囂。
蓋亞‧萊斯利。
光明神化身。
他從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透著一絲急切,他將馬精妙地控制在一個範圍,對她伸出手:
「貝莉婭!快!跳!」
柳余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將手搭到他掌心,跳了起來。
她整個身體騰空,撞到了一個硬實的胸膛裡。
「砰——」
黑馬撞到樹上,腦漿迸裂,四肢抽搐了下,不動了。
柳余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她發現,她所有的算計、陰謀,都敗給了這個將人命視為草芥的世界。
她可以對吸血鬼下手,因為他非我族類,以人類為食——
可瑪麗公主呢?
娜塔西呢?
甚至蓋亞呢?
她能下得去手嗎?
她無法將人命視作尋常,這是過去的二十多年給她留下的烙印。
「你在哭。」
一隻冰涼的手觸到她臉上,又極其輕柔地替她將眼淚擦去。
他問:「為什麼?因為……害怕?」
「是,我怕。」
柳余將臉整個埋在了少年懷裡。
她瑟瑟發抖,既為這個世界,也為自己。
她以為瑪麗只是中二病,可這中二病卻會要她的命。
娜塔西呢?
她擁有無敵幸運buff。
她有什麼?
一條命而已。
「我怕。」
瑪麗的一鞭,讓她清醒了。
她為此沾沾自喜的一切,不過是空中樓閣。她依然是個任人魚肉、等人救援的弱者。
她不是神眷者,不是聖女,她什麼都不是。
唯有站到高處……
柳余看著蓋亞的眼神,前所未有地火熱起來。
他多美啊,他是世界上最精美最尊貴的瓷器,他擁有仁慈、擁有善良,他寓意尊貴,無人能及。
她想擁有這瓷器,長長久久地擁有。
「沒事了,已經過去了。」
蓋亞摸了摸她的腦袋,覺得她像隻迷途的羔羊。
「蓋亞,抱緊我,我冷。」
柳余在他懷中,睜開了灼熱的、蔚藍的眼睛。
隔著層層綠蔭與細碎的陽光,她才發現,卡洛王子、娜塔西和瑪麗,不知什麼時候過了來。
他們與她沉默對望,誰也沒有開口。
半晌,柳余將頭枕入蓋亞的胸膛,緊緊地抱住了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卷 懵懂 第十四章 你的血
「貝莉婭,好點兒了嗎?」
蓋亞的聲音親暱地刮過耳朵。
柳余「嗯」了一聲,她看著自己的淚水氤氳進少年輕薄的絲綢襯衫,才擦了擦淚,坐直身體:
「對不起,我失態了。」
帶著鼻音的聲調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
「這並不是你的錯,貝莉婭。」蓋亞摸了摸她腦袋,微微垂下頭,「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了嗎?」
柳余有一瞬間的失神。
少年臉上的表情太溫柔,這溫柔與他平時相同,卻又截然不同。
她分辨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
柳余搖搖頭。
為了今晚的計劃,她不能供出瑪麗,否則,她必定也會將藥抖出來。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少年堅持看著她。
他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麼。
柳余知道,蓋亞一向是敏銳的。
她看著漸漸靠近的一行人,確切地說,是面露緊張的瑪麗,瑟縮了下,重新躲進了蓋亞的懷裡:
「也、也許是馬兒突然發了瘋。」
瑪麗明顯鬆了一口氣。
「貝莉婭。」
少年不讚同地抿緊了嘴唇。
柳余一把拽住他袖子,聲音都在顫抖:
「蓋、蓋亞,我們先走,好不好?我、我不太舒服。」
少年輕輕嘆息了聲,緊接著,身下的馬動了。
哈里四個蹄子奔得飛快,
柳余被顛進了蓋亞的懷抱裡。
他的懷抱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清瘦,反倒有股力量感,腰腹裹在白襯衫裡,風呼啦啦鼓起來,打到她臉上。
鼻尖像是聞到了松雪的清冽,很乾淨很純粹的味道。
柳余將手臂緊緊地懷住他,她能感覺到少年的一絲不自在。
「貝莉婭。」
「嗯?」
「鬆開些,哈里很乖,不會掉下去的。」
「可是我一鬆開手,眼前就飄過那匹馬的樣子,它發了狂,還撞得稀巴爛……靠著你,我才不害怕。」
少女的身體在懷中瑟瑟發抖。
蓋亞又聞到了薔薇花的芬芳。
他沉默了會,只是用空著的那隻手摸了摸她的頭。
柳余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在柳余和蓋亞離開的一瞬間,愛德華先生騎著馬,風一樣掠了過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黑馬。
