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撕枕猶眠 -【她作死向來很可以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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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2:45 PM

第四十五章 非正常理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楊不棄是個反應有點慢的人。

  比如他在都和徐徒然共闖過一個半的域了,對徐徒然那種敢於作死的精神卻始終抱持著不切實際的樂觀態度,直到一次次被刷新底線;再比如,他直到這次事件後才知道,有的人,就不該從她的外在表現去揣摩她的精神狀態。

  世上總有那麼一些奇葩。看似走路還能走直線,說起話來也頭頭是道很有邏輯,但實際大腦已經在歇菜邊緣,眼前跳舞的小人都已經圍了一大圈*。

  就比如此時的徐徒然。

  其實蒲晗對她的評價還是樂觀了些。他聽到徐徒然說當時「只看到了眼瞼」,又看她行事說話都很正常,便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只要處理得及時,她依舊能避開鬼屋71號的視線。

  但實際徐徒然心裡清楚。這個時候,別說失去意識了,就是從樓上一躍解千愁就未必有用。

  這並不是猜測,也不是推理,只純粹是一種預感。一種身為獵物的預感——她能感覺到,真正的鬼屋71號開始鎖定她了。它半夢半醒的目光正在房子裡巡視著、尋覓著,宛如志在必得的獵手,巡視領地的虎豹。這已不是她能主動避開的事了。

  徐徒然獨自走在漫長的走廊裡。她按照自己之前的經驗,悶頭筆直往前走著,視野裡不斷有成堆的黑色絲線出現——它們像是雨後瘋狂增殖的蘑菇,有時不過一個錯眼,就會多出一大片。有的甚至還會主動朝她伸來,試探地去捲她的手腳。或是直接從正上方垂下,像是倒吊的女鬼一般,試圖給她一個撲臉殺。

  徐徒然目不斜視,只一味地加快腳步,到最後幾乎是奔跑了起來——她憋著一口氣,猛地衝出了正前方的大門,兩腳落在堅實的地板上,發出踏踏聲響。

  她舉目四望,輕輕呼出口氣。

  好消息是,她順利脫出了時空片段,現已回到現實。目前所在的,正是當初那個接到楊不棄的游戲房;而壞消息是,或許是因為脫離了其他71號影響範圍的原因,她眼前的「真實」,變得更不「真實」了。

  黑色的絲線,彼此糾結纏繞,到處堆積,宛如一隻隻鋪開的厚繭。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整塊的地板與牆面。

  更糟糕的是,那些絲線裡的眼睛,已經睜開了。

  一枚枚車燈大小的黃色眼珠嵌在那裡,正在上下左右地胡亂轉動,目光渙散,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徐徒然不敢耽擱,立刻快步走向地下室出口,沿著樓梯一路往上。而幾乎每一步落下,她都能聽見腦海中響起一聲作死值增長的提示音。

  什麼「白雪公主」啊——她面無表情地想到,這種體驗和配置,她怎麼也得是個小美人魚。

  腦子裡瘋狂作響的危機預感吵得她腦仁疼。更讓她肯定了自己的做法——

  對她而言,被「看到」只是早晚的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被對方「看到」之前,盡可能地遠離其他人。

  至於引開後該怎樣……

  兩腳踏上樓梯的最後一層台階,徐徒然驀地停下腳步。

  她似有所感般抬頭。正對上無數道冷漠傲慢,又充滿惡意的目光。

  那些冰冷的目光盡數落在她身上,像是伴著冰碴子的大桶冰水兜頭澆下——毫無疑問,她已經被「看到」了。

  ……往好的方面想,起碼自己及時離開了地下室。

  接下去,努力苟住就是了。

  徐徒然閉了閉眼,在心裡寬慰了一句自己,跟著就聽見腦海中一聲熟悉的提示音響起。

  【恭喜您,獲得一千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總計超過五千九百八十八點,解鎖獎勵功能[天災墓園]入門券X1】

  *

  ……總覺得,好像虧了。

  在聽完提示音後,徐徒然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她明明記得,上次拿到的入門券,還是混亂和野獸服務器的雙用券,為什麼這次卻變成了單用券?

  她不懂,但她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虧了。又或者是這個作死值系統太坑爹,越往上給的獎勵越摳門。

  而第二反應則是——這名字,未免太不吉利。

  墓園啊……徐徒然咂摸著這個稱呼,用力咬了下舌尖。

  痛楚順著神經竄上來,本已恍惚的眼神瞬間恢復清明。她本能地舔了下嘴唇,乾燥的嘴邊沾上了一點血。

  「老實說,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她喃喃著,忽然抬手。早已備好的手電筒唰地張開光亮,熊熊的火焰在徐徒然跟前竄起,構成一道虛假的火牆。

  一叢正要撲上的黑線被這假火晃得後退些許。徐徒然看準時機,抬手又是一擊控制,所有的黃色眼珠齊齊一怔,原地空白了1.5秒後,才復又轉動起來——

  而就是這麼稍縱即逝的空當,徐徒然已經搶了幾步,靈活地繞開所有黑絲盤踞的位置,直直朝著樓上奔去。

  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自己的房間。

  徐徒然想得很明白,現在這房子裡,除開地下室外,最安全的房間就只有兩間。一間是養兄臥室,一間就是自己的臥室——只有這倆房間裡,被楊不棄佈置過重重符文,能起到相當的防禦作用。

  而自己房間裡,還有一些尚未丟出的靈異物品……先前怕它們會被直接吃掉,削減數量。現在卻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那些玩意兒好歹都是燈級打底的,再怎麼也該比自己一個小菜鳥有吸引力吧?

  徐徒然默默想著,將兔子般的速度發揮到極致,三兩下就竄上了樓梯,眼看就要踏上二樓的走廊——

  腦中危機預感一聲長鳴,徐徒然心中一動,猛地剎住腳步。

  眸光微轉,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蹲下身去,試探地朝著地板摸了過去。

  手指直直地穿過地板,像是穿過一團空氣。

  ……假的。

  那個東西,又在故技重施。

  徐徒然閉了閉眼,學著菲菲對蒲晗那樣,揚手對著自己來了一巴掌。

  她下手毫不客氣,痛楚卻像是隔了一層,來得緩慢又溫和。徐徒然內心罵了一句,無奈地反手又是一下,這次力道更大,偏頭的時候牙齒擦過之前咬出的傷口,她的嘴裡又蔓開淡淡的血腥味。

  好消息是,在雙重痛楚的作用下,她眼前的場景,終於有了些許變化——

  原本的樓梯、走廊,開始微微搖晃,逐漸變得透明,露出藏在下方的真實場景。

  徐徒然這才發現,自己實際已經站在了三樓的陽台上。

  ……準確來說,是陽台的外面。

  她以為自己搭著的樓梯扶手,其實是陽台的欄桿。這個陽台的欄桿外還有一圈邊沿,圍了一圈金屬條,可以用來放花,寬度剛好夠一人踩踏……

  而徐徒然,現在正好就站在這個位置。

  這不僅僅是不能往前的事了——但凡她一個不小心,鬆開欄桿往旁邊踩一步,也是同樣的一躍解千愁。

  ……所以,我到底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徐徒然後背不覺滲出一身冷汗。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給自己添堵,卻還是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卻見下方,層層疊疊的,全是屍體。

  全是她的屍體。

  頭破血流的,看著就摔得慘兮兮。徐徒然盯著看了片刻,反而平靜下來,淡漠地移開了目光。

  好傢伙,擱這兒跟我玩《恐怖游輪》呢?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證明了,這傢伙現在的腦子是還不太好使……

  也不想想。假如真的存在時空循環,且已經有無數個徐徒然摔死在這裡,那麼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越後跳的徐徒然越不可能摔死,起碼不會摔成那麼個慘樣——好歹下面一堆肉墊墊呢!

  多大一個bug!

  徐徒然很有道理地想著,順手將穿過欄桿朝她捲來的黑絲凍成了一個冰坨,跟著單手一撐,翻身越過欄桿,跨越的同時順便給了旁邊的黑絲堆窩心一腳,成功打出僵直效果。

  ……也虧得之前已經溜過幾個幼年版鬼屋71號,此時徐徒然對於如何朝這些黑絲線施放控制已經駕輕就熟,連起招來毫無壓力。唯一比較讓人的憂心的是,七號冰和「撲朔迷離」主動效果的使用都會帶來一定副作用——

  「七號冰」還好,是概率觸發。目前尚未遇到過。「撲朔迷離」就比較煩,連用個幾次就會感到胸口悶痛,得緩上一緩才行。

  徐徒然暗嘆口氣,雙腳落地,卻沒有立刻鬆開抓著欄桿的手。而是又抓著欄桿,到處碰了碰、摸了摸,確認自己所見的「書房」是真實的,方快步往屋裡走去。

  書房內,同樣已經被成堆成堆的黑絲線完全佔領,就連門都被罩得看不見本來顏色。徐徒然本想抓緊時間前往二樓,沒走幾步發現眼前場景又開始恍惚,意識到現在不是適合移動的時候,只能又停下腳步,默默後退,一邊走一邊晃著手電筒,逼開不住湊上的黑絲線。

  就像蒲晗說的一樣。現在的鬼屋71號,對火焰已經沒那麼害怕了,及時被照到,也只會稍稍退開些許,一旦緩過來,立刻就會組織反撲——然而厭惡是真的厭惡。每次被徐徒然的電筒晃到,那些渾濁的黃色眼珠裡,總會露出掩飾不住的怒氣與惡意。

  徐徒然心說你瞪我有什麼用,都這時候了我難道還會在乎你瞪不瞪我嗎?索性直接將手電筒開著放在旁邊小桌子上,橫豎給人添點堵。

  至於她本人,自然也沒閒著。騰出兩手後,立刻掏出把小刀,割破手指,在周圍的地板上塗畫起來。

  ——既然暫時無法到二樓直接去蹭楊不棄的符文,那乾脆就自己先畫一些好了。

  徐徒然記得清楚,楊不棄曾說過,那一套轉換符文裡,有炬級的、有輝級的——輝級能夠直接對同級可憎物產生作用,炬級肯定要弱一些,但聊勝於無。

  不過當時楊不棄並沒細說哪些是輝級。徐徒然又不懂分辨,索性一套從頭到尾照著畫到最後一個才發現自己傻了——

  「吸收和轉換?我有病啊,畫這倆幹嘛。」徐徒然晃晃腦袋,搖擺著從地上站起來——因為空間原因,她最後一個轉換符文只能畫到旁邊的櫃子上。此時尚有最後一點沒有畫完,徐徒然也懶得將其補全了。

  這個時候,能派上用場的只有禁錮、壓制和高級防禦。每畫完一個符文,她還會損失些許體力,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額外畫了個吸收符文就已經是血虧,再多的,絕對不畫了。

  徐徒然打定主意,順手又給了自己兩耳光好保持清醒。可惜這個時候,疼痛能起的作用似乎已經不大了。

  她的眼前,原本真實的場景又開始搖晃變化。她一時覺得自己仍待在地下室裡,楊不棄就站在不遠處,正緊張地問她情況,要她過去;一時又彷彿正坐在二樓暖房的房頂上,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很真實,連正背靠著的櫃子,都憑空消失。

  ……還好她一早就打開了手電筒。雖然本意只是個71號添個堵,但意外地很有作用。

  手電筒帶來的火焰幻覺是無法被完全覆蓋的,但當新的幻覺和它重疊時,卻會帶來一定的影響。比如動效卡頓、細節粗糙,或是像素不匹配,三維圖變二維圖……不管她是坐在地下室,還是坐在暖房屋頂上,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斜前方一大團卡頓的火焰正在那裡蹦擦蹦擦。

  甭管多真實的場景,瞬間就被這團突兀出現的五毛特效拉低了檔次,假得那叫一個明顯。

  ……但無論如何,這樣下去總歸不行。

  趁著周圍的黑絲線被畫出的符文逼開些許,徐徒然迅速調整起狀態,開始尋找新的脫困思路。

  她目前在三樓。身邊真正能掙得優勢的工具非常有限。而她的目標,則是拖到楊不棄他們完成封印盒的充能工作……

  實在不行,把楊不棄給的毒霧拿出來噴一噴,自己直接從陽台一躍解千愁?

  ……別說,似乎還真行。

  這裡是三樓,下方還是軟泥土。跳下去應該不會當場歇菜。再磕幾粒萬用救心丸……

  不過想想怪慘的,而且風險有點大。徐徒然默默將這標為了備選方案,同時翻閱起自己目前掌握的所有技能,看看自身還有沒有什麼尚未被挖掘的潛能。

  ……潛能沒找到,她倒是發現了一個副作用。

  ——非正常理智狀態。

  根據描述,每當她使用一次七號冰,就有10%的概率進入「非正常理智狀態」。

  因為目前為止從未觸發過,徐徒然幾乎忘了這事。然而這回,她卻是注意到了其中一個關鍵詞。

  理智。

  和瘋狂相對的詞。

  ……

  說起來,非正常的理智,從本質上來說,應該也算是理智……吧?

  徐徒然不確定地想著,琢磨了兩秒,試探著抬手——

  沖著旁邊正在蠢蠢欲動的黑色線堆,又是一擊「七號冰」。

  *

  另一邊。

  被榨乾的鋼筆啪地落在地面,從筆尖裡擠出一個紅色的泡泡,尚未飄起便啪地破裂;同一時間,楊不棄扶著額角靠牆坐下,臉色白得駭人。

  蒲晗收好正在發光的封印盒,轉頭看他:「沒事吧?」

  楊不棄說不出話,擺了擺手,頓了幾秒才道:「等我緩緩。」

  閉了閉眼,又道:「還沒充滿?」

  「還差一些。」蒲晗老實道,「這筆上的封印太過強橫。我們的吸收符文能獲得的力量有限。」

  「……還差多少?」楊不棄掙扎著站起來,「要去把外面那條破魚也給料理了嗎?」

  破魚……你這算人身攻擊了吧?

  蒲晗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搖了搖頭。

  「不用。等你緩過來了,過來打個輔助就可以補上。」

  他作為全場唯一的輝級,必須要負責操作封印盒,而且他還將鬼屋71號的目光給引過來。因此這個工作只能交給楊不棄。

  楊不棄點了點頭,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又瞟了一眼旁邊的門扉,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門扉上正貼著那張規則紙。從徐徒然離開到現在,上面的內容始終沒有變過。

  蒲晗本想安慰一句,轉念一想,按徐徒然的性格,如果已經到達自己臥室,不可能不會留下標記報平安——就算不報平安,她也不太可能什麼都不寫。

  這個認知讓蒲晗也有些不安起來。他當即翻出了從徐徒然房間中拿出的筆,放空眼神,試圖「閱讀」一下徐徒然當前的狀況。然而看了片刻,他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絲茫然。

  「……蒲晗?」察覺到他的表情不對,楊不棄一下站起身來,「怎麼回事?你看到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看到。」蒲晗搖了搖頭,眉頭蹙起來,「我想去看徐徒然的情況。可我什麼都沒看到。」

  「是71號嗎?」楊不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不,不是……我能『看』到71號,它現在確實在獵殺徐徒然……」蒲晗喃喃地說著,旁邊的楊不棄臉色越發難看。

  「但很奇怪。我偏偏看不到她的狀態。我知道她在,但她好像被什麼東西包裹起來了……不是鬼屋71號,而是某種更堅硬、更冰冷的……」

  蒲晗的神情也難得地緊張起來,他倒吸口氣,轉頭看向楊不棄:「你要不還是去找她吧?」

  楊不棄:「……」

  他下意識地往門口走了幾步,頓了下,又轉過身來。

  「你是說,鬼屋71號現在和徐徒然在一起?」

  「差不多。」蒲晗點頭,「它現在仍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有限的注意力全在徐徒然身上。」

  「……」楊不棄閉眼,深深吸了口氣,「那我留在這兒。」

  蒲晗:?

  「我和你們不一樣,一旦離開時空片段,我就沒法再走回來了。」楊不棄飛快道,「那你這邊後續的計劃該怎麼展開?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地步,一個錯漏就是前功盡棄。」

  蒲晗:……

  這麼一說,確實也是。

  「更何況,徐徒然現在的狀態,多半就和71號有關,想要幫她,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趕緊引走71號。」楊不棄看著很焦急,語氣卻是異樣得平靜,「你剛才說,這封印盒還差一點就能用了,是吧?」

  「嗯。」蒲晗點頭,語氣遲疑,「不過你現在的狀態……」

  「能撐住。」楊不棄說著,當著蒲晗的面,從口袋中掏出又一瓶「萬用救心丸」,打開蓋子直接倒了一把進去,嚼了幾下,臉都皺起來。

  蒲晗:「……」

  「那什麼,這個和你之前給徐徒然的藥……」

  「一樣的。」楊不棄閉眼將那些藥都吞了下去,伸手摸了摸頭頂,重重嘖了一聲。

  蒲晗實際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東西,忍不住好奇道:「你不是說這個只能治療肉體傷害嗎?」

  「過量服用的話也能在短時間內回復精力,不過會有很重的負面影響。」楊不棄收好藥,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我頭上是不是長了什麼東西?」

  蒲晗震驚地看著一長條肉色物體從他頭頂上迅速長出,速度快得彷彿開了倍速的雨後蘑菇,不由微微張大了嘴。

  「好像是……角……不不,呃……」

  「手。是手。」蒲晗給出最終答案。

  「是嗎?那還好。起碼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楊不棄點了點頭,「等等完事了,記得提醒我把它切掉。」

  ……就這,還不算奇怪啊。

  蒲晗沉默了。他頭一次發現,楊不棄其人,似乎也沒有看上去那麼正常。

  另一邊,楊不棄沒再管他,自顧自越過他走過去,去拿他放在桌上的封印盒——動作間露出光潔的後頸,蒲晗這才發現,他實際不止是頭頂多了隻手而已。

  ……這個藥,厲害的。

  他望著楊不棄後頸上的小手指,默默想到,等有機會了,我也去搞點試試。

  *

  同一時間。

  三樓,書房內。

  破碎的薄冰隨著黑絲線的蠕動而抖得到處都是。徐徒然靠著櫃子,隨手一抬,又一叢黑絲線被籠在了一層冰殼內。

  她已記不清自己施放過多少次「七號冰」,明明時間才過去沒多久,她卻莫名覺得漫長起來。

  大團大團裹著黃色眼珠的黑絲線堆,宛如蟒蛇般在她周圍遊走著,謹慎地游離在符文的影響範圍之外。它們一靠近,她就加點冰,如果距離合適的話再上去踹一腳——反反復復的,一場高階對低階的獵殺,居然也打成了拉鋸戰的形式。

  明明有著百分之十的概率,傳說中的「非正常理智狀態」卻似乎遲遲沒有降臨。只是不知從那一刻開始,徐徒然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週遭,似乎不太一樣了。

  原本不斷切換來去的幻覺逐漸消失,展現在她眼前的只有真實,就連手電筒投出的火焰幻影也不復存在;她依舊能感覺到那些來自黃色眼珠的視線,其中透出的情緒卻變得逐漸稀薄……

  不,不對。

  不是這些眼珠中視線中的情緒少了。

  是她漸漸感知不到了。

  自己的情緒也好。那些眼珠釋放的情緒也好。來自高階的威壓也好。自己求生的慾望也好。

  不知不覺間,都變得很薄很薄了。

  但……還不夠。

  徐徒然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她就是知道。

  她微微抿唇,牙齒壓在之前咬出的傷口上,卻連疼痛都感覺不到。

  還差一點。

  再來一點。

  只要……再觸發一次……

  徐徒然冷淡地抬眼,瞟向從上方垂下的黑絲線。一層冰霜立刻順著黑線向上攀爬,不過轉眼,就連裹在絲線中的黃色眼珠都被覆上了一層。

  像是鳥類眼睛上的薄膜。

  徐徒然歪了歪頭,好奇地觀察著自己無意製造出的奇異效果,眼前一切,卻突然變得暗淡起來——

  她像是被人揪著後領,用力往下一扯。

  身體穿過地面,以雙腳所在為圓心,硬生生地繞了個圈。等到視野再度恢復時,她看到的,卻只有一層冰。

  一層結實而又完整的冰,靜謐地向外鋪開著,一眼望不到邊界。那冰面是如此光滑,彷彿是最漂亮、最完美的鏡子。

  而徐徒然,現在就坐在這完美的冰面上——她的身下,是一副冰雕的高背座椅,繁復華貴。她安靜地坐在上面,坐在這無垠的冰面中央,宛如這個世界唯一的王。

  徐徒然茫然眨著眼睛,手指撫摸過冰製的扶手。明明應該是冷的,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無所謂地垂下眼去,透明的冰面下方,卻有生動的畫面呈現。

  她看到了自己——或者說,另一個自己。正虛軟地坐在書房裡,雙眼緊閉,看似已經失去意識。而「自己」的面前,則是大團大團的黑色絲線,正在虎視眈眈地湧動。

  「自己」上方的天花板上,那隻巨大的鰩魚不知何時已經出現。身上無數黃色的眼珠顫動著,彷彿在思考該如何越過地上那些礙眼的符文,對已經失去意識的女孩下口。

  ……我該弄死它。

  徐徒然默默想到。

  這個想法是自然而然冒出來的。那一瞬,她似乎完全忘了什麼「拖住71號」「引走它注意力」之類的想法,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弄死它。不惜一切代價,弄死這個礙眼的傢伙。

  不過,該怎麼做呢……

  徐徒然想了想,試探著在空中伸指頭戳了戳,畫面中原本一動不動的「自己」立刻睜開眼睛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啊,這就好辦了。

  徐徒然偏了偏頭,又研究了一下當前的局勢,思索片刻,用手指在空中點了幾下。

  畫面中的「自己」順著點擊的路徑,往前走了幾步,走出了符文的防護範圍。

  跟著又拿出了那把小刀,對準自己的手掌,毫不客氣地又是一劃。

  鮮血淅淅瀝瀝地落在地上,更引得可憎物一陣騷動。天花板上的鰩魚無法克制地動了兩下翅膀,無數黑色線堆,爭先恐後地朝著畫面中的「徐徒然」撲來!

  徐徒然透過冰面觀察著這一切,忙凌空點了下。畫面暫停,她又撥了撥手掌,將畫面轉了好幾個視角,反復看了一會兒。

  最後終於拿定主意,再次開始播放畫面。同時繼續操作著「自己」,靈活地避開好幾團黑色絲線,一把抓住了一顆離「自己」最近的黃色眼珠。

  她用手上的血當做媒介,給眼珠附近的絲線都凍上了一層厚冰,然後毫不留情地擊碎,將它硬生生摘了下來。

  天花板上鰩魚拚命掙動起來,這個舉動顯然給它帶來了極大的痛楚。然而「徐徒然」的狀態顯然也沒好到哪兒去——幾乎就在她去碰觸那顆黃色珠子的瞬間,她的手立刻就變得血肉模糊,像是經受了高溫灼燒。

  看著就是很痛的畫面。坐在冰面上的徐徒然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只是認真地俯視著畫面,嚴謹地進行著下一步操作——

  她控制著「自己」連著釋放了幾次控制技,趁機又躲回了符文的保護範圍內,同時將手中抓著的黃色珠子,用力懟在了代表「壓制」的符文上面,七號冰再次發動,直接將它整個兒凍在了上面。

  鮮血淅淅瀝瀝地滴在符文上。這似乎更加大了其效用。攀在天花板上的鰩魚扭動得更加急切,即使隔著冰面,徐徒然都彷彿能聽到它又氣又怒地吼叫——

  咦?

  不對。

  我好像……真的聽到了。

  隱隱約約的聲音透過冰面傳來。明明隔著一層厚冰,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至最後,彷彿是在耳邊炸響。

  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感到自己身下一空,整個人重重從空中墜了下去——

  徐徒然猛地睜開眼睛。

  第一反應就是,好痛!

  餘光瞟過自己已經血肉模糊的右手,徐徒然重重倒吸了口氣。

  這手都變形到能直接拿去拍恐怖片了,能不痛嗎!

  不止是手,胸口也是一陣絞痛,心臟彷彿正在擺爛,一副下一秒就打算直接停擺的架勢。徐徒然咬著牙往後爬了兩步,努力調整著呼吸,顧不得周圍虎視眈眈的怪物,抖著手去掏楊不棄給她的藥。

  這回還真就是救心丸了……

  她艱難地用完好的手打開蓋子,倒出兩片含在嘴裡,這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徐徒然呼吸緩了下來,一面警覺地望著符文陣外的怪物,一面思索著方才的情況,心中難得地感到幾分後怕。

  很顯然,方才的自己,就是進入了所謂的「非正常理智」狀態。

  什麼冰面、什麼王座。都只是一個意象。實際的情況是——她的意識進入了一種極端麻木的狀態,不會痛也不怕死,除了達成目的,別的什麼想法都沒有,甚至不會考慮她這具身體的狀況……

  就像是她整個人都分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高高在上的操控者,另一部分只是個被操控的人偶。問題是,這種狀態只是暫時的,一旦脫離,該她受著的還是得她受著……

  淦。

  好慘。

  不過老實說,有點帥。

  手掌依舊是被烤過的狀態,胸口的疼痛卻是緩解了不少。徐徒然鬆了口氣,再看外面的可憎物,明顯能感到那隻鰩魚帶給自己的壓迫感要弱了不少。

  ……行吧。

  雖然那什麼「非理智狀態」挺坑自己,但目前看來,還算有點作用。

  徐徒然靠著櫃子,又磕了粒含片,順便掃了眼作死值數據,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作死值,不知何時又漲了一千五百點,這會兒已經直逼七千五,就差了一點零頭。

  ……也難怪。又是割手賣血又是揪人眼珠,還放控制放到快心臟病發,確實值得一千五。

  徐徒然閉了閉眼,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忽聽腦海中又一道聲音響起:

  【恭喜您獲得五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總計超過七千五百點。解鎖獎勵功能——升級步數X3000[僅限於天災墓園/野獸荒原/預知迴廊/長夜山脈使用]】

  ……?

  ???

  徐徒然一怔。我就好端端坐在這兒等回復,怎麼就又作死了?

  她一臉茫然地掃向四周,看向自己的後方時,目光一頓。

  她這才發現,那個原本只畫了部分的轉換符文,不知何時,已經被補完了。

  ——原本缺了一塊的位置被糊了一道血跡,恰好構成一個完整的圖案。

  其他位置的血跡已經乾得差不多了,徐徒然靠下去時又正好避開了這部分新鮮的,因此符文整體,也保持著相當的完整。

  而現在,代表壓制的符文內正凍著一顆車燈眼珠,自己又正好靠在屬於轉換的方位上……

  徐徒然難以置信地收回目光,剛想挪動身體,忽感後背一陣發燙,像是什麼東西正源源不斷地湧入,緊跟著眼前又是一花——

  旋即腦袋往下一垂,不可避免地暈了過去。

  在她意識消失之前的最後一瞬,她聽見的,是鬼屋71號一聲長嘯,轉身離去的聲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3:12 PM

第四十六章 祝你平安~哈啊祝你平安~

  徐徒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混亂之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估摸著可能是昏迷時又做了個夢;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現在的狀態——

  和之前不同。過去的她,每次「登入」,都是站在那條幽深小路上的。然而此刻的她,卻浮在空中。

  ……準確來說,應該是被什麼東西「托」著,飛在空中。

  徐徒然後知後覺地摸了摸下方,摸到了一片光滑濕潤的東西,還帶著一些弧度,表面是一層細密的魚鱗。

  那是一條魚。

  現在的她,坐在一條魚上,浮在「混亂之徑」的上空。她的下方,是一點躍動的光芒——徐徒然記得這光芒。她上一次來「混亂之徑」時,正是因為觸碰到了那點光芒,才成功升上了混亂的「燭」級。

  ……問題是,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為什麼會飄在這兒?她坐著的這個又是什麼?她接下去又該幹嘛?

  該……前進嗎?

  ——彷彿是被按下了什麼開關。就在「前進」這個想法出現在徐徒然腦海中的那一刻,她身下的那條魚忽然動了起來,柔軟的胸鰭在黑夜中舒展,長尾一擺,猛然向下一個俯衝——

  緊跟著懸在小徑的上方,開始快速朝前游動起來。

  天知道,徐徒然都傻了。

  小徑上依舊擠著很多的透明人影,摩肩接踵,碌碌前行。徐徒然騎著魚從他們頭頂擦過,轉眼就將大批的人甩在了身後——宛如一個牛氣哄哄的氪金玩家。

  ……別說,這感覺是挺牛的。

  最初的錯愕過去,徐徒然逐漸適應起來,甚至還有幾分樂在其中。雖然心中仍有問號,但——管他呢,來都來了。

  徐徒然就那樣放鬆地坐在魚背上,看著它一路往前。

  以光點的位置為起點,不知游了多久,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扇鐵藝大門——門後有怪物在虎視眈眈,他們才一靠近,尖銳的爪子立刻從鐵門的縫隙間刺了出來,如鉤的指甲上滿是斑斑的乾涸血漬。

  那條大魚卻是毫不畏懼,一聲長嘯將怪物逼開,撞開大門,直接衝了過去——門在他們通過後又迅速關閉,徐徒然茫然轉頭,發現那怪物沒再管他們,而是繼續守在門口,去阻攔下一個靠近的人。

  就像一個忠實的門衛。

  她懵了兩秒,又將目光轉回前方。眼前的小徑變得更為崎嶇,與她一起趕路的人影也變得更少。整個氛圍給人的感覺卻愈發淒冷陰森,兩旁的影林間,隱隱有奇怪的呼喚傳出。

  徐徒然好奇地四下張望,那條魚則是片刻不停。又往前游了一陣,又一簇光團出現在徐徒然面前——這簇光團更大、更明亮。光是看著就能感到溫暖。魚載著徐徒然上前,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指尖從光團上擦過。

  ……這是「燈」。

  盡管腦中沒有接收到任何提示,她還是自然而然地意識到了這點。

  這條魚帶著她,從「燭」的領域,一直跨越到了「燈」的領域。還幫她觸摸到了代表「燈」的光團。

  而它還在往前。徐徒然抬頭,看到不遠處又一扇鐵藝大門影影綽綽的浮現——如果她猜的沒錯,穿過那扇門,應該就是「炬」的領域……

  就在此時,那魚忽然劇烈地抖了一下。

  徐徒然:「……?」

  「喂?喂?你沒事吧你——誒誒!」

  話音未落,那魚忽然發狂般斜竄向上空,又搖頭擺尾地一陣撲騰。徐徒然原本就是乾坐在上面,手上沒有任何工具,它一搖晃,徐徒然幾乎是瞬間就從那光滑的魚背上滑落下來,重重往往下摔去——

  在身體落地的瞬間,徐徒然清晰地聽到了「喀啦」兩聲。

  下一秒,她就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個熟悉的人。

  「菲菲……」她下意識開口,說完了才感到不對。

  怎麼菲菲下面是楊不棄的臉??

  奇奇怪怪的……我這還是在做夢嗎?

  「……」楊不棄顯然有些無語,但這會兒時間緊急,他也沒空多說什麼,只不住用手蓋著徐徒然額頭,緊張道,「你再看看?認得我是誰嗎?你腦子還清楚嗎?你額頭好燙……」

  徐徒然:「……」

  她張口想要說話,腦子卻是一片暈暈乎乎,只顛三倒四道:「我剛剛,從上面摔下來……我腿斷了……」

  「腿?」楊不棄立刻摸了摸她的膝蓋,「沒事啊,你腿沒事……徐徒然?徐徒然?!」

  話未說完,就見徐徒然腦袋往旁邊一耷拉,又睡了過去。

  楊不棄:……!

  他緊張地拍拍徐徒然的臉,怎麼也沒法把人再度弄醒。房門被推開,蒲晗慘白著一張臉,出現在門口。

  「什麼情況?才到樓梯口就聽見你鬼吼鬼叫……」

  「她情況不太對。」楊不棄眼神微沉,「這域什麼時候結束?」

  「快了。再過二三十秒吧。」蒲晗道,右手舉起了那個銀色的封印盒,「畢竟正主已經被困住了。接下去,只要等殘留的影響散去就行。」

  「怎麼還要這麼久。」楊不棄閉眼,繼續試著喚醒徐徒然。

  他們成功封印鬼屋71號的本體,也才不久之前的事——就像之前計劃的一樣,在完成封印盒的充能準備後,將鬼屋71號吸引至時間片段中,關門打狗。

  因為徐徒然不在,吸引71號本體的事只能交由蒲晗來操作,還好作為一個輝級,還是一個精神相當脆弱的全知輝級,他對71號的吸引力實際比徐徒然更強,整套流程算是有驚無險。

  在71號本體被壓進封印盒的第一時間,地下室的時空片段便層層碎裂。然而整個域的崩塌,卻還需一定時間。楊不棄立刻動身,滿屋子地找起徐徒然,好不容易摸到書房,一進門就見她血刺呼啦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魂都差點飛出去。

  更重要的是,她明明已經吃了藥,自己還「治療」了這麼久……卻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

  楊不棄越發焦急,門口蒲晗見勢不對,也搖晃著進來看了眼,在看到徐徒然畫在地面與櫃子上的一套符文後,臉色微微一變。

  代表著「壓制」的符文上,有一顆乾癟的黃色眼珠。蒲晗盯著看了一會兒,意有所指道:「說起來,我剛才與那大魚正面剛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了……」

  楊不棄:?

  「它的力量不完全。似乎在和我們交手前,就已經被削弱了一部分——不過整個過程也不會那麼順利。」

  蒲晗說著,笑了下:「還挺奇怪的,是吧?」

  「……」楊不棄心中一跳,明知徒勞,卻還是挪動身體,一手撐在了徐徒然身後的櫃子上——正好擋住那枚轉換符文。

  「你……『看到』了什麼?」他略一遲疑,低聲道。

  「我現在很虛弱,什麼都看不到。」蒲晗幽幽道,「而且我『看到』什麼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能不能看到。」

  說完,他疲憊地靠牆坐下,閉眼似在休息。一旁楊不棄思索片刻,下定決心般伸手,將徐徒然從地上抱了起來,小心地放在了旁邊的乾淨沙發上,旋即割破了手,沾著血,在徐徒然畫過的符文上飛快塗抹起來。

  *

  就像蒲晗說的,沒過多久,整個域都開始崩毀——楊不棄將昏迷的徐徒然背在背上,拖著虛軟的蒲晗去了二樓,帶走了仍在昏睡中的徐家養兄,中途還順路將徐徒然放在屋內的幾個靈異物品全部打包藏好。好不容易,一路拖家帶口大包小包地出了大門,放眼一望,門外正是一片陽光清澈,明日高懸。

  回頭一看,正見門牌上的數字自動剝落,露出下方的真實編號——132號。

  ……後來楊不棄才知道,徐徒然住的這套房子,估計早在她入住之前,就已經被鬼屋71號給寄生了。

  它不知為何,悄然降臨在這套民居中,將自己的「域」與之重合,並逐漸控制了在房子裡活動的徐家哥哥。

  不過它的直接控制僅限於房屋之內,一旦離開房門,被控制者依然是自由的,只是關於房子的記憶會被扭曲與合理化。徐徒然距離被控制,實際只差一點,還好她及時察覺了這怪物的存在,又割斷了後頸處的線。

  徐徒然的養兄被送到了醫院裡。因為楊不棄提前替他處理過,所以沒出什麼大礙。事後有專人去醫院做了善後工作,在確認他沒受到污染後,便直接給他做了催眠,以免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對——專人。

  抓回鬼屋71號畢竟是大事,還動用了一個高級的封印盒。域在正式運轉後,也吸引來了周邊能力者的注意。他們出來時,外面還有一隊人正在緊張觀測。

  這事他們瞞不住,也沒法瞞。可無論如何,有些事是絕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蒲晗知道楊不棄不喜歡撒謊,便包攬了所有的解釋工作,只說是菲菲喜歡徐徒然,他便趁著假期帶菲菲去找她玩,中途還約了楊不棄——結果到那兒後,意外發現了鬼屋71號的蹤跡。徐徒然因為有「白雪公主」的素質,順利迷倒了71號,削弱了它的攻擊性,為他們爭取了行動時間。

  按照計劃,楊不棄在外引開鬼屋71號,他和徐徒然則趁機進入時間片段,給封印盒完成充能,最後引來71號,完成封印。

  因此,房間裡的符文都是楊不棄畫下的,且只畫了大量的防禦符文。橫豎慈濟院也不會真的去查血跡,能給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就行。

  當然,他還特意抹掉了所有關於召喚邪物的部分,只說那些邪物是自己出現的,他們順手撿來就用——畢竟召喚邪物這種事,說了肯定會很麻煩。徐徒然還在昏迷中就算了,他本人絕對免不了又是一頓思想道德教育。

  至於徐徒然的那支筆仙之筆,以及一干靈異物品。蒲晗則是提都沒提。楊不棄提前將它們轉移到了自己住處,又用自己道具覆蓋了相關氣息,因此也順利瞞了過去,躲過了事後的現場檢查。

  換做以往,楊不棄對這種極度不誠實的表現,絕對不會如此配合,就算要做,起碼也得思想鬥爭一陣子。然而這回,他卻是一點抗拒都沒有,蒲晗說什麼只管悶頭照做。事情解決完了就去病房看看徐徒然。

  所有收尾工作其實很快,加起來不到兩天。而令楊不棄憂心的是,在這幾十個小時裡,徐徒然一直沒有個真正清醒的時候。

  她被安置在了慈濟院內部的病房內。有時會發燒,但熱度很快就會退下去。偶爾會醒過來,說兩句胡話,很快又閉上眼。

  楊不棄仔細辨認過她說的話。她翻來覆去的,不是在說「腿好痛」,就是說「我要過去」。

  沒人看出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楊不棄心裡有猜測,卻不敢提,只能時不時過去,用自己的能力給她治療一下,希望能派上點用場。

  這天探望結束,他離開病房時,正好撞見蒲晗從走廊的另一頭過來。兩人對上目光,蒲晗不著痕跡地遞了個眼色,越過楊不棄往前走去。楊不棄略一遲疑,轉身跟上,一直跟到了走廊的深處。

  蒲晗四下張望,確定附近沒人也沒監控,方道:「還沒醒啊?」

  「嗯。」楊不棄抿唇,「你知道這到底什麼情況嗎?」

  「之前不確定。現在大概明白了。」蒲晗呼出口氣,懶洋洋地靠在牆上,「你其實心裡也有數吧?當時她那狀態,還有那些符文……」

  楊不棄:「……」

  他移開目光,沒有說話。

  他其實也只是有點猜測而已——雖然不太可能,但當時徐徒然人靠在轉換符文上,而符文陣中,又有鬼屋71號的部件。在他趕過去時,整個符文陣都在運轉中,那顆黃色眼珠都癟了……

  徐徒然畫的是一整套符文組。壓制、禁錮、防禦、吸收……最後的轉換符文,起到的正是能量轉換的作用。除了徐徒然「吸收」了那顆眼珠,楊不棄想不出別的解釋。

  也因為這點,他對徐徒然昏迷的真相保持了沉默。他很清楚,比起徐徒然的安危,上頭人的重點肯定會偏到「她吸收了鬼屋71號的能量」這點上。五年前那次事故的影響猶在,現在組織的風格更偏向保守,這種聳人聽聞的事,他們知道了不定會做出怎樣的應對。

  更何況,他在生命傾向上,實際已經有炬級。目前這個傾向上比他高的人都不在組織內。蒲晗在全知上更是封頂。既然他倆現在都還沒有發現,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他這段時間,不僅是在觀察徐徒然的狀態,也是在等蒲晗的答復。所幸,這回蒲晗總算沒再當謎語人了——

  「她這種事,其實我做過。」他對楊不棄道,「還記得我五年前瘋狂跳級的事嗎?和她用的差不多是一個辦法。」

  楊不棄:……

  雖然我一直希望你說話能夠直接點,但你這是不是有些直接過頭了?