「噢,光明神在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小萊斯利和弗格斯小姐呢?」
「弗格斯小姐安然無恙,然後萊斯利先生就帶她走了。」
卡洛王子解釋道。
愛德華看了他一眼:
「你的臉像剛吃了大便一樣。卡洛先生,你也喜歡那位美貌的弗格斯小姐?」
「愛德華先生,您又開玩笑。」
卡洛王子苦笑道。
娜塔西看了他一眼,兩隻手指攪在一塊,指骨慘白慘白的。瑪麗冷冷哼了一聲:
「那不可能,弗格斯小姐脾氣那麼壞,卡洛哥哥只喜歡溫柔的女孩子。」
愛德華粗枝大葉慣了,丟下一句就不管,只一個勁地念叨:
「這不對、不對勁……」
「愛德華先生,您發現了什麼?」
愛德華沒答。
他下了馬,也不嫌黑馬死得淒慘,一會撩撩馬鬃,一會敲敲馬背,最後從馬甲袋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張白色小卡片,卡片上印了一輪金色的太陽。
瑪麗捂嘴叫出了聲:
「熔拉卡?」
光明權杖只有光明神使擁有,普通人為了求個心安,會去神殿「請」一張熔拉卡。
熔拉卡上可以測出附近有沒有黑暗力量的存在——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派不上用場。
光明神治下,黑暗力量早就成了躲躲藏藏的過街老鼠。
愛德華將熔拉卡丟到了血泊中。
不一會,白色卡片的邊緣竟然燃燒起了黑色的火焰,卡片中央的金色太陽漸漸變成了灰色。
「黑暗力量?!居然有黑暗力量?!……」
「灰色……」愛德華先生踢踏踢踏踩著草坪,「我得讓人來看看!」
「走!走!走!孩子們,這裡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愛德華先生像趕小雞仔們一樣趕他們。
娜塔西、卡洛王子和瑪麗只好往回走。快走出這條街時,娜塔西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黑馬躺著的地方,竟然真來了神使和騎士,他們像是憑空出現那樣,將那地方圍了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和失蹤的路易斯有關嗎?
還是路易斯……想對付姐姐?
————————————
另一邊的蓋亞並沒有將柳余送回馬場,而是直接把她送到了女舍門外。
舍監驚訝地看著馬上的兩人,也認出了這位被主教親自送來的萊斯利先生——
她的警惕性一對上那張精靈般的臉蛋,就垮成了那拉河。
「萊斯利先生,您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馬場?」
蓋亞跳了白馬,伸手過來接貝莉婭,還不忘回話:
「弗格斯小姐受了點驚嚇,我送她回來再去馬場。」
「別忘了我留在更衣室的衣服。」
柳余提醒他。
「我會提醒你的妹妹。」
蓋亞頓了頓,才道。
「不,你送過來。」
「……哦。」
這倒沒法選個理由推脫。
柳余再接再厲:
「那晚點,你來找我。」
在對方的沉吟聲裡,少女似乎沮喪得要哭出來:
「不行嗎?蓋亞?我腿疼,手也疼。」
蓋亞無奈地嘆氣:
「貝莉婭,我總是拿你沒辦法。」
柳余笑了:
「晚上見,蓋亞。」
「晚上見,貝莉婭。」
蓋亞騎上馬走了。
柳余進了蘑菇屋,一進房間,臉上的笑就垮了下來。
她沒騙人,她的手和大腿內側全部磨破了,指甲劈了兩個,乍一眼看去全是血點子,有點觸目驚心。
放在平時,她一定會借機纏著蓋亞,讓他給她上藥、再讓他答應一些事兒的。
可現在——
她看向背後的虛空,握緊了拳頭:
「還不出來麼,路易斯大人?」
「弗格斯小姐從沒讓我失望過。」
黑髮黑瞳的男人,從虛空中走來。
他皮膚蒼白,形容高貴,看著貝莉婭的眼神,狠得像頭狼。
「不過我很好奇,弗格斯小姐怎麼知道是我?」
「瑪麗的眼神。」
一看到瑪麗,她就知道了。
她沒有意圖致她於死地,只是想給她個教訓,黑馬卻那樣癲狂……
「弗格斯小姐的眼淚,真是讓人興奮。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喜歡麼?」
路易斯緩緩靠近。
他依然穿了一身黑夜般的行裝,整個人裹得密不透風。
「我想這世界上,沒人會喜歡這樣的禮物。」柳余冷冷地道。她的手悄悄握住了腕間的記憶珠。
「噢,不不不,親愛的弗格斯小姐,別動那個,你不會想知道後果。」
路易斯扶著她肩,微微彎腰,在她耳邊道,「那個叫蓋亞‧萊斯利的男人,弗格斯小姐的心上人,知不知道,是你挖了他的眼睛?」
柳余的心咯噔一聲,彷彿被冰霜凍住。
他知道了?!
路易斯竟然知道了?!
不,他說不定是詐她。
「那索倫王國的人,一定不知道,偉大的路易斯公爵,竟然是個吸血鬼,黑暗使徒。」
「路易斯公爵?噢,我不認識。」
「路易斯大人天天在鏡子裡見到他,還不認識?」柳余皮笑面不笑地道,「雖然公爵府中的您帶著棕色的髮套,變成茶色的眼睛,還貼了鬍鬚,可大人您的英俊,就如同窗外的陽光——」
她「唰得」拉開窗簾,讓陽光傾瀉進來,「無法遮掩。」
路易斯退後一步。
他似是被她的話語取悅了:
「所以?」
「所以,為了避免偉大的公爵大人一時想不開,要捏死我這螞蟻,我就寫了封信、交到一個可靠的人手中,並且囑咐他,一旦我遭遇不測,就將那信送到光明神殿去。怎麼樣?有不有趣?」
路易斯「啪啪啪」鼓起掌來:
「非常有趣,弗格斯小姐總能給我帶來驚喜。」
「沒辦法,想活,就得辛苦些。」
「現在,你握著我的秘密,我握著你的秘密——」
「——不,我可沒承認。我愛蓋亞,更加不會傷害他。」
「愛?」那一瞬間,路易斯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是那朵金色鳶尾花,還是給他藥?」
「你——」
柳余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沒錯,偉大的路易斯無所不在。」
「我想,如果不是弗格斯小姐來得快,那朵鳶尾花應該是握在那位萊斯利先生的手裡,噢不不不,別瞪我,娜塔西那麼善良,你卻總在欺負她,我本來是想親手了結你,沒想到卻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這是說路易斯原本要來學校殺她,誰知道竟然撞見了原身行兇現場?
而後娜塔西送飯,撿了原身的鳶尾花徽章,卻被路易斯神不知鬼不覺地塞到了蓋亞手裡……
一開始的結解開了。
「說起來,你挖人眼睛的時候,非常迷人。」
路易斯公爵看著面前蒼白的、彷彿被人逼入絕境的少女,微微笑了。
「下藥……」
柳余突然想起什麼,跑到書桌前,翻出了抽屜最裡面的犬齒——
那天過後,她就摘下來了。不過為以防萬一,再來一次水晶球測試,她就帶上了。
光明學院有結界,沒有媒介,他進不來。
而屬於黑暗的媒介,也只有隨身攜帶記憶珠和鳥毛的她能帶進來。
上次路易斯看似落在下風,實際是她……
上當了。
「聰明的女孩,沒有你,我進不來。」
「你想要什麼?」
路易斯卻突然提起了一件事:
「弗格斯小姐知道聖靈體是什麼麼?」
「知道。」
「不,你不知道。」路易斯搖頭,「神殿那些老不死的都以為神靈仁慈,卻不知道,在神的眼裡,一切都是一場游戲……他誰都不愛,厭倦了,就將游戲打翻……他偶然興起,還會捏上一具完美的肉體,他賦予他靈魂,教導他知識,再送他下界代神的意志。」
「這樣的肉體,就是聖靈體。」
柳余默了默,心道,這具聖靈體可跟之前不一樣:他是神本身的化身。
「所以呢?」她問。
「你的藥,對聖靈體毫無作用。」
「不可能!」
柳余下意識反駁。
可當她回憶起原文情節時,確實……蓋亞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
她的臉一下子慘白慘白的。
「不,也不是毫無用處,只是,你差了一樣東西。」
「什麼?」
「我的血。」
傳說中,吸血鬼之血具有迷幻作用,且鐘愛處女,所以明明只是痛苦的吸血,卻讓人像做了一場美夢。
柳余知道,他說得沒錯。
路易斯輕輕低下頭,柳余能感覺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後。
「你喜歡娜塔西。」她斟酌著詞句,「但我想,你應該能看得出來,娜塔西愛慕蓋亞,所以,你幫我,就是幫自己。」
「交易不是這麼算的。」
路易斯走到她面前,新長出的牙齒潔白如玉,「我要你的血。」
「我的?」
「是。」路易斯低下頭來,漸漸靠近她:「……上一次,才嘗到了一點血,就是這一點,卻讓我魂牽夢縈,熱血沸騰……」
「好。」
柳余拿起琺琅杯,對著手心原先磨破的傷口一把掐了下去。
血一滴滴落到琺琅杯裡。
路易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空氣中彌漫著迷人的香氣,讓人想起大片大片的罌粟,充斥著貪婪的、罪惡的慾望。
厭惡,卻又渴望。
「半杯,換你的一滴。」
路易斯的瞳孔極墨,極濃,看起來十分詭異:
「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