  楊不棄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意思是,你也吸收了那些……某些,可憎物的……」

  「能量。」蒲晗接口,「對。不過我當時用的符文比她要精細很多,吸收和轉換的部分全是改良過的,中間還加了好幾個淨化的步驟……」

  難怪從沒找到關於這事的任何資料。楊不棄默默想到,這種升級方法,確實是在高層們的雷點上瘋狂蹦迪。

  他又想起來一件事:「那你之後還病了一年……」

  「副作用。」蒲晗道,「還好我們這回將71號弄走得很及時,徐徒然應該沒吸收到太多……不過不管怎樣,她這會兒多半很不好受就是了。」

  楊不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我聽到她說,腿疼。可她的腿實際沒有任何問題……」

  「她說的不是現實中的腿。」蒲晗好笑地看他一眼,想了想,轉而問道,「你還記得,你夢裡升級的那個地方,是什麼樣的嗎?」

  楊不棄一怔,沉默片刻,道:「一般來說,我是不該記得的。」

  「也就是說,你實際記得。」蒲晗聳肩,「巧了,其實我也是。」

  他轉身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劃了起來:「每一個傾向,都有一個獨立的『服務器』。每個服務器,都分為螢燭燈炬輝等若干區域……每個區域中,都有門隔開,也就是說,除了初始的『螢』外,其他區域,都有前後兩扇門。」

  「而每個區域內,又各自有一團光……進入新區域,找到這團光,並觸摸它。也就完成了通常意義上所說的『升級』。」

  「通常意義?」楊不棄蹙眉,「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個說法其實很片面。」蒲晗不客氣道,「你接觸過游戲裡的段位機制嗎?每個大段位裡,都還有若干小段位……這裡沒分那麼細,但實際也差不多。」

  「打個比方,我現在處在『燈』級的領域內,並接觸到了光團,升為了『燈』級。但這實際只是起點——我必須繼續往下走,找到那扇通往『炬』的門,並推開它。才算成為了完整的『燈』級。才有資格去探索接下去的等級。」

  「這也是為什麼,有的人,明明是同樣的等級,表現出的實力卻相差很大。」蒲晗最後總結道,「他們的差距,實際就差在從『光團』到『後門』這段路。越靠近門的越強。已經推開門的,比推不開門的強。」

  楊不棄默默消化著這段內容,似是明白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向蒲晗:「那你……」

  「我當時,彷彿氪了金一樣,從燈級的區域直接飛到了輝級區域。」蒲晗誠實道,「可就在我觸碰到象徵輝級的光團後,我摔了下來,摔成了一灘泥。」

  「啊?」楊不棄一愣。「什麼?」

  「你沒聽錯,就是一灘泥。而且是還保有意識的泥。」蒲晗聳肩,「你應該也見過我病著的樣子吧?實際上,那段時間,我只要一睡著,就會回到那條升級的路上……像灘爛肉一樣趴在路邊,痛得動都動不了。」

  「現在想想,這應該算是一種懲罰機制吧。對人投機取巧的懲罰。」

  「可我知道,我必須得動——我不能一直趴在那兒。一旦放棄我就真的完了。菲菲也完了。我必須找到那扇門,爬過去,推開它……」

  楊不棄眼神沉了下去,頓了兩秒,問道:「那你現在呢?完成了真正的升級沒有?」

  「坦白講,沒有。」蒲晗苦笑,「我爬啊爬,爬了快一年,總算是爬到了那扇門前。可我推不開那扇門,怎麼都推不開……」

  也因此,在那個關於升級的夢中空間裡。他依舊是一團爛糟血肉的淒慘狀態。

  好消息是,隨著他不斷靠近大門,他身體的痛楚在逐漸消去。甚至能很有經驗地蠕動,速度與扇貝不相上下。

  在他觸碰到那扇門的時候,他也徹底清醒了過來。雖然依舊是個病秧子,但好歹能跑能跳能罵人。

  「說起來,真的得謝謝你。」蒲晗最後道,「你那時候的治療,其實有效果……起碼讓我沒那麼痛了。」

  楊不棄沉吟著點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也謝謝你,願意和我說這些。」

  他能猜到,不管是蒲晗升級的真相,還是他在升級夢境中的遭遇,對蒲晗本人來說,都是相當糟糕的回憶。

  按照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願意對其他人說這些的——然而現在,他全告訴了自己。

  他知道自己是在擔心徐徒然的情況,所以才將這些事又搬出來……雖然老實說,聽他說完自己反而更擔心了,但不管怎樣,蒲晗肯定是好意……

  「你別想太多。我只是怕你沉不住氣,向上頭報告徐徒然的事。先給你透個底,好讓你心裡有數。」似是看出來他在想什麼,蒲晗淡漠聳肩,「如果我預估得沒錯,她這次醒來,得有燈級,還是燈級的頂格——你想想,這升級速度,什麼概念?」

  頂格燈級,從等級上已經打敗慈濟院大半的人了。

  楊不棄本人算是天賦異稟,生命傾向上升到燈實際也用了大半年。更別提預知。而徐徒然,從螢到燈,兩個禮拜都沒有。

  楊不棄:……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那妹子很特殊,非常特殊——這種特殊,如果是放在五年前,估計還有可放飛的空間。但現在這種氛圍,絕對不可能。她會被針對的。」

  蒲晗無所謂地繼續道:「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這人呢,就兩個準則。第一是不背叛人類,第二是不背叛菲菲。既然菲菲認為應該護住那妹子的秘密,這又與第一點不衝突,那我肯定是站菲菲這邊。」

  「楊不棄,那你呢?」

  他認真地看向楊不棄。後者默了片刻,移開目光。

  「你從一開始就試圖把我和徐徒然綁在一起。事到如今,我還能有別的回答嗎?」

  楊不棄說得不甘不願。蒲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卻輕輕笑起來。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不配合呢。還特意留了照片……」

  楊不棄:「……?」

  「就你頭上頂隻手的那張。」蒲晗輕飄飄道,「還好,看來用不上。」

  「……你無不無聊。」楊不棄沒好氣地瞟他一眼,轉身走了。

  此時已是午飯時間。楊不棄腳步不停,逆著人群,徑直拐回了徐徒然的房間。

  房間內,徐徒然依舊昏睡著。楊不棄坐在床邊,略一思索,試探著將手覆在她的膝蓋上方,掌心微微散出白光。

  腿疼……他默默想到,雖然不知道究竟有多疼,但這樣,應該會好一些吧?

  *

  同一時間。

  夢境之內。

  徐徒然兩隻胳膊橫著撐在地上,重重呼出口氣。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沿著這條路爬了多久了——她的腿在從魚背上摔下後就斷了,疼得人腦袋都快炸了。偏偏她無論如何,都沒法從這空間裡出去……

  無法退出。像被困進了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附近沒有任何可用的工具,斷腿也無法接上。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只有拖著傷腿往前移動了。

  徐徒然望著尚有十幾步遠的鐵藝大門,咬了咬牙,蒼白著臉繼續往前移動——說來也怪,不知從哪一刻開始,她腿上的疼痛消減了些許,這讓她稍微感覺輕快了些。

  她也不知自己是疼到麻木了還是怎樣,只趁著這股勁頭,加快速度往前爬。好不容易,終於硬生生地靠著兩隻手,爬到了那扇門前。

  徐徒然只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虛軟下去,卻還是本能地朝前伸出了手。有怪物從鐵門空隙間伸出爪子,被她一把打開。

  「——滾!」她難得來了脾氣,聲音中透出幾分嚴厲。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那聲低吼,似是野獸的咆哮。

  像是有無形的威壓罩下,那怪物居然真的縮回手去,彷彿是被嚇到。

  徐徒然也不管它,用盡最後力氣推開面前大門,推開的一瞬間,只覺眼前白光閃過——

  【恭喜您,獲得四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順利完成了一次傾向升級。】

  【當前素質:瘋兔子】

  【當前等級:混亂:燈/野獸:螢。】

  後面又連著跳出大片文字,一眼掃去,無非是關於相關技能升級後的描述——和之前看到的一樣,「撲朔迷離」升到燈級後,除了可以自動影響爟及爟以下的非人存在外,還增加了0.75秒的主動控制效果。而「不幸兔腿」在升到燈級後,則在控制之外,還增加了傷害效果。

  此外,她還看到了自己拿到的「天災墓園入門券」和「天災墓園3000步數」。後者很奇怪,說是可以天災/預知/長夜/野獸通用,搞得徐徒然還以為自己不知不覺間又多了倆傾向。

  然而仔細看過,並沒有。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步數券的可使用範圍,與她實際的能力傾向無關。這本身就是一張可以四傾向通用的步數券——至於為什麼偏偏是這四個傾向,徐徒然就不清楚了。

  還有更多的內容湧進腦海,然而她大腦一片嗡嗡的,實在無暇細看。她匆忙將這些統統揮開,猛地睜開雙眼——

  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

  徐徒然茫然眨了眨眼,想要坐起身來。正趴在床邊的人一下直起身子,睡眼惺忪:「怎麼了?」

  徐徒然:「……」

  她看了看坐在床邊的楊不棄,又看了看他的頭頂,呼出口氣。

  是個正常的楊不棄。看來自己是真正醒來了。

  腿上傳來溫暖的感覺。她目光移動,這才發現自己的腿上是沒蓋著被子的。楊不棄的手正懸在上方,散出白光。

  另一頭,楊不棄也終於緩了過來,剛想說些什麼,目光順著徐徒然的視線看過去,如夢初醒般收回了手。

  「……那什麼,隔著被子,效果會不太好。」他略顯緊張地解釋,「你一直說腿疼,我就想試試這樣有沒有用……」

  徐徒然:「有用。」

  「嗯?」楊不棄沒反應過來。

  「很有用。」徐徒然認真點頭,輕輕勾了下唇角,「謝謝你。」

  「……」楊不棄愣了一下,旋即如釋重負,「有用就好。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行?就是頭有點暈暈的,胸口悶,犯噁心,像是在暈車……」徐徒然仔細感受了一下,描述道。楊不棄點了點頭,忽然拿出手機,在上面飛快地敲下了幾行字。

  「你哥有發信息問你的事。你看我這樣回可以嗎?」

  他說著,將手機屏遞到徐徒然跟前,卻見上面是兩行字:【等等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吃多了我給你的藥。一個字都不要提符文的事,別人問就說不知道,記住了嗎?】

  徐徒然:「……?」

  她詫異地看了楊不棄一眼,略一沉吟,點了點頭。楊不棄收回手機刪掉內容。徐徒然經他這麼一說,反而想起一事:「那個,我哥他怎麼樣了?」

  「沒事了,已經回去上班了。我們給他催了眠,讓他以為是遇到了食物中毒。」楊不棄道,「不過你昏迷得有點久,他其實挺關心你,一直有在問你情況……」

  「啊?」徐徒然一怔,「我昏迷了多久?」

  楊不棄深深看了她一眼:「到現在,快四天了。」

  徐徒然:……

  居然這麼久嗎?

  徐徒然震驚了。

  楊不棄看她這樣,不知該不該告訴她,根據蒲晗的預測,她實際得昏一禮拜……

  「哦對了,再和你說個好消息。」楊不棄看出她的震驚,忙道,「你哥讓我告訴你,你的錄取結果有了……是A大。金融系。超好的那個。通知書還沒到,但網上結果已經出來了。」

  ——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

  徐徒然:「……」

  啊?

  金融啊……沒記錯的話,好像得學數學?

  那什麼,我要不還是回去繼續爬吧……她默默想著,忽然意識到不對。

  「等一下。」她奇怪地看向楊不棄,「你什麼時候和我哥關係那麼好了?」

  「……」

  楊不棄陷入了沉默。

  *

  要說關係好也算不上,只是徐家哥哥那邊得有人負責應付,又正好楊不棄和徐徒然關係比較好,就順理成章地由他頂上了。

  在徐徒然醒來後不久,果然有人來對她進行了問話。因為事先串過供,又有蒲晗罩著,很輕鬆就應付了過去,當天下午就搬回了自己家。

  她實際還是不太舒服,走路都覺得腦漿在晃。但她實在不想繼續住精神病院。星星公園的那間房子已經被收拾好了,她依舊選擇住那兒,不過這回,房子裡就她一人了。

  養兄已經飛去了外地。徐徒然又不願意請看護,楊不棄只能有事沒事過去看看。這天又過來,一邊幫著掃地,一邊問起之前給徐徒然的一本書。

  「哪本?高數還是線代?」徐徒然一邊在本子上塗塗畫畫,一邊道,「我現在腦子不好使你還給我看這些,居心何在。」

  「只是讓你提前熟悉一下……而且我問的不是這本。」楊不棄好笑道,「之前蒲晗托我給了你一本書,說今天可以拿回去了。」

  「哦,是這本講符文的對吧?」徐徒然這才反應過來,從枕頭下拿出一本《高深符文詳解》——這書一看就是自印的,封面極其粗糙。

  「我看了,但只看了裡面的畫。那些小字我一看就頭暈。」徐徒然無奈道——她現在頭暈是真的頭暈,動不動就乾嘔,腦震蕩似的。

  「哦,沒事。」楊不棄道,「他說了,這本不是給你看的,是給你的筆看的。」

  徐徒然:「……?」

  ???!

  她側頭看向自己的書桌,上面一排銀色包裝,還有一個銀色筆盒,那支筆仙之筆,正被放在裡面。

  自從徐徒然搬回星星公園後,楊不棄就將那些靈異物品都還了回來,包括那支筆仙之筆——說來也怪,不知是在域中時被抽取的能量太多,還是受到了某些更大的刺激,這支筆從回到徐徒然身邊後,就一直呈現出一種蔫蔫的狀態。哪怕問它問題,都只是給一個簡短的回答,半點活力都沒有。

  倒是這兩天,忽然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閒著沒事就往空中寫歌詞……徐徒然仔細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來,兩天前的晚上,她半夜夢醒,確實曾看見那鋼筆豎在翻開的書頁中央,沉默佇立,看似非常深沉。

  楊不棄笑了下,翻開書本,指著其中某一行,遞到徐徒然跟前。

  徐徒然凝神看了兩眼,不自覺地念出聲:「勾連封印……解封需以鮮血……且只能以一人鮮血,解封者必須遵循個人意願……」

  嗯?一人?

  徐徒然忙又看了下旁邊的配圖,是一組非常繁復的符文陣——和那鋼筆身上的一模一樣。

  「蒲晗說,你在域裡給它解開了一小部分?」楊不棄低聲道,「那它現在,算是被你套住了。」

  解封用的是徐徒然自己的血,換言之,之後的解封,也必須用徐徒然的血,而且必須得是她自願。

  徐徒然:「……」

  我說呢,那天一睜眼就看到那筆在往空中反覆寫「祝你平安」,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徐徒然本就有些操心筆仙之筆的事,這會兒算是真正放下心來。抬頭剛想說些什麼,又見楊不棄轉身拿過自己的包:「對了,還有個東西要給你。」

  徐徒然:「……」

  不要是學習筆記不要是學習筆記不要是學習筆記求求了——

  「喏。」楊不棄將一個天鵝絨小方盒遞過來,徐徒然如釋重負地閉了閉眼。

  還好還好。

  「這是……」她將盒子打開,只見裡面是一顆黑色的珠子。

  「是蒲晗從鬼屋71號的記憶裡提取的東西。」楊不棄坐在了她的床邊,「他在封印鬼屋71號時,順便掃了眼它的記憶,發現其中有一部分和你相關,就把這部分摘了出來……」

  「啊?」徐徒然一怔,「我?」

  「嗯。不過他說,他能從中看到的東西也很有限。你作為相關者,或許能看得更清楚些。」楊不棄道,「似乎是和它的『等待』有關。」

  「……嗯。」徐徒然垂下眼眸,略一思索,合上了蓋子,「我明白了。謝謝你。」

  「沒事。」楊不棄搖頭,講了一下這珠子該怎麼用,又拿起了自己的包,「哦,差點忘了,我這邊還有些東西……」

  徐徒然:「?」

  「我昨天回去,特意找了下我大學時的筆記本……我這邊有高數的題集,還有一些大英的講義……你這幾天不舒服,題就先別看了。等你好了我再慢慢和你說該從哪裡開始看……」

  徐徒然:……

  讓我回去爬吧。

  她面無表情地想到,這日子沒法過了。還是讓我回去爬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3:30 PM

第四十七章 作死值就像海綿裡的水

  等待。

  徐徒然一直記著這事兒。

  就在鬼屋71後顯形後不久,剛來到這屋裡的蒲晗曾無意識地對它進行了閱讀——當時他就提到了「等待」這個詞。

  聽他的意思,鬼屋71號一直潛伏在這屋子中,雖然控制了她養兄卻遲遲沒有下手害人,正是因為它在「等待」。

  至於它在等的到底是什麼,因為後續蒲晗神智恍惚,他們並沒有得到答案。而聽蒲晗的意思,這似乎也不是他能直接「閱讀」到的東西。

  而現在,這事的答案,多半就藏在這枚珠子裡。

  楊不棄打掃完衛生便徑自離開,徐徒然本想一等他離開就立刻去看珠子裡的內容,卻又想起自己現在狀態不好,腦子轉不太動。這珠子又是一次性用品,萬一錯失了什麼關鍵信息,後悔都來不及。

  遂只能硬生生壓下好奇,直到兩天後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方再次將那珠子拿了出來,倒了杯水,將它扔了進去。

  黑色的珠子像是泡騰片,一進水就冒著泡咕嘟嘟地往下沉。徐徒然等它完全溶解,仰頭一飲而盡。

  口感倒是沒什麼特別,有點像沖淡了的酸梅汁。令徐徒然驚訝的是她喝完後的狀態——她眼前一時恍惚,光影搖晃,身體似是飄了起來,最終固定在了某個高度,關於四肢的感知在逐漸消失,直至最後,她彷彿就剩下了一個腦袋……

  或者說,一隻眼睛。

  徐徒然好奇地轉動著目光,花了好一番工夫,終於搞清了自己的狀態——她變成了一隻眼睛,一隻黃色的大眼珠子,正嵌在層層的黑線之中,冷漠地向外張望。

  有黑線遮擋視線,她能見的視野有限。只能依稀辨認出,外面的場景很陌生,像是一間破舊的舊屋。鬼屋71號正棲息在這間舊屋的屋頂上,它的斜下方坐著一個人影,看上去高高瘦瘦。

  因為角度問題,徐徒然只能看見那男人的側面。對方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露出的下巴非常蒼白。身上穿一件薑黃色的襯衫,牛仔褲已經很破了。

  「你太急了。」徐徒然聽到他在說話,似乎是在和鬼屋71號交談,「我不是說了嗎,你只要等在星星公園就行。怎麼這麼沉不住氣?現在來找我,我也沒東西給你吃。」

  鬼屋71號沒出聲,只有節奏地鼓動了幾下胸腹。或許是因為此時她代入的正是它的視角,徐徒然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它的意思。

  【無趣……等待很無趣……】

  【我看到你說的那個人了。她看上去一點都不好吃。】

  【而且她已經是別人的信徒了……我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是我不能動的食物……】

  【不能吃。不好吃。你騙我。生氣。你騙我。】

  「……其他人的信徒?」那男子聞言,卻似是愣了一下,旋即低笑起來,「有意思。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人也盯上『她』了?」

  鬼屋71號沒有理會他的自言自語。它胸腹繼續鼓動著,翻來覆去地,只重復著一個意思。

  【生氣。氣死了。好氣。好氣啊。】

  徐徒然:……

  之前交手的時候沒發現。這條大魚……原來這麼憨的嗎?

  那個坐著的男人似乎也是相同想法。徐徒然聽見他又笑了一聲:「別氣了。沒什麼值得生氣的。」

  「你看到的那個,並不是我讓你等待的『食物』。我說的那人,她還沒有來。你且再等一陣,等你看到真正的『她』了,你就會知道,我根本就沒有騙你。」

  他的話語不緊不慢,似是帶著某種奇特的力量。原本氣到要變河豚的71號,聞言居然真的逐漸平靜下來,怒氣逐漸消散於無形。

  「不過我得再次向你提個醒。這次再回到星星公園,就不要再隨便離開了。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的。大魚,你得學著有點耐心,懂嗎?」

  【耐心。耐心。麻煩。餓。】

  徐徒然聽到71號如此「回應」道。

  「相信我,等你真正吃到『她』了,就不會餓了。她和別人不一樣……」

  男人說著,忽然壓了下帽簷:「但你得小心些。哪怕看到『她』了,也不要急著出手。要學會蟄伏——在有絕對的把握前,不要讓她注意到你。」

  「那個傢伙啊,是塊會咬人的蛋糕。看著很好吃。但只要一個不小心,你就會成為被反咬的那個。」

  男人漫不經心地說著,站起身來,低頭拍了拍沾灰的牛仔褲。徐徒然看他似乎準備離開,心中不由一緊,忙調整起角度,試圖看清他的正臉。試了幾次沒有成功,那男人卻似意識到了什麼,突然轉身,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兩邊目光對上,徐徒然只覺一陣劇痛襲上雙眼,下一秒,她又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推了一下,整個人猛地向後摔去!

  「喀啦」一聲脆響,換回了徐徒然的神智。

  她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坐倒在了地板上,手中的玻璃杯摔落在地,已變成了一地碎片。

  眼前有些花,所有東西都帶著重影。腦海中則還殘留著作死值的提示音,徐徒然調出界面來看了下,發現剛莫名又漲了兩百。心裡正犯嘀咕,手機又響了起來。

  徐徒然晃了晃腦袋,拿起手機,只能看到是一條來自蒲晗的短信,上面的小字卻怎麼都看不清楚。屏幕上的內容都疊在了一起,邊緣模糊。

  徐徒然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意識還不清醒,又過一會兒,才發覺可能是眼睛出了問題。她摸著牆壁走到衛生間,懟到鏡子跟前,這才發現自己的雙眼都是刺紅一片,充血得像是兩顆紅珠子,彷彿下一秒就要滴下血淚的那種。

  徐徒然:「……」

  淦。

  她現在知道,那兩百的作死值是怎麼來的了。

  *

  「……所以說,你昨天在閱讀記憶的時候,和那人對上了目光。然後你的眼睛就出毛病了?」

  第二天,慈濟院內部食堂二樓包廂內。

  蒲晗一邊消化著自己得到的信息,一邊觀察著徐徒然的眼睛。

  「現在怎麼樣了?還好嗎?」

  「嗯。我吃了點楊不棄給我的藥。只剩一點紅血絲了。」徐徒然道,旋即「嘖」了一聲:「我比較在意的是,那個傢伙,是怎麼傷到我的?」

  那感覺,就像是在看《午夜凶鈴》時,貞子真的從電視裡爬出來撓人似的。全息電影忽然變成互動影像。徐徒然倒是不怕,就是覺得納悶。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等級比你高太多。」蒲晗若有所思,「當你注視他時,他也看到了你。並且有意識地拒絕了你的訪問……」

  徐徒然:「……」

  拒絕訪問就拒絕訪問,他打我眼睛做什麼?

  菲菲不太高興地拍了蒲晗一下,蒲晗嘆了口氣,看了過來:「抱歉啊。這事是我疏忽。」

  徐徒然連忙擺手:「沒事沒事,反正我不虧。」好歹賺了兩百點作死值呢。

  而且這次獲得的情報,明顯很有價值……徐徒然默默思索著,目光沉了下來。

  從看到的那個畫面來看,很顯然,是那個穿著薑黃襯衫的男人,指使鬼屋71號躲在星星公園,進行埋伏的。而令徐徒然在意的,是他和鬼屋71號所說的話——

  【我看到你說的那個人了……她已經成了別人的信徒。】

  【你看到的那個,並不是我讓你等待的『食物』。我說的那人,她還沒有來。】

  雖然從語音上,很難分辨「他」和「她」。但當時徐徒然是以鬼屋71號的視角去觀看這段交談的,她能感受到鬼屋71號的心理活動,因此也清楚,他們所說的「她」——是一個女性。

  鬼屋71號曾在星星公園待過一陣,見到了「她」,覺得上當受騙,所以離開,後又被那個男人哄回。

  也就是說,它一開始看見,大概率是自己魂穿的這個原身——這段交談應該是發生在原身死亡之前。當時原身已經被人以「顧晨風」的名義哄騙,甚至想要「獻上心臟」。從時間和表現來看,正符合「她已經成了別人的信徒」這個描述。

  若真是如此,那麼那個男人口中的「真正的她」,只可能指向一個人。

  那就是自己。

  換言之,有人已經預見了她的到來,並且提前做好了佈置。

  問題是,那人又是怎麼知道的?他為什麼要對付她?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自己的「穿越」,真的只是個意外嗎?

  重重疑問在徐徒然腦海中打著轉。但無論如何,往好的方面想,現在起碼有三點可以確認了:

  第一,有人盯上自己了。而且他想要自己死。

  第二,這個人,並不是害死原身的那個東西。

  第三,害死原身的那個,確實不是「人」,而且咖位很可能不低。

  畢竟鬼屋71號都已經是「輝」了。會讓它覺得「不能搶食」的存在,肯定是輝及輝以上……

  徐徒然默默嘆出口氣,正好聽到蒲晗開口:「對了,那麼那個指使71號的人,你有看到他樣子嗎?」

  徐徒然搖了搖頭:「沒有,我剛和他對上視線,眼睛就不行了。但是……」

  蒲晗:「嗯?」

  「我看到了他的衣服。」徐徒然認真道,「他衣服的正面,印著一個火炬圖案。」

  「就是你們名片上的那種圖案。」

  「文化衫咯?」蒲晗眼中露出思索,「印著火炬圖案的文化衫……據我所知,只有一個地方有賣……」

  「就是我買靈異物件的那家淘寶店。」徐徒然道,「可我昨天看過了。他們店裡沒有薑黃色的襯衫。我去問了客服,她說這種顏色是不賣給顧客的……」

  「他們當然不賣。這種顏色是專門供給他們內部員工的。」蒲晗呼出口氣,「和姜老頭的店有關,又是高等級……能和鬼屋71號平起平坐,起碼也得是輝級……」

  「還有。當時那人三言兩語,就安撫了鬼屋71號的憤怒情緒。」徐徒然補充道,「我說不出來那是種什麼感覺,但他的話讓我覺得很舒服……」

  「這種能力,是不是一般屬於『長夜』或者『永晝』啊?」

  「這兩種能力傾向確實都可以影響情緒……」蒲晗沉吟,「不過因為我沒有親自體驗過,所以我無法確定你說的是否就是這兩種能力傾向。」

  其他傾向,比如「混亂」,配合較為特殊的個人能力,同樣可以起到安撫情緒的作用。

  「我們院有個妹子,我不知道你見過沒有,姓朱。能力傾向是『混亂』和『野獸』,但技能卻是『蠱惑』。看著就很容易被誤解成長夜或永晝。」

  徐徒然:「這樣……」

  她抿唇想了想,又道:「誒,那你能閱讀一下淘寶店的事。比如調出他們的員工表格什麼的……」

  「很難。」蒲晗直言不諱,「姜老頭的店鋪,是一個獨立運行的組織。而且不同於慈濟院和仁心院,他們行事沒那麼保守講究,內部人員構成也魚龍混雜。最重要的是,他們組織的高階能力者實際很多……」

  說得更實在點。這家淘寶店,是目前高階能力者最多的組織——這個「高階」,特指炬級以及輝級。

  「他們很怕其他組織去挖牆腳,所以這方面的保密工作做得特別好。別說外人了,就連內部的員工都不一定知曉具體的人員構成。而且他們還有意防我,連淘寶店和倉庫的地址都是用符文加密的。我曾經試著看過,根本看不到。」

  蒲晗嘆氣。徐徒然想了想,不確定道:「說起來,我是他們店裡的VIP。如果我去詢問……」

  「什麼VIP。哄你花錢的時候你才是VIP。一旦亂來,你就是刁民。」蒲晗搖頭,「這事確實得再想想……對了,托你帶的東西,你帶了嗎?」

  徐徒然點頭,將一個銀色小方盒放在了桌上。

  盒子裡,正是那支筆仙之筆——昨天蒲晗發來消息,實際就是想問她借這支筆。沒想正好撞上徐徒然眼睛被辣,她就琢磨著,找他一起來聊一下。

  「說起來,你要這筆幹嘛啊?」徐徒然好奇道。

  蒲晗:「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徐徒然:「?」

  「是菲菲要我借的。具體借了幹嘛她沒說……放心,我最多三天,肯定還你。」蒲晗說著,打開盒子看了眼,「咦」了一聲。

  「這筆怎麼看著蔫蔫的?」

  「是嗎?」徐徒然無所謂地瞟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可能昨天寫懵了吧?」

  蒲晗:「……啥?」

  「就我昨天,看完那段回憶之後,想起了一些私人的事情。就想問問它。」徐徒然聳肩,「可是這個傢伙呢,它不是很願意配合……我就採取了一些『小手段』。」

  她沒有直說所謂的「小手段」是什麼,只平靜地又往盒子裡看了一眼。

  躺在方盒內的鋼筆身上立刻竄起一層絨毛,不住抖動。頓了幾秒後,蒲晗眼睜睜地看著它自己立起來,用筆頭戳了下自己扶著盒蓋的手——蒲晗本能地縮手,盒蓋立刻蓋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盒蓋落下之前,那鋼筆就自己先躺下了。躺得那叫四平八穩,蒲晗甚至從它身上看出了幾分迫切想要入土為安的衝動……

  「嗯……」他默了一下,「如果你這筆急著用的話,那要不我過段時間再借……」

  「沒事,你先拿著用吧。」徐徒然笑了一下,「我和它之間,有的是時間。」

  「……」

  這回蒲晗確認自己沒看錯了。

  在徐徒然話語落下的瞬間,那裝著筆仙之筆的小方盒,確實抖了一下。

  *

  其實蒲晗還挺好奇,徐徒然所說的「私人事情」是什麼的——說句實話,雖然徐徒然的等級比他低,但她的身上,仍有不少他無法讀到的事情。

  不過徐徒然沒有主動提,他也就沒問。道過謝後就將銀色方盒認真收了起來,起身正準備離開,忽又想起什麼,回頭道:

  「我想了想,關於淘寶店的事,可以等楊不棄回來了,讓他去打聽下。」

  徐徒然:「他?」

  「嗯,他奶媽嘛。」蒲晗振振有詞,「而且是少有的全能奶媽,圈子裡不少人都欠他人情。就算不欠,也不敢太過得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楊不棄這配置有些類似於武俠小說中的「神醫」——屬於被動人脈廣的那種。如果讓他去打聽,說不定會有什麼消息。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話頭一轉:「話說回來,他這回是去哪兒啦?」

  她今天本來也想叫上楊不棄的。誰想卻聯繫不上,問了蒲晗才知道,他昨晚被一個電話叫走,連夜趕去外地了。

  「C城。仁心院在那邊圍剿一個大傢伙,結果吃了大虧。把他叫過去當急救了。」蒲晗道,「我還以為他會先和你說一下呢。不過我現在也聯繫不上他,估計真的不方便吧。」

  徐徒然:……?

  蒲晗這話說得太過理所當然,以至於她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直到蒲晗離開了她才覺出不對。

  ——為什麼楊不棄緊急出任務還要和她提前說一下啊?坦白講,這似乎沒什麼必要吧?

  ……

  徐徒然如此想著,在下午收到來自楊不棄的信息時,心頭卻還是不自覺地鬆了一下

  那消息是五點多發過來的。楊不棄解釋是他走得太急了,手機沒充電,到那兒後又一直忙裡忙外地撈人,這才沒顧上發信息。

  這會兒終於消停下來,就趕緊來和徐徒然說一聲。

  【仁心院這邊在制定新的計劃。過兩天估計得和他們一起進[域]。可能會失聯一陣子。你有任何事就找蒲晗。】

  【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內容倒是很簡單。徐徒然望著這簡短的幾行字,無意識地勾了下唇角,當即便開始敲打鍵盤。

  還沒寫完回復內容,第二條信息又過來了。

  【有空可以看看我給你的筆記。你數學基礎真的很差,得抓緊。有想不通的題,先做個編號,我回來慢慢和你說……】

  徐徒然:「……」

  徐徒然立刻笑不出來了。

  她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默默抿唇,無比堅決地刪掉了回復裡的幾個俏皮顏文字——帶心和小花花的那種。

  ……

  楊不棄這次外出的時間實際還挺久。不覺一個禮拜都過去了,徐徒然慈濟院的培訓課都上完了,正式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都拿到了,他都還沒有回來。

  在這段時間裡,徐徒然甚至還學著使用慈濟院的公眾號,搶了幾個組隊任務——任務都不難。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簡單。上午去中午回的那種。

  其中兩個是真正的靈異事件,有可憎物作祟,不過那可憎物都挺弱,目測不超過燈級,還沒她買的靈異物件能打;另一個,乾脆就是有人裝神弄鬼,整個兒一「走近科學」。

  雖然任務都很簡單,但徐徒然堅信,作死的機會就像海綿裡的水,只要願擠,總還是有的。於是可勁兒蹦跶,愣是從這三起任務裡撈到了總共一百二十多的作死值,將總額順利刷過了八千六百點,又解鎖了一個天災傾向的特技。

  ——【冰十八】

  和之前的「七號冰」一樣,徐徒然一眼看去根本沒看懂這個特技名稱的意思,查了下才知道,「冰十八」,實際也是冰的一種。因為編號為十八,所以才這麼叫。

  這種冰看著似乎挺奇葩。徐徒然看了半天科普,愣是沒看明白,只大概搞清了幾點——首先,這個冰是黑色的。其次,這個冰是半固半液的。最後,這個冰表面溫度很高。

  這倒是對應了技能描述:【您可以選擇消耗一到二十點作死值,獲得一次召喚機會。進行召喚後,您將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獲得相應體積的可流動高溫黑色冰塊,並可任意控制其形狀與移動。冰塊的體積與持續時間,取決於您選擇消耗的作死值。】

  ……換言之,這是個抽卡技能,看臉。

  雖然看著挺厲害,但徐徒然對自己的運氣向來不太自信。在解鎖這個特技後,她也確實私下消耗過一些作死值,試著「抽」了下,結果每次都是空放。索性就先不試了。

  值得高興的是,在這段時間裡,她在「天災傾向」上的升級,也終於有了進展——就在某個毫無準備的夜晚,她迷迷糊糊地入夢,徑自來到對應的服務器門口,下意識地消耗掉手裡的「天災墓園入門券」,推門而入。

  說來也怪。她當時進入那片「登入空間」時,同樣也是左右各有一扇門。她本能地知道,其中一扇,就是通往「天災墓園」,另一扇緊閉的大門,對她而言卻非常陌生。

  她一開始還以為,那扇門對應的會是自己掌握的另一個傾向,「秩序」。然而在路過那扇門時,卻只聽見裡面傳來接連不斷的殺伐之聲與淒厲哀嚎。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很有「秩序」的樣子。

  橫豎那扇門自己也進不去,徐徒然也就沒管。她推門進入「天災墓園」,裡面的場景倒沒它的名稱那麼蕭索——裡面確實是墓碑林立。但看上去卻很幽靜,遠不像混亂之徑那麼陰森,也沒那麼有壓迫感。

  ……徐徒然甚至覺得,這地方莫名給人一種熟悉而又放鬆的感覺。

  而且非常奇怪。在混亂之徑裡,自己光是進個大門就能拿到幾百作死值,在這個地方,她胡亂走了一陣,卻一點作死值都沒收到。

  這地方看著就像現實中的墓園,墓碑排列得整整齊齊,道路橫平豎直。每條小道上,都有透明的人影在排隊行走。徐徒然好奇往前走了幾步,看清了其中一塊墓碑上的內容——

  上面沒有寫字,只畫了一團火焰的圖案。

  徐徒然初來乍到,啥都不懂。看到有其他人影在觸摸墓碑,也跟著學了下——她剛將手放到那火焰的圖案上,圖案立刻開始扭曲,轉而化為了一行文字。

  【前八】

  ……

  ?

  徐徒然垂眸想了想,順著當前所在的小徑,往前數了八塊墓碑。找到了一塊上面畫著雷電圖案的。

  她旁邊一塊墓碑上,也是相同的圖案。另一個人影停在那兒,朝著那碑伸出手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和那人影的手,各自落在了自己選好的墓碑上。隱隱地似乎聽見「轟隆」一聲響,徐徒然詫異轉頭,發現自己旁邊的人影散發出一股焦味,跟著逐漸變淡、消失。

  那人影所摸的墓碑上,圖案從「雷電」變成了一個血紅的「叉」。另一頭,徐徒然自己摸的那塊墓碑上,卻呈現出新的指示——【前三】【上二】。

  ……原來如此。

  徐徒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在這裡前行,必須根據墓碑的指示。找到了正確的墓碑,就能繼續往前走。找錯了,就會遭受對應懲罰,並被直接彈出「服務器」。

  貌似還挺有意思。

  徐徒然默默想著,卻沒打算繼續按部就班往下走——她琢磨了一下,還是從意識裡調出了那獎勵的3000步數。

  這個步數是可以分批使用的。徐徒然卻沒那耐心,選擇了一次性消耗。下一秒,就見她整個人像是開了倍速似地,唰地一下往前掠去——兩邊的場景不住往後倒退,她沒再看清任何一塊墓碑上的字,雙腳卻彷彿有自己的想法,異常靈活地帶著她在墓碑間穿來穿去。

  徐徒然不知道自己被雙腳帶著穿行了多久,只注意到自己在這過程中摸到了一團光,又穿過了一扇門。眼看著就要觸摸到另一團光,她的雙腳忽然停了下來。

  緊接著,她就醒了。

  安安穩穩的,沒有什麼磕碰,也沒有任何作死值增長提示,就那樣醒了。

  睜開雙眼的一瞬間,她聽到腦海中響起聲音:

  ——【恭喜您,順利完成了一次傾向升級】

  ——【當前素質:白雪女王】

  ——【當前等級:天災:燭/秩序:螢。】

  ……

  好傢伙。

  徐徒然悟了。

  她這哪是用了步數啊。這分明是開了個直升大禮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4:36 PM

第四十八章 很久很久以前,巨龍忽然出現

  隨著素質「白雪女王」的升級,其對應的特技「七號冰」與「冰十八」,也一併升到了燭級。

  「七號冰」的結晶速度與晶體硬度都得到了提高,徐徒然對於結晶的把控力度進一步加強。

  打個比方。假如她有一玻璃杯的水,以前的徐徒然只能在其中凍出冰層,至於冰層的厚薄,這個取決於她的精神狀態,甚至還有些看臉;而現在的徐徒然……

  她起碼可以確定自己凍出的冰層到底有多厚。如果狀態好的話,她甚至可以一次性將整杯水都凍上。

  ……就是有點費玻璃杯。畢竟冰的體積還是和水不太一樣,全凍上後體積膨脹,有點容易炸杯。因此徐徒然只是簡單試了兩次,確認了下手感後就作罷了。

  至於「冰十八」,依舊為消耗點數概率觸發的模式,只是技能觸發率從50%提升到了65%。徐徒然覺著這個概率看著夠高了,遂試著連氪了二十點作死值。二十連過後卻一無所獲,遂默默放棄,打算回頭挑個黃道吉日再說。

  ……也就她沒法對作死值系統的面板進行調整,不然這個特技已經滾出她的技能欄了。

  值得一提的是,「七號冰」使用後會觸發「非正常理智」的概率並沒改變,依舊是10%。考慮到自己略顯糟糕的手氣,徐徒然似乎突然明白,為什麼之前自己七號冰用了那麼久依舊活蹦亂跳,直到後期為了作死連用,才成功觸發了「非正常理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這種手氣也算有利有弊了。

  至此,她已經有兩個能力傾向完成了升級。「混亂」為燈,「天災」為燭。「野獸」與「秩序」都依舊停留在「螢」的階段,且沒有獲得對應特技。

  而對外,她所稱的能力傾向,則為「天災」、「野獸」和「永晝」——因為「野獸」不受重視,「永晝」又純為謊言,因此這段時間以來,她主要的培訓方向,只有「天災」。

  照理來說,組織裡面一般是很支持天災傾向的能力者進行升級的。不過徐徒然心裡也清楚,自己也升級速度快到有點變態了,直接說出去未必是好事,於是悄悄瞞了下來。

  只在隔天進行最後一次培訓時,故作無意地提到幾句自己好像在夢中進入了「服務器」,姑且算是為日後的炸裂做一個鋪墊,讓培訓老師有點心理準備。

  徐徒然這人吧,不犯病……不是,不搞事時,其實挺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起碼從外表上看,安靜淡漠有禮貌,為人大方不計較,也沒什麼脾氣,是招長輩喜歡的性子。

  帶她那個的培訓老師正好年紀也有點大,就挺照顧徐徒然的。再加上她幾次任務表現都不錯,雖然有點「毛手毛腳」。慌亂中容易亂跑,而且「膽子小」,容易「被嚇到」,但整體來看,不拖後腿,作為新人來說算是合格了。

  總之那個培訓老師對徐徒然還挺有好感的,聽她說已經摸到了升級的門檻,好一通鼓勵,還主動教她如何通過多做任務,去換能夠幫助升級的藥。

  「哦對,你有考慮過找搭子嗎?或是找一個老師?」末了,培訓老師話頭忽然一轉,「你現在等級低,一個人的話,其實能拿到的任務機會不多……當然,你是兼職,還要讀書,這種任務本來也該少參與。但如果想換藥的話,還是得爭取……」

  徐徒然當然不需要換藥。她有自己的升級路子。不過能夠多點任務機會,對她來說總是好的。

  「請問這事能詳細說說嗎?」她好奇道,「搭子和老師?」

  「搭子就是一同出任務的夥伴,固定隊友。你們賬號綁定下,組任務時能一起。老師嘛,就是找個老員工先跟著,平時托他帶帶你。類似一般公司的老帶新。」

  培訓老師解釋道:「畢竟我們的任務性質特殊,基本都是團體性質。有幾個固定搭檔,彼此培養點默契,有時能事半功倍。」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不知為何,第一反應就是楊不棄。

  不過那傢伙,動不動就被緊急叫出去,應該沒什麼時間帶新人吧?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楊不棄能參與的,一般都是大事件。這種任務,能榨到的作死值總歸比一般的多……

  徐徒然默默想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作死值的描述,已經從「撈」升級成了「榨」。

  沒辦法,之前那三個任務油水太少了。好不容易才擠出一百多點,她盡力了。

  不管怎樣,楊不棄暫時聯繫不上,徐徒然也沒多想這事。她告別培訓老師,一個人在樓裡溜達,無意識走到了楊不棄辦公室所在的那層,忽聽見一陣敲門聲。

  她好奇過去看了眼,看到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孩,正站在楊不棄的辦公室輕輕拍門。

  徐徒然安靜觀察了幾秒,好心開口:「他不在。」

  女孩「誒」了一聲,轉頭看她一眼,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臉:「這樣啊。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去外地了。」徐徒然道,「你找他有急事?」

  「也不算急事。」女孩更尷尬了,「茶水間的咖啡機壞了,我想問問能不能蹭一下楊隊的……」

  楊不棄先前去徐徒然家照顧她時,曾用過一次她家的咖啡機,十分驚豔。回來後就往自己辦公室也放了個同款。這台咖啡機價格相當不便宜,質量也確實不錯,一時引起豔羨,楊不棄索性就直接在大群裡說了,需要用的直接過來借就是。

  只可惜這妹子來得不巧,正好撞上他出差。

  徐徒然「哦」了一聲,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就聽身後噠噠腳步聲響,那紅衣妹子又跟了上來。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朱。朱棠。」那女孩道,「那個,你是叫徐徒然吧?我之前留意過你。」

  徐徒然深深看她一眼,嗯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打了聲招呼。

  女孩,姓朱——她想起之前蒲晗和她說的,那個同樣是「混亂」加「野獸」的妹子。

  而且不止她留意過徐徒然,徐徒然實際也留意過她——慈濟院內部食堂的小甜品和奶茶都很不錯,徐徒然有時培訓課結束了,會過去買一些。有幾次撞上飯點,正好看到這女孩和朋友在食堂吃飯。

  每一次,她們的目光都會在自己身上停留好久。憑借出色的聽力,徐徒然還總能聽見她們的一些竊竊私語。

  「就是她……最近和楊不棄走很近……」

  「……也是個公主……楊不棄……很有競爭力……」

  「得想個辦法……先下手,搶過來……」

  徐徒然:「……」

  不知為啥,總覺得似乎捲進了什麼麻煩。她再次瞟了眼旁邊的女孩,剛準備開口說拜拜,朱棠已經搶先道:「今天食堂裡有藍莓華夫餅和金橘檸檬茶,你要去看看嗎?」

  徐徒然腳步一頓,懷疑地看了過去。朱棠笑容僵了一下:「那些是餐廳的明星菜品,我猜你可能會喜歡而已。」

  徐徒然:「……」

  她想了想,主動往樓道裡面走了走,又朝朱棠招了招手。朱棠左右望了望,不明所以地走了過去:「怎麼?」

  「沒怎麼。想先跟你聊一聊。」徐徒然直接道,緩緩抱起胳膊。

  「我這人呢,不太喜歡把事情拖到吃飯的時候。而且你也說了,藍莓華夫餅很容易賣光。所以,我們倆還是速戰速決,好吧?」

  她沖著朱棠笑了一下,不帶任何惡意:「你和你的兩個小夥伴,盯著我起碼有三天了。不光是在食堂,之前培訓課結束也有見到你們在外面晃悠……」

  「請告訴我,你們到底想幹嘛,行嗎?」

  朱棠:「……」

  徐徒然耐心很好地偏頭:「怎麼,是不方便說嗎?」

  「……倒也不是。」朱棠搔了搔頭髮,默了一下,竟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本來是有準備計劃的,循序漸進的那種。但你突然來這一下,反客為主了……給我整不會了有點……」

  徐徒然:「?」

  「就……稍微有點難以啟齒……」朱棠閉眼斟酌了片刻,呼出口氣,「算了,我還是直接問吧。」

  「你和楊不棄,現在的關係算是固定下來了嗎?」

  徐徒然:「……」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朱棠,剛要開口,對方又急急補充一句:「別誤會,我說的是老帶新。」

  「我知道你說的是老帶新啊。」徐徒然更加莫名其妙了,「沒有。怎麼了?」

  朱棠:「也沒有什麼約定是嗎?」

  徐徒然蹙眉看她:「沒有。」

  「那就好。」朱棠如釋重負,「行,那我直接說了——那個,你不是白雪公主嘛?」

  徐徒然:「……?」

  「而我們這邊——就你之前看到的那兩個小夥伴。她們的素質分別是長髮公主和仙女教母。各有一個傾向為燭級。」

  徐徒然:「……??」

  「我們其實想組一個主題固定隊。隊名都想好了,就叫『童話鎮』。」朱棠一本正經,「就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

  徐徒然:「……???」

  「等等,我捋捋。」她抬起一手,閉了閉眼,「所以你們……是想拉我當同夥?」

  「是當同伴。」朱棠認真糾正,「我們是正派,不能用這種奇怪的詞——不過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徐徒然簡直要被逗樂了:「就因為我有個素質是『白雪公主』?」

  「也不全是啦。」朱棠笑了下,「我其實在你加入慈濟院之前就見過你了。」

  「?」

  「郊區民宿那起事件,我有跟進。」朱棠認真道,「你同伴把你從民宿裡面抬出來的時候,我還見過你呢。只不過你那時候昏著。」

  事實上,後來楊不棄用道具在民宿中回溯「域」中的情況,當時就對徐徒然印象很深。後來發現她也來慈濟院做培訓,素質又正好是非常童話的「白雪公主」,當即就起了無論如何要把人拉過來一起出道的心思。

  「……」徐徒然神情復雜地看著她,一時竟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那你一上來先問楊不棄幹什麼?」

  「我看你倆以前進出總在一起,怕你倆已經綁上了嘛。」朱棠無奈,「楊不棄等級和職位都比我們高。明著和他搶人也是需要勇氣的。」

  徐徒然:……活這麼大第一次知道自己這麼搶手。

  她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沉吟出聲:「也就是說,你們組現在是三人,拉我就是四個……」

  「也有可能是五個。」朱棠立刻道,「院裡還有一個新人,素質是小美人魚。我們也正在接觸中。」

  ……你們這到底是組隊呢,還是在搞主題公園啊?

  徐徒然頗有些微妙地看了過去,一時打不定主意該怎麼回復。朱棠看她沉默,主動道:「當然,你也不用立刻答應。我有準備PPT的,你留個聯繫方式,回頭我發你。你可以再考慮下。」

  語畢,頓了頓又道:「而且,反正是找隊友,又不是找爹。到時候磨合一下,覺得不合適可以再散了嘛。」

  「我知道你和楊不棄關係比較好。但他現在又不在,這段時間,你完全可以先和別的方面接觸看看……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嘛。你可以多在幾棵樹上掛繩子啊。」

  朱棠循循善誘。徐徒然微微挑眉,好奇道:「在此之前,我比較好奇。你的素質是什麼?」

  朱棠還在構思措辭,聞言一怔:「誒?」

  「你的素質啊。」徐徒然道,「你們不是童話鎮嗎?你又是哪個童話人物?」

  朱棠眨了眨眼,神情變得放鬆下來:「你猜呢?」

  徐徒然掃了眼她身上的紅色衣裙,不太確定道:「小紅帽?」

  「不是哦。」朱棠捋起袖子,給她在看自己的手腕,只見上面正覆蓋著一層細密的鱗片。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是惡龍!」

  ……?

  「西方的那種,火龍。雖然我不會噴火……不過我能長鱗。」朱棠眨著眼睛,「這鱗片防高溫、防利器。很好用的。所以別看我等級不高,經常有人拉我去高危任務……」

  徐徒然動作一頓,迅速捕捉關鍵詞:「高危?」

  「嗯。」朱棠肯定地點頭,「不過你放心。如果我們成功組隊了,我肯定會從全隊的利益去考慮,盡可能選擇適合所有人的任務……」

  徐徒然:「……」

  「倒也不用。」她默了下,道。

  朱棠一怔:「?什麼意思?」

  徐徒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垂眸打量著朱棠腕上的鱗片,面上露出幾分思索。

  *

  又一天後。

  楊不棄將手機接上充電頭。才剛開機,就見一大堆消息接二連三地跳出來。

  浮在最上面的,是來自蒲晗的一句髒話。楊不棄不明所以地點開對話框,越看越是莫名其妙。

  蒲晗:

  【楊不棄,你到底行不行啊?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剛看到的一切!】

  【一開始就綁定的關係,過命的交情。鋪墊都鋪到這兒了還能讓人挖牆腳,真服了你了。】

  【嫂子對你很失望!!】

  【上面那句話是菲菲敲的。】

  【你真的,反思一下吧。都不忍心說你。太可憐了。[搖頭.JPG]】

  楊不棄:……?

  ??!!!

  不是,我怎麼可憐了?雖然我出差到現在才回來是很辛苦……但也不算可憐吧?

  他怎麼又「不行」了,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楊不棄一頭霧水。徐徒然正坐在他辦公室沙發上看手機,聞聲抬頭:「怎麼了?」

  「……沒事。蒲晗又犯神經呢。」楊不棄搖了搖頭,將手機擱了靜音,放在桌上,「你繼續。你剛才說,薑黃色的火炬文化衫?」

  「嗯。」徐徒然認真點頭,「我這幾天去那家淘寶店試探過了。從那客服嘴裡什麼都問不出來。蒲晗說,或許得你去打聽下……」

  「行。」楊不棄不假思索地點頭,「我想辦法託人問問。有結果的話就給你答復。」

  徐徒然點了點頭,又略顯遲疑:「不過,我記得你是不太喜歡那家店的吧?如果這事覺得為難……」

  「沒什麼好為難的。一個能和鬼屋71號做交易的能力者,他手裡肯定不乾淨。我們本身就有將他找出來的義務。」楊不棄語氣肯定,「再說了,在這圈子裡,本來也不全都是非黑即白的。不喜歡就不接觸,那才是不成熟的做法。而且……」

  而且這事對你很重要。

  後半句話被默默嚥了回去,他扯了下嘴角,將一個銀色小方盒遞給徐徒然:「喏,蒲晗托我給你的。」

  他昨晚,前腳才回慈濟院,後腳蒲晗就找上門,要他將這個盒子還給徐徒然。所以他今天才會將徐徒然約過來,又正好問了下他前陣子不在時錯過的情報。

  徐徒然接過方盒,掀開蓋子看了眼裡面躺平的筆仙之筆,很快又合上蓋子。

  「蒲晗沒事吧?」她問道,「我昨晚收到信息,他說自己有喜了,要閉關……」

  然後就失聯了。

  徐徒然當場震驚,還以為是楊不棄完成了生命傾向的大升級,順便幫蒲晗的身體構造也升了個級。

  「……我懷疑他想說的『有喜事』了,漏打字了而已。」楊不棄一臉無語,「你別想歪。我得到的情報是他前兩天晚上在升級上有了進展。或許可以衝擊下一個等級,所以要提前做些準備。」

  「辰級?」徐徒然訝然,「那麼厲害?」

  「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估計是和你手中這東西有關。」楊不棄指了指徐徒然拿著的銀色方盒,「有些高階的可憎物,哪怕只是存在,也能帶來一些玄妙的影響。」

  徐徒然:「……」

  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盒子,想起那天蒲晗借走它時說的話——他說,他也不知道要借筆仙之筆幹什麼,只是菲菲要他來借而已。

  這麼看來,菲菲所預見的這支筆帶來的「好處」,實際並不只是針對自己而已。

  而菲菲只是一個「輝」級,現在還很不健全,都能預見那麼多的事情……那麼假如是更強大的預知者呢?他又能預見到多少。

  徐徒然摩挲著方盒的表面,眼中騰起些思索,很快又壓了下去。她向楊不棄道了謝,起身便準備離開,忽又被人叫住。

  「那個。還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楊不棄停頓了一下,似是還沒想好之後的措辭,「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你的培訓老師和你說過沒有……就新人剛開始的話,可能會需要一些固定隊友,或是帶出任務的老師……」

  「哦,搭子是吧。」徐徒然點頭,「我聽她說了。」

  「是嗎?那就好。」楊不棄目光飄了一下,「是這樣的,我覺得有默契的固定隊友,還是挺重要的……」

  「嗯,我知道。」徐徒然繼續點頭,「搭子的話,我已經找好了。」

  「而知根知底的固定隊友,更重……等等,什麼?」楊不棄一怔,「找好了?」

  徐徒然點頭:「朱棠說她組了個組合。我看了下,妹子們人都挺好的。能接的任務範圍很大,彼此技能也比較互補,就答應了。」

  楊不棄微微張大了嘴:「……還是組合?」

  「嗯。一共四個妹子,也有可能是五個。說可以搞個叫『童話鎮』的小團隊,似乎還挺有意思的。」徐徒然道。

  楊不棄:「……」

  「朱棠?」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個名字,「我記得她。當時民宿事件她也有跟進……你倆什麼時候認識的?」

  「就昨天。我路過你辦公室,正好碰上她來借咖啡機。就聊了聊。」徐徒然道,「她人挺有意思的,還有鱗片。看著怪拉風的。」她也想要。

  楊不棄:「……」

  楊不棄默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總算明白蒲晗剛才發來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

  但他又能怎麼樣呢?

  徐徒然不想打擾他休息,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剩下楊不棄一人,坐在辦公桌前沉吟良久,打開手機淘寶,默默又下了個單。

  兩天後,慈濟院辦公樓的茶水間裡,每間都多出了一個嶄新的咖啡機——據說都是楊隊捐的。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

  另一邊,徐徒然拿回了筆仙之筆,半點猶豫沒有,徑自回了在星星公園的住處。

  那間屋裡現在就她一人。她早早就備好了一個房間,地板牆面上都畫好了密密的符文,一回家就將筆仙之筆拿了出來,丟了進去。

  同時丟進去的,還有一本空白本子。

  「這上面寫的所有東西我都會拿去給楊不棄看。一句謊言一頁題,上不封頂,你自己想清楚。」她悠悠說著,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筆仙之筆的對面。

  「我還是上次那個問題。你的答案呢,想好怎麼糊弄我了嗎?」

  筆仙之筆:……

  四周都是符文,它連飄都飄不起來,只能用絨毛爬到空白本子上,一筆一劃地慢慢寫:【我有權保持沉默。】

  徐徒然嗤了一聲:「提醒一下,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配合,我也可以把你交給蒲晗。你應該知道,我上次看的那個記憶珠子就是他從鬼屋71號身上提取出來的的吧?」

  「哦,不過提醒一下,那個珠子,只有在可憎物被徹底封印的時候,才有可能拿出來。」

  察覺到筆仙之筆瞬間的僵硬,徐徒然微微挑眉,從旁邊的書包裡拿出幾本高數筆記,咚地扔到了它旁邊:「再給你一次機會。」

  筆仙之筆:…………

  筆仙之筆:【我再想想。】

  「還要想啊。行,那我再幫你回憶下。」徐徒然好整以暇地向後靠在椅背上,「還記得我們剛見面那會兒嗎?我問你是怎麼死的,你呢,你是怎麼回我的?」

  筆仙之筆僵硬了一下,慢慢在本子上寫道:

  【你才死了。】

  【你全家都死了。】

  徐徒然面不改色:「我全家都死了,這句話是怎麼來的?」

  筆仙之筆:【……】

  【看到的。】它慢慢寫道,【你戶口本上就你一個人了。】

  原身的養兄成年後就遷出他們家戶口了。而她父母又全在意外中身亡,這話倒不算錯。

  徐徒然笑了下:「那前面一句呢?」

  「你第二句是根據『看』到的內容說的。那第一句呢?」

  筆仙之筆:……

  通紅的筆身上瞬間蓋上一層細細的絨毛,紅色的墨水止不住地從筆尖滲出。徐徒然冷眼看著它,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自從知道鬼屋71號是有人安排在此之後,她就一直在懷疑,筆仙之筆,是否也是同樣。

  雖然從事件的發展上來說,是菲菲先暗示她去要全知傾向贈品,她依言照辦,淘寶店又只有這支筆仙之筆,她才會將它拿回家……但她怎麼知道,這一切,並不是某個更強大的存在早就安排好的呢?

  菲菲可以預判。其他人也可以預判她的預判。一隻曾經興風作雨,又暗中蟄伏的輝級可憎物,怎麼會那麼巧就出現在淘寶店的倉庫裡?在被她拿走前,它難道真對她的存在一無所知嗎?

  更何況,那個與鬼屋71號交流的男人,身上穿著淘寶店內供的文化衫——而筆仙之筆,就出現在這店的倉庫裡!

  徐徒然相信這個世上有巧合。但對這個巧合,她絕對持懷疑態度。

  她抿了抿唇,坐直身體,微微提高音量道:「回答我。」

  「你的第一句話,是怎麼來的?」

  【……】

  「是不是其他人告訴你的?」徐徒然繼續逼問。話語充滿引導性。

  這一回,筆仙之筆終於再次有了回應——它在紙上畫了一個勾。

  徐徒然心中一動:「是誰?」

  筆仙之筆躺在符文陣中,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它似乎正在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它在紙面上移動著,艱難地寫下三個字:【不能說。】

  徐徒然:?

  【有約束。】

  【不能說。】

  筆仙之筆寫道。

  徐徒然:……

  「行,那我換個問法。」她默了片刻,道,「你和那個人,是怎麼接觸的?」

  筆仙之筆:【……網。】

  ……?

  「哈?」徐徒然愣了一下,「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於是筆仙之筆寫得更詳細了:【企鵝。】

  徐徒然:……

  「不是,等等……企……」這個發展她有點跟不上了,「你哪裡來的網啊?」

  【蹭WiFi。】筆仙之筆一字一頓,【我以前撿過一個老人機。再蹭倉庫附近的WiFi,就能用。】

  反正讀個WiFi密碼對它而言也不是什麼難事。

  「……」

  這一瞬間,徐徒然竟不知是該感嘆姜老頭那邊的倉庫安保差,還是該感嘆這筆的精神頑強。

  「也就是說,你當時用企鵝號和外界聯絡,然後和某人產生了聯繫,從而知道了我的存在?」徐徒然隨口道,「回答我,是這樣嗎?」

  她知道自己這話揣測腦補居多,問出來本也是想著排除一個錯誤答案。沒想到筆仙之筆居然愣了一下,跟著在紙上又劃了一個勾。

  徐徒然:……

  「你企鵝號多少?」她頓了一下,立刻道,「還有密碼呢?」

  那人曾和這支筆用企鵝號聯繫過——若是這樣,說不定可以通過一些操作去鎖定他的存在。

  就算不能,或許也能找到蛛絲馬跡……

  徐徒然心臟一下子懸了起來。那筆默了一會兒,卻是道;【都沒了。】

  【被封號了。】

  徐徒然:……?

  ?!!

  「封了?」她一腦門子霧水,「為什麼?」

  【我想利用企鵝群重新召集信徒。】筆仙之筆老實道,【被人舉報了。】

  事實上,它還被舉報了好幾次。封掉的號起碼有兩個足球隊。

  不止企鵝號,郵箱也被封掉不少。前幾年管理不嚴的時候,它還能下個游戲登上去,在世界頻道喊話。當然差不多也是喊完就被封……

  徐徒然:……

  默了片刻,她一手撐在扶手上,抬手揉了揉額角。

  老實說,她之前就覺得,這個筆仙之筆好像有點……有點腦子不太夠用的樣子,但她一直認為,這是被她技能影響的。這個傢伙本身,或許相當機智且難搞……

  所以這次問話前,她才做了這麼多準備。前幾天書上看的厲害符文,能畫的全畫上去了。

  然而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想多了。

  這傢伙的弱智,實際和她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真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5:22 PM

第四十九章 開學季(一)

  【那人是自己加我的,在我還沒被封號的時候。】

  【他告訴我,如果以後有人來倉庫找全知傾向的商品,我可以去[閱讀]一下。如果發現讀到的客戶曾是個[死人],那就是我的機會。把握住了,就有解封的可能。】

  【信他?其實沒完全信。我試著[閱讀]他,結果筆頭炸了,養了很久。】

  【再多的真的說不了了。再說我又要炸了。真的。】

  【如果早知道結局是這樣,打死我都不來。】

  【後來?後來我就被封號了。大概半年前,隔壁人家用了網絡管家,把我蹭WIFI的設備給禁了,我就再也上不了網了。】

  ……

  慈濟院內部小花園內。

  楊不棄坐在紫藤花架下,認認真真地翻完手中的本子,面色凝重。

  「這部分內容也全是實話。」他謹慎開口,看向旁邊的徐徒然,「但……你確定這是可以給我看的東西嗎?」

  別的不說,就是剛才那幾行字裡面,顯然涉及到了不止筆仙之筆一人的秘密。

  徐徒然正在認真地挖三色杯,聞言頭也不抬:「既然拿給你了,那自然就是你能看的。不過有些事,你別當面問我,出於某些原因,你問了我也不好說。」

  她知道楊不棄指的是那句「死人」。關於這點,她實際也糾結過,但想想還是一併拿給楊不棄驗證了。

  一方面她需要盡可能確認從筆仙之筆處得到的情報,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信任楊不棄。

  她和楊不棄在「秘密」方面,正處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他倆既互相知曉對方的一些秘密,各自又很清楚,對方仍有一些秘密,處在尚未公開的狀態。

  知道卻不深挖,算是他倆之間獨有的一種默契。坦白講,這種狀態對徐徒然來說很舒服,畢竟總想著隱瞞,也是一件怪麻煩的事。

  而從某種層面來講,徐徒然實際還挺希望楊不棄能自己看破「穿越」這件事的。或者起碼能往這個方向上想想——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有人早已預知她的到來。那反過來說,她的到來本身,可能也是一個重要的信息點。

  只可惜礙於那什麼「穿書守則」的約束,她是不能在這方面給出提示的。雖然徐徒然現在對這事相當存疑,但在確認「穿越」這事本身的真實性之前,姑且還是先按守則行事比較保險。

  話說回來,此時已是七月下旬,暑假都過了一半了……按照原著小說進度,這個時候原文男女主已經相遇。也就是說,真正的小說劇情應該已經開始了……

  不過這應該不關我什麼事吧?

  徐徒然不太確定地想著。按照那少到可憐的原著資料來看,自己要等一年後才會和原文男主相遇,這一段時間,應該可以繼續浪才對。

  她默默想著,將最後一點冰淇淋挖乾淨。而另一頭,就像徐徒然所猜的那樣,楊不棄在聽完她的回答後,沒再多說什麼,只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上面的內容,全是真話。」他將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徐徒然拿來的那本本子上,紙張上全是筆仙之筆留下的紅色字跡,「包括他利用企鵝群搞傳教的部分……咳。」

  他清了清嗓子,勉強壓下想要吐槽的衝動,轉而道:「可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徐徒然將冰淇淋盒扔進旁邊垃圾桶,「詳細說說?」

  「我也說不太清楚,就是有種違和感……」楊不棄略略蹙眉,「你之前說,指使鬼屋71號埋伏你的那個人,是直接告訴它你很『好吃』。可這個人,卻是在告訴筆仙之筆,你可以幫它解封。」

  「也就是說,他並沒有明確指使它來害你。甚至從事情的結果來看……」

  「它還幫了我。」徐徒然淡淡接口。

  楊不棄詫異看她一眼:「你也發現了?」

  「嗯。」徐徒然點頭,「其實我之前就有在想。如果這次事件中,沒有筆仙之筆,我們會怎麼樣?」

  楊不棄深深看她一眼,面上露出幾分思索。

  不可否認。筆仙之筆在這次事件中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首先,作為一個高階,它的存在放大了徐徒然的被動技能效果,客觀上為他們爭取了時間;寫逃生方案一事雖然是被誆的,但也確實給了不少有用情報。

  ——最重要的是,在最後關頭,如果沒有這支筆,他們給封印盒充能的速度會更慢,引開鬼屋71號的時間會更晚。按照當時的情況,無疑會發展成兩種結局:

  要麼惱怒的鬼屋71號衝破符文陣,直接攻擊徐徒然。要麼徐徒然借由符文陣,吸收到更多來自71號的力量。但這顯然不是昏迷個三五天就能解決的事了。

  楊不棄在心中將所有事細細一捋,眼中浮起一絲訝異:「你的意思是,這支筆就是被人送來幫你的?」

  「只是有這個可能。」徐徒然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次的事件,等於是有兩個幕後推手。一個安排了鬼屋71號,想殺我。一個安排了筆仙之筆,來幫我。」

  毫無疑問,想殺她的一方,肯定要她死。但幫她的一方,也未必希望她好。

  「……而這兩個人裡,起碼有一個有預知傾向。不然不可能算那麼準。」楊不棄若有所思,「目前來看,安排筆仙之筆的那個更像是個預知者。」

  「對。他就像是預知了鬼屋71號的存在,所以提前安排解扣。」徐徒然道,「但如果他是預知者的話,只可能是比菲菲更強大的那個……那他為什麼要幫我呢?」

  「或許,也有可能就是一人做局?」楊不棄揉了揉額角,「他同時騙來鬼屋71號和筆仙之筆,安排了這一場大戲。就是為了引導出某個結果……」

  「什麼結果?讓我升級?」徐徒然抱起胳膊。

  「……不一定光是你。」楊不棄似是想到什麼,臉色微變,「蒲晗也在準備升級。他一旦升上去,就是辰級。」

  蒲晗之前一直是個水貨輝級,現在終於有了升級的苗頭,實際也和這次事件扯不開關係。

  也不是楊不棄非要拉兄弟出來溜,主要是之前堆出來的一個辰級帶來的結局太過慘烈,讓他很難不擔憂蒲晗這邊的結果。

  事情推到這兒,似乎很難再繼續。畢竟缺少情報,腦洞再怎麼大開都是妄談。

  筆仙之筆那邊能問到的事就這麼多了。徐徒然曾設法要到了它過去的企鵝號並登錄,封號封得那叫一個徹底。她試著申請了解封,都沒能成功;目前來看,唯一的切入口,仍是那個穿薑黃色襯衫的男人。

  楊不棄說自己正在製作生髮水和保養液,到時候好拿去賄賂一些淘寶店的內部員工,打聽消息。徐徒然點了點頭,想起還約了朱棠幾人一起吃午飯,便起身準備離開。

  「對了。」楊不棄將本子交還給她,順口道,「如果我們真把這事的幕後給找出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坦白講,我很討厭被人安排。」徐徒然直言不諱,「假設這事真有兩個幕後,那就一個一個解決——首先,找那個想我死的,把他懟死。」

  ……可以,這很徐徒然。

  楊不棄毫不意外地想著,跟著就聽她繼續道:「然後,再去找那個想我活的——在他家門口上吊。」

  ……?!!

  不是,等等?這又是什麼奇怪想法?

  楊不棄一怔,下一秒就聽徐徒然笑出聲。

  「逗你的。正常情況下我還是很惜命的。」她說著,將買冰淇淋時順手買的小零食拍在楊不棄胸口,「走啦,吃飯去了!」

  楊不棄:……

  他獨自站在原地,低頭看看徐徒然塞給他的彩虹糖,又看看徐徒然的背影,默了片刻,終也輕輕笑起來。

  *

  「童話鎮」組合今天約在食堂吃飯,順便確定下明天的任務計劃。

  同組的另外兩個女孩,徐徒然早在朱棠的介紹下認識了。素質為「長髮公主」的那個,叫舒小佩,雖然是「長髮公主」,實際卻留著個很颯的平頭。據說是因為頭髮長得實在太快了,每天都得剪,一怒之下,就全給推了。

  另一個「仙女教母」,則名為林歌。看著是個很文靜秀氣的女孩。她也是徐徒然目前認識的唯一一個「秩序」傾向能力者,獨有特技「教母的祝福」,能夠在限定時間內,為其他的人或物賦予新的屬性。

  不過因為本人等級不高,所以這特技的可發揮程度實際還很有限。

  至於說好的「小美人魚」,則遲遲沒有入夥。朱棠告訴那徐徒然,那妹子作為新人,目前適應得並不是很好,精神狀態起伏很大。別說成為同伴了,能不能恢復到正常生活的水平,實際都有點懸。

  但畢竟已經認識了,朱棠就有事沒事過去探望一下。用她的話說,不管以後是不是隊友,進了這地方,就算是同病相憐。她們作為過來人常過去打打氣,萬一也有幫助呢。

  像今天,她也將探望小美人魚安排在了日程上。不過舒小佩和林歌都是兼職,下午還有工作,因此陪她一起的,只有徐徒然。

  ……徐徒然實際算是被她拽過去的。不知為啥,朱棠對徐徒然「白雪公主」的素質有一種奇特的迷信,堅持認為這個素質自帶的萬人迷光環對人類也會起效。說不定能讓小美人魚主動親近。

  徐徒然都不忍心告訴她,自己壓根兒就沒那玩意兒。

  不論如何,午飯後徐徒然還是跟著去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進入慈濟院內部的住院部——她之前昏迷時也在慈濟院住過,不過住的是更為清靜的區域。

  這裡和外層的住院部有著明顯區分,安置的都是些精神狀態不佳的能力者。這些人或是尚未適應身心變化的新人;或是在升級過程中失控的老員工。

  走廊牆上貼著大張大張的標識紙,徐徒然好奇地翻開來一看,背面實際畫的都是符文。

  朱棠熟門熟路地走到一間病房前。房門沒有關,她探頭進去,敲了敲門:「下午好,我來找你玩啦!」

  病房裡只有一個長髮女孩,相貌精緻柔美,膚色蒼白至極,正坐在床上看書。聽到朱棠的聲音,只淡淡瞟她一眼,點了點頭,很快又將目光放回書上。

  朱棠乾笑了下,轉頭看向徐徒然,低聲解釋道:「小麗現在嗓子不好。一般不說話。」

  說完掛起笑容進門,將自己帶來的花換進花瓶裡。徐徒然試探地跟著進去,正在翻書的小美人魚瞟她一眼,視線忽然頓住。

  跟著就見她瞪大眼睛,訝然開口:「徐……徒然?」

  她的嗓子果然很不好。只能發出絲絲的氣音。即使如此,徐徒然也能大致分辨出她的意思:「你是不是……徐徒然?」

  她放下書,有些急切地探過身子:「你也來這裡了?你也……生怪病了?」

  ……?

  正在插話的朱棠茫然抬眼,目光在兩人中掃來掃去:「你倆認識啊?」

  徐徒然:……問得好,我也想知道。

  她有些侷促地看向那個「小美人魚」,暗自後悔過來前沒有向朱棠先打聽她的名字:「那個,小麗?好久不見……」

  「……我是奧黛麗。」小美人魚蹙起眉頭,「你不記得我了?以前我們一個高中的。金香樹學院……」

  要死。

  徐徒然頓時更感尷尬。

  她當然知道「金香樹」,當年原身從顧晨風他們初中轉走,就是去了這學校,據說是個封閉管理的貴族女子學校——問題是,她沒繼承原身的記憶啊。

  她連那學校在哪兒都不知道,更別提裡面的人了。

  就在徐徒然認真思考起要不要裝失憶的時候,小美人魚已經急切地開了口:「你怎麼也來了這兒?你也是被叫去了那個……小區嗎?」

  ……?

  徐徒然表情一頓,下意識反問:「什麼?」

  很快,她就後悔了。

  小美人魚聽見她反問,反而平靜下來,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什麼」,又坐回了床上,再次撿起了書本。

  徐徒然卻被挑起了好奇心,主動湊了過去,試圖再引她說話。小美人魚卻沒再開口,止不住搖頭,最後只道:「你不知道。那就不該讓你知道。這是說好的。」

  和誰說好的?

  徐徒然問不出來,最後只能和朱棠離開了病房。

  朱棠還在感嘆她們之間的緣分,徐徒然的思緒早已飄遠,一回家就立刻上網搜索,順便將筆仙之筆也給拎了出來——她先是查了金香樹學院的校區,又查了附近的小區,除了「這學校看著好貴」和「附近的房子看著也好貴」之外,什麼都沒查出來。

  從筆仙之筆那兒也沒問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這筆堅稱是身上的封印干擾了它的發揮,並再次開始書寫「解我封印,一本萬利」的廣告語,被徐徒然不耐煩地塞進了銀色筆盒。

  蒲晗正在升級「閉關」中,屬於失聯狀態。再加上明天還要早起和朱棠她們一起出任務,徐徒然無奈之下,只能作罷。

  而等到這次任務之後,她又去找了那個「奧黛麗」。徐徒然這次任務在外地,算上來往住宿一共耗去四天,回來時奧黛麗的精神狀態已經好了很多,面對她的打聽,卻還是那句話:

  「不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這是我們說好的。」

  別的一個字都打聽不出來。

  徐徒然:……怎麼說,就很鬱悶。

  就像是看小說看到了一個懸念,結果作者直接擺爛坑了。那種抓心撓肺又無可奈何的感覺,著實令人不太好受。

  ……而更令她鬱悶的是,之後的鬱悶還遠不止這一處。

  首先是任務。

  在接下去的一段時間內,徐徒然連著和朱棠她們出了幾次任務。不得不說,因為組隊的關係,能接到的任務確實難度都高了不少。面對的可憎物都是燈級水平,還有一個是爟級——然而即使如此,徐徒然林林總總,一共也才撈到五百多點作死值。

  明明還是那個風格,明明她很努力,明明隊友也都很包容和配合……可實際拿到的點數,卻遠低於預期。

  徐徒然痛定思痛,終於被迫認清了一個不太美好的現實——這可能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對手太弱了。

  以前的她,是以白丁或是螢級的身份去挑爟級。現在的她,是以燈級的身份去挑爟級。這兩者的難度明顯不同,同一個作死行為,實際致死的可能性自然也不同。

  這就好比同一個副本,隨著等級的提高,能拿到的經驗值就越少……嚴格說起來並不是誰的錯,只是她和那些可憎物,相遇在了錯誤的時間和地點。

  按照這個邏輯來看,保持低等級,反而有助於徐徒然積攢作死值——問題是,她已經被某些神秘強大的存在給「盯」上了。

  為了自保,徐徒然肯定還是要盡可能去尋求升級的。

  然而升級方面,卻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鬱悶——自打利用代行步數在「天災傾向」上一次升到燭級後,徐徒然後續的升級就一直不怎麼順。

  不過這事嚴格來說,得怪她自己。

  徐徒然心裡也清楚,要在天災傾向上再升一級,實際絕對比混亂容易。問題是……混亂之徑它給作死值,天災墓園不給啊。

  又正好這段時間能從任務裡獲得的作死值不多。徐徒然就鐵了心要從混亂之徑上多撈點,每晚睡覺都要拿出那面混亂鏡子,試圖去混亂之徑做日常。

  不知是不是受她意念控制,只要是她想進入「混亂之徑」的夜晚,「天災墓園」就一定不會出現。然而她現在也並非能夠次次都順利登入「混亂之徑」,十次裡面,大概只能成功個三四次。

  這讓徐徒然不由懷疑,之前自己登入的那麼順利,實際和那面混亂鏡子沒什麼關係,主要是託了鬼屋71號的福。

  而就算登入「混亂之徑」,能做的也就只是走路而已——她的斷腿早在推開「燈」區與「炬」區之間的大門後恢復,走路倒是不難。但新的光團遲遲沒出現在她眼前,怪物的追趕與吵人的囈語,出現頻率卻明顯增高。這讓她多少有點煩。

  唯一讓徐徒然感到欣慰的是,每次登上混亂之徑,保底一兩百的作死值。很良心,也很穩定。

  這段時間一共攢到了大概一千二,目前持有作死值差不多在九千八。奇怪的是卻再沒什麼獎勵性功能掉落,這是讓徐徒然鬱悶的第四點。

  而最讓她鬱悶的,莫過於第五件事——A大要開學了。

  A大開學屬於比較早的,八月二十號就要去報到。報到之後,就是軍訓。

  理論上來說,大學報到提前個四五天也是可以的。徐徒然本打算死拖著準備到最後一天再去,不過朱棠在公眾號上報了個為期一週的觀測任務,時間正好和八月二十日撞上。

  徐徒然沒參加過這種任務,極其好奇,不想缺席,只能選擇提前幾天去學校報到。

  「謝謝你送我過來啊。」

  報到當天,徐徒然坐在楊不棄的車上,神情憂鬱地望著窗外倒退的景色。

  楊不棄奇怪地看她一眼,顯是不太理解她的憂鬱。要說上學如上墳,他也不是不理解。但這未免也哭喪哭得太早點了。

  他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沒事,順便。正好我也想去那裡看看,再拍兩張照。」

  而且徐徒然不住校,實際帶的東西很少。他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拍照?」徐徒然微微挑眉,「你還有這愛好?」

  「不是。是我一個朋友。」楊不棄解釋道,「他今年高三,也想考A大。我去拍點照發給他,就當做鼓勵了。」

  徐徒然仍沉浸在馬上要上學的悲哀無助裡,聞言下意識問了句「你還有那麼小的朋友啊」,說完才反應過來,可不是有嗎。

  楊不棄的另一個馬甲楊願,就是原文男主的老朋友。而原文男主,今年正好高三,明年將和女友攜手上A大。

  徐徒然在腦子裡組織起所知不多的原文劇情,另一邊楊不棄已經輕輕笑起來:

  「他啊?我打游戲認識的。大學有一陣子打得瘋,打到了全服第一,他就是那個全服第二。」

  徐徒然:「……?」

  她這回是真好奇了,微微坐直了身體:「真的假的?你也有那麼狂野的時候?」

  「什麼狂野。那時候睡不著,只能打游戲。」楊不棄自嘲地笑了笑。

  當時他十九,正好是剛接觸了詭異事件,稀裡糊塗成為了能力者的時候。那個時候慈濟院還在艱難的災後重建中,對新人的心理疏導和看護沒那麼到位,楊不棄精神壓力太大,表面正常得不行,私底下愣是失了小半年的眠。

  「那個時候也巧,屈眠……哦,就我那朋友,他家裡出了點事,也是靠打游戲發洩。他看我這個全服第一不爽,天天找我打架,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

  再之後,兩人一個自我調整努力工作,一個重新振作好好學習,先後退游。聯繫方式卻還彼此留著。只是當時楊不棄在慈濟院接受培訓,已經有了開馬甲的念頭,就只給對方留了個「楊願」的假名。

  「哦……」徐徒然還是第一次知道「楊願」和原文男主之間有這樣的交集,感嘆地點頭。忽見楊不棄一轉方向盤,A大的建築群出現在眼簾。

  楊不棄也是第一次開車進來,直接從正門開進去,卻不慎拐進了一條死路。旁邊有保安操著口音在指揮倒車,他朝後看了看,無奈道:「糟糕,停車場好像離你報到點挺遠的。」

  「那我先下去吧。」徐徒然拿上證件,準備開門,「我自己去報到,等等第三食堂門口匯合。」

  「第三食堂?」楊不棄一怔,「你知道哪個是第三食堂?」

  「不知道。但我看網上說了,第三食堂自製的山楂糕很好吃。」徐徒然一本正經地說著,徑自開門下車。

  楊不棄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搖了搖頭,繼續按照保安的指揮倒車。另一面,徐徒然走到路口,觀察了一會兒,很快就在好心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新生報到點。

  因為是提前幾天來的,這個時候報到點的人還很少。徐徒然走過去,見桌上滿是表格,有人問起她的專業和名字,她想也不想道:「金融,徐徒然。」

  報到點的附近,一個正在刷手機的男生立刻抬起頭來,飛快地掃了徐徒然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徐徒然似有所感地抬頭,淡淡瞟他一眼,低頭依言填完表格,領好材料,轉身離去。

  那男生低頭刷著手機,見徐徒然走出一段後,方跟了上去,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面。

  徐徒然只當看不見,又按照流程去領取了一些材料,跟著便根據手機地圖,朝第三食堂走去。

  跟在她身後的男生卻像是終於沉不住氣了,深吸口氣,快步趕了上去。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他端起笑容,一下閃到徐徒然旁邊,「同學你好,我是A大校報的記者,正在做一期關於新生入學的專題,介意耽誤你點時間嗎?」

  徐徒然看他一眼,臉上掛起個同樣燦爛的笑容:「嗯,介意的。」

  「……」男生似是沒料到她回絕得那麼快,明顯一怔,跟著又趕了上去,「別別,同學,就問幾個小問題。比如你的專業姓名啊,考A大的原因啊,以前讀的高中啊什麼的……」

  徐徒然腳步一頓,回頭打量著他:「有意思。我上個大學,你問我高中做什麼?」

  「這個……」男生又是一怔,耳廓和臉頰明顯紅了起來。徐徒然不依不饒,繼續道:「而且專業和名字?當時報到點你不是都聽到了嗎?你從報到點就跟我到這兒,真就是為個什麼採訪?」

  「……」男生噎了一下,孤注一擲地點點頭,「嗯。」

  「就,同學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其實之前就聽說過你,而且知道,你是從『金香樹學院』畢業的。」那男生一字一頓道,說到「金香樹學院」時,眼神明顯認真起來,「而金香樹,這確實是一個很吸引人的話題。畢竟它是非常少見的貴族女子學院,本身也有很多異聞傳說啊、浪漫傳聞啊什麼的……」

  「我只是希望你從一個畢業生的角度,去談談這個學校。而且最好能公平、坦誠地去談論它——你懂我意思嗎?」

  徐徒然:……坦白講,不是很懂。

  不過男生的話,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抱起胳膊,饒有興趣地看向對方:「你為什麼要打聽這學校。」

  「那什麼……我說了我是,嗯,小記者……」

  「拉倒吧。」徐徒然毫不客氣,「你是記者,那你證和相機呢?」

  男生:「……」

  他一時沉默,俊朗的面目顯得愈發侷促。

  「所以你確實不是記者。」徐徒然觀察著他的神情,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你找我只是為了打聽金香樹學院的事。有意思。」

  她抱著胳膊朝前走了一步,那男生高她一頭,卻像是被唬到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徐徒然仰視著他,微勾嘴角:「告訴我,關於那學校,你都知道些什麼?」

  男生:……

  所以為什麼變成你問我了啊?!

  他看上去更無措了,眼神飄忽幾下,剛想說些什麼,身後一隻手忽然探了過來,一把抓住他肩膀。

  「……屈眠?!」

  楊不棄的臉從男生身後露出來,一臉的難以置信:「我剛剛只是看著像,居然還真是你……你搞什麼?」

  「這個時候不好好學習,跑到這地方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6:53 PM

第五十章 開學季(二)

  五分鐘後,A大第三食堂內。

  此時不是飯點,食堂裡人很少。徐徒然靠網絡支付和賣萌,從食堂內置的小店裡買到了幾塊山楂糕和三杯飲料,一起端到了食堂的角落。

  角落的桌子邊,楊不棄正抱著胳膊,一臉嚴肅地望著坐在對面的少年。見徐徒然放下飲料,忙說了聲謝謝,跟著又硬邦邦地瞪了過去。

  「好了,解釋一下吧。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打聽她學校又是為了什麼?」

  「還有。你是怎麼知道我高中的。」徐徒然拿起山楂糕,順口補充,「你的消息來源是什麼?」

  「消息來源……就聽人說的唄。」屈眠不太好意思道,「我前陣子一直在各種群裡打聽金香樹學院的事,有人就私聊我說,他初中和你是一個學校的,你後來轉學就是轉去了金香樹。而且他考上的也是A大,在新生名單裡看到你了。」

  徐徒然這名字並不常見,大概率就是一個人。

  不過屈眠獲得的信息也就那麼多。和他搭話的那人和徐徒然也不熟,只是對她有印象而已。因為缺少聯繫方式,他只能很笨地選擇到A大來蹲點,試著碰碰運氣。

  「不過我真的不是什麼壞人。」屈眠立刻又道,「我實在沒有別的渠道……我找不到別的人問了……」

  徐徒然與楊不棄對視一下,啪地放下了手裡的飲料杯:「所以你為什麼要打聽這個學校?」

  「……」屈眠抿了抿唇,耳廓一下子紅了起來,過了幾秒才小聲道,「是這樣的。我暑假去市圖書館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女孩子。我們雖然接觸不多,但挺合得來的……」

  「掐頭去尾講重點。」楊不棄耐著性子吸了口奶茶,「別告訴你這麼大張旗鼓的,就為了找個女孩。」

  「簡單來說確實是這樣,不過和你想的不太一樣。」屈眠搔了搔頭髮,「重點……誒呀,重點……」

  他重重嘖了一聲,乾脆眼一閉,直接道:「重點就是我現在懷疑金香樹學院其實是個隱藏極深的傳銷組織,而且性質惡劣,專對女孩下手。我喜歡的那個妹子已經被他們控制住了!不僅如此,他們還對我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威脅!」

  說完,掏出張紙片,啪地拍在了桌上:「這個就是證據!」

  那張紙片形似賀卡,表面金光燦燦,正中央是一個徽章般的圖案,看上去像是一棵正在舒展枝葉的小樹。

  徐徒然將紙片拿起,翻開,表情立刻變得微妙起來:「入學邀請函?」

  「對,沒錯。」屈眠神情凝重地點頭,「我和方醒……哦,也就是我喜歡的那個女孩。是在七月初認識的。她本來讀的是他們區的區重點高中。結果七月末的時候,她忽然和我說她要轉學,去的就是金香樹……你們想想,高三,還是七月份。正經人誰會在這時候轉學啊?還直接入學了?」

  方醒和他說的是新學校有假期培訓,得提早進宿舍。他雖然覺得奇怪,然而看方醒似乎挺高興的,就沒明說——而且方醒家庭條件不好,但成績優異。那什麼貴族女子學院,據說正是因為成績破格錄取她的,許諾了一大筆獎學金,如果高考發揮出色,還有另外的助學金。

  這種事他們這兒以前也有。私立學校為了成績好看挖好學生什麼的……從表面來看,似乎也說得過去。

  不過屈眠私下還是留了心,那時就開始打聽金香樹學院的事。同時注意和方醒保持聯繫。第一週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問題,到了第二周,方醒回復他的頻率就明顯變低,回復時的語氣還總透著幾分古怪。

  而就在上一週,方醒徹底失聯。同一週內,屈眠在自己家的郵箱裡,發現了這張入學邀請函。

  「……確實挺奇怪。」徐徒然打量著這張入學邀請函,眼神微妙,「這張邀請函,是寄給你的……」

  可金香樹,明明是個女校啊。

  「這就是那個傳銷組織最陰險的地方!」屈眠臉色更紅了,放在桌上的雙手攥成拳頭,「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了,我在打聽他們。他們這是在隱晦地威脅我。這張紙的意思就是,如果我再參與,他們就要——閹了我。」

  「咳!」旁邊楊不棄一個沒忍住,差點被奶茶嗆死。

  「怎麼?我說錯了嗎?不然它一個女校,給我寄什麼入學函啊。這明擺就是威脅、挑釁,這個傳銷組織,他們的心機,絕對不簡單。」

  徐徒然:……

  不,簡單點,揣測的方式簡單點。

  它可能真的只是單純想讓你去它那兒讀書而已。

  徐徒然默默喝了口飲料,避開了屈眠難掩憤怒的雙眼。

  她現在似乎明白,為什麼原身會覺得屈眠很像她的白月光顧晨風了。

  這種奇特的腦補方向,真就是一樣一樣的。

  *

  ——對,「它」。

  徐徒然當然不會認為,那金香樹學院會是什麼「傳銷組織」。

  原因很簡單。

  就在她將屈眠拿出的那張入學邀請函翻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上面的斑斑血跡。

  像是梅花一般,稀稀落落地點在紙張的內側裡。血跡的中間,歪歪扭扭地寫著幾行字,大致就是在通知屈眠在規定時間前前往學校報到,巧的是,最後的報到期限,就是今晚凌晨三點。

  此外,學校的詳細地址,則完全被血漬糊住,看不清楚——不管從哪個層面看,這都不像是張正經的入學邀請函。

  而且正常情況下,人收到這種東西,不論是否當真,總該先是覺得怕和怪,而後才是其它情緒。

  可屈眠。他話裡話外,只有對那個「傳銷組織」的義憤填膺,似是根本沒察覺這張邀請函本身有多詭異。

  徐徒然與楊不棄對視一眼,將那張紙攤開來推到屈眠面前。

  「誒。」她敲敲桌子,「你再看看,能看清這上面的學校地址嗎?」

  「能啊。怎麼不能。」屈眠莫名其妙,「這不寫得很清楚嗎,香樟路23號。」

  「23?」徐徒然道,「就一個入口?」

  「是啊,上面就寫了一個。」屈眠不解眨眼,「38號嘛。」

  徐徒然:「?」

  「到底是幾號?」徐徒然懵了。

  屈眠再次看了一眼邀請函,一臉茫然:「我剛說了呀,46!」

  徐徒然:……

  你買彩票呢一次一個數?

  很顯然,眼前的屈眠某個層面上也已經不對勁了。看到的門牌號都變來變去,自己還茫然不知。徐徒然無奈地拿出手機將他剛才說的三個數字記下來,剛想再問什麼,一旁楊不棄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放下了飲料杯。

  「我大概知道什麼狀況了。這事要不交給我處理吧。」楊不棄按住一旁徐徒然的手,正色看向屈眠,順手收走了他手裡的邀請函,「我有一個朋友,是專門對付這類傳銷的警察。我現在聯繫下他,你等等就跟著他走,可以嗎?」

  「警察?」屈眠微微瞪大眼,「可我之前報過警了,沒用……」

  「我這個朋友不一樣。他是專業的。」楊不棄語氣堅決,「我現在就讓他來接你。你接下去聽他的安排就行,今天晚上哪裡都不要去,明天天一亮,我來接你,送你回家。

  「回去之後,你就認真備考,不要再想這些事了。那個女孩的事情,會有專人負責的。」

  或許是因為有之前的交情在,屈眠聽他說得篤定,逐漸冷靜下來,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楊不棄收好那張入學邀請函,當著另外兩人的面打了個電話。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左顧右盼地走了進來,匯合後和楊不棄簡單交流兩句,帶走了屈眠。

  「那人好像就是慈濟院的吧?」徐徒然等兩人走遠了才小聲道,楊不棄點了點頭,「嗯。他會催眠。主要是為了控制住屈眠,讓他今晚不要亂走……」

  徐徒然好奇瞟他一眼:「你知道那學校是怎麼回事了?」

  「不算完全知道,但有方向了。」楊不棄扯了下她,「先回慈濟院,路上和你說。」

  徐徒然無所謂地點頭。跟著一路到了停車場,直到坐進車子裡,方聽楊不棄道:「屈眠說的那女孩,她情況暫時不好說。但他自己,肯定已經被可憎物盯上了。」

  「我比較在意的是,那可憎物和金香樹到底什麼關係?」徐徒然扣上安全帶,狐疑抬頭,「我在那學校讀過。它的地址不在香樟路。」

  香樟路就在本市,而她讀的那個學校在外地,差得可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就是金香樹學院本身。你讀的那個應該是能力者安排好的替身學校,真正的學院實際是個域,一直處在被控制的狀態裡……」

  楊不棄嘶了一聲,似是在思考該如何更清楚地解釋這件事:「坦白講我對它所知不多。我只是在資料看到過,而且看的還是六年前的舊資料。它那時候還叫大槐花……」

  所以之前聽到什麼「金香樹」的,他還一直沒反應過來。

  徐徒然:……

  啊?所以算是怎麼回事?我其實是大槐花中學畢業的?

  好歹頂著個「貴族女子學院」畢業的人設蹦跶了小半天,陡然得知學校原名的徐徒然瞬間有點傻眼。

  「呃,不要在意細節。起碼你讀的那所學校資質齊全……」楊不棄噎了一下,果斷轉過了話題。

  「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朱棠和你講過沒有。有一些非常強大的可憎物,能力者實際是沒有辦法進行完全壓制或封印的。而想要控制這種可憎物,只能選擇『制衡』。其中一個辦法,就是常駐它的『域』,並借由秩序能力者和規則紙,在域中另外創造出規則,從而達到限制可憎物活動的目的,形成一種長期又微妙的平衡……」

  「嗯。」徐徒然點頭,「她向我介紹過。她說這種『域』,也被叫做『盒』。」

  持續存在,完全封閉,內部除了誤入的人類外,就只有常駐的能力者與可憎物方的勢力在活動。除非進入盒子內部,否則誰也不知道,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即使是在能力者的圈子裡,「盒子」也是種十分神秘的存在。

  而金香樹——或者說,大槐花,正是這種域中最為典型的一個。現在負責這個域的,是一個獨立的小組織。除了這個域,他們也不干涉其他任何事,控制好域中的可憎物,就是他們唯一的目的。

  「那個組織雖然小,但實際挺有歷史的了。從成立之初,就一直在和大槐花中學的那個可憎物對抗。」楊不棄一邊開車一邊道,「關於那個可憎物,我所知不多。只知道它覓食的方式,就是發出虛假的入學邀請函,將人騙入校區後,一點點馴化、培養,讓他們成為信徒與食物。」

  「而那個組織,原本有一個秩序高階能力者帶領。他在域中創造了有利的規則,限制了可憎物在域中的活動,但卻無法完全限制它招攬學生的行為。它依然能在網上給自己廣撒網打廣告,鼓動別人入學。所以他們只好聯合外界建立了個替身學校,將想要入學的人都接納過來……」

  至於入學邀請函這種點對點精準釣魚的東西,按說應該被嚴格控制了才對。所以楊不棄才想不明白,為什麼屈眠會專門收到一張。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盒子內部目前出了狀況。

  這讓楊不棄心中騰起些許不安,而另一邊,徐徒然的擔憂卻要比他更深一層。

  ——方醒。

  徐徒然知道這個名字。正是小說原文女主。

  根據所知劇情,這個女主在這個暑假與屈眠相識,按照約定考上A大,上學後卻被原身挑撥感情,又受到一系列來自外界的打壓,無奈之下搬出宿舍,在外租房以避事,不料所住的卻是個鬼屋,由此展開一系列驚悚事件……

  然而這部分內容裡,哪個字都沒提到她會在這個暑假先出事啊。

  而且正因她的出事,屈眠也跟著被可憎物盯上,陰差陽錯間又撞上她和楊不棄——仔細一想,這事未免太巧了。

  徐徒然揉了揉額角,忽然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向屈眠多打聽些事。她轉頭看向楊不棄,很快又將注意力轉了回來:

  「我記得朱棠說過,針對這種域,專門有一種『觀測』任務。」徐徒然若有所思道,「定期的觀測,可以確保外人能大致掌握盒子裡的情況。那個大槐……我是說金香樹學院本院,沒有這種措施嗎?」

  「有是有。」楊不棄卻皺起眉,「因為他們組織本身人員不足,觀測的任務都是交由慈濟院和仁心院輪流完成。這個週期應該是由仁心院負責,我回去後就去申請,調閱下那邊的觀測報告。」

  所謂「觀測」,就是派出數人,以外人的角度去觀察這個域中的情況是否平衡穩定。

  「觀測」又分「黑盒觀測」和「白盒觀測」兩種。黑盒就是待在域的周邊或是內部的安全地點,憑肉眼或道具確認域中的穩定情況。

  白盒則是要深入域的內部,實踐性地將所有規則都執行一遍,檢驗秩序的運行情況。如果所有秩序都在正常運行,那就證明域的內部十分穩定。

  相對而言,「白盒觀測」是最保險的。但楊不棄不知道仁心院方面用的是哪種觀測法,如果用的是黑盒,那出現紕漏的概率相當大,他有必要重新申請一次觀測。

  「快到了。」楊不棄看了看前方的紅綠燈,想了想,還是囑咐了一句,「我先去打聽下具體情況。你……」

  「我去一趟住院部。看個朋友。」徐徒然語氣輕快,「你把我在那兒放下就行了。」

  楊不棄微微抿唇,點了點頭,目送著徐徒然下車後,他想想還是補充了一句:「總之先別輕舉妄動,可以嗎?」

  「我向來不輕舉妄動。」徐徒然答得很認真。

  她從來都是有目的性地作死。

  楊不棄:「……」

  不,我覺得你沒懂我意思。

  他抬手撫了撫額,剛想說些什麼,徐徒然已經輕快地道了再見,轉身往住院部去了。

  楊不棄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揉了揉跳動的眉心,嘆了口氣,轉身拿起手機,開始給上司發短信。

  *

  徐徒然帶著打包的山楂糕,駕輕就熟地直奔樓上某個房間。

  房間門虛掩著。她敲了兩下,推門而入,順手舉起手中的糕點:「你好,我給你帶了禮物。」

  正坐在床上看書的小美人魚抬起眼來,微微笑了下,嘶啞地說聲謝謝,很快又垂下眼眸去。

  徐徒然也沒打算拐彎抹角,下一句就直接道:「我今天遇到個男生,他說他女朋友被金香樹學院錄取,提前搬進了宿舍。」

  「……」小美人魚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

  「但很奇怪。她入學的地址是『香樟路』。」徐徒然半真半假道,「你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

  小美人魚:「……」

  「你……去告訴他。」頓了幾秒,她艱難開口,聲音沙啞,「只要她聽話。最多一個月,她就能出來了。」

  徐徒然微微挑眉:「聽話?」

  「……聽校規的話。」小美人魚攥起手指,「還有那些老師和班委的話……他們不會害人的。」

  「他……還能聯繫上她嗎?如果能的話,一定要把這些話告訴她。這很重要。」

  徐徒然:「……」

  果然,她猜對了。

  這個女孩,就是從真正的金香樹學院逃出來的人之一。她不知怎麼進去了,後又在內部常駐能力者的幫助下逃脫,但因為和可憎物接觸過,所以還是受到影響,成為了能力者。

  既然是這樣的話……

  「小麗啊。」她坐在床邊,盡可能誠懇地看向床上的女孩,注意到對方微蹙的眉頭,立刻改口,「我是說……奧黛麗。」

  「你之前說,因為我不知情,所以你不能告訴我『那件事』。可現在,我已經知情了。」

  「我知道香樟路上有一個『域』。我想我曾經也去過那兒,但我記不起來了。但我知道,那裡面有很多可怕的東西,有人在那裡受過傷害,現在這種傷害還在延續。」

  「有些東西,我真的需要搞清楚……所以,能不能請你告訴我,更多的事。」

  她認真地看向沉默的女孩,而後者,卻像是陷入某種糾結一般,揪著書頁的手指越收越緊。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輕輕鬆開。

  *

  當夜,凌晨一點。

  徐徒然背著個雙肩包,踩著輛共享單車,不知第幾遍,沿著香樟路的馬路駛過。

  她的目光警覺地在馬路的右側掃來掃去——這條路右邊是一個居民區,沿路是一面高牆,左側則是不少店鋪。這會兒因為時間關係,不少店鋪都已經打烊,整條路上靜悄悄的,唯有路燈與梧桐樹瑣碎的樹影,在徐徒然的眼前晃蕩。

  徐徒然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繼續溜達。

  她記著小麗曾告訴她的話——她說過,那個「域」,並沒有固定的入口。但如果有新生要來報到,那麼在她即將到來的晚上,香樟路上會隨機出現直通到域的大門。一旦出現,就會維持通宵。

  說是新生報到,但實際它用來拐人的方式遠不止這一種。像小麗,就是在人類所辦的「金香樹學院」畢業後,又被它盯上,以「舊校區活動」的名頭給叫過來的。

  據她所說,這似乎也是它的常用招數。盡管畢業時老師一再強調不要相信任何以「金香樹學院」名義發出的郵件,她那一批學生內,還是有幾個中了招。

  「如果你確實曾經去過那兒。它也為你開門的。」小麗是這麼說的,「如果它沒開,就說明你不是那裡的畢業生。你……就不要再想這件事了。」

  徐徒然當時應得很好,心裡想的卻是,怎麼可能,我看著那麼好吃。就算它不認識我,我多溜達幾圈,不信它不開門。

  畢竟她的「好吃」可是經過鬼屋71號認證的。徐徒然對這點莫名很有自信。

  另一方面,她也確實相信,原主很可能曾經來到過這個「域」——當時原身被網戀對象哄騙,正是在她於「金香樹」讀書的時候。

  一件事總不會那麼巧,同時涉及兩個可憎物,而且楊不棄也說了,金香樹這邊的可憎物等級很高,非常之高。還能自己上網給自己當水軍發廣告,比某支只能蹭WiFi的筆仙之筆高明到不知哪裡去。

  能發廣告,自然也能網戀。徐徒然覺得自己這套邏輯沒毛病。

  然而事實卻是——

  她從十點鐘就在這裡騎自行車了。騎到凌晨一點,死活沒看見什麼「入學大門」。

  徐徒然:「……」

  她默默停下自行車,單腳撐地,一邊休息,一邊暗自思索著,自己是不是太想當然了。

  ……或者自己應該戴個口罩?那傢伙萬一真是坑死原身的,說不定會做賊心虛?

  徐徒然不太確定地想著,拿出手機翻了下通訊錄,想了想又收起。

  老實說,她之前過來時還糾結過,萬一真的刷出入口了要咋辦,是直接進去還是先跟楊不棄通個氣……結果完全就是自己想太多。

  還好沒提前將楊不棄叫上,不然還得兩個人一起喂蚊子……

  徐徒然暗嘆口氣,支起腳踏車,打算再等一陣子看看。

  就在此時,一對車燈忽然從她眼前晃過。

  此時已是深夜,這地方又不是鬧市,路上幾乎沒有往來車輛。那輛計程車就顯得非常顯眼——徐徒然眼睜睜地看著它從自己跟前開過,停在了前方不遠處。

  車門打開,一個人影從後座下來,晃晃悠悠地朝著人行道走去。

  盡管有些距離,徐徒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誰,微微瞪大了眼,跟著猛踩自行車踏板,朝前猛衝過去——

  很快,借著路燈的燈光,她徹底看清了對方的側臉。

  果然是屈眠。

  徐徒然心中一動,忙叫了聲他的名字,將自行車往旁邊一停,快步衝了過去。

  計程車司機正要起步,聞聲探出頭來,好心道:「小姑娘?你朋友啊?快帶他去藥店吧,他好像喝了酒和人打架啦!」

  徐徒然:……?!

  就這麼略一怔神的工夫,屈眠已經從她面前走過,晃晃悠悠地走進了面前半開的金屬門內。徐徒然匆忙向司機道了聲謝,立刻跟上,三兩步趕了上去,用力拽了下屈眠的胳膊。

  「屈眠?你怎麼在這兒?你手上血怎麼回事?屈眠?!」

  屈眠目不斜視,只搖搖晃晃地繼續往前走。徐徒然看出他狀態不對,無奈之下,只好掄起巴掌,啪地一下扇了上去。

  屈眠臉被打得歪到一邊,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眼中逐漸恢復神采:「我……嘶,我怎麼在這兒。你幹嘛打……」

  他頓了下,忽然像是驚醒,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這是哪兒?我怎麼在這兒?!我——」

  他驚慌地低頭,借著頭頂的月光,他看到自己手掌上沾著的血,臉色瞬間蒼白。

  零碎的記憶湧入腦海,他微微張口,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我、我砸了門……還打了人……」

  「啊?」徐徒然心中其實已有大半猜測,卻還是確認地問了句。

  屈眠喘著氣看向她:「那個照顧我的大叔。穿黑風衣的那個。我不知為什麼,就很想出來,他來攔我,我就把他推開,然後砸開了臥室門……」

  他望著手中鮮明的血跡,後知後覺地感到傷口的疼痛。呼吸一時變得凌亂。徐徒然卻在此時,意識到一件更為糟糕的事——

  他們現在,似是正待在某個園區裡。

  這園區明顯很大。他們的面前是一片空曠,左邊是傳達室和綠化,右邊是宣傳欄和一棟不知有什麼用的大樓。再往前,可以看到一道小拱橋的輪廓,橋的兩邊,各有兩片建築群。

  徐徒然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了旁邊大樓上的燙金字。

  【勤學樓】

  ……這是一棟教學樓。

  他們現在,是在一所學校中。

  這所學校,在屈眠到來時,悄悄打開了大門。然後將他們一併吞入了其中。

  徐徒然警覺地抿唇,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屈眠身邊,轉頭往後看去。

  只見鐵門的後方,再不見什麼計程車。也沒有梧桐樹和路燈。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不知導向何處。

  ……嘖。

  徐徒然瞟了眼旁邊的屈眠,有些憂心地抿了抿唇。

  能夠順利進入「金香樹」,這對她來說當然不是壞事。問題是,她旁邊還有個屈眠……

  徐徒然暗暗扶額,雖然不抱什麼希望,卻還是去觸摸了下鐵門外的黑暗——不出意外,只能摸到一堵堅硬的牆。

  原路將人送出去看來是不太行了。徐徒然只能另找思路。好在這段時間反復地出任務,也給她增加了不少經驗:

  首先,這是一個「盒子」。盒子的話,肯定會有人為留下的安全區。只要將屈眠送到這個地方,他就暫時不會出什麼事。

  其次,她已經進入了這個域。但無論是危機預感,還是作死值提示,都沒有響起,就說明,這片區域,總體來說是比較安全的。

  但真正的安全區不可能這麼大。它應該是一個比較小的範圍,而且能夠吸引人的注意……

  徐徒然眸光微轉,視線落在了鐵門旁邊的傳達室裡。

  傳達室的後面,是一條長長的自行車棚。自行車棚的對面是兩個垃圾桶。傳達室的門緊閉著,窗口透出些微光,光線看上去很不穩定。

  徐徒然嘴角微抿,當即朝著傳達室走了過去。沒走幾步,忽然被屈眠扯住。

  「別過去。」他低聲道,「那個方向……有東西……」

  徐徒然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自行車棚內,有一些古怪的影子正朝外探出來——看上去像是正在探頭張望的人,然而人的脖子,並不會拉到比身體還長。

  垃圾桶內,也有起伏的陰影。盡管沒有眼睛,但徐徒然能感覺到,它們都正看著自己。

  她靜靜地盯著那些影子看了片刻,內心忽然湧上淡淡的哀愁。

  曾幾何時,她只要和這些影子對望一眼,就有作死值自己從天上掉下來。

  然而現在,除了寂寞,她什麼都沒有。

  她暗自搖頭,反帶著屈眠往前走去。屈眠還有些遲疑,徐徒然只能道:「沒事,小怪而已。一拳頭一個的事,過來吧。」

  屈眠:……?!!

  他半信半疑地跟著往前走,直到來到傳達室外。徐徒然走近了,才看到門上貼著一小張紙。

  紙上畫著一個很大的倒三角,三角內寫著一個單詞,key。

  徐徒然雖然英文不好,但這個詞還是認識的。她順著三角箭頭的指向蹲下身去摸,在門縫下摸到了一把鑰匙。

  傳達室的門是鎖著的。她將鑰匙插進去,門隨之而開。

  房間內果然沒人。徐徒然掃了一眼,終於知道那種不穩定的光線是怎麼回事——房間內沒有電燈,只燃著幾根蠟燭。

  徐徒然執起一根,照著往四周看去,心頭鬆了口氣——只見傳達室的地面和牆上,畫滿了符文。看上去確實是個用來躲避的地方。

  桌子上還放著幾張紙。她一一快速掃過,基本就是在告訴來人,不管你是誤入還是刻意躲避,這裡都是個值得信賴的安全地方。你可以在這裡躲著,但要注意,不要讓蠟燭熄滅。

  【如果你在清醒的情況下看到蠟燭熄滅,請迅速將熄滅的蠟燭點上。如果蠟燭一次性熄滅超過三根,請立刻離開。】

  【另外,如果可以——在你逃脫它的追捕之後,請回來,再將熄滅的蠟燭點上。其他的人會需要它的。】

  ……在蠟燭不熄滅的情況下,躲藏者可以在這裡待上整夜。對徐徒然來說,已經算是好消息了。

  她將屈眠叫來,安置在符文陣中,跟著靠近窗口,拿出手機,試探著撥出一個號碼。

  手機內傳出嘟嘟的聲響。徐徒然微微屏息。所幸沒過多久,電話便順利接通。

  「喂?」手機那頭傳來楊不棄不太清醒的聲音。

  徐徒然心頭一鬆,立刻道:「楊不棄,我徐徒然。現在在香樟路的大槐花中學裡,屈眠也在這兒,我將他放在傳達室這裡,你等等過來直接找他。入口就在香樟路56號的對面,只限今晚,你千萬抓緊時間。還有,屈眠今晚神志不清,將那個長風衣大叔給打了。你記得問問他的情況。另外,你幫我向朱——」

  話音未落,通話嗶一聲掛斷。徐徒然嘶了一聲,連按了好幾下屏幕,電話卻無論如何都沒法再撥出去。

  ……嘖。

  徐徒然克制地閉了閉眼。她猜到這地方信號肯定不好,但沒想到會爛得這麼恰到好處。

  她只能在桌上找了張白紙,快速寫了幾行字,疊起來交到了屈眠的手裡。

  「兄弟,給你個重要的任務。」她拍了拍手,「等等楊不棄——也就是楊願,會來這裡找你。你記得把這張紙給他,還有記得告訴他,窗口那邊可以打一會兒電話。」

  「……?」

  屈眠懵懵懂懂地抬頭看她:「那什麼,我也有手機……」

  「算了算了,反正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徐徒然擺手,左右看了看,又拿出一支鋼筆,在地上給他補了兩個符文。旋即收好筆,再次叮囑看好蠟燭。

  屈眠緩慢點頭,想想又覺得不對:「我在這兒……那你呢?」

  「來都來了,我到外面轉轉去。」

  徐徒然無所謂地說著,摸了下小指上的尾戒,轉身往外走去。

  在屈眠完全不理解的目光中,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沉沉的夜幕裡。

  *

  同一時間,另一邊。

  楊不棄一面打電話和同事確認著傷勢,一面快速收拾準備出門。而直到他人坐上駕駛座了,他才後知後覺地認識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屈眠這個時候會跑去大槐花也就算了。

  為什麼徐徒然也會在哪裡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7:07 PM

第五十一章 開學季(三)

  沉沉夜色中,建築起伏的輪廓,很容易讓人想到蟄伏的野獸。

  徐徒然順著道路往前走,走了大概幾十步,腦中忽有危機預感的滴滴聲響起——聲音不急,只很有節奏地一聲一聲叫。她四下張望一圈,試探性地往前一步,原本覆滿黑暗的草叢中,忽有燈光亮起。

  ……那只是普通的草地裝飾燈。燈光打在草葉上,染上一層詭異的綠色。那綠色的光芒一直向外延伸著,拉出一根細細的光線,橫在了徐徒然跟前。

  徐徒然眸色微沉,不假思索,踏入了這片詭異的綠光中。

  跟著就聽「嗶」一聲響,腦中的危機預感像是沒了氣的尖叫雞,發出一聲裂帛般的長鳴後徹底消停。緊跟著,則是作死值掉落的聲音。

  【恭喜您,獲得兩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一萬點。解鎖獎勵功能——[秩序之宮]入門券X1】

  【解鎖獎勵功能——升級步數X3000[僅限於天災墓園/野獸荒原/預知迴廊/長夜山脈使用]】

  徐徒然:……

  這地方,能待。一進正門就給兩百。

  徐徒然快樂了。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兩邊建築中逐漸有燈光亮起,照亮了她的視野。

  此刻,她人已經走過「勤學樓」,來到了更中央的位置。她的右邊,是兩棟緊排在一起的大樓,中間用懸空的走廊,將兩棟樓相連。其中一棟上寫著「志學樓」,另外的建築上則沒寫名字。

  她的左邊,是一片綠化帶。綠化帶中間是一條寬敞通路,直通向她之前看見的小石拱橋。

  至於拱橋的另一邊,與她的正前方,則依舊籠在黑暗中。只能隱隱通過輪廓辨認出,這兩個方向上同樣也有建築物。

  徐徒然站在原地想了想,很有經驗地先朝拱橋走了過去——有橋就一定有水。而有水的地方,往往會有危險。

  果不其然,在她靠近的瞬間,腦中的危機預感又十分盡職地響了起來。不過只意思意思地響了一下。徐徒然也沒管它,自顧自地走到橋頭,探頭去望,正見暗色的河水中,有些顏色鮮豔的東西浮了上來。

  粗看上去像是錦鯉。然而很快徐徒然就發現,那其實是衣服——紅色的衣服,飄在水上。布料飽滿地鼓起,衣服的前方有著一個近似圓形的輪廓,看上去像是埋在水裡的頭。

  似是察覺到徐徒然的視線,那頭緩緩抬了起來,露出一張浮腫蒼白的臉,變形的嘴唇勾起,沖著徐徒然露出一個瘆人的笑容。

  「你也是來陪我的嗎?」他說著,朝徐徒然伸出手來。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解下背包,從裡面摸出一團銀色色紙。銀紙剝開,則是一個小藥瓶。

  正是她之前購買的靈異物品之一,那個永遠都有無限量寄生藥片供應的維生素藥瓶。

  怪物的數量增加到了兩個,被動技能「撲朔迷離」起效。水中人的笑容凝在臉上,表情變得迷茫起來。

  「勞駕,問下報到該往哪裡走?」徐徒然很客氣地問道。

  水中人眨了下合不上的雙眼,遲緩地抬手,指向橋的另一邊。

  「多謝。」徐徒然誠懇道謝,順手旋開藥瓶,抓了一把藥片扔進水裡。又從背包裡掏出了見鬼拍立得,飛快拍了幾張照後,將照片也扔進了水裡。

  雖然我不是來陪你的,但是能陪你的的搭檔,我這還是有的。

  見鬼拍立得拍出的照片顏色又開始變淺了。徐徒然捨不得多用,很快就將相機揣回去,快步走過了石拱橋,來到了橋的另一頭。

  說來也怪。明明站在橋上時,看橋的這邊,只有幾棟樓和空地。等到走過橋後,印入徐徒然眼簾的卻是一片樹林。樹木稀疏,月光透進來,提供了一定的可見度。她順著往裡走了幾步,聽見前方傳來一聲壓抑的驚叫。

  徐徒然心中一動,忙循聲找了過去。正見一個女生捂著嘴坐倒在地上,亮著的手電筒滾在一旁,照亮一方區域。

  那女生留著長髮,身上穿著白襯衫與格裙,胸口掛著個證件,胸口處有金色的校徽,看上去應是個學生。

  她驚恐地瞪著前方,似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徐徒然上下打量著她,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誒,你沒事——」

  她話未說完,就見那女生愕然看了她一眼,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抓起地上的手電筒,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徐徒然:「……」

  那傢伙什麼情況?是人?還是幻象?這麼慫,應該不是怪物吧?

  徐徒然不太確定地想著,走到了女孩剛才摔倒的地方。只見一個斜挎包正掉在那裡。徐徒然撿起翻了下,從裡面找到了一個打火機,一本用過的本子,以及一個裝著水的玻璃瓶。瓶子裡似乎正泡著什麼固體,看上去小小一塊。

  徐徒然簡單翻了下那本本子,因為光線問題,看不清詳細內容,只能大概辨認出,寫的都是數學題。封面上的名字倒是看得很清楚。

  ——【方醒】。

  徐徒然隱隱意識到什麼,順著女孩方才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無意中往上一抬,看到了林外的大樓一角。

  只見方才看著還四四方方的建築輪廓上,這會兒卻明顯是包裹上了什麼東西。那東西看上去龐大、柔軟,像塊泥一樣覆蓋住大半樓體,表面不住起伏著,似是正在呼吸。

  那是一個巨大的怪物。它正趴在那棟大樓的外牆上。

  而那女孩方才離開的方向,正是通往這棟大樓。

  徐徒然抿了抿唇,毫不猶豫地朝著那棟大樓走去。

  *

  另一頭。

  楊不棄正驅車緊急趕往香樟路,等待紅燈的間隙,忽然想起一事,忙一個電話打給了朱棠。

  電話過了很久才被接通。朱棠困到含糊的聲音傳過來:「喂?」

  「朱棠,我是楊不棄。」楊不棄飛快道,「跟你說個事,徐徒然她現在因意外,進入到另一個域裡去了。估計會失聯一陣子,你們的下一個任務她可能也趕不上。我替她和你說一聲。」

  「啊?」朱棠的聲音一下變得清醒起來,「好端端地,怎麼跑域裡去了?情況危險嗎?」

  「……是為了救人。」雖然並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為了維持徐徒然的風評,楊不棄還是毫不猶豫地將鍋扣到了屈眠頭上,「你們不用擔心。那其實是個『盒子』,有專人駐守的,應該沒什麼危險。只是盒子嘛,沒那麼容易離開,需要耽誤點時間。」

  他怕這些小姑娘擔心,盡可能將情況往好的方向說。朱棠「哦」了一聲,聲音低沉下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恰在此時,手機那頭隱隱傳來導航指路的聲音,跟著便聽楊不棄道:「行了,我到了。先不說了。徐徒然那邊我會看好,你們不要擔心。」

  楊不棄說完,結束通話,一打方向盤,車子進入香樟路段。

  他依著徐徒然留下的線索,很快就找到了大槐花中學的入口。隻身進去,迅速找見了躲在傳達室中的屈眠。

  說到屈眠——也不知這傢伙在這段時間裡經歷了何等復雜的心理歷程,楊不棄找到他時,他正一本正經地在那兒就著燭光寫遺書。楊不棄要是再晚來一會兒,他寫完就要直接衝進黑暗了。

  楊不棄神情復雜地將那封遺書塞回了屈眠口袋裡:「你先別急。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糟。我會好好給你解釋。徐徒然呢?」

  屈眠一臉茫然地指了指外面,又拿出徐徒然托他交給楊不棄的紙片。楊不棄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一句委託,希望他如果有信號的話,能幫自己和朱棠請個假,畢竟她很可能趕不上下一次任務了。

  「她、她還讓我告訴你,窗邊可以打電話……」屈眠臉色微白,「不過我之前試過。我的手機打不出去。」

  「沒事。這事我已經解決了。」楊不棄揉了揉額角,自我安慰地想著,好歹她唯一一通電話是打給自己的……

  他調整思緒,快速檢查過傳達室後,就帶著屈眠離開,小心地朝著校區深處走去。

  「我們……要去哪兒?」屈眠緊張道,「方醒她也在這兒嗎?」

  「不確定。我先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再去找她們兩個。」楊不棄盡力保持著語氣的平穩,「等等我會把你交給一些人。你聽他們的安排就是。」

  傳達室雖然是個安全區,但光待在那兒也不能解決問題。想要將屈眠安全送出這個「盒子」,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駐守在這裡的能力者,聽從他們的安排,遵循規則行事——

  根據他白天所查到的資料,以前也有人被引入這裡。只要遵守規則,最少三天,最多一個月,就能安全離開這裡。

  而如果資料所記,完全受能力者控制的基地有兩個,分別叫做「志學樓」與「思學樓」……

  楊不棄停下腳步,看了看旁邊寫著「志學樓」三字,謹慎地打量起四周。

  不遠處有手電筒的光芒正在搖晃。似是察覺了他們的存在,一人快步跑了過來,很快又警覺地停下腳步。

  「……同學?」那人試探地開口,是個沉穩的男音,「你們什麼情況?」

  楊不棄往前站了站,斟酌著開口:「你好。我們是意外找到這裡的。我在慈濟衛生中心那邊工作……」

  「慈濟院?」對方很快就反應過來,快步上前。楊不棄二人終於看清他的樣子,屈眠瞬間瞪大了眼。

  那是個相當健壯的男性,年齡目測三十來歲。身上卻很突兀地穿著白襯衫與格裙,掛著一個帶照片的胸牌,應該是個證件。

  不光是屈眠,楊不棄其實也有點受到衝擊。那男的卻沒理會他們的眼神,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跟我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就兩個人嗎?」

  楊不棄心中一動:「不是,我有一個同伴,先我們一步進來,你看到她了嗎?」

  「是個姑娘嗎?」男人皺起眉,「那應該是看到了。我剛才在宿舍樓,看到有個人影在下面晃,趕緊下來看情況。結果剛出樓,就看她往橋對面去了。」

  「橋對面?」楊不棄緊張地轉頭看了看,「那裡是什麼地方?」

  「那邊的主體是思學樓。」男人道。楊不棄聞言,登時鬆了口氣:「那就好。也就是說,那裡也有能力者接應,對吧?」

  男人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楊不棄心臟懸起:「怎麼回事?不是說,志學樓和思學樓都是能力者的地盤……」

  「你從哪裡得到的這個情報?已經過時了。」男人用手電筒指了指橋對面,「就在差不多兩個月前,這裡出了重大變故……思學樓已經淪陷,裡面的能力者生死不明。」

  「那片區域,現在非常危險。」

  「……」楊不棄臉色頓時變了,當即就盤算起獨自去對面尋找的念頭。男人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嘆了口氣:「找人的事,也急不得。好消息是,這裡一般不會有即死事件發生……從長計議吧。」

  「我們也會幫你想想辦法。你們先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報到。然後交換下情況。」

  屈眠聞言一怔,想起自己那張奇怪的入學邀請函,聲音立刻變了:「報、報到?」

  「嗯。先給你們領個學生的身份。不然你們的處境會更危險。」男人解釋道,又看向楊不棄,「你們這邊,還會有其他的人過來嗎?有的話我在這裡等著接應,讓別人領你們去。」

  「……應該沒了。」楊不棄仍掛念著徐徒然那邊的情況,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我出來前給我上司發了消息報備。但沒有要求多派人手。」

  「行。」男人點了點頭,「那跟我來吧。動靜輕些,不要一驚一乍……」

  *

  同一時間。

  「前方五十米右拐。限速六十。您已超速。」

  手機裡傳出導航的聲音。林歌無所謂地一腳踩下油門,快速地轉著方向盤。

  有的人,表面上是個仙女教母,實際上是個深夜車神。

  「你確定是在這裡嗎?」她詢問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我都不知道這裡有個『盒子』……」

  「肯定是。我聽到楊不棄那邊導航說的,香樟路。」朱棠信誓旦旦,「你先沿著路開一遍,找不到入口的話那也沒辦法了。」

  林歌應了一聲,又好奇道:「徐徒然怎麼會跑到那個地方去啊?」

  「不清楚,說是為了救人。」朱棠打了個呵欠,「那地方據說不危險。但我總有點不放心。」

  倒不是不信任徐徒然的能力,只是那傢伙以前從沒進過「盒子」,風格又比較莽。盒子裡最需要的就是小心謹慎,萬一她做出什麼作死的事,不危險的地方都要變高危了。

  所以朱棠左思右想不放心,直接在群裡發了消息,叫上林歌,一起過來看看。

  本來長髮公主舒小佩也是要跟著過來的。但她頭髮一到晚上就長得特別快,很難打理。她沒法,只能讓另外兩人先走,她處理完了再自己過來。

  「這條路上好像不讓停車啊。」林歌左右望了下,發出為難的聲音,「我們大概多久回來?我怕被貼條。」

  「誒,前面不是有位置嗎?那個園區門口?那邊就停著一輛……」朱棠猛拍林歌的肩膀,林歌依言看了過去,看清那輛車的瞬間,突然「咦」了一聲。

  「這是楊不棄的車。」她低聲道,「我在慈濟院的停車場裡見過。」

  兩人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楊不棄車子前方的金屬大門,彼此心中都有了幾分瞭然。

  林歌停好車,兩人從車上下來,朝著那金屬大門走去。沒走幾步,朱棠的手機忽然震了兩下。

  她拿出手機,發現是微信群裡有人發言,還在瘋狂@她——朱棠微微蹙眉,一邊點開消息,一邊走進了面前的金屬大門裡。

  那個群是友誼群,包含了她們童話鎮組合四人,外加那個美人魚妹子。此外,她們還有個專門的任務交流群,是不包含美人魚的,只有另外四人。

  今晚出了變故,朱棠第一時間將事情發到了群裡。不過當時有些慌亂外加不清醒,本該發到小群的信息,意外發進了五人大群中。

  此刻在大群裡瘋狂@她的,正是從來不在群裡說話的小美人魚。

  ——【不要去那個地方。】

  ——【別去別去別去!】

  ——【看到我的消息了嗎?快回來!】

  ……

  ——【如果一定要去的話,就去思學樓!新生報到去那裡!】

  ——【一定要記住,是思學樓!一定要遵守校規!聽老師和班委的話!】

  ——【千萬不要去志學樓!那裡很危險!不能去志學樓報到,只有思學樓才是安全的!!】

  *

  同一時間。

  思學樓正門口。

  徐徒然不知走了多久,才終於從那片陰森的林子裡走了出來,正站在思學樓的大門前,揉按著有些痠痛的肩膀。

  正常的趕路,一般是不會累到肩的。但沒辦法,那片林子裡可不僅僅只有樹而已——各種奇形怪狀的陰影在林子中時隱時現,身上散發出污泥般的氣味,飄來飄去的,極其礙眼。

  照理說,因為有徐徒然「撲朔迷離」的被動效果存在,這些鬼影並不會對她出手。但這並不代表,徐徒然不會對它們出手。

  ……一拳一個,每次毆打可得一到十點不等的作死值,聊勝於無。

  徐徒然一路過來,累積獲得八十點。

  她在「返回樹林想辦法湊個整」和「先進入思學樓開拓新地圖」之間糾結了幾秒,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抬腳踏進了思學樓的大廳。

  幾乎就在踏入的瞬間,耳邊忽然炸開嗡嗡的聲響。徐徒然只覺眼前場景一陣旋轉,再恢復清醒時,她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變了。

  她上身套著件白襯衫,配著條格裙。格裙兩邊開著很大的口袋,其中一側鼓起來。

  她在口袋裡掏了一下,摸出來一個白色的小藥瓶。

  ……這什麼東西?

  徐徒然皺眉想了一陣,卻想不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摸到了背包的肩帶。她想了想,拿出銀色的色紙將它包上,小心塞進背包深處。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先拿紙將它包好,只是本能地覺得應該這樣做。包裡還有其他東西,徐徒然卻顧不上檢查,將拉鏈一拉,繼續往裡走去。

  我得先去報到。

  這個想法莫名卻堅定地佔據了她的心神。她看到一樓的牆上貼著指向報到處的指示標志,順著一路走過去,輕輕推開報到處的門。

  一個臉色青白的男人坐在裡面,察覺到她的到來,機械地揚起唇角。

  「同學你好。來報到的是嗎?」

  他將一張表格和一張紙片攤到桌上:「來吧。填一下資料。填完就好了。」

  徐徒然聽見自己應了一聲,乖巧地進門,坐到桌前。

  表格就是很常見的入學登記表。而那張紙片,實際是張證件卡。卡片上方是徐徒然的證件照,下方則是空白的姓名欄。

  照片上的徐徒然,笑得很文雅可愛。照片本身卻是黑白的,莫名透出幾分古怪。

  徐徒然本人卻似察覺不到,只乖乖地拿起了水筆。那老師將證件卡推到她面前:「來吧,先填名字。名字很重要。」

  徐徒然「嗯」了一聲,朝紙上落筆。才剛寫下一畫,腦中忽然響起尖銳長鳴,似是一聲警報,在她耳邊炸響——

  徐徒然難耐地閉了下眼,再睜開眼時,眼底已一片清明。

  ……淦。

  她望著面前空白的證件卡與表格,後知後覺地冒出一身冷汗。

  差點就被帶跑了……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個坑裡,但毫無疑問,剛才的自己,險些就中招。

  這個域裡的掌控者,多半也是混亂——徐徒然在心裡做出判斷。和鬼屋71號一樣,對方屬於混亂高階,能夠影響她的神智。而它混亂她的目的,目前來看,似乎是想讓她入學……

  坦白講,徐徒然對這事倒不是很抗拒。甚至可以說相當樂意。

  問題是,這個名字……

  徐徒然望著依然空白的姓名欄,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此時她剛往姓名欄裡寫了一個撇。徐徒然想了想,抬筆準備將它塗掉,卻被老師制止。

  「不可以塗改。」他冷冷道,「繼續。」

  徐徒然:「……」

  「這個,是要用來做學生證的吧?」她點了點證件卡,試探道,「真奇怪,你們有我的照片,卻不知道我的名字?」

  老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催促道:「快填。」

  徐徒然眸光轉動,將證件卡推到一邊,打算先填寫入學表的其他內容。那老師卻再次將證件卡放過來,寒著臉再次強調:「先填名字。名字很重要。」

  ……所以,為什麼重要?

  徐徒然審視地打量著對面明顯不似活人的老師,斟酌著將話問出了口。這次那老師倒是沒再裝死。

  「老師們要點名的。」他冷冷道,「快寫。」

  老師。點名。

  徐徒然飛快地思索起其中的聯繫。目前的情況很明顯,這個「學校」並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它需要一個名字,好讓老師來點名——換言之,點名這個事,對「它」是有利的。

  那麼問題來了。被「點名」了會怎麼樣?以及……

  這個地方,有必要寫真名嗎?

  徐徒然思索幾秒,瞟了對面的老師一眼,再次舉筆,順著之前寫好的那一撇,繼續寫了下去。

  *

  「等等記住——千萬不要寫真名!」

  志學樓內,穿著格裙的健壯男人一面帶著楊不棄兩人前往報到處,一面低聲囑咐:「還有,假名的話,最好能取得土一點。越土越好。」

  楊不棄:「……?」

  「為什麼?」他不是很理解。

  「因為『它』不喜歡土的名字。」男人認真道,「現在的老師全是『它』那邊的伴生物。它可以借由這些伴生物,行使『點名』的權利。作為學生,一旦被點到,就會增加出事的風險……」

  「等等。」楊不棄一頓,停下腳步,「老師裡,已經沒有你們的人了嗎?」

  他白天還調閱過相關的資料。資料裡寫得很清楚,為了制衡「它」,域中的常駐能力者們往往需要在「校園」這個體系中搶佔比較有利的地位,包括但不限於各科教師、班主任、校醫保安等……

  「說了啊,兩個月前這裡出了變故。」男人嘖了一聲,「當時情況很復雜。思學樓淪陷,剩下的能力者們只能抓緊時間,冒險將一些誤入的普通學生盡快送出。結果這個舉動反而給了『它』機會,它趁機混亂規則,給我們帶來了更大的打擊……」

  能力者的身份全部都被剝奪,所有人一律降格為「學生」。最多能當個班委,但手中的「權利」,明顯被大大削弱。

  「在現行規則下,學生能做的事十分有限。在幫助別人前,首先得考慮自保。」男人低聲道,「取個土名,就是最基礎的自保方式之一。」

  它不喜歡「土」的東西。雖然他們暫時沒法摸清它對「土」的真正定義,但目前來看,取一個大眾意義上的土名,確實能有效降低被「點名」的概率。

  楊不棄神情微妙地聽著,忍不住看了眼男人的胸牌——他現在知道,為什麼男人學生證上寫著「陳大壯」三個字了。

  「土啊?」屈眠似懂非懂地聽著,搔了搔頭,「嗯,也就是說,要另外取名……誒,好像很麻煩……」

  他看了眼楊不棄,懵懵懂懂道:「楊願,還是你這方便。」

  「?」楊不棄正在擔憂徐徒然那邊的事,聞言一怔,「什麼?」

  「你那個假名正好能直接用啊。」屈眠道,「我聽到那個女孩叫過你,什麼楊不棄是吧。都不用改,真方便。」

  楊不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個才是我大號。

  他心情微妙地看了屈眠一眼,略一思索,將男人拉到了一旁。

  「請問,思學樓和志學樓之間,能用規則紙聯繫嗎?」他低聲道,「我自己帶了一張過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利用規則紙和我的同伴聯繫一下,起碼得將這個情報告訴她……」

  因為不知道自帶的規則紙是否會影響既有規則的運行,楊不棄這話問得很謹慎。男人看了他一眼,皺眉搖了搖頭。

  「我們也有規則紙。但自從那次變故後,志學樓和思學樓之間就無法用這東西聯絡了。」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一面說話一面翻開來:

  「唯一可以窺見對面情況的,只有這本學生名冊。只要有新生入學,不論是在哪個樓報的到,這上面都會顯示。我先幫你看看,希望她沒傻乎乎地寫真名……?」

  他視線掃過冊子的最後一頁,目光一頓,神情頓時變得復雜起來。

  先是迷茫驚訝,後是認真思索,緊接著化為了一種帶著愕然的讚嘆。

  「你那朋友,看上去是在對面入學了。」他深深地看向楊不棄,第二句卻顯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這妹子,是個人才。」

  楊不棄:……?!

  明明對方在誇獎,他心裡卻騰起了一種熟悉的不詳預感。他接過對方手中的冊子,快速掃了過去,直接名冊的最後一行,赫然寫著:

  【入學時間:XX年8月17日】

  【入學地點:金香樹女子貴族學院思學樓】

  【入學者姓名:爸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7:26 PM

第五十二章 開學季(四)

  思學樓‧新生報到處內。

  徐徒然兩手交疊著擺在桌上,微仰著頭,配著乾淨的白襯衫,還真有一副學生的樣。

  ……前提是忽略她掛著的那塊胸牌。

  坐在桌子對面的老師往那牌子上瞟了一眼,又一眼。嘴巴張開,又閉上。徐徒然偏頭打量著他,溫和開口:「老師,登記都完成了。請問我接下去該幹嘛呢?」

  報到處的老師:……

  照理說,他這個時候應該是當面確認一次新生登記的名字的。這是工作流程——但關鍵是這倆字,它燙嘴啊。

  「確認登記。歡迎你就讀我們學校,爸……爸爸同學。」他眼睛閉了又閉,總算是強迫自己張開了嘴——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腦海中響起了「作死值加五十」的提示音。

  她想了想,甜甜地「誒」了一聲。順利又給自己掙到了十點作死值。

  報到處老師:……

  他頓了一下,飛快地翻了一遍手邊的校規。在確定沒有任何規則能支持他將眼前這傢伙直接吃掉後,只得十分遺憾地合上了手裡的冊子。

  「接下去請去宿舍樓登記。宿管會安排後續的。」老師硬梆梆地說著,「請盡快前往宿舍樓。不要在其他地方逗留。如有意外,後果自負。」

  「行。謝謝老師。」徐徒然晏然自若地背起書包就往外走,轉身的瞬間,眼中立刻浮上些許思索。

  很顯然,這個「老師」並不是人類。已知大槐花中學本質是個域,那他多半就是在域中活動的怪物,為域主服務——就是不知道,他是伴生物,還是普通的怪物。

  經過幾次培訓和任務,徐徒然對這二者的區別已經相當清楚。相比起普通小怪,伴生物更加強大、獨立。且等級隨域主提升而提升,不會與域主相差太多。而且無法被外人消滅或封印……可以說是相當棘手的存在。

  方才那老師的氣勢不弱,說話思路也很清楚。是伴生物的可能性很高。好消息是,他看上去似正受到某些規則的限制,並不能隨心所欲。

  不然他完全可以強制徐徒然改名,或者不通過她的入學登記。而不是明明氣到不行,卻還要硬撐著管她叫爸爸。

  結合之前所知的情報,束縛他的很可能就是之前能力者們創造的規則……就是那些能力者現在在哪兒?具體的規則又該去哪裡瞭解……

  徐徒然順著走廊回到一樓大廳,想起小麗曾提到過的校規。正琢磨著要不要找找看相關線索,目光忽然捕捉到兩個熟悉的人影。

  「朱棠?」她詫異地看著出現在思學樓大堂內的朱棠和林歌,那兩人卻像是沒看到她一般,目光放空地往前走去。

  對於這種症狀,徐徒然現在已經應對得很熟練了。不過對女孩子,她總要溫柔一些,因此只是快步走了過去,抓著兩人用力晃了又晃。

  「誒,誒?聽得到我說話嗎?醒醒!」徐徒然輕輕拍打著兩人臉頰,幾下過後,兩人眼中終於恢復清明。

  「徐徒然?你怎麼在這兒?你沒事……噫。」朱棠撫了撫額頭,「我頭有點疼。」

  一旁的林歌倒是還好。或許是因為本身是秩序燭級的關係,她清醒得比朱棠早,也很快就回憶起了之前的情況:「我們來找你的。過來後就先找來了思學樓,結果一進門就被混頭了。只想著要去報個什麼到……」

  「新生報到?」徐徒然一指身後,「就在那個方向。我剛從裡面出來。」

  「這到底什麼情況?駐守在這兒的能力者呢?」朱棠蹙眉,「那個新生報到是不是坑啊,一定要去嗎?」

  「不好說。但我感覺不全是坑。」徐徒然沉思片刻,飛快道,「小麗曾說,在這裡面活命的要點之一就是遵守校規。而校規,是針對學生的……」

  而楊不棄也說過,這學校是有規則來庇護人類的。目前看來,他說得規則大概率就是校規。

  如果沒有學生身份,校規自然也提供不了庇護了。

  更重要的是——徐徒然仔細回想過。方才自己登記入學的過程中,警報只響過一次,就是在自己差點寫下真名的時候。而作死值會增加,也只是因為自己取了個令怪物不快的囂張名字,與填寫證件這事本身無關。

  也就是說,報到這件行為本身,是無害的。甚至是對他們有益的。

  當然,徐徒然這後半截理由是不能和她們說的。好在兩人聽了她的分析,也沒什麼質疑,彼此對視一眼,很快就拿定了主意,還是要去報到。

  「不過有一點。最好不要寫真名。」徐徒然提醒道,「我聽裡面那個老師說,別的老師會點名……一個猜測,不一定對。但或許,取一個不太適合被點的名字,對以後會有幫助。」

  「不太適合被點的?」朱棠詫異,「那要取哪種?我生僻字兒自己都不認識幾個……」

  她話說一半,視線落在徐徒然的胸牌上,聲音頓時噎住了。

  只見小小的胸牌上,「爸爸」二字,是如此驚豔,又是如此囂張。

  「……總之那個老師是沒法管取名的。」徐徒然毫不介懷地展示著自己的新名字,繼續分享自己的成功經驗,「嗯,不過我這個是反面例子,不建議學。裡面那老師念我名字的時候蠻火大的……」

  有些事坑坑自己就行,還能撈點作死值。但可不能把別人也帶溝裡去。

  另外二人若有所思地點頭。幾人又快速交換了一下各自的情報,跟著就默契地分頭行動——徐徒然獨自前往思學樓的其它教室探索,朱棠和林歌則先去完成報到,然後再來這兒與她匯合。

  考慮到徐徒然白雪公主的萬人迷光環,朱棠倒沒什麼不放心,只又囑咐了遍千萬別做出格的事,跟著便與林歌一同迅速前往報到處。

  她本來還在擔心報到處一次只能進一個人,二人無法彼此照應。沒想到才到門口,就被裡面的老師一起叫了進去——因為徐徒然提前打過預防針,她們不管是對老師的外表,還是荒謬的流程,都稱得上接受良好。只在提筆填寫姓名時,不約而同地愣了愣。

  原因很簡單。她們在拿起筆時,都曾有一瞬的恍惚。而在這恍惚過後,姓名欄裡,各自名字的一個字都已經寫好了。

  朱棠的「朱」,林歌的「林」,全都明明白白地掛在姓名欄裡,後續則都還是一片空白。

  「名字,要有意義。不能亂起。」桌子後面的老師冷冰冰地說著,往後一靠,「繼續填吧。」

  朱棠&林歌:……

  她倆對視一眼,各自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徐徒然給的取名要點,思索片刻後,心照不宣地再次低頭,各自在紙上快速書寫起來。

  *

  又十分鐘後。

  陳大壯站在志學樓內,眯眼讀著手裡的學生名冊,眼中再次浮現出深深的困惑。

  只見名冊的末尾,赫然又是兩條陌生的記錄:

  【入學時間:XX年8月17日入學地點:金香樹女子貴族學院思學樓】

  【入學者姓名:朱顏憔悴夢已碎難忍淚誰在問君胡不歸哈啊哈】

  【入學時間:XX年8月17日入學地點:金香樹女子貴族學院思學樓】

  【入學者姓名:林萊萊領劉奶奶去領牛奶和榴奶】

  陳大壯:……

  相比起來,屈眠剛抓耳撓腮半天才編出來的屈托尼,可以說是相當清新不妖豔了。

  ……太保守了。

  陳大壯在心裡感慨,只會取土名的我們,還是太保守了。

  旋即轉頭看向旁邊:

  「楊大娘,你之前不說後面沒人了嗎?」

  「……」正在上樓的楊不棄腳步一頓。

  「……這個字,念『郎』。」他無奈地扭頭糾正,一手點著自己的胸牌,「楊大郎。謝謝。」

  「哦哦哦,不好意思,剛才看花眼了。」陳大壯又看了一眼名冊,恍然大悟,「大郎大郎。抱歉抱歉。所以那兩個新生名字是怎麼回事?」

  ……不是,能不能不要撇開姓單念名字?很不吉利的樣子。

  楊不棄在心裡嘆了口氣,又仔細看了看陳大壯手裡的名冊。他們這邊和朱棠她們的情況一下,姓氏是無法改動的,自然而然就寫下了,因此他只看了那兩串名字的開頭,就大致確認了對方身份。

  「我的鍋。」他將事情前後一串,忍不住拍了下額頭,「她們應該是根據我留下的線索找來的。」

  而且不知為什麼,進入域後直接就去了思學樓……楊不棄頓時感到腦殼一陣突突的疼:「我們什麼時候能去思學樓那邊?」

  「理論上來說,只有在被派去做值日,或是去一些特殊教室上課的時候。明天就有一次值日,我會和衛生委員打招呼,把這個機會給你。」陳大壯道,「隨意過橋不受校規保護,容易出事。」

  而從另一個層面來說,規則這種東西,遵守的人越多,約束力越大。刻意無視規則、違反規則,等於在削弱規則的效力,對於眼下這種局面而言,並非好事。

  楊不棄對這種事情心知肚明,因此只能強按下心頭的焦躁,繼續跟著陳大壯行動。

  經過另外兩人的解釋,屈眠對於現狀已經有了大概的瞭解,仔細思考片刻,又忍不住道:「話說回來,如果我們剛才沒有登記為學生,會怎麼樣啊?」

  「你們會不受校規庇護,而後在最短時間內,被這所學校當做廢品『處理』掉。」陳大壯知道他是普通人,盡可能將事情說得輕描淡寫。

  「不過這種事情很少發生。因為對大槐花而言,『學生』才是有營養價值的食物。廢品雖然容易弄死,但沒有意義。因此,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它也會盡可能讓進入者都成為學生。」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兩人轉過二樓樓梯拐角,踏上了通往另一棟樓的空中走廊:

  「我先領你們去宿舍吧。新生入學一小時內必有查寢。如果沒處理好,你們開局就會很艱難。」

  「查寢?」屈眠詫異,「現在都凌晨了。這鬼地方還查寢?」

  「你都說了這是鬼地方了。」陳大壯有些無奈,「喏,穿過這條空中走廊,就能直接通往宿舍樓。宿舍一樓不住學生,二樓開始每一層都與志學樓相連。每個連通處都有一扇門,鑰匙由流動的宿管會成員管理……」

  說話間,幾人已經穿過空中走廊,進入宿舍樓的地界。陳大壯停下腳步,從身上拿出把鑰匙,轉身將來時的鐵門拉緊,鎖上。

  楊不棄望著他手中的鑰匙,恍然大悟:「你也是宿管會成員?」

  「暫時是。」陳大壯左右望了下,壓低聲音,「每一層宿舍,只能有一個宿管會成員。每週一換,可以主動競選。具體的你們回去看看校規,宿舍裡有冊子。」

  「另外我提醒一句,現在能力者的處境艱難,哪怕能多一個學生幹部都是好事。這學校的流動崗位不少,你們有那心力,也可以爭取看看——你看,要不是我這周正好爭到了一個宿管會的名額,現在還只能被關在房間睡覺,哪兒還能下來接應你們啊。」

  陳大壯這話說得真情實意,楊不棄卻陡然想起另外一事,立刻道:「對了,這個域裡,現在還有多少能力者?」

  「志學樓這邊的,常駐算我在內,只有四個。」陳大壯嘆氣,「加上你和之前仁心院來的,勉強算六個。」

  「什麼叫勉……等等,仁心院?」楊不棄一怔。

  他想起自己之前查到的信息。大概兩天前,仁心院派出人手來對大槐花中學進行觀測,遲遲沒有提交報告。考慮到觀測任務耗費幾天本也正常,也沒人覺出不對。現在想來,那夥人應該是和自己等人一樣……被困在這裡了?

  「嗯,仁心院派來觀測的。我們沒法和外界聯繫,來不及阻止他們。」陳大壯的話印證了他的想法,「是一對老帶新。老人姓于,新人姓張。老人被安排進了三樓宿舍,新人和我一個宿舍……喏,就這間。」

  陳大壯一邊小聲說話,一邊帶著他們穿過二樓走廊,前往位於走廊另一頭的樓梯處。在路過某間宿舍時,他停下腳步,指了一下。

  那扇宿舍門沒有關緊,門縫裡透出些許光亮。有人從裡面打開門,小心翼翼地探出個腦袋:

  「陳哥,你回來啦……誒?是你?」

  他驚訝地望著楊不棄,眼中逐漸浮現出些許他鄉遇故知的欣喜:「我記得你,你是那個慈濟院的……你還記得我嗎?梅花公寓,我們見過的!那時候你還打了我呢!」

  ……這種事情,倒也不用說得這麼歡快。

  楊不棄感覺自己的腦殼又在突突地疼了。他當然記得這傢伙,仁心院的小張,當時被緊急派到梅花公寓的不靠譜新人,沒記錯的話,自己還在他身上翻過一次車……

  楊不棄目光下移,瞥見他胸口的牌子。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張金花。

  楊不棄:「……」

  他抬手捂臉,忍不住再次向陳大壯確認:「我真的不能現在就過橋嗎?」

  陳大壯:「……啊?」

  「或者我直接辦退學呢?」楊不棄不死心道,「我先退,然後過橋,把學籍轉到對面去……」

  讓我走。

  立刻,馬上,就現在。

  *

  另一邊。

  徐徒然在思學樓裡簡單兜了一圈,再回到大廳時,正好和完成入學登記的朱棠與林歌匯合。

  和志學樓一樣,思學樓同樣有空中走廊與宿舍相連。但因為她們中間沒有自帶鑰匙的宿管會成員,所以只能老老實實地從大門離開,走正門進入宿舍。

  「你剛才逛了一圈,都看到了啥?」在離開思學樓的時候,朱棠小聲問徐徒然,「有找到什麼線索嗎?」

  「沒。教室門全鎖了。而且三樓的樓梯也被鎖住,沒法往上走。」徐徒然道,「一些唬人的東西倒是不少……」

  朱棠:「?」

  「琴房有鋼琴聲,女廁所裡有人哭。走廊裡的壁畫會轉眼睛,從走廊往樓下看能看到一個血刺呼啦的人在向你招手……」

  徐徒然很認真地挨個兒細數著,在路過樓前空地時,順手往前一指:「喏,大概就這個位置。」

  都只是些嚇人的幻象。實際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也沒法撈作死值。

  朱棠:「……」

  在我們報到的時候,你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

  這一刻,朱棠不由陷入了沉思,楊不棄同款的那種。

  說話間,幾人已經來到宿舍樓門口。一樓燈亮著,一進門,就看到一旁的窗口後坐著個中年女性,膚色同樣青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給人一種凶狠的感覺。

  她似是早知道有新生入學,對三人的到來沒有任何意外,只僵硬地伸手:「表格。」

  三人身上都有報到後留下的復件資料表,徐徒然率先遞了過去。

  宿管阿姨望著她的表格,眉毛明顯一跳。停頓幾秒後,放到一旁,轉向另外兩人:「表格。」

  朱棠忙將自己和林歌的一起交上。宿管阿姨翻了下她們的表格,同樣神情微妙,但至少沒像看到徐徒然那張時那樣明顯。

  「入住確認。朱顏憔悴……哈啊哈同學,宿舍206。林萊萊……榴奶同學,宿舍206。爸……爸爸同學,宿舍205。」

  在唸到徐徒然名字時,她顯然努力做過心理建設,死命壓住了抽搐的嘴角。徐徒然聽到腦海中「獲得四十點作死值」的提示,沖著對方甜甜一笑。

  「麻煩老師了。」

  宿管阿姨:「……」

  她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從牆上取下一串鑰匙,帶著三人往樓上走去。

  除了一樓之外,其餘樓層都已籠罩在黑暗中,只有樓梯區域,會在有人經過時亮起慘白的燈光。宿管阿姨帶著三人上了二樓,摸黑朝走廊深處走去,一直走到最裡面一間。

  「206。」她冷漠地說著,打開房門,點亮電燈,「你們有半小時時間收拾。時間一到,必須熄燈。」

  朱棠與林歌望了望彼此,小心地往裡走去。徐徒然探頭往裡面看,心中微動:

  「阿姨啊,我不能和她們一間嗎?」

  她試探地開口:「這個宿舍有四張床,另外兩張都是空著的。」

  「對對對。」朱棠本來也在思考這事,聞言立刻點頭,「這是四人寢嘛。我看那兩張桌子上也沒放東西……」

  這裡的宿舍都是上床下桌的類型。此時四個位置全是空著的,一點人居住過的痕跡都沒有。

  「說了,你在205。」宿管面無表情地說著,當著徐徒然面關上206的房門,轉而帶她來到對面的房間。

  這個房間門也是關著的,裡面黑咕隆咚。宿管卻沒直接開門,而是曲起手指,在門上敲打起來。

  咚咚咚咚。連敲四下。而後一停,開口喚道:「方醒。」

  等了幾秒,無人回應,又咚咚咚咚敲四下,叫了一聲「方醒」。

  如此反復了三遍,門才終於被打開。

  「宿管阿姨好。」房間沒有開燈,一個女生站在門口,動作看上去非常緊繃。

  「嗯。這是你的新室友。」宿管示意徐徒然上前,又道,「你們現在有半小時的開燈時間。記得及時熄燈。」

  說完轉身離開。

  徐徒然探頭,目送著她僵直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處。再收回目光時,正看到房間裡的女生拿著手機,飛快按著。

  徐徒然:「?你幹嘛?」

  「我定個鬧鐘。」方醒頭也不抬道,「她剛不是說了?我們只有半小時。保險起見,我會把鬧鐘定在二十五分,你自己也留意下時間……」

  她說著,順手按下旁邊電燈開關,燈光乍亮。

  刺眼的光線投下,她因為不適應而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終於看清徐徒然的臉,整個人明顯怔住。

  「……嗨。」徐徒然沖她抬了抬手,「沒記錯的話,我們應該是之前在樹林裡見……」

  「噓!」方醒臉色瞬變,沒等她說完就趕緊制止,然後將人拉進了房間內。

  房門被輕輕關上。方醒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向徐徒然:「你、你真是剛才在樹林裡的……」

  徐徒然拉開背包,將撿到的本子與瓶子拿了出來,放在桌上:「喏,你之前掉的。」

  方醒:「……」

  她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僵了幾秒才走過去,拿起那個裝著水和黃白色固體的玻璃瓶仔細查看,而後緊張地閉了閉眼。

  「所以你是穿過樹林過來的?」她看向徐徒然,語氣帶著難以掩飾的恐懼,「怎麼可能……你……你是活人還是……」

  「什麼意思?」徐徒然反問,「還有別的路可以過來嗎?」

  「……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活人。」方醒盡可能克制著語氣的顫抖,說完想了想,似是也覺得自己這樣直著問沒意義,於是左顧右盼,從一旁書桌上拿起一套卷子,翻了翻,將一道題拍在徐徒然面前,「這個,你會做嗎?」

  徐徒然:「……」

  不是,你們高三生的檢驗手段都這麼簡單粗暴嗎?

  她快速掃了眼卷子上的題,確認過題幹,看都看不懂,於是果斷放棄,直接道:「我是被屈眠找來的。屈眠以為你進了傳銷組織,暗中調查,結果反而被這所學校騙進來了。情急之下,他選擇向我們求助。」

  「啊?」方醒一怔,艱難地消化起巨大的信息量,「可他是男的啊?」

  「你也看出來了,這學校不正常。」徐徒然自顧自轉身收拾背包,「你還指望它的招生標準能有多正常?」

  方醒:「……」

  「那,他現在在哪兒?你又是……哪、哪種……」

  「他現在安全的地方。」徐徒然語帶安撫,「至於我嘛……」

  她順手拿起旁邊的礦泉水瓶,心念微動,瓶身上立刻凝起一層顯眼的冰霜。

  「我是為了拯救人類而到來的神秘行業從業人員。」徐徒然放下礦泉水,深藏功與名,「現在,能告訴我你知道的事了嗎?」

  方醒:「……」

  她望著那瓶礦泉水,微微張大了嘴,頓了兩秒,才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嗯……嗯。」

  「思學樓和志學樓,除了橋以外,還有一條路。在大樓的後面。」她拿手比劃,「不過那條路,晚上不能去,會遭遇鬼打牆。」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又看向她拿著的玻璃瓶:「那你這裡面泡著的是……」

  「……白磷。」方醒抿了抿唇,小聲道,「我本來想用這個,生點火……」

  徐徒然:「……」

  「你想放火燒山?」她緩了一下,終於明白過來,方醒連忙擺手:「不是,沒那麼嚴重!我只是想弄出煙,看能不能吸引外面的注意……」

  寢室樓裡有很多人,其中不少人看著也像活人。她不敢在寢室動手。而教學樓晚上太詭異,白天又沒有下手的機會……

  她只能將目光對準外面的林子。沒想到進去之後卻看到了晃動的鬼影,後又撞上了徐徒然,嚇得直接跑回來了,連東西都顧不上撿。

  「……這個地方,不正常。我們沒法和外面聯繫。出也出不去。我只能想到這種辦法了。」方醒脫力地坐在椅子上,試探又難掩期待地看向徐徒然:「你說,你是特殊人員……那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徐徒然:「……」

  「嗯。當然。」徐徒然一本正經地點頭,「不光是我,我們有一個團隊的。只是我們才都剛剛潛伏進來,目前情報還很缺乏……」

  「我懂了。如果需要,我一定配合你們工作!」方醒不等她說完,就很上道地開始點頭,還主動拿出自己的保溫杯,給徐徒然倒熱水,老氣橫秋道,「同志,喝水。」

  徐徒然:「……」

  倒也不必這麼客氣。

  她們的時間並不充裕,徐徒然也沒心思坐下來慢慢聊。她一邊四下檢查著,一邊不住詢問方醒入學以來的情況,方醒還真如她所言,知無不言。

  然而她所說的情況,卻和徐徒然瞭解到的有些出入。

  比方說,小麗曾說過,進來後要聽老師和班委的話,他們不會害人;可方醒卻說,這學校的老師「看著沒一個正常人」,而學生幹部中,也是好壞參半,有些人看著像是活人,有些人卻是肉眼可見的古怪。

  「而且這學校裡,不少幹部崗位都是流動的。」方醒道,「學生們可以主動報名競選。但在條件相同的情況下,老師們都會更加傾向那些怪裡怪氣的學生……」

  她費了好大勁,才終於競選上一個宿管會的名額,拿到了晚上離開寢室的機會。又設法從化學實驗室搞出了一點白磷……萬萬沒想到,那林子裡居然也有鬼。

  還有就是——屈眠曾說,他在方醒入學一週時,還能和她保持正常聯絡。方醒聽完卻十分驚訝。

  「不可能。我進來後第二天手機就斷信號了。什麼消息電話都弄不出去……」

  她說著,微微瞪大眼,眼中忽而浮上一抹驚恐:「屈眠他,到底是在和誰聊天啊?」

  「如果真的有東西在假裝我和別人交流的話……那外面的人豈不是不會發現我失蹤了?」

  ……別說,還真是這個理。

  徐徒然心裡一琢磨,發現這狗學校還真是相當謹慎。後面不和屈眠聊了,估計是已經將他視為囊中之物,沒有繼續哄騙的必要;但它若真要繼續糊弄下去,屈眠真的能看出端倪嗎?

  畢竟騙一週是騙,騙一年也是騙……

  徐徒然眸光微轉,又想起了原身那個神秘的網戀對象。這樣說起來,兩邊倒是連技能也對上了……

  前提是,方醒沒有說謊。

  徐徒然審視地看向方醒,後者卻已陷入難以自抑的消沉中。她被困在這鬼地方這麼久,除了設法自救外,也在暗中希冀,指望著外面人發現她失蹤後,能察覺不對,聯繫救援;現在卻得知只要幕後黑手樂意,完全可以隱瞞她失蹤的事實,頓時整個人都喪氣了不少。

  「……行了。別頹了。你的希望沒落空啊。屈眠這不把我們找來了嗎?」徐徒然安撫地拍了拍她,「雖然現在像葫蘆娃救爺爺一樣全進來了,但好歹是個希望……」

  方醒:「……」

  雖然但是,你能別用葫蘆娃救爺爺的比喻嗎?更讓人不安了。

  「……嗯,我相信你們。」默了片刻,方醒輕輕點了點頭,「還是那句話,我會盡力配合你們。」

  「就是要這麼勁頭。」徐徒然一拍她的肩,低頭翻起剛才從桌上找到的冊子——這是一本校規冊子,印滿密密麻麻的小字,從行為規範到宿舍條例,應有盡有,極其詳細。

  她快速掃過前面幾頁,直接跳到宿舍篇,剛要開始看,方醒的手機鬧鈴忽然震了起來。

  「只剩五分鐘了。」方醒一下子跳起來,「快先收拾上床吧。等等就熄燈了,之後應該會有查寢……」

  「查寢?」徐徒然挑眉,「這麼晚了?」

  「我不確定,但根據以往經驗,大概率會有。」方醒認真道,轉身爬上自己的床,想想又囑咐道:「對了,有一件事你千萬記住。」

  「等等如果有人敲門喊你名字。你一定要數好。敲四下的,說明外面是宿管阿姨,可以開門;敲五下的話,無論如何不要開。」

  「為什麼?」徐徒然不解。

  「這是校規裡寫的。理由我也說不太清楚。」方醒抿唇,「不過我前一個舍友,就是一次不小心,應錯了門,被門外的人帶走……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徐徒然:……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當時宿管阿姨叫門時,方醒過了好一會兒才過來開門了。

  *

  出了應門的規則外,宿舍內其他奇葩的規則還有許多。

  徐徒然來不及細看,方醒就趕緊撿要緊的和她說了——包括但不限於,躺在床上時不許說話;外面有人敲門,只能由被叫到名字的人去開,其他人不能下床;如果是在熄燈狀態下,開門時不許開燈;每間宿舍必須保證有兩張及以上的空床鋪,且上面不許堆疊東西……

  「如果你半夜醒來,聽見陌生的呼吸聲或者夢話。不要去管,裝作沒聽見就是了。」

  方醒說完這話,自己也覺得有些發毛,又趕緊岔開話題:「對了,我還沒問你名字呢,你……」

  她視線掠過徐徒然的胸牌,瞬間陷入沉默。

  「呃,我姓徐。」徐徒然搔了搔臉,「叫我小徐就行。」

  「……好的小徐。」方醒應著,目光卻仍黏在她的胸牌上。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其實之前,她嘴上說著相信,心裡仍是打鼓。願意相信,無非是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她已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去信了。

  直到此刻,她看到了徐徒然胸牌上的名字。

  底氣,忽然就湧了上來。

  「誒,對了。」就在此時,徐徒然忽然開口,「再問你兩個事啊。」

  「如果宿管敲門時我睡著了,沒開門,會怎樣?」

  「宿管敲門必須五次以內回應。遲開門或不開的話,會被記錄。第二天要受懲罰。」方醒認真道。

  「哦……」徐徒然點頭,「那如果我受罰,或是不小心開錯了門,會影響到你嗎?」

  「……不會。」方醒奇怪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徐徒然笑了笑,只說好奇,沒有多答。

  *

  而在二十分鐘後,方醒終於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黑暗的走廊聲,有腳步聲緩慢地響起。哪怕隔著門和距離,也那麼清晰。

  方醒完全不敢睡著,只能瞪著眼睛,聽著那腳步一點點靠近。聽著來自其他門上的敲門聲響起。

  那聲音,有的是四聲,有的是五聲——這才是真正令人害怕的地方。明明走廊裡傳來的腳步聲只有一人,可傳過來的敲門聲卻有兩種。而在那腳步停在你的門口之前,你永遠無法確定,輪到你的會是哪一種。

  ……又或者,是否會輪到你。

  查寢也並不是每間都查的。方醒緊緊拽著被角,直到聽到那腳步聲從自己門前走過,心口懸著大石終於放了下來。

  緊跟著,她聽見那腳步似是停在對面。

  有敲門聲響起,連著五下,之後是平淡到僵硬的聲音:

  「林萊萊領劉奶奶去領牛奶和榴奶。開門。」

  ……?

  方醒一怔,跟著用力咬住下唇。

  這什麼奇葩名字啊……她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將頭埋進了枕頭裡。

  「林萊萊領劉奶奶去領牛奶和榴奶……開門。」

  「林奶奶……林萊萊……開門。」

  「林萊萊領劉來……」

  外面的聲音重復了幾次,似乎是念名字的人自己也覺得煩了,口飄了幾次後,默默放棄,轉而念起另一人的名字:

  「朱顏憔悴……」

  這次它一次都沒唸完,唸到一半就默默閉了嘴。方醒有理由懷疑它是被自己尬到了。

  方醒已經整個人都裹進了被子裡,肩膀都在顫抖。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那腳步聲從對面移開,竟是徑自來到了她們的屋前。

  下一秒,房門被敲響。

  咚咚咚咚咚——「爸爸,開門。」

  咚咚咚咚咚——「爸爸,開門。」

  ……明明同樣是很離譜的場景,方醒卻開始冒冷汗。

  她聽到了對面徐徒然鋪上傳來了起身的動靜。

  ……不能開。

  方醒一怔,立刻錘起了床板。徐徒然卻跟沒聽到一樣,徑自下床,走到門前,轉動門把,將門一拉——

  「你爹在呢。」她聽到下方傳來徐徒然略顯睏倦的聲音,「有何貴幹?」

  方醒:……

  很奇怪,明明她和這傢伙都還不熟悉。

  可這一刻,她居然莫名有種感覺——這一把,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8:18 PM

第五十三章 入學時(一)

  【金香樹女子貴族學院‧學生宿舍管理條例】

  【1.學生入住需向宿管會辦理入住手續,且入住後,需嚴格遵守本條例。】

  【2.學生每晚必須在宿舍住宿。非開放時間內,學生不得進入宿舍樓。如有特殊情況,需向班主任說明情況,開具相應證明並交給宿管負責人。】

  【3.如宿管負責人不同意,可直接作廢該證明。】

  【4.當宿管負責人與其他崗位老師意見產生衝突時,在宿舍樓範圍內,一切以宿管負責人意志為準。】

  【5.未經宿管負責人允許,除校長外,任何存在禁止進入宿舍樓。】

  【6.在符合條件的情景下,宿管負責人有權向住宿生下達直接指令。學生必須服從該指令。如不服從,將被視為嚴重違反校規。】

  【7.在任何狀況下,學生都不得襲擊宿管負責人,及其他宿管會成員。一旦違反,將被視為嚴重違反校規。】

  ……

  【10.請相信你的宿管老師,遵守她的命令。只要是在宿舍樓內,她就會盡一切努力保護你。】

  【11.……如宿管老師已不可信任。本條例第7條將自動作廢,第12、13、14條將自動補充並生效,請所有學生將這三條規則牢記於心。危急時刻,它或許能救你的命。】

  *

  此時此刻,205門口。

  徐徒然維持著開門的姿勢,靜靜望著站在門口的宿管阿姨。

  ……或者說,是那個長著「宿管阿姨」同款臉的東西。

  那東西很高,腦門幾乎頂在門框,身體嚴重地佝僂著,兩隻手筆直地向下垂著,幾乎垂到地面上,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小冊子。

  它垂眸看著徐徒然,眼神空蕩蕩,咧開的嘴角拉出一道誇張的半圓弧線。

  「跟我來。」

  徐徒然腦海中響起它的聲音。然而她很確定,對面那傢伙實際並沒有張嘴——或者說,它並沒有發出任何物理意義上的聲音。

  這是一條僅針對徐徒然的命令。

  徐徒然腦袋晃了一下,熟悉的恍惚感襲來,她立刻條件反射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再低頭看時,發現自己的右腳已快要踏出寢室的範圍。

  「跟我來。」站在外面的「宿管阿姨」面不改色地再次重復,「跟我來。爸爸。」

  徐徒然:「……」

  崽啊,雖然你看著好像很淡定,但我腦海中響起的「作死值加四十」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你。

  她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前的怪物,腦中適時地回憶起了之前翻看到的,校規冊子中關於「宿舍條例」的部分,眸光微轉,點了點頭。

  「行,不過等我一下,我沒有拿鑰匙。要先去拿鑰匙。」

  「……」門外的宿管阿姨明顯沉默了一下,而後硬梆梆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分鐘。」

  「我知道。」徐徒然深深看它一眼,反身進屋,卻沒有急著去拿自己的宿舍鑰匙,而是先拿起了椅子上的背包,跟著又來到方醒桌子前。

  「方醒,我知道你醒著。」她語氣平靜,「你桌上那瓶礦泉水,我帶走了啊。」

  「……」躺在床上的方醒不能說話,只能輕輕敲了敲床板,表示自己聽到了。

  徐徒然道了聲謝,將水拿在手中,又在宿舍裡到處晃了晃,愣是拖到一分鐘快要到底,才終於在門口怪物冰冷的眼神中拿起桌上鑰匙:「好了,走吧。」

  「宿管阿姨」冷冷看她一眼,沒有應聲,只轉身離開。

  徐徒然將鑰匙揣進口袋,背包背在身前,默然不語地跟在後面。

  緩慢的腳步聲再次在走廊中響起,不同的是,這次蕩開的腳步聲,有兩種。

  旁邊房間內,無數人默默將頭藏進了枕頭裡,胸口中混著相似的慶幸、畏懼與悲涼。

  ——類似的聲音,她們中不少人都曾聽到過不止一次。而每次這種聲音的出現,都意味著一個學生的永遠消失。

  刺骨的寒涼在宿舍樓內蔓開。作為當事人的徐徒然卻沒什麼感覺。她只慢悠悠地跟在那怪物的後面,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背包內,扯開了裡面包裹成團的銀色色紙,跟著舉起了手中的礦泉水瓶。

  前方的怪物沒有回頭。徐徒然盡可能輕地擰開瓶蓋,腦子裡又飛快地將宿舍條例過了一遍。

  雖然因為時間問題,她沒法所有規則都看一遍,但最後的幾條,卻是刻意留心了。

  ——【12.住宿者必須隨身攜帶宿舍鑰匙。若你在接收宿舍負責人下達的指令時,身邊沒有宿舍鑰匙,你有權立刻提出申請,去找回鑰匙。指令執行將自動延後。[小字:理論上來說,宿管不能拒絕你的申請。但之前賦予宿管的權限太高,這條或許不能爭取很多時間。無論如何,請善加利用。]】

  ——【13.除非學生已經嚴重違反校規,否則宿管嚴禁擅自進入學生寢室。[小字:本規則僅針對宿管負責人本人。無法約束宿管會其他成員。請隨時留意宿管會成員的更迭狀況,並確認你們樓層長的屬性。]】

  ——【14.宿管負責人不可離開宿管辦公室超過十五分鐘。】

  ……嗯,十五分鐘。

  眼看著自己和怪物已經走出了宿舍走廊,開始沿著樓梯向下。徐徒然微微抿唇,徹底擰開了手中的礦泉水瓶蓋。

  算上對方之前敲門的時間,現在應該還剩十分鐘左右……也就是說,自己只要拖過這段時間,對方就一定會趕著回到宿管辦公室……

  ——對自己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徐徒然默默想著,手腕一抖,將一瓶水猛地朝前灑了出去。

  *

  另一邊。

  205室內。

  方醒瞪大眼睛躺在床上,心臟猶自砰砰跳得不停,久久不能平靜。

  她不明白為什麼徐徒然就這麼大大方方地開門,又為什麼要跟著出去——事實上,她根本沒聽到門外那東西說任何話,只有徐徒然自己,似是自言自語了幾句後,拿上東西,跟著離開。

  從始至終,她的語氣都很平靜,彷彿門外的不是什麼可怕東西,而是來接她的家長……

  呃,雖然從稱呼上來說,她才應該是當家長的那個。

  不得不說,徐徒然的態度確實給了方醒一種莫名的心安。然而隨著她的離開,方醒還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了熟悉的惶恐中。

  畢竟不久之前,她的另一名舍友,就是這麼永遠消失的。

  再加上徐徒然的身份……這讓方醒的心情更加復雜。她怔怔地望著面前的天花板,怎麼都無法入睡。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人忽然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她又聽到了腳步聲——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很慢、不重,有些拖沓。一直走到自己的房間跟前。

  緊接著,鑰匙插進鎖眼。門鎖轉動。有人推門而入。

  方醒的心瞬間跳到嗓子眼,下意識地就想起身。進門那人慌忙出聲:

  「誒誒誒,不用不用,你別動。我自己可以。你睡你的。」

  她說著,將門關好,自己摸黑走到桌前,放下身上東西,又開始在包裡摸索。方醒幾乎克制不住激動的心情,跟著又皺起眉頭。

  她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按捺不住地再次打算起身,下方那人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再次開口:「不用管我,你躺著吧,我就擦破了點皮,已經吃過藥了。」

  ……為什麼擦破皮,要吃口服藥?消炎嗎?

  方醒內心飄起問號,而還不等她進一步探究,下方那人已經小心地爬上床梯。

  「行了,沒事了,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徐徒然的聲音再次在房間裡響起,方醒朝她看去,發現她正站在床梯上,姿勢如常,背脊挺直,似是真沒什麼問題。

  明天。

  曾幾何時讓方醒無比恐懼的詞語,在這一刻突然又顯得輕鬆起來。她望著躺倒在對面床上的身影,深深吐出口氣,終於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

  方醒很久都沒有睡得這麼放鬆了。

  雖然她並沒能睡上多久——她的新舍友入住已經是凌晨兩三點的事,而寢室早上六點半就會放出早起鈴。

  她第一時間從床上爬起來,熟練地收拾洗漱,順便將還在睡覺的新舍友叫起。作為樓層長,又出去把附近的寢室門都敲了一遍,轉回來時,卻見徐徒然仍坐在床上,正望著身上的白襯衫發呆。

  「快起來了,要去食堂的!」方醒趕緊催促道,「你衣服怎麼了嗎?」

  「就是因為沒怎麼,所以我才奇怪。」徐徒然含糊道,「實不相瞞。其實我昨晚不小心把它弄髒了,今天本來還想著要不要去多搞一套……」

  弄髒了就直接換掉?你這得是搞得多髒啊……方醒心不在焉地想到,順口解釋:「衣服的問題不用擔心。它自己每天早上都會刷新的。你只要記得別忘帶胸卡就行。」

  徐徒然含混地應了一聲,終於翻身下床。方醒抓緊時間跑去走廊的另一頭,去敲那邊幾間寢室的門。在靠近樓梯間時,一抹暗沉的紅色卻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紅色是抹在牆上的,拖出一道長痕。最終消失在旁邊的衛生間門口。看上去像是被人蹭上的血跡。方醒腳步一頓,遲疑片刻,小心靠了過去,探頭一望,頓時失聲。

  只見從二樓到一樓的樓梯上,沿途一長條血跡綿延。一樓的樓梯口處,更是染開一大片。

  「……」

  方醒默了片刻,悄無聲息地將頭縮了回去,去旁邊衛生間拿了濕拖把一陣狂拖,盡可能將整個現場都處理得沒那麼嚇人。旋若無其事地挨個兒將附近的寢室門都敲了一遍,又回到了205室。

  房間內,徐徒然剛打理好自己,正在桌前整理自己的背包。方醒注視著她的側臉,遲疑片刻,小心開口:「那個,小徐。」

  徐徒然:「?」

  「你說你昨晚,蹭破了皮。」方醒小心道,「是蹭的哪裡啊?」

  「胳膊。」徐徒然頭也不抬,「放心,已經沒事了。」

  方醒:「……確定,不嚴重嗎?」

  徐徒然動作微微一頓,略一思索,轉過頭來,語氣誠懇:「說實話,其實還是有點嚴重的。」

  方醒:「……」

  「但我現在確實沒事了。」徐徒然再次強調,「而且,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雖然昨天晚上我是有點翻車,但吃虧最多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方醒:「……?」

  「啊?」她腦子轉了半天,愣是沒跟上徐徒然的話,「這個……重要嗎?」

  「當然重要。」徐徒然信誓旦旦,「如果吃虧是必要的事,那麼讓對手吃到更多的虧,就是一種勝利。」

  方醒:「……」

  不是,等等,什麼對手?誰是你對手?你說的不會是昨晚那個敲門的東西吧?不會吧不會吧?

  她微微張開嘴,過了一會兒,又默默閉上。

  算了,只要確定眼前的舍友狀態正常就行。至於別的,自己一個凡人,還是不要多問了。

  不過話說回來——她這個舍友,確定是個正常的嗎?

  可能……人家神秘行業從業者,都這樣?

  方醒走到門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徐徒然一眼,思索片刻,自我肯定地點頭,轉身離去。

  *

  而直到五分鐘後,方醒與徐徒然結伴離開寢室樓,她才隱隱約約地明白,徐徒然所說的「吃虧更多的那個不是我」,是個什麼意思。

  學生離開寢室樓時,都要向宿管負責人報備。素來機械僵硬的宿管阿姨,今天卻明顯和平常不太一樣——

  她的臉色明顯更加難看,眼神顯出幾分呆滯,臉頰上貼著很大一塊紗布,裡面透出隱隱的紅色。

  她身上不知為何,濕噠噠的,方醒去窗口報備時,注意到她頭髮絲上甚至還沾著一點碎冰渣。

  總而言之,她整個人給人一種蔫答答的感覺。然而在看到排在方醒身後的徐徒然後,宿管阿姨卻瞬間直起了身體,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一種驚人的氣勢從她身上爆發開來,本就突出的雙眼瞪到最大,一副她欠了自己八百萬不還的架勢。

  ……老實說,看著很嚇人。然而在聽到她咬牙切齒地喊了聲「爸爸」之後,方醒頓時覺得這畫面諧到有些難以直視了。

  而作為當事人的徐徒然,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填好手裡的表格遞過去:「辛苦老師了。」

  宿管阿姨:「……!!」

  她依然在狂怒,肉眼可見地狂怒。與徐徒然的雲淡風輕形成鮮明對比。方醒總有種她會從窗口裡面撲出來的錯覺,而事實卻是,她在瞪了徐徒然良久後,默默接過了她手中的表格。

  填好的表格需要蓋章。她往下用力敲印章的動作重到像是在捅刀。

  排在徐徒然後面的朱棠和林歌自然沒錯過她這駭人的變化,完成報備就迅速追了上來。

  「什麼情況,你哪兒得罪她了?」朱棠低聲道。

  「沒事。昨晚她不查寢嗎,我就試著和她碰了碰。」徐徒然往後看一眼,漫不經心道,「她吧……可能稍微有點輸不起。」

  「輸?」朱棠瞪大眼,「你做什麼了?」

  「給她使了點絆子,讓她錯過了及時回辦公室的時間。」徐徒然言簡意賅,「看樣子她應該是因為這個吃苦頭了。」

  規則一旦形成,對範圍內怪物的約束力就是絕對的。這點徐徒然早在培訓課上就聽過,在筆仙之筆身上也見識過不少次——那筆目前仍處在被束縛的狀態,無法反抗身上的規則。如果硬要違反,痛苦到光是吐墨水就能吐半天。

  ……這也是它特別害怕徐徒然給它硬塞高數題的理由。算又算不出,又不能不答,這不坑人呢嗎。

  所以昨晚,她從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死拖住那個宿管,一定要讓它在外面待到超時——光逃有什麼意思。既然要打架,那肯定得讓對方付出最大的代價才行。

  至於拖延手段,無非還是那些。首先放出自己的靈異物品來加深混亂程度,又用「不幸兔腿」和「撲朔迷離」反復施加主動控制。時不時再往人身上潑點水,凍一凍以限制它行動……

  好消息是,她的「撲朔迷離」主動效果對宿管是生效的。也就是說,對方等級最高不超過爟,正處在她的影響範圍之內;而壞消息是,這傢伙,比她想得要能打一點點。

  前面倒是都沒什麼問題,就是在她拖延快要成功了的時候,對方似乎也察覺到回辦公室的時限將過,突然暴起,掙脫了身上的冰層,拚命往辦公室衝。徐徒然不死心地繼續去攔,反而受了傷……

  於是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鑑上次對付鬼屋71號的做法,直接用血將對方的雙腳凍在了地上,死抓著它的腳不肯放,直到確認時限過去,方用盡最後力氣踹了它一下,自己趁機上樓,躲進衛生間裡,吃了粒楊不棄給的藥止血。

  她不太確定別人聽到沒有。不過她躲在衛生間裡時,確實聽到樓下傳來了一聲惱怒又痛苦的尖叫。

  同時響起的,還有「恭喜獲得五百點作死值」的提示。當時徐徒然就知道,這宿管,估計要和自己槓上了。

  ……但那又怎麼樣呢。

  徐徒然無所謂地想到,反正違反規則的不是我,吃虧最大的也不是我,四捨五入,賺的就是我。

  *

  事實上,徐徒然昨晚的收獲還不止這麼些。

  她在衛生間裡等了一陣,等確認傷口長好後才回到宿舍。本只想著好好休息,入夢後卻迷迷糊糊,又進入了「天災墓園」中。

  她上次距離觸摸下一團燈光,本就只有一步之遙。現在身上又正好還有3000的代行步數,索性當場用掉。於是一覺醒來,不僅光摸過了,連通往下一個區域的門都過了。

  摸過光團,她的天災等級直接升上燈級。兩個技能也隨之提升——

  「七號冰」的方面,給出的描述是她對結晶體的把控再次加強,可以控制結晶範圍,且可以隨意控制液體的結晶與融化,不過具體是個什麼效果,徐徒然還沒試過;「冰十八」方面,則是觸發概率提升到了68%。

  ……這摳的,彷彿直接給提到70%會死一樣。

  當然這些都不能對旁邊的妹子們說。徐徒然半真半假,最後只說自己用能力將宿管阿姨騙進衛生間關了一陣,以此拖過了她回辦公室的時限。

  衛生間最不缺的就是水,她的天災能力發揮餘地很大。朱棠她們又都以為她的素質是白雪公主,自帶怪見怪愛光環,要把人騙進衛生間,雖不容易,但也並非不能達到。

  「提醒一句。那傢伙受我能力的影響非常小。目測起碼是個爟級。」徐徒然想想又補充一句,免得這倆妹子也想不開去找宿管「碰一碰」。

  朱棠沉吟著點頭,旋即蹙眉:「那這得是個伴生物吧?宿管都是伴生物,其他的老師呢?」

  徐徒然緩緩搖頭:「我比較在意的是,其他的能力者呢?」

  「對啊。」林歌道,「既然這是一個『盒子』。那肯定有能力者駐守在這兒的。我們得盡快找到她們瞭解情況。」

  三人彼此交換著眼神,又往四周看了眼——此時周圍人頭攢動,同樣穿著的女生們正潮水般從宿舍樓裡湧出,朝著食堂湧去。

  就像方醒說的,這些女孩裡,有些透著明顯的古怪。蒼白的皮膚,空洞的表情,懷著惡意的眼神,就差把「我不是人」四個字寫在臉上。

  然而更多的女生,看著非常普通——她們臉上或麻木、或警覺、或憂心忡忡,表情雖可不相同,卻都相當得生動。膚色正常,行動也完全不見僵硬。

  從比例來看,正常的那一部分,明顯是多餘不正常的。然而徐徒然卻總覺得不對勁。

  人數太多了。

  這是一個一直有人看管控制的域。她本來以為這裡面有十幾個學生都算多了,誰能想到有這麼多——假設目前樓裡宿舍都住著人,一層樓六間宿舍,每間兩人,除掉沒住人的一樓,一棟樓也有六十多個學生。

  這個學校,上哪兒搞來這麼多學生?那些能力者呢?這局面還在他們的控制之中嗎?

  徐徒然不解蹙眉,思索片刻,轉頭看向一旁方醒。

  方醒早就被告知,那個「朱顏憔悴」和「林萊萊」就是徐徒然的同伴,在她們湊上來談話的第一時間就自覺拉開了距離。這會兒對上徐徒然眼神,又默默靠了過來:「怎麼?」

  「向你打聽一下。」徐徒然問道,「從你入學到現在,有沒有人給你『引過路』?」

  方醒:「嗯?」

  「就是告訴你,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怎樣才能保命,怎樣才能出去……」徐徒然詳細描述。

  「有啊。」方醒點頭,「我前室友。不過她沒告訴過我該怎麼出去,只說守規則保平安……」

  徐徒然覺出不對:「她比你先來?那她怎麼會因為應門出事呢?」

  昨晚方醒就說過,她室友正是因為回應了錯誤的敲門聲而消失的。可按方醒的性子,如果她發現室友錯了,肯定會提醒……除非她室友不懂這個規則,不然這事說不過去啊。

  「我不知道。她當時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完全不理我。」方醒垂眸。

  徐徒然估摸著那妹子應該是神志不清,暗嘆口氣,接著道:「除了她呢?」

  「還有……」方醒蹙眉,「說不太清。感覺是一進班就聽到各種人強調,一定要遵守校規。有班委、也有普通學生……」

  「沒有老師?」朱棠好奇插嘴。

  「老師……老師只要求聽話。」方醒如實道。

  其餘三人對視一眼,顯然都覺得這樣的信息還不夠。

  「那你知道,這學校現在有多少人嗎?我是說學生。」徐徒然又問道,「新生進入的頻率呢?」

  「思學樓這邊的話,一共有兩個班。每個班三十人。共用一套教師班底。」方醒認真回憶,「入學頻率……這個我真說不清楚。就我之後進來的,思學樓這邊,我只知道你們三個。」

  「等一下。」徐徒然終於察覺問題所在,「你一直在說思學樓思學樓,志學樓那邊你沒去過嗎?」

  方醒搖頭:「我只去過旁邊的圖書館。走的是後面那條通路。圖書館和志學樓之間還有段距離……但我沒有過去過。」

  整個學校以一片池塘分界,思學樓佔一側,志學樓佔一側。思學樓這邊,除了配套寢室樓外,還有實驗樓、室內體育場。而志學樓那邊,則包括了圖書館和另一棟名為「勤學樓」的教學樓。

  「兩個校區共用露天操場和食堂。只有這兩個設施是兩邊都有入口的。不過操場的使用時間都是錯開的,而且通往另一塊區域的門總是鎖著。食堂也是,我們在一層,她們在二層,各自從不同入口進入,面都見不著。」

  說話間她們已經走過昨晚那片樹林所在的位置,只見那地空蕩蕩的,哪有什麼樹林。

  徐徒然微微蹙眉,方醒卻是見怪不怪。

  「那樹林只有晚上會出現。」她小聲道,「白天的話,可以從橋上過去。但是校規明著說了,最好不要去。」

  這部分內容徐徒然還沒讀到,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為什麼。方醒茫然搖頭,倒是旁邊朱棠開口:「對了,我們來之前,小麗也說過,志學樓有危險,思學樓很安全……」

  「問題是這裡看著也沒多安全啊。」徐徒然不客氣道,「倒是對面——」

  她說著,無意識地抬眸朝對面一望,視線忽然凝住。

  因為白天沒有樹林,她的目光毫無阻礙,直直落在了橋對面的那棟建築物上。

  卻見那本該四方規整的樓體,這會兒卻顯出一種異樣的起伏輪廓來——就像是有什麼巨大的黏稠物,正攀附在它的外牆上,努力延展著身體,企圖將它整個兒包裹。

  ……正是徐徒然昨晚,在思學樓上看到的那隻怪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8:33 PM

第五十四章 入學時(二)

  或許是因為光線問題,趴在對面樓上那東西,實際和徐徒然昨晚看到的有一點點出入。但她就是能確定,這倆就是一個東西。

  不光是徐徒然,朱棠和林歌顯然也注意到了對面那東西。兩人不過看了一眼,立刻很有經驗地移開目光。林歌還好,朱棠卻是當場白了臉色,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林歌立刻拍了拍她,朱棠搖了搖頭,用力掐了掐自己,低聲道:「被影響到了,等等有機會我吃點藥……這域主似乎和我同傾向。」

  她也有混亂傾向,相比較其他人而言更容易受這域主影響。還好身上總是備著些慈濟院給的藥,能幫助穩定精神狀態。

  徐徒然實際也有些不舒服。不過或許是之前對抗鬼屋71號時被影響得太深,有了抗性,這會兒反應倒沒那麼大。

  她移開目光,帶著朱棠往旁邊走了走,順勢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群——似乎大部分人都沒注意到對面有什麼問題,只有小部分人,刻意低頭,加快腳步,像是在躲避著什麼。

  時間有限,徐徒然沒法一一記住她們的臉和胸牌。她暗嘆口氣,又看向方醒。後者正好奇地看過來:「你們,也看到對面有東西了嗎?」

  徐徒然一怔:「你也看到了?」

  這淡定的表情,不像啊。

  果然,方醒搖了搖頭:「沒有。但我以前的舍友總和我說,對面樓上有東西。有些同學私下也會這麼說。她們有時還會指給我看,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

  徐徒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異樣的強悍。

  不過這種地方,看不見反而是好事。徐徒然也不想引起她在意或惶恐,只輕輕擺了擺手,說了聲「沒事,不用管」,跟著便與林歌一起扶著朱棠,往食堂走去。

  而就在她身後十幾步外,又一批學生剛剛湧到橋邊。

  在徐徒然看不見的地方,一個梳著高馬尾的女生抬起頭來,目光落在橋對面的建築物上,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

  食堂。

  這是一棟長條形的建築物,橫跨兩個校區,共有上下兩層。徐徒然她們這邊沒法上二樓,只能進入一層範圍,而對面,則用一道樓梯,直接引到二樓,沒有任何能進一樓的入口。

  食堂的下方,還突兀地立著一排柵欄,將食堂前的空地一分為二。明擺著是不想讓兩邊的學生借用對面的入口。

  「這種時候,志學樓的不來吃飯嗎?」徐徒然蹙眉望向柵欄另一邊。只見那裡空蕩蕩的,與她身邊的人群湧動形成鮮明對比。

  方醒小幅度搖頭:「我不知道。我是從來沒見過她們來吃飯。不過有時候,能聽到食堂二樓有聲音。應該是因為時間岔開了吧。」

  徐徒然:「……」

  她不死心地往柵欄靠了過去,伸手過去掏了掏,啥都沒摸到,反而讓正在巡邏的保安看見了,當場指了出來:「誒,幹嘛呢?沒見說不讓靠近——」

  「不好意思,沒看到。」徐徒然懶懶應了一聲,走回其他女生旁邊,眼中透出思索。

  她方才的行為,雖然被罵了,但沒加作死值。

  說明這個行為並非對她有害……嗯,下次可以再試試。

  徐徒然打定主意,跟著方醒進入食堂。食堂一共就開了兩個窗口,排著不長不短的隊伍;另一側有個獨立的區域,似是額外的食物提供區,那邊倒是圍著不少女生。

  有個剛領完餐的女生從她們旁邊路過。徐徒然掃了一眼她手裡的東西,一塊壓縮餅乾,一瓶礦泉水。

  ……不是,說好的女子貴族學院呢?

  「每人每天可以免費領一次餐,領到的就是這些。」方醒低聲向其他三人解釋,「另外,那邊那個地方也可以買飯。不過需要用學分去換。」

  「學分?」朱棠皺眉,「那是什麼?校規裡有這個嗎?」

  「有,不過在很後面。要翻到底。」方醒道,「學分可以攢。平時表現好,老師就給加分。表現不好,老師就會扣分。學分高的話,參加班委競選會很有優勢,也可以像那樣直接花掉。」

  她說著,又看向那個獨立的食物提供區。徐徒然跟著望過去,只見那個提供區裡擺著一個玻璃食品櫃,裡面放著好些薯片、麵包、炸雞之類的食物,還有彩色的糖果罐。

  不得不說,看著是比單純的壓縮餅乾和礦泉水要吸引人。

  方醒顯然也被吸引得魂不守舍,喉頭滾動幾下,最終還是隱忍地低頭,引著其他三人,去排普通窗口的隊。

  徐徒然她們都是剛入學,還沒學分。而她自己,還想攢學分去競選班委,四人都沒有奢侈一把的條件。

  「而且說實話,我感覺在這裡,也不太容易餓。」方醒想了想,又對其他人補充道,「就是有的時候會饞。特別特別饞。」

  「就算不饞,那些東西的銷量也不會低。」徐徒然往食物特供區看了看,壓低聲音,「在這種鬼地方,吃炸雞也算一種解壓了。」

  就是不知道,這種東西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因為排隊的人本就不多,她們很快就領到了食物。徐徒然望著手裡乾巴巴的壓縮餅乾,想了想,拆開包裝試探地咬了一口。

  口感自然算不上好。徐徒然嚼了幾下,得出結論:「就是普通的食物。」

  吃下去不漲作死值。

  「等一下,不太對。」朱棠研究著壓縮餅幹上的包裝,忽然皺起了眉,「這是慈濟院出產的食品。」

  她抬起頭來,神情微妙:「這地方,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

  「你說這餅乾?其實是我們以前囤的。」

  同一時間,食堂二樓,陳大壯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順口回答楊不棄的問題:「這個盒子存在的時間很久。雖然在域裡人體的代謝會相對變慢,但時間久了,還是會餓的。所以以前我們就一直通過外面的人,幫著囤些食物。」

  正好慈濟院和仁心院會定期過來觀測,幫忙帶進來過不少東西。本來都是當做救命物資的,結果兩個月前一變天,域主直接全部接手,拿來發給學生們,當做美食對照組。

  「那邊那些食物,看到了吧?都是拿來引誘學生的。」陳大壯示意楊不棄看向旁邊的特殊食品提供區,「普通人吃下去,會潛移默化地受到影響。同時還能消耗掉普通學生手裡的學分,一舉兩得。」

  對學生而言,學分同樣是能保命的東西。若是為負,就會被直接視為嚴重違反校規——而在這個域裡,嚴重違反校規,是可以被老師合理懲罰的。

  「以前這個域裡,當老師的大部分都是能力者。所謂『懲罰』也就走走流程。有時也能用來對付『它』派來的學生奸細。但現在不一樣了……」陳大壯重重嘖了一聲,看向食品提供區的目光有些擔憂。

  「那你們沒法阻止其他人去買嗎?」楊不棄微微蹙眉。

  「試過,沒啥用。還容易被老師抓到扣學分。」陳大壯嘆氣。

  唯一的好消息是,域主廣發的壓縮餅乾,是慈濟院那邊特別出產的,能夠增加一定的對於混亂傾向的抗性——雖然不多,但聊勝於無。

  楊不棄聞言一怔,內心湧起幾分荒謬:「那它還拿著到處發?」

  「它估計也怕真正的學生餓死吧。」陳大壯聳肩,舉起手中的壓縮餅乾,只見上面印著密密麻麻的英文單詞。

  「最重要的是,它看不懂。嘿,文盲土狗。」

  陳大壯嘲諷地說了句,很珍惜地將壓縮餅乾放進口袋裡。楊不棄心中微動:「你剛才說,『真正的學生』……」

  「這事有點復雜,回頭和你解釋。這裡等等會有老師過來,還是先去教室吧。」陳大壯說著,拍了下旁邊還在努力啃餅乾的屈眠和小張,「走了。」

  兩個憨憨匆忙忙地應了一聲,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楊不棄心情復雜地瞟了他們一眼,好心教了下該怎麼將沒吃完的餅乾保存好,教完起身,不太適應地扯了扯裙擺,跟著陳大壯往樓下走去。

  樓下有個洗手池,距離柵欄約有幾步遠。楊不棄習慣性地過去搓了搓手,無意間一抬頭,視線落在柵欄另一邊空蕩蕩的場地上,目光忽然一頓。

  「誒,怎麼?」陳大壯警覺性很高,「你看到什麼了?」

  「……沒什麼。」楊不棄頓了下,搖了搖頭,「就是剛才,隱隱有種感覺……但我也說不清。」

  他往對面深深看了眼,思索好了一會兒,卻再抓不住剛才那種玄妙的、稍縱即逝的感覺,只得與陳大壯一同離開。

  同一時間,柵欄另一邊——

  「徐徒然?」朱棠往前走了幾步,回頭見徐徒然仍站在食堂樓下,不由感到有些奇怪,「怎麼了?有情況?」

  「……不清楚。」徐徒然默了幾秒,搖了搖頭,「就剛才好像感覺到了什麼……」

  她有心想再湊過去仔細感受下,不過附近的保安已經氣勢洶洶地瞪過來了。徐徒然無奈,只能暫時按下心中好奇,轉身往教室走去。

  思學樓這邊兩個班,一個在二樓,一個在三樓。其餘教室不是充作他用,就是乾脆空著。新入學的三人都被分到了二班,和方醒一個教室,才剛進教學樓,就有戴著眼鏡的同學迎了過來。

  「你們好,我是二班班長。新入學的同學請跟我來。我帶你們去領文具。」

  她乾硬地說著,點了三人的名字,帶著她們往前走,看都不看旁邊的方醒。方醒原本想自己去教室,忽然想起一事,趕緊追了上去,扯了下徐徒然的衣服。

  「戒指,摘掉。」她用口型向徐徒然示意,「小心被查!」

  徐徒然:「……」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才想起小指上還戴著系統給的尾戒——這東西她戴太久了,習慣得就像身體一部分。要不是方醒提醒,她還真不容易記起來。

  不過校規裡,有規定學生不許戴首飾嗎……徐徒然眸光微轉,想想還是依言先將戒指摘下,放進了口袋裡。

  帶路的班長顯然也是「不正常」的學生之一,走路時的僵硬顯而易見。她將三人帶到一間空教室,取了些筆和本子遞過來,遞出時慢騰騰地念了三人的名字,唸到「爸爸」二字時面不改色,徐徒然腦中也沒有作死值的提示音響起。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在將本子收進書包時,刻意扯開了一張包裡的銀色色紙。

  下一秒就見跨出門的班長左腳拌右腳,咚地一下摔了下去。

  原來如此。看來這傢伙的等級比宿管低。而且還低不少。

  徐徒然在心裡做出判斷,若無其事地將銀色色紙包好,拉上拉鏈,出門時還順手扶了班長一下。

  摔在地上的班長一臉茫然,在被攙起時,甚至冷冰冰地說了聲「謝謝」——給徐徒然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

  進入教室,正是早自修時間。不過這學校水得很,也沒什麼人組織早讀。只有零星幾個學生,在一本正經地讀著讚美詩一樣的東西,聲音稀稀拉拉的。

  這個閱讀似乎並非強制。大部分學生都視若無睹,有的趴在桌上休息,有的自己在本子上塗塗畫畫,沒什麼人交流,認真學習的更少,只有作為真高三生的方醒,在抓緊時間刷題。

  徐徒然三人被安排在教室角落,方醒的隔壁一排。三人坐下後也沒閒著,不是繼續研讀校規,就是繼續觀察班級裡的成員。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迎來了正式的上課。

  據方醒所說,這學校一共就四門課。數學、語文、體育、音樂。每天上午下午輪流上一遍。此外晚上還會安排晚自修,自修期間將由任意老師過來盯著,除了要出去打掃衛生的值日生或是另有責任的班委,其餘人都必須在場。

  每個科目的老師在自己課上,都有著絕對權威,不容其他老師挑釁。但對於學生,他們也不能為所欲為。除了正常的課堂互動外,老師在課上能直接調動的,只有班委。

  此外,老師不能強迫學生執行指令、不可沒收學生私人物品、不可花費超過五分鐘在與教學無關的事情上。

  ——和宿舍條例一樣,這部分規則,也是僅在「老師不可信任」的前提下生效。徐徒然特意留意了這一部分,甚至還認真在本子上抄了一遍。

  而在課後,除了身為班主任的數學老師外,任課老師將不能再對班委發出任何指令。

  說來也怪,思學樓兩個班,班主任都是數學老師。

  徐徒然一開始還不太理解,而隨著一上午課程的結束,她逐漸找到了原因——

  或許是因為,在這些老師裡,數學老師就是最強的。

  一大例證就是,他們在點到自己名字時,所增加的作死值。

  徐徒然記得很清楚,在上課之前,一共三個非人存在都稱呼過「爸爸」這個名字。其中班長叫名字不漲作死值,宿管漲四十點,而負責報到的行政處老師,一次能漲五十點。

  而一個上午,語文、體育、音樂、數學四門課輪著上下來,靠被點名拿到的作死值,哪個都比五十點高。其中語文老師能帶來七十點,體育和音樂老師都只能帶來六十點。

  數學老師最高,點一次名就給九十點,傲視群雄。

  不僅如此——在上課時,徐徒然身上還總會偷偷帶一些靈異物件。在教室上課時,就藏在桌斗裡。體育和音樂課時,就隨身放在口袋裡——不過因為口袋容量有限,她能隨身帶的,只有維生素小藥瓶,和一個永晝傾向的狐狸擺件。

  即使如此,體育老師和音樂老師的受影響程度,也要比其他人明顯。體育老師上課上著上著就陷入呆滯,音樂老師則乾脆打起了瞌睡。

  語文老師是個禿了頂的中年男人,光禿的腦袋上鼓著明顯的經絡,頭大到充滿違和。

  徐徒然在他的課上一共放出了火災手電筒、混亂鏡子、維生素藥瓶和狐狸擺件四件。東西一多,「撲朔迷離」的效果自然加深,班長和另外兩人人還在課上就直接開始了互毆——場面一時熱鬧無比,連在底下偷偷做卷子的方醒就被驚得抬起頭來。

  那禿頂的語文老師卻還能大致維持著鎮定,只是寫的板書都顯得亂七八糟,說話也變得有些顛三倒四……然而總體來說,並沒有非常失態的地方。

  雖然按照方醒的評價,這個老師的板書本來就很差勁。思路一點都不清晰。放條沾著墨水的蟲子上去爬,估計都寫得比他好。

  對此,徐徒然只能表示,畢竟都在這鬼地方教書了,要求也別太高。

  而輪到數學課時,她為了檢驗效果,依舊選擇了一次性放出四件套。

  上節課打架的班長和另外兩人已經被罰去外面反思,課堂裡安安靜靜的,只有粉筆在黑板上摩擦的聲音,有規律地響起。

  徐徒然緊張地盯著黑板前的人影,那個剪著俐落短髮的女老師卻像什麼感覺都沒有,只面無表情地往黑板上抄著題。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哢噠」一聲,粉筆斷裂。數學老師望著黑板上的題目,忽然誇張地歪了歪頭。

  「這道題,我是不是寫錯了?」

  她低聲說著,似是在自言自語,聲音卻很清晰地傳遍整個教室。

  正在偷摸寫自己題目的方醒條件反射般抬起頭來,快速掃了遍黑板上的題目,明顯一怔。

  似是注意到她的神情,數學老師平靜看了過來:「方醒同學。你看出來了嗎?能告訴我,我錯在哪兒了嗎?」

  方醒:「……」

  在被點名的瞬間,太陽穴泛起針紮一般地疼痛。她侷促地站起來,小心開口:「那個,老師你……從第二行起,就代錯了數。」

  「……噢。」

  數學老師轉頭又盯著黑板上的式子看了會兒,恍然大悟地點頭:「所以我確實錯了。」

  她側頭看了眼方醒,揮手讓她坐下:「勇於指出老師的錯誤,給你加一分。」

  方醒如釋重負地閉眼,孰料下一秒,又聽那老師道:「但你對老師沒禮貌。扣三分。」

  「……」方醒難以置信地抬頭,一臉蒙圈。那數學老師卻沒再管她,優雅轉身,目光緩緩在教室中掃過。

  最終落在了坐在角落的徐徒然身上。

  微微眯起眼睛,她不緊不慢地朝著徐徒然走了過去。

  「爸爸同學。」她面不改色地念出了徐徒然胸牌上的名字,「能告訴老師,你的桌斗裡有什麼嗎?」

  「……」

  她抬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老師,含蓄地笑了下:「報告老師,只有一些手工紙。」

  「回答老師話的時候要站起來。」數學老師淡淡道,「沒有禮貌,扣兩分。」

  徐徒然:「……」

  還好上節課她因為幫著拉架得了三分。不然這上課第一天就給扣成負分也太離譜了。

  她打量了眼跟前的老師,聽話地站了起來,再次強調:「報告老師,確實只有一些手工紙。」

  「好孩子不可以撒謊。」數學老師提高了音量。

  「您不信可以自己看嘛。」徐徒然理直氣壯。

  【恭喜獲得二十點作死值】的提示在腦海中響起。下一秒就見那老師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徑直將手伸進了徐徒然的桌斗——

  過了片刻,忽聽她重重「嘶」了一聲,飛快地將手收了回來。

  指尖泛著微微的紅。她惱怒地看向徐徒然,後者無辜回望:「老師,還要繼續看嗎?」

  數學老師:「……」

  「副班長!」她微微提高音量,「你過來看!她桌斗裡都有什麼!」

  沒料到她還會叫外援,徐徒然臉色微變。另一邊,一個梳著高馬尾的女生已經應聲,快步走了過來。

  她俯身往徐徒然的桌斗裡看去。卻見桌斗深處,一排銀色色紙,正閃著細微的光。

  ……這就有些尷尬了。

  徐徒然不動聲色,開始思考之後該怎麼圓。

  這些色紙都是她不久前才塞進去的——她當時見數學老師看過來就感到不妙,立刻悄悄往桌斗裡塞了一堆本子和一排銀色紙紙團,好擋住後面的靈異物件。之後被數學老師當眾檢查,她又特意發動了一次「撲朔迷離」的主動效果,拖延了她零點七五秒好完善佈置。

  就是沒想到她還會讓其他人過來查……徐徒然之所以用銀色色紙去擋,就是猜到數學老師不會願意主動伸手去拿這東西。但這玩意兒對普通人應該沒作用。

  如果只是單把色紙拿出來倒沒什麼,後面她還墊了一堆本子。就怕這老師較真,讓她把自己桌斗全給掏了……

  徐徒然神情復雜地看向旁邊的女孩。卻見她朝裡面深深望了幾眼後,站了起來:「老師,裡面確實只有一些手工紙團。」

  數學老師語氣裡已經帶上了一絲煩躁:「那你就把紙團拿出來,再看看裡面!」

  副班長依言看了看,不等數學老師反應過來,又將紙團放回了原位。

  「報告老師,紙團後面什麼都沒有。」

  ……?

  徐徒然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副班長目不斜視,語氣如常:「不信的話,您可以再叫其他班委來檢查。」

  數學老師:「……」

  她冷冷瞥了副班長一眼,頓了幾秒,語氣忽然冷靜下來:「算了,不用了。」

  說完將副班指回位置上,緩步回到黑板前,繼續講她的課,從頭到尾,都沒再看徐徒然一眼。

  只有作死值加五十的聲音,提醒著徐徒然她此時有多不爽。

  *

  徐徒然當時就覺得,這數學老師多半還要再給她找點麻煩。

  不過她也沒想到,這事居然來得這麼快。

  下午第一節 是數學課。才剛打鈴,就見數學老師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旁邊跟著終於罰站回來的班長。

  這堂課徐徒然沒再放出任何靈異物品。即使如此,班上還有起碼四個非人,她的「撲朔迷離」依然具有作用——班長才剛進門,就臉朝下摔了一跤。

  數學老師走進教室剛要發飆,愣是被這一跤擾亂了氣場。默了片刻,無奈地一指,將班長再次指到外面站著,方用力拍了下講台。

  「班長舉報。班上有人戴了首飾。各位同學坐在位置上不要動,老師現在一個一個過來查。」

  「再次強調,在我的課上,不許有人戴首飾,也不許有人紋身或者化妝。如果被我查到,今天晚自修去掃實驗樓的名額就有人了。」

  她說是一個一個查,實際一上來就直奔徐徒然處。徐徒然無辜地朝她攤開雙手,她只淡淡瞟了一眼,立刻又翻看起徐徒然的筆盒、桌斗和口袋。

  桌斗裡面早已收拾乾淨,筆盒和口袋裡也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東西。數學老師不依不饒,又去翻她書包,才一拉開,就被裡面滿滿當當的銀色給晃了眼睛——全是用銀色色紙團成的包裹。

  上次觸摸這紙張的刺痛感還留在指尖。數學老師頓時陷入沉默。

  「老師,還要摸摸看嗎?」徐徒然積極配合,甚至主動將書包往老師面前推,「要不你都打開看看吧,來,看看。說不定裡面藏了首飾呢?」

  數學老師:「……」

  她沒好氣地看了徐徒然一眼,用力放下了她的書包,轉身往其他人的位置上走去。

  徐徒然聽到腦海中再次響起的作死值提示音,心滿意足。然而在看到數學老師過去的方向時,她表情又是一頓。

  數學老師這會兒正在檢查林歌。而林歌的旁邊,坐著的正是朱棠——毫無疑問,她們這名字最有個性的三人,都被視為了關照對象。

  雖然平常不會被點名,但這種時候,肯定會被重點關注。

  林歌倒是沒什麼。她本來就不用這些。問題是朱棠。

  徐徒然知道,朱棠的手腕上,有一圈龍鱗——她可以自由控制身上的龍鱗,但只有這個部位的鱗片,她是收不起來的。

  因此她平時都盡可能穿長袖。就是穿短袖,也會戴手鏈或者護腕遮擋。

  她這會兒倒是戴著護腕。但一旦摘下,龍鱗肯定會暴露。按照這數學老師雞蛋裡挑骨頭的性格,說不定會直接污衊成紋身……

  徐徒然心念電轉,立刻從包裡摸出放著筆仙之筆的銀色方盒,打開來,取出裡面的尾戒,戴在手上——反正她本來也是想去實驗樓看看的,之前故意藏起戒指,也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將時間拖過五分鐘。

  如果能和朱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老師!我自——」她戴完戒指就舉起了手,幾乎是同一時間,另一隻戴著誇張手鐲的手高高舉起。

  「報告老師,我自首!」梳著高馬尾的副班一臉嚴肅,「我戴首飾了!」

  徐徒然:「……」

  她詫異地看了對方一眼,副班面無表情地回望,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徐徒然視線下移,視線落在對方的胸牌上。回憶起之前看到的上面的名字。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艾麗絲?

  *

  另一邊,志學樓。

  他們下午第一節是語文課。楊不棄奮筆疾書,趁著老師轉身,將一個紙團扔到了陳大壯的桌上。

  【你不是說會把今天去打掃的名額給我嗎?現在什麼狀況?為什麼就指定小張了??】

  陳大壯偷偷看了眼講台上的老師,無奈回復:

  【我沒辦法。老師的命令,優先級高於衛生委員。他已經指定了小張,衛生委員也沒法改名單啊。】

  所以為什麼會指定小張啊!

  楊不棄一腦袋杵在課桌上,生無可戀。

  陳大壯看不過眼,又默默扔來一個紙團。

  【這可能就是小張的命吧。】

  從早上到現在,一共四節半課,節節都要出點事。不是被抽答問題答不出,就是打瞌睡正好被抓到。下午語文課老師心血來潮突抓儀容儀表,就他頭髮有鬢角,當場被抓典型,直接被指定晚上去掃實驗樓。

  一般值日要派兩個人。衛生委員是他們這邊的人,還有一個名額,他肯定是要自己頂上的。這樣一來,就沒楊不棄的份了。

  楊不棄:……

  他默了片刻,抿唇又給陳大壯回了一條:

  【那如果他今晚去不了呢?】

  陳大壯:……?

  不是,等等,為啥他會去不了?

  【裝病沒用的!你別想了!】陳大壯立刻回復,【校醫會查!】

  楊不棄:……懂了。

  就是說,不是裝的就行了。

  楊不棄又微一沉默,拿出自己中午新領的礦泉水,擰開蓋子,在瓶口稍稍一抹。些微的綠色掉入水中,很快就融了進去。

  然後趁著老師不注意,平靜地將礦泉水放到了身後小張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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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8:59 PM

第五十五章 入學時(三)

  實驗樓。

  這棟樓遠比校園內其他建築物矮小,一共就三層,位於思學樓的後面——除了學校中央那座小拱橋外,還有一條路可以通往志學樓。而實驗樓,正坐落在那條路的盡頭。

  據陳大壯所說,那條路只會在兩個時段開放,一個是他們這邊組織去體育館、機房或者美術教室上課的時候,一個是有值日生過去打掃衛生的晚自修。其餘時間,就算過去也會遭遇鬼打牆。

  白天還好,晚上的話,搞不好會被困在那裡一整夜。且不說會不會出事,夜不歸宿本身就算違反校規。再加上實驗樓本身也不安全……所以有條件的話,他們幾個剩下的能力者,都會盡量把值日打掃的工作攬過來。

  志學樓這邊一共兩個班,會輪流派人去打掃,一次只派兩人。陳大壯眼睜睜地看著楊不棄將一瓶礦泉水放到了小張桌上,下課後又主動對小張說了什麼。小張微張著嘴愣了幾秒,擰開礦泉水喝下去,當場不省人事。

  陳大壯在一旁看得嘆為觀止,只覺自己像是圍觀了一場宮鬥賜毒。楊不棄倒是鎮定:「假死藥。只是讓他睡一會兒。」

  他控制了一下用量,實際效果相當於昏厥。作為一個「女巫」,他對每種毒藥的功效和使用都很有把握,基本不會出錯。

  而且他仔細研究過校規了。一旦確認是真的身體不適,學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翹掉接下去所有的學校活動與教師指令——往好的方面想,起碼小張不用擔心下午繼續被點名扣分了。

  楊不棄也是這麼和小張說的。這孩子也是心眼實,一個敢講一個敢信。

  陳大壯:……

  問題是你這算是身體不適嗎?你這是連呼吸都快沒了吧?就這麼拉去醫務室,真的不會當場被人埋掉嗎?

  「沒辦法,畢竟假死藥麼。」楊不棄一邊幫將人抬去醫務室,一邊道,「放心,實際就睡一覺。等他醒來我再賠禮。」真要糊弄不過去,他當場再把人弄醒就是。

  「……」

  陳大壯顯然仍是不太放心。不過好在校醫比大壯好糊弄,簡單檢查了下,說了聲「沒治了,快死了」,然後就將人扔在了病床上,非常冷靜地給開了病假證明。

  就很隨意。

  小張得了病假,可以避開下午的所有課和晚上的冒險,他因為助人為樂,一次得了三學分,楊不棄順利上位,終於擠進了晚上的值日生隊伍。

  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

  相比起楊不棄那頭,徐徒然這邊的氛圍就有些尷尬了。

  原因很簡單。她本來想的是和朱棠一起去實驗樓,互相照應;結果因為自首內捲,她和副班直接佔掉了值日生兩個名額,剩下朱棠,一臉懵逼。

  不僅如此,數學老師還當場又扣了徐徒然兩點學分——這下可真給扣成負分了,徐徒然腦子裡的作死值都開始哐哐漲了。

  令她意外的是,數學老師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沒有再給她額外的懲罰。

  徐徒然心裡不由奇怪,奇怪之餘,又盡可能地自救了下——她在下午的語文課上,再次偷偷放出個四個靈異物件,激得班長又一次和其他同學互毆。借著拉架,又得三分。

  好歹是給賺回來了。

  而關於數學老師的疑問,直到晚自修時,她才勉強算是得到了答案。

  「她不是不想罰你。而是你已經被派到實驗樓了,就算要罰,也得等到你活著回去才行。」

  當天晚上,實驗樓前。梳著高馬尾的副班長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書包,一邊淡淡回答著徐徒然的疑問。後者深深看她一眼,終於問出了那個在意很久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副班將包甩在背上,反手亮出一張印著火炬圖案的名片:「艾葉,大槐花原駐守能力者,生命炬級。你是姜老頭的人?你那兩個同伴也是?」

  「啊?不,我慈濟院的。徐徒然。」徐徒然蹙眉,「你怎麼會以為我是姜老頭那邊的?」

  她倒沒質疑為什麼副班會知道她有兩個同伴——一同入學,名字又都那麼個性,看不出來才奇怪了。

  「因為你用的那種銀色紙張是他家專利……抱歉,那是我搞錯了。」聽徐徒然這麼說,艾葉的態度明顯緩和下來,「剩下的進去說吧。早點完事早點回去,這地方越晚越不安全。」

  她說著,卻沒進去,而是拿出手機來,對著徐徒然拍了張照。

  徐徒然:「……?」

  「先留個對比圖,免得到時候不認識。」副班主動解釋道,「你帶手機了嗎?也給我拍一張吧。正面清晰照,記得眼睛鼻子嘴都要拍進去——萬一在樓裡分開了,再見面時,千萬記得拿出照片來先對一對。」

  徐徒然:「……」

  她一頭霧水地照辦,內心猶有些奇怪:「意思是,我會因為某些事認不出你嗎?」

  「這樓裡一切皆有可能。」副班一副見怪不怪的語氣,「進去之後,你就是對著一團爛肉叫我的名字我都不會奇怪。」

  她收好手機,率先踏入了實驗樓中。徐徒然無聲跟上,才一進門,腦中的危機預知與作死值提示便同時響起,吵得人腦子嗡嗡作響。

  隨著她的執意進入,危機預知的警報聲逐漸消停。徐徒然趁機翻了下作死值,才加了五十。

  似乎……也沒有很高?

  徐徒然更加迷惑,試探著開口,「這裡是『它』的地盤嗎?」

  「算是吧。」副班長小心環顧四周,招呼著徐徒然往衛生間去——她們畢竟是來做值日的,打掃工具全在廁所的隔間內。

  「這地方在出事之前就已經被它攻佔了。」副班邊走邊道,「我們當時盡可能地杜絕學生靠近,卻還是時不時有人被它誘惑到這裡來。現在它佔據優勢,更是肆無忌憚,天天往這裡送人——」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徐徒然只覺腦子嗡了一下,「請問你指的『出事』是……」

  「兩個月前那次變故。」副班看了眼徐徒然,眼中情緒終於有了波動,「你不知道?你不是慈濟院派來的援兵嗎?」

  「……不是,我只是來找人的。」徐徒然微微蹙眉,只覺心中某些長久盤旋的疑問終於隱隱有了答案——為什麼她們進來時沒有得到任何能力者的接應,為什麼老師和校工全是清一色的怪物……

  「你知道奧黛麗嗎?」她低聲道,「她就是從這兒出去的。」

  「小麗?」副班腳步一頓,面容出現幾分鬆動,「她真離開了?她沒事吧?我印象裡她當時狀況還不太好……」

  「是不太好,她覺醒成為能力者了。正在慈濟院治療。」徐徒然道,「她和我說過這邊的情況,但和實際出入很大……」

  「正常。她是出事前我們送出去的最後一批。」副班面不改色,熟門熟路地推開廁所最後一格隔間,從裡面拿出拖把和桶,遞給徐徒然,「她離開時,事故才剛剛發生。她離開後,一切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變化?」徐徒然心中一動。

  「它逆風翻盤,伴生物上位,志學樓完全淪陷,剩下的能力者全被降格為學生……」副班嘆了口氣,抬眸看向徐徒然,「你們這次一共進來幾個?我觀察了下,好像就你們三人?」

  「……嚴格來說,應該是五個。」徐徒然微微抿唇。她曾和朱棠二人確認過,她們進來時看到了楊不棄的車,傳達室裡也沒有人,屈眠應該已經被楊不棄接走了。

  「思學樓沒有他們的蹤跡,那只可能是被蠱惑著,在對面入了學。」副班若有所思道,注意到徐徒然眉頭皺得更緊,又主動寬慰道,「放心,只要辦理了入學,在這裡總能苟上一陣子的。」

  「那離開呢?」徐徒然問道。

  副班默了下,過了片刻,嘆了口氣。

  「這事我們也還在琢磨。今晚如果順利,回去就安排你和其他成員見個面……要解釋的太多,先專注當下吧。」

  她說著,又伸手往隔間的牆壁上掏了一下。眉頭旋即擰了起來。

  徐徒然觀察著她的神色,敏銳地感到不對:「怎麼了?」

  「……這邊剛剛掛著的一塊抹布,沒有了。」副班神情微妙,又走進去翻了翻,「還少了一柄拖把。」

  徐徒然:「?」

  「……算了,在這地方也算不上怪事。」副班嘖了一聲,「留點神吧,異常,說不定已經開始了。」

  說完關上隔間門,轉身往外走去。

  *

  相比起教學樓,實驗樓整體的裝修更加講究,牆壁上都貼著白色的瓷磚。再加上它位於思學樓後方,陽光都被教學樓遮得差不多,更顯陰寒,一踏進去,就能感覺到絲絲的涼意。

  實驗樓包括化學、物理、生物實驗室,此外還有美術教室、機房和多媒體教室。還有好些房間,鎖著門,也沒有標牌,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偶爾老師會組織到機房上視聽課,除此以外,實驗樓基本無人活動,也不會開放。

  然而不少人都說,曾在打掃時,發現空無一人的美術教室裡出現人活動過的痕跡,又或者是機房的電腦沒有關機,機箱發燙——這都是徐徒然聽方醒說的,不過是真是假,方醒自己也說不上來。

  作為一個兢兢業業攢學分的好學生,方醒從來沒被派過來打掃衛生。最多就是跟著一起來上課。她手裡那塊白磷,就是趁著大家到多媒體教室上課時,自己溜去二樓的化學實驗室拿的。她說那邊的前門是壞的,關不上也沒人管——

  正好徐徒然她們今天要打掃的就是二樓的走廊。她擦瓷磚路過時,特意過去研究了一下。

  實驗室前門果然是開著的,門鎖處有著巨大的黑色抓痕,深深嵌入門板之中。門鎖完全壞掉,難怪關不上。

  至於後門,則被鎖著,徐徒然試了幾下,發現打不開,於是放棄。

  抓痕帶著濃重的焦痕,還有煙熏的味道。徐徒然拿這事去問副班。副班盯著看了一會兒,只搖了搖頭:「不清楚。可能是它入侵這裡時留下的吧。我記不得了。」

  「記不得?」徐徒然微微挑眉。

  「自從變成學生後,記憶力就在逐漸變差。」副班直言不諱,「應該是被不斷點名的副作用……說起來,你們倒機智。取了那麼多怪名字。」

  她說著,往徐徒然的胸牌上看了一眼。徐徒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又指了指她的牌子:「之前就想問了。你為什麼要給自己取這個名字?」

  副班自稱「艾葉」,名片上的名字也是那個。然而胸牌上,卻寫的是「艾麗絲」。

  「這個?算是誤判吧。」副班正在水桶裡搓抹布,頭也不抬,「『它』不懂英文。所以有一段時間,我們都會建議進來的小孩給自己整個音譯名,以避免被點名。後來自己成了學生,也想當然地延續了這個方法。」

  一開始倒還有點用,因為對「它」以及「它」的伴生物而言,這種看似毫無意義的名字,確實十分難以理解。

  而對於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生物往往會本能地排斥。「它」也一樣。

  然而變故過後,「它」的成長速度驚人,要念出這種無法理解的名字,已經不是什麼難事了。

  「使用假名的話,被點名時造成的負面影響會相對少些。但終歸無法規避……而且一個名字用得久了,和人產生綁定,就是假名,也要變成真名了。」副班語氣有些無奈。

  所以她才覺得徐徒然她們仨的名字取得可以。徐徒然的姑且不論,其他兩個妹子一個比一個拗口,確實算是有效的自保方式。

  至於徐徒然……在副班看來,只能算是兵行險著。得虧這個域裡,能被安排做老師和校工的伴生物都很強大,都有情緒和人格,不然她這個名字,未必能起到躲避點名的作用。

  ……當然,徐徒然本來也沒往這方面想就是了。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徐徒然擦瓷磚的動作一停,轉過頭去,「那些校工和老師的實力似乎不太平均?班長則要弱很多……」

  「校工和老師都是爟級起步。宿管最弱,應該只有底層爟級,別的我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校工的平均實力弱於老師。而老師中,能當班主任的那個最強。」副班解釋道,「不過老師間的實力排名也不是固定的……他們有時會去獵殺域裡的其他怪物,甚至其他伴生物。吞噬得愈多愈強大。」

  像思學樓這邊,原本是有美術老師和信息老師的,在變故後同樣由伴生物擔任。不知哪天起,這兩個老師陸續沒了,這兩門課,也同樣沒了。

  至於班長,就像徐徒然所感應到的,連伴生物都算不上。只是「它」用信徒的殘軀製造出的能量體,只是連自我意志都沒有的傀儡罷了。

  「那些學生,就是『造』出來搶佔班委位置的。」副班不客氣道,「你別看我們班上的這種『學生』不多……她們都是在兩個班級間流動的。競選時看競爭不過我們,就全部跑到了一班去佔幹部位置,賊得很。」

  思學樓這裡,剩下的能力者一共就四個。而一個班有班長、副班、衛生委員、學習委員、德育委員五個職位,彼此之間不可兼任。她們四個能力者,這次一口氣包攬了二班除班長外的所有職位,而一班,則五個職位全被怪物佔據,她們鞭長莫及。

  此外,還有關鍵的幹部位置,就是宿舍樓層長。一共六個名額,她們只爭到了兩個。方醒作為普通人搶到了一個。剩下三個,同樣歸了怪物陣營。

  班委可以在責任範圍內給學生加學分,或幫助規避危險。宿舍樓層長負責查寢,同樣可以幫著打掩護。這些位置一旦失守,不管是對能力者還是普通學生而言,都有很大威脅。

  「也就是說,你們這段時間來的一大重心,就是和這些怪物競爭上崗?」

  徐徒然咂摸著副班的話,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味:「那這些用來當班委的能量體,是可以源源不斷生產的嗎?」

  「理論上來說是。」副班點頭。

  徐徒然:「我的意思是,它是可以一個沒了,立刻製造另外一個補上的嗎?」

  「這個……應該不行?」副班略一停頓。她在變故之前,是負責老師崗位的,也曾處理過這種混進來的怪物學生——一般來說,一個小怪死了,起碼得等個一週,才會有新的替補進來。

  「那不就得了。」徐徒然一甩抹布,「競爭什麼啊競爭,在競選前一晚拿個麻袋挨個兒一套,弄死了往水裡一沉……」

  完事。

  副班:「……」

  「我……懂你的意思。」她默了片刻,艱難道,「你想說的,應該是把它們都『處理』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發言聽著味兒有點怪,但副班覺得自己應該沒理解錯。

  「問題是,我們現在都是學生。學生之間,是不能自相殘殺的。」副班認真道,「暗中使點絆子,可以。直接下手,不行。」

  「啊?」徐徒然一愣,「是嗎?我記得校規裡沒這條啊。」

  「這不是校規,是最初的秩序能力者創下的『定律』。」副班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中泛起一絲懷念,旋即又變得堅定,「這是這個域中最基礎最根本的規則之一。就像蘋果一定會往下掉一樣,在這學校裡,學生就是不能殺害學生。」

  撐死就像班長它們那樣,互毆。但嚴重的傷害會自動無效化——這個域的域主實際是戰爭混亂雙傾向,在能力者介入之前,就沒少在學校裡興風作浪,煽動學生們互相傷害。因此從一開始,那位秩序能力者就將這條規則給定死了。

  但當時她估計也沒想到,之後會出現能力者全員成為學生的糟糕局面。

  雖然這條規則本質是對他們有利的,但從某個角度來說,確實也束手束腳了。

  副班說到這兒,眉眼間不由流露出幾分疲憊,不過很快就壓了下去。旁邊徐徒然略一思索,卻是微微挑眉,跟著沖著副班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

  「副班長,來。」她取出紙巾擦了擦手,取下了自己的背包,「給你看點好東西。」

  副班:「……?」

  她左右望了下,不解地靠了過去:「什麼?」

  徐徒然招呼著她在走廊蹲下,拉開背包拉鏈,又撥開了一團銀色色紙。

  「這個泰迪熊,是我從姜老頭那兒買的。好貨。」徐徒然壓低聲音,「燈級,能打。看到這把刀了嗎?燈級以下,見誰削誰,肚子破了還能自己給縫上。你只要保證,能在晚上把它偷偷放進班長的寢室,明天你就是整個樓裡唯一能當班長的崽……」

  副班長:「……」

  雖然但是,你為什麼要一副反派搞事的語氣?沒記錯的話我們才是正義的一方吧?而且為什麼你好像很熟練的樣子?

  不過這法子……似乎也不是不行?

  副班小心地將那個泰迪熊拿了出來,仔細研究了一下,剛要說什麼,忽聽「砰」的一聲——

  兩人愕然轉頭,卻見走廊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不,等等……不對。

  徐徒然猛地站起了身:「是化學實驗室!」

  她先前路過化學實驗室時,曾大致進去看了看。出來時並沒有帶上門。

  然而此刻,那扇門分明是關著的。

  徐徒然與副班對視一眼,立刻將泰迪熊又包好揣上。副班搶先一步,率先衝到了化學實驗室門口,只往裡看了一眼,立刻抿起了唇。

  「徐徒然。」她沖旁邊人招了招手,「你……剛才看到的實驗室,是這樣的嗎?」

  徐徒然踮起腳,透過門上的小窗往裡看去,微微蹙眉。

  只見化學實驗室內部,此時像是剛發生了兇案一般,到處都是刺目的紅色。桌上、架子上,被糊得整片都是,就連擺在外面的試管和燒杯上,都沾著不少血跡。

  地板上則多了大片焦黑的拖行痕跡,看上去像是某種軟體動物,在其中蜿蜒爬過。

  徐徒然抿抿唇,用力推了推面前的門,眉頭皺得更緊:「這門打不開?」

  這門的門鎖明明是壞的,怎麼會打不開?

  一旁的副班詫異看她一眼:「你還想打開?別管它了,跟我……」

  她話未說完,又聽「砰」一聲響。一個血手印突兀地拍在兩人跟前的小窗上。

  副班神情更是嚴肅,拖著徐徒然就往外跑去。徐徒然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有些古怪,懵懵懂懂地被副班拖著跑了幾步,猛一轉頭,微微瞪大了眼。

  只見身後的走廊上,不知何時,多出來兩道人影——兩道焦黑的人影。

  那兩個人影看上去很高,身上穿著白襯衫與格子裙,軀體卻是黑乎乎,彷彿被碳烤過。它們的旁邊,是一扇開著的門,正是徐徒然之前怎麼都打不開的化學實驗室後門。

  徐徒然:「……」

  她眸光微轉,忽然掙開副班的手:「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

  說完不顧副班的阻攔,轉身朝著那兩個焦黑人影衝了過去——尚未靠近,她便悄悄轉動手指。被拖過的地面上濕痕未乾,立刻泛起薄薄的冰霜,以驚人的速度朝著那兩道黑影蔓去。

  那兩道人影卻是動也不動,依舊安安靜靜站在那兒。徐徒然心中更感古怪,正好路過之前用過水桶,順手伸手往裡一掏——經過幾次升級,她對「七號冰」的操控已經到了可以控制形狀的地步。不過轉眼,就從桶裡拎出來一柄尖銳的冰錐,對著黑影就紮了下去!

  副班遠遠看著,微微張大了嘴。然而眼看冰錐就要刺下,徐徒然卻像是被什麼控住一般,動作凝滯了兩秒。緊接著,就見她驀地收手,轉而抬腳,沖著黑影之一用力踢了一下,拎起水桶和拖把,轉身快步衝了回來。

  副班一把揪住她,快速掃了眼她的身體,確認沒有受傷,方拽著她沿著走廊一通小跑,上了樓梯後才停下。

  「你剛幹嘛?」副班忍不住道,「不說了快走嗎?」

  「我想著先把水桶和拖把拿回來嘛。」徐徒然抬了抬手,「順便也試試那兩個東西的深淺……」

  副班:「……試出來的結果呢?」

  「古怪。」徐徒然如實說道,放下水桶,摸了摸自己的尾戒,「說強不強,說弱不弱……」

  重點是,不論她靠近還是挑釁,居然都沒有漲作死值。

  徐徒然沉吟著看向副班長:「你之前也遇到過它們嗎?」

  「只有幾次有。那些東西殺不死,打又打不退,別和它們浪費時間。」副班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想了想,又翻出徐徒然的照片,對著她的臉看起來。

  徐徒然:「……?」

  確認完畢,副班收好手機,見徐徒然一臉「???」,主動解釋道:「你剛才踢人的動作有點怪。所以我想驗證一下。」

  徐徒然:「……」

  「那是我的習慣動作。」她悶悶道,語氣有點無奈。

  雖然「不幸兔腿」升級後,已經發展到可以隨便踹人以發動了。但因為一開始指定的動作只有「正踢」,徐徒然也就有些習慣這個動作了,只要是面對面的場合,總會來一記正踢……

  「算了,不用管了。」徐徒然揉了揉額頭,「話說我們為什麼要上樓啊?」

  「樓上有安全區。異常已經開始了。未免事態進一步惡化,我們得採取些措施。」副班認真說著,轉身快步往上走去。

  *

  同一時間。

  「快快快,去樓上。」衛生委員一邊催促著,一邊沿著另一道樓梯往上走,走了幾步,回過身來,「誒,你沒事吧?」

  「……嗯,沒事。」楊不棄一手捂著下巴,含糊說著,手掌中發出淡淡白光。

  衛生委員一言難盡地看他一眼:「我剛才就說了走。你非不動,非要等那隻兔子衝到你跟前來……」

  「我只是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勁。」楊不棄結束自癒,摸了摸完好的下巴,呼出口氣,「那兩個兔頭人,感覺不像是一般的怪物……你之前遇到過它們嗎?」

  「沒。我之前只見過牛頭人。」衛生委員老實道,「不過本質應該差不多。」

  殺不死,打不退。每次出現,還都會伴隨嚴重的幻覺。

  像這回也是。

  他們這次負責打掃的是化學實驗室。楊不棄一心快點弄完好騰出時間去找同伴,他們就稍微提早了一些過來,結果才進大樓,就聽到了某種含糊的囈語,從大堂一直跟到走廊。衛生委員獨自去衛生間拿打掃工具,剛把抹布和拖把放進桶裡,不過轉頭說個話的工夫,全都沒了。

  他只好另外拿了抹布和拖把上樓,帶著楊不棄去了化學實驗室。進去沒多久,就見化學實驗室的前門被風吹動般晃來晃去,壞掉的門鎖旁,莫名出現了幾個血指印。

  「不慌、不慌。常規異常,常規異常。」他很有經驗地告訴楊不棄,楊不棄也很上道,只當看不到,低頭認真將實驗室的桌子擦了一遍,地拖了一遍,就連架子和擺在外面的試管燒杯,都給認真抹過。

  因為他們沒有水桶,洗抹布只能用實驗室自帶的水龍頭。然而洗著洗著,水龍頭裡的水忽然都變成了紅色。他只能默默關水,準備去外面找衛生間洗。

  結果剛出門,就見外面原本乾乾淨淨的地面和瓷磚上,都覆上了大片大片刺目的紅,走廊上多出了一個圓圓的腦袋,烏黑的長髮在地上鋪開;旁邊則是一團意味不明的肉塊,下方蔓開一片血跡。

  「……」饒是衛生委員見多識廣,看到這種情況也不由陷入沉默。他想了想,若無其事地往外走,沒走兩步,忽然被楊不棄大力拖了回來。

  「外面有東西!」他蹙眉道,順手砰地關上門,又用背脊用力堵上,「有可憎物的氣息!」

  衛生委員微怔。他在感應方面不是很靈敏,然而很快他就意識到,楊不棄說得沒錯——走廊上確實有可憎物。

  不過並沒有很強的壓迫感……應該只有燈級?而且不知為何,氣息稍縱即逝……

  「應該沒事了?」他默默想著,抬頭往前看去,整個人瞬間頓住。

  只見實驗室前門的小窗外,不知何時,多了兩個腦袋。

  兩個兔子頭,正擠在小窗外面,冷冷地往裡看過來。

  紅色的眼睛,看向他們的目光像是在看兩個死物。

  ……一瞬間,衛生委員竟是有種在被獵食者參觀的惶恐感。

  他閉了閉眼,竭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另一邊,楊不棄卻已割破手指,轉身按到門上。

  「喂!」衛生委員慌忙道,「你做什麼?」

  「防禦。」楊不棄頭也不回地說著,抬手在門上畫起符文。才畫一半,門口的兩隻兔頭忽然消失——彷彿他們看見的不過是幻覺。

  ……楊不棄與衛生委員對視一眼,默默治療起手上的傷口。衛生委員喉頭滾動一下,指了指後門:「前門不安全。我們從後門走。」

  化學實驗室的後門是可以從內部打開的。他們開門出去,只見走廊上仍是血刺呼啦一片,那個腦袋和肉塊安靜地放在地上,沉默注視著他們。

  「……一般來說,這種時候最好裝作什麼都看不見。快速完成清潔後將工具放回,就算結束了。」衛生委員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低聲對楊不棄道,「但如果異常嚴重到一定程度,就得去三樓暫時躲避……」

  楊不棄微微挑眉:「什麼叫,嚴重到一定程度?」

  「就是看到幻覺變為動態。或是那些東西對你做出攻擊——!」

  衛生委員話未說完,忽然驚訝地瞪大眼。楊不棄跟著往地上一掃,臉色同樣一變——只見鋪在地上的血跡,忽然如同活物般扭曲起來,無數細小的手臂從中伸出,直朝著他們小腿抓來!

  不僅如此——先前看到的兔頭人憑空再度出現,楊不棄眼睜睜地看著它伸手在那個肉塊裡一掏,掏出一團內臟般的東西,用力朝著自己錘了下來。

  ……它這是想幹嘛?

  想用這團東西悶死自己嗎?

  楊不棄陷入了困惑,緊接著,更令他困惑的事情發生了——眼看那團血肉就要按到自己的脖子上,兔頭人卻像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忽然一動不動了。

  再下一秒,就見它倏然收回了手,轉而抬起一腳,穩住狠地踢上了楊不棄的下巴。

  楊不棄:「……!!」

  他嗷了一聲,伸手摀住下巴。再看那兔頭人,已經撿起地上的肉塊和人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身影眨眼消失在了走廊之中。

  楊不棄:……

  他怔怔望著那兔頭人消失的方向,隱隱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還沒等他思考清楚,就被衛生委員拽住胳膊,用力拖上了一旁的樓梯間。

  得去樓上——衛生委員再次強調。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異常只會越來越嚴重,好在三樓有一個安全區……

  「接下去,我們倆無論如何不能分開。如果分開的話,再次見面千萬記得確認身份。你拍過我的照片了嗎?到時候一定要拿出來核對,不要依賴胸牌,它們可能會把這東西藏起來……」

  衛生委員熟門熟路地帶著楊不棄開門進入三樓的一間辦公室,拿起桌上的保溫杯開始擰蓋子。發現楊不棄仍是一臉沉思的表情,忍不住道:「你還在想那隻兔子啊?」

  「……嗯。」楊不棄摸著下巴,神情復雜地點了點頭,「我總覺得它踢人的動作有點怪……」

  一般來說,要用腿攻擊人的話,踹肯定是最方便的動作。然而那個兔頭人,卻是從下往上直接繃著踢上來……

  從當時兩人的距離和位置來看,這個攻擊方式實在很別扭。然而別扭之中,卻又讓他感到幾分熟悉。

  「人家都是兔頭人了,動作怪也沒什麼稀奇的吧。」衛生委員頭也不抬道,「誒,你那邊櫃子,打開。把裡面東西清空。」

  「它本來就是空的。」楊不棄打開看了一眼,轉頭發現衛生委員正在割自己的手,不由一怔,「誒,你——」

  「正常操作。」衛生委員抿唇,「你把你身後那副掛曆挪開就知道了。」

  楊不棄不解轉頭,依言挪開掛曆,這才發現,那掛曆下面,居然是一張規則紙——

  只是這規則紙似乎已經很舊了,紙張發黃,邊沿捲起。上面的紅色字跡已經非常黯淡。

  【……樓緊急自救指南2.0】

  【請注意,本指南僅在本樓中出現異常狀況時更新並生效。若你在看到該指南時,已出現了嚴重幻覺,接下去請嚴格按照指南要求行動。】

  【1.請告訴自己。你方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一定要反復告訴自己這點,要相信自己說的話。】

  【2.進入三樓任一一間辦公室,並反鎖門窗。請注意,進入時請檢查桌上保溫杯,如果裡面有熱氣,立刻離開,並尋找另一間辦公室躲藏。】

  【3.如果門外傳來敲門聲,不要理會、不要理會、不要理會。】

  【4.同理,不要理會窗外傳來的任何聲響。如果可以,請拉上窗簾。但不要用夾子將窗簾夾住。因為辦公室裡沒有夾子。】

  【5.看到離你最近的那個櫃子了嗎?打開它,確保裡面空無一物。這很重要。】

  【6.將新鮮的血液灌入保溫杯中,不用多,一點就可以。然後將保溫杯放入櫃子內。關上櫃門,用血在櫃門上畫出如下圖案,這在關鍵時刻,能救你的命……】

  「……」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楊不棄呼吸急促起來,猛然回身,攔住了正準備將保溫杯放入櫃中的衛生委員。

  「這規則紙是誰留在這兒的?!」他微微提高了音量,聲音裡透出難以置信,「你們按照這張紙做了多久?」

  「一直都是……怎麼了?」衛生委員注意到楊不棄的臉色,神情微變,「這紙從變故前就在這兒了……有什麼不對嗎?」

  「哪裡都不對。」楊不棄沉聲道,「它是假的。尤其是最後以一條——這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

  同一時間,三樓的另一側。

  徐徒然接過副班長遞過來的保溫杯,心不在焉地往櫃子裡放去,心中仍在琢磨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兩個焦黑人影,怎麼想怎麼覺得古怪。

  而幾乎就在她將保溫杯放進櫃子的同時,她腦海中的危險預感再次響起,一同響起的,還有作死值的提示音:

  【恭喜您,獲得五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一萬一千點,解鎖獎勵功能——夢中空間百分百登入機會一次[僅適用於已解鎖的夢中空間,可自行指定任一夢中空間進行登入,可隨時使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09:10 PM

第五十六章 入學時(四)

  「……徐徒然?」

  三樓辦公室內,副班長不解地看著她:「怎麼了?保溫杯有哪裡不對嗎?」

  徐徒然:「……」

  不,我覺得這可能不是保溫杯的問題。

  她微一思索,將那盛了血液的保溫杯又拿出來,放在邊上,轉頭迎上副班困惑的目光,謹慎斟酌了一下措辭。

  「副班長,你過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副班:「……??」

  「不是,非要現在嗎?現在情況很緊急……」

  「請相信我,這事兒很重要。」徐徒然正色道,以最快速度從書包裡拿出了一個銀色方盒。

  「介紹一下,這是筆仙之筆,同樣是我從姜老頭的店裡淘來的,全知傾向。能夠閱讀和回答與自己無關的事。來,你可以試著先問一個。」

  副班長:「……」

  她一言難盡地看著徐徒然,顯然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扯開話題。她本能地想要催促繼續,然而對上徐徒然認真的目光,又默默嚥下了聲音。

  或許……真是有什麼理由?她其實注意到了什麼,但沒法直接告訴自己……

  心念電轉,副班長最終還是按捺下心頭的焦躁,將目光轉到了那支紅色鋼筆上。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那鋼筆竟筆直地飄了起來,取下筆帽蓋在身後,瀟灑地在空中書寫起來,留下流暢的花體字跡。

  【來吧,愚民。獻上你狹隘的疑問。若吾心情不錯,或可勉為其難為你解答一二。】

  徐徒然:……

  冷靜,冷靜,這是贈品,這是贈品。

  它還有用。它還有用。

  她抬手撫了撫額,暗自後悔出門時沒揣上兩本高數筆記。正要開口訓斥,對面副班已經一臉迷茫地開口:

  「雖然不是很懂……不過現在是隨便問個事就行了是吧?」

  「那麼……圓周率小數點後第一百位?」

  副班試探著開口。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這話出口後,房間裡出現了一瞬古怪的靜默。

  下一秒就見那筆在空中調轉了個方向,對著徐徒然奮筆疾書起來,筆跡潦草得似要飛起:

  【不是,這姓艾的什麼情況?懂不懂規矩啊?教過數學很了不起嗎?】

  【你給她用之前都不知道給看下使用說明的嗎?太過分了!憑什麼要我受這委屈?這像話嗎?】

  徐徒然:「……」

  「閉嘴,再嗶嗶我就拿方醒的卷子糊你!」

  她低聲說著,威脅地晃了晃手裡的銀色方盒,空中的鋼筆氣勢頓時弱了下來,默默往下降了些許,不情不願地寫小字:【真要答?我懷疑你們撐不到我數完的時候。】

  「……」徐徒然克制地閉了閉眼,再度看向副班長:「副班,不好意思,這支筆它不太擅長數學相關。但它確實是全知傾向的,而且等級不低……」

  「看出來了。」副班望著空中那支筆,若有所思,「我並沒有告訴過你,我當老師時教的是數學。」

  她眸中轉過幾分思索,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所以?你想通過它告訴我什麼?」

  ……

  徐徒然見副班已經接受了設定,也不再迂迴,轉頭看向牆上那張規則紙。

  「筆仙之筆,回答我。那張規則紙上的內容,全是由人類寫下的嗎?」

  筆仙之筆在空中停頓兩秒,緩緩書寫下答案:【是。】

  徐徒然:……

  ?這和我想得不一樣啊。

  眼看著副班神情再次微妙,她又趕緊問道:【再問你,這張規則紙上的內容,對我們是真的有利的嗎?】

  筆仙之筆再次動了起來,在空中留下新的字跡:【否。】

  徐徒然:「那些內容對我們不利?」

  筆仙之筆:【第五、六、七條。】

  ……果然。

  徐徒然緩緩吐出口氣,轉頭看向副班長:「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事了。」

  「……」

  副班沒有說話。皺著眉頭,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我知道這事對你來說很難相信。但這筆不會說謊。不信你可以再試試。」徐徒然見狀,忙又補充道,「而且……而且我實話告訴你,我有野獸傾向,對危險有很強的預感。我剛才在放杯子時,明顯感覺不太對,所以才會拿筆仙之筆出來驗證……」

  「我……我沒有不信你。當然也沒全信。這事我們可以先放一邊。」副班說著,目光微沉,眉頭反而擰得更緊了些。

  「我剛只是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徐徒然:「……?」

  「你的那支筆說,規則紙上的第五六七條,不可信任。」副班視線轉到規則紙上,「可那紙上,一共只有六條規則。」

  「假設它沒說謊……那第七條,到底是哪兒來的?」

  *

  「真、真、假、真、假、假、真。」

  同一時間,三樓另一間辦公室內。

  楊不棄快速掃過衛生委員遞過來的幾句話,不假思索地點了幾下,閃電般判出真假。抬眸對上衛生委員詫異的目光,心中又湧起幾分無奈。

  「你現在總該信我了吧?」楊不棄一本正經,「那張規則紙上的內容,真的有問題。」

  「……」衛生委員默了片刻,抓了抓本就沒剩多少的頭髮,「坦白說,這事我真不好說……我不認為你有說謊的必要,但這張規則紙確實是很早以前就在這兒的。它變故發生前就在了,你現在突然說它有問題……楊大娘,你確定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雖然但是,大郎。

  楊不棄抿唇,默默將保溫杯挪得離衛生委員更遠了些。

  「我不是說它有問題,我是說其中最後兩條有問題。」楊不棄再次強調,「第六條說『能救你的命』這句是謊言。而這兩條是連在一起的,所以我才判定它們都不靠譜……話說你就沒覺得奇怪嗎?」

  楊不棄舉起了保溫杯:「先獻上血液,再繪上圖案。這種流程比起能力者的自保措施,難道不更像是召喚邪物的儀式?」

  「而且你還記得你一開始的說法嗎?你說這棟樓,很早之前就被它攻佔了。可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三樓會有那麼多個『安全區』?」

  楊不棄放好杯子,語氣嚴肅:「鐵柱老師,我以前也是做過觀測任務的,也去過其他的『盒子』。盒子裡有被邪物完全佔領的地方,這很正常,在高危區裡有安全自救點,這也正常。但像這樣,高危區內整整一層樓的辦公室,都算安全區的——我真沒見過。」

  「鐵柱老師,你問我是否清醒。我現在也想問你一句,你確定你現在的記憶,就是完全正確的嗎?」

  「……」

  衛生委員陷入了沉默。他深深看了楊不棄一眼,依靠在辦公桌上,眉頭緊皺,似是正經歷著強烈的內心掙扎。

  楊不棄也不急。反正保溫杯現在在他手上,他們也還沒有進行儀式——目前來看,一切都在可控制的範圍之內。

  但這事兒本身,他必須得和衛生委員說清楚。如果他猜得沒錯,志學樓這邊的能力者應該或多或少都被矇蔽了,記憶出了差錯……他們已經按照這張規則紙行動了多久?是否已經造成了某些糟糕的後果?

  比起當前的危機,這些事更令人細思恐極。

  對面的衛生委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我們得出去看看。」他神情凝重地看了楊不棄一眼,「如果真像你說得那樣,這規則紙的作用只是為了哄騙我們進行儀式,那外面的場景或許和我們想像得很不一樣……」

  他說著,警覺地轉向門口,快步上前。摁了兩下門把手,神情又是一變。

  楊不棄察覺不對,直起了身子:「怎麼了?」

  「……門打不開了。」衛生委員喉頭滾動,更用力地推了幾下門。門把被轉得咯噠咯噠響,門扉卻是紋絲不動。

  這下,哪怕不想承認這「安全區」有問題,都不行了。

  衛生委員與楊不棄對視一眼,剛想說些什麼,忽聽楊不棄痛呼一聲,跌倒在地,一手摀住了臉,指縫之間溢出血色。衛生委員嚇了一跳,忙上前將人扶起,挪開他的手一看,頓時驚白了臉。

  只見楊不棄雙眼緊閉,兩行血跡正順著眼眶汩汩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觸目驚心。

  衛生委員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倒是楊不棄,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摸索著拍了拍他的手:「沒事……扶我坐下就行,給我點時間,我能自癒……我有生命傾向……」

  衛生委員忙不迭地應著,將人扶到辦公桌旁的椅子上坐好,驚魂未定:「你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剛才隱隱看到個男人,對著我眼睛就戳過來……」楊不棄心裡也是憋屈。他大概也能猜到,那多半就是那規則紙的偽造者。這是對自己戳穿假象的報復……

  就沒見過這麼輸不起又蠻橫的東西!

  他坐在椅子上,以手蓋著眼睛,開始快速的治療。治療期間時不時詢問一下衛生委員周邊的情況,問著問著,忽聽衛生委員低聲說了句「要死」。

  楊不棄心頭一緊,立刻道:「怎麼了?」

  「那規則紙又更新了。」衛生委員聲音乾巴巴地傳過來,「它新增了第七條……」

  ——【7.請嚴格按照本指南第5、第6條行動。】

  ——【拒不執行者,將被永久剝奪離開此間的資格。】

  *

  ……淦。

  另一間辦公室內。

  徐徒然望著規則紙上新出現的內容,深深吸了口氣。

  「得。看來那傢伙現在是連裝都不想裝了。」她抱起胳膊,面露思索。一旁副班正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無意識地啃咬起指甲:

  「我們才說將此事擱置,它就立刻更新了這一條。難不成那個規則紙的書寫者,一直在暗中觀察我們?」

  「有可能。但我不認為這條是臨時補上去的。」徐徒然點了點桌上的銀色方盒子,「這支筆只能閱讀已經發生的事,無法預知。」

  它不可能預見未來的事,所以這條規則,應該是一開始就有,只是沒有滿足出現條件,所以一直隱藏而已。

  「……嗯。」副班長想了想,認同地點點頭,又看向徐徒然手中的銀盒子,「你那支筆……」

  「沒事,天然慫罷了。不用管它。」徐徒然聳了聳肩,將銀盒子小心收進包裡。

  說起這事,她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就在不久前,第七條規則尚未顯現的時候,那支浮在空中的鋼筆忽然像是被點著了尾巴一樣,在空中到處亂飛亂竄,又是墨水亂噴又是渾身炸毛,跟著自己咻地一下竄回了銀色盒子裡,還不住在裡面彈跳拍打,催促著徐徒然幫它把蓋子蓋上。

  徐徒然不明所以,將蓋子蓋好,那筆這才完全消停下來。

  ……也不知它到底是看到了什麼,把自己嚇成這副樣子——之後徐徒然再想打開方盒,每次拉開一點就會被從裡面關上,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裝死了。

  徐徒然呼出口氣,收回思緒,轉頭繼續研究更新的規則紙。

  明明新出現的第七條規則算坐實了她的說法,然而她心中的疑問,卻是越來越多。

  這個儀式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它為什麼要強迫她們去做這個儀式?方才筆仙之筆說,這張規則紙上的內容是「人類」寫的……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徐徒然百思不得其解,片刻後,又拋下規則紙去研究被鎖死的大門。

  她拿出礦泉水,凍出一根細細的冰錐,對著門鎖開始戳,想起副班曾說過,有些人過來打掃後就沒再活著回去,就順口問了一句。

  「……嗯,這種事第一個月出現得比較多。」她的身後響起副班的聲音,語氣沉沉,透著幾分壓抑,「那個時候我們都還沒來得及搶班委位置,很難照應被派過來的普通學生。如果來的兩個值日生都是普通人的話,往往最後只會有一個回來……」

  「那些普通學生,他們知道出事要往這邊跑嗎?」徐徒然問道。

  「知道。我們在她們過來前,總會盡可能提點下……老天。」副班聲音停頓了一下,「如果那個儀式真是為大槐花本身服務的……那我們得是造了多大的孽。」

  「嗯……別太悲觀了,也不一定呢。」正低頭琢磨拆鎖的徐徒然動作一停,試著安慰了一句,「容我再問一句。那你們以前躲在這裡,會老實執行那個儀式嗎?執行以後,會發生什麼?」

  「也不是每次都會執行。有時覺得情況不嚴重,可能就只會躲藏一陣子。畢竟老師們都是伴生物,身上有傷,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後方副班的聲音頓了下,又道:「至於執行完……基本每次做完儀式,都會聽見外面有很大動靜。有瘋狂的敲門聲,還有樓上樓下,門被撞開的聲音,還有巨大的壓迫感、恐懼……」

  「等上一陣子,等安靜了再出去,就什麼都沒了。」

  現在想想,提示其實很明顯。強烈的動靜只會在進行儀式後出現。只是她們當時都先入為主,又接受了錯誤的因果聯繫,以至於都沒看出來。

  「……哦。」

  徐徒然放下手中折斷的小冰錐,嘴角緊緊抿了起來。

  果然,就像她猜測的一樣……現在她們被鎖在這裡,本質並不是因為她們沒有進行儀式,而是因為她們看穿了規則紙的問題。幕後之人發現這事,所以才將她們攔下。

  而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推的話,它說不定根本就沒打算讓她們活著離開。什麼進行儀式就能走,都是謊話——當然,就算不是,徐徒然也沒打算乖乖照辦。

  不過這樣的話,就得好好思考下別的法子。關鍵現在也不知它本體在哪兒,不然設法直接控住,說不定能逃……

  徐徒然眸光轉動,視線無意識掠過面前門板,表情忽然一怔。

  辦公室用的是防盜門,門板光潔平滑,能隱隱反射出些許光影。

  而此刻,徐徒然眼前的門板上,就模糊地倒映出她身後的景象——只見原本站在辦公桌旁的副班,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手中一把小刀雪亮,正對著她的後背高高舉起。

  ……

  她默了一下,起身轉頭,與身後正拿著刀的副班長平靜對視。

  徐徒然:「……」

  副班長:「?」

  「副班長。」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徐徒然好心提醒,「你知道你手裡拿的是個什麼嗎?」

  副班長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手裡的東西:「我手機,怎麼了?」

  現在畢竟獲得了新的情報,她怕自己萬一真死在這兒,就琢磨著先用手機留個記錄,說不定到時候能被其他同伴看到……

  結果對著手機敲字敲到一半,就見徐徒然突然起身看她,目光平靜中又帶著包容,彷彿在看一個正在犯病而不自知的精神病人,給她整得,都糊塗了。

  不過徐徒然這一問,也瞬間讓她感到了不對:「你以為我拿的是什麼?」

  「一把刀……」徐徒然蹙眉。她本來以為認知出問題的是副班長,可聽她這語氣……

  徐徒然琢磨了一下,熟練地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再看面前副班長,手裡拿的果然是一部手機。

  破案了,有病的竟是我自己。

  徐徒然晃了晃腦袋,沖著副班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剛出現幻覺了……班長?副班長?」

  注意到對方的目光不知為何落到了自己腳邊的地板上,徐徒然不解地跟著看了眼:「怎麼了?那邊有什麼東西嗎?」

  「……」

  副班長垂著眼眸,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個滾落在地的腦袋上移開,盡可能冷靜地看向面前的無頭軀幹:「沒什麼,只是我應該也出幻覺了。」

  徐徒然:「?」

  「我看到你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然後腦袋掉下來了……誒你別往那邊走,別別!你要踩到自己頭了——啊你踩爆了。」

  副班長隱忍地閉了閉眼,順手也給了自己一巴掌。睜開眼看了看情況,沒忍住又給自己來了一下。

  徐徒然:「……」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她一拍腦袋,「它想用幻覺來威脅我們去完成儀式。」

  「……嗯。」副班捂了捂嘴,強忍住乾嘔的衝動,拿出一張名片,緊緊握在掌心,「這是它的老把戲了……你有自己的錨嗎?」

  「還沒有。」徐徒然搔了搔臉頰,轉身割破手指,在牆壁上塗抹起防禦的符文來。

  聊勝於無。

  塗完防禦符文,徐徒然想了想,又在後面補上了其他的款。

  「……你那個是安眠符文吧?」副班長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若有所思,「你想幹嘛?」

  「靜靜地睡一覺先。」徐徒然幽幽道,「它不就想和我們耗嗎?那就和它耗。」

  橫豎在域裡不容易餓,她們身上還都帶著壓縮餅乾和水。學生之間,也不能彼此殺害。換言之,無視掉房間裡揮之不去的幻覺,她們的處境其實相當安全。

  「而要靠幻覺來搞事,這也證明,它無法直接傷害我們。」徐徒然抹完最後一筆,小心擦了擦手,「那更不虛了。」

  副班長神情復雜地望著面前的「無頭軀幹」,面露沉吟:「可是,如果我們夜不歸宿,就算違反校規……」

  「違反校規,就要受罰。而受罰的前提,是得先抓到我們。」徐徒然半側過頭,「如果我沒記錯,判定違反校規的是哪個老師,懲罰就得由哪個老師來執行。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夜不歸宿,能懲罰我們的,就只有宿管。」

  最好的狀況,就是宿管為了實施懲罰,過來將她們拎走——而一個宿管,總比「它」好對付。

  反正只規定了學生不能自相殘殺,又沒規定學生不能欺師滅祖。

  最差的狀況,就是宿管放棄對她們的懲罰,乾脆不來找。那只能另想辦法——徐徒然的想法是,實在不行,就還是進行儀式。召喚出那邪物的本體,然後通過加點技能放大撲朔迷離的效果,對其施加控制,爭取逃跑的機會。

  不過這樣做的風險太大,還是需要好好籌劃。

  而且就算要進行儀式,也不是現在。多少得吊上它一陣子,不然多沒面子。

  最重要的是,自己現在有一個可以隨時登入夢中空間的機會,又有一張秩序傾向服務器的入門券——臨時抱佛腳雖說挺不靠譜,但能給自己再增加一點優勢總是好的……

  徐徒然打定主意,又補了兩個安眠符文。這種符文可以保證夢境不被外物入侵,同時又具有長夜/永晝傾向的力量,能夠幫助平復情緒,安穩入眠。

  徐徒然與副班一人一把辦公椅,安安穩穩地躺下,閉眼正要調用入門券,忽然想起一事,又一下彈了起來,拿起桌上的保溫杯。

  副班長驚訝看她:「又怎麼了?」

  「沒事,就是好奇想試試。」徐徒然含糊地說著,往杯子裡看了看,悄悄拿出那個維生素藥瓶,從裡面倒出了一大把藥片,全部加進了杯子裡,死命晃了又晃。

  緊接著,在副班長詫異的目光下,將那保溫杯放進了櫃子裡。

  副班長:「……???」

  「就……試試,試試而已。」徐徒然有些尷尬地解釋,「我也不知道這裡面東西它會不會要。不要也無所謂。如果要的話——!」

  話未說完,冥冥之中一聲惱怒的尖嘯忽然響起,那聲音似是離得極遠,又一下在耳邊炸開。徐徒然猝不及防,耳膜給震得生疼。

  緊跟著,就見整間辦公室牆壁都泛起了淡而壓抑的紅光。大片大片的刺目字跡顯現於牆壁之上,語序凌亂,語氣癲狂,胡亂書寫的同時,又小心地避開徐徒然之前畫的所有符文,導致寫出的字又小又擁擠。

  【快點!進行!儀式!】

  【快點快點快點進行儀式!】

  【不會放你們出去的,不聽話就永遠別想出去!】

  【快快快!立刻馬上!】

  「……」

  徐徒然望著牆上刷出的凌亂字跡,腦子裡只默默浮現出三個字。

  它急了。

  就是不知道它是本來脾氣就這麼暴躁,還是因為吃錯了藥……徐徒然撇撇嘴,朝著副班長使了個眼色,不再理會,往座椅上一趟,自說自話地閉起了眼睛。

  *

  同一時間。

  另一間辦公室內。

  衛生委員抱著膝蓋坐在辦公椅上,望著滿牆的癲狂字跡,無奈開口:「大郎,能告訴我,你剛才往那個保溫杯裡加了什麼嗎?」

  楊不棄:「……」

  「就是……一點毒藥。」楊不棄努力無視著眼前的慘烈幻覺,小心翼翼地坐回了椅子上。

  「一點?」衛生委員難以置信地開口。

  「每種猛毒,都加了……一點。」楊不棄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我不確定有沒有用。只是想著如果能毒到就算賺到了……」

  衛生委員:「???」

  「你們慈濟院的風格都這麼野的嗎?」他一臉震驚地看過來。

  「不是,我本來……我一個朋友她經常……算。」楊不棄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只是望著滿牆的瘋狂催促,深深嘆了口氣。

  衛生委員:「……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

  「其他人發現我們沒回去,應該會採取措施。或許等下次有人進來,我們就能出去了。」楊不棄想了想,認真道,「無論如何,不能進行儀式。起碼現在不可以。」

  衛生委員:「?」

  「不能輕易遂它的願。它催得越急,我們越要拖。」楊不棄非常熟練地說著,琢磨了一下,又拿出瓶礦泉水,往裡面滴了點綠色的碎光,混合均勻後,倒了些在瓶蓋裡。

  「安眠藥。要嗎?」他將瓶蓋往衛生委員的方向推了推,「這幻覺看著太難受了。要不先睡會兒,冷靜一下?」

  衛生委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6 11:14 PM

第五十七章 螢燭之光(一)

  秩序之宮。

  靠著那僅有的一次「百分百登入機會」,陷入睡眠的徐徒然,很順利地來到了這個服務器的門前。

  和其他的升級服務器一樣,整片區域都隱藏在一扇鐵藝大門之後。令徐徒然有些驚訝的是,這扇大門,是白色的——不僅如此,整個空間內,僅只有這一扇門。

  她回憶起之前所見的「混亂之徑」與「天災墓園」。門的顏色樣式姑且不論,其他的空間內,都是兩扇大門兩兩相對。這次遇到的這個,倒是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挺特別。

  徐徒然好奇地透過門的空隙往裡看了看,攤開掌心,果不其然,發現掌心中藏著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也是白色的,鑰匙頭上是個很浮誇的愛心形狀。徐徒然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沒有多管,將鑰匙插進鎖孔中,才剛轉了半圈,便聽見鎖芯打開的聲音。

  都不用她去推,沉重的大門自行向兩邊打開。徐徒然探頭往裡看了眼,頗有些驚訝地「誒」了一聲。

  只見門的後面,還是門。

  一共兩扇門,都是稍小一些的鐵門,各自佔據著一片空間。乍看上去似乎很近,然而徐徒然細細一看才發現,距離實際很遠。

  徐徒然的腳下,是一道長長的台階,斜伸向下。台階的下方,一兩條羊腸小徑蜿蜒,分別延伸到兩扇門下。

  小徑中間隔著一大片深綠色的高草地,起碼有一人高的草叢無風自動。隱隱可見草地中有無數半透明的人影正在轉來轉去,似乎已經迷失其中。

  徐徒然心裡清楚,自己現在能將一切佈局看得分明,無非是因為自己正站在高台階上。可一旦走下去,自己搞不好,也會成為迷失在這片高草地中的一員。

  就是不知道,那團通往「燭」的光芒究竟在哪兒。一眼望去,根本就沒有看到……

  徐徒然思索片刻,抬手左右點了點,準備先隨機挑一條路,走著試試。

  點點豆豆,很快就點中了右邊一條路。徐徒然當即沿著台階走了下去,好不容易踩到地面,剛要往右邊走去,腳邊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

  軟軟的、涼涼的。毛乎乎的。

  她詫異低頭,只見自己腳邊正窩著一隻兔子。

  白色的兔子。瞧上去不過小皮球大小,雪絨絨的一團,長耳朵、紅眼睛,正常到不行。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種地方,看上去極度正常的東西,或許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

  徐徒然認真觀察了一會兒那隻兔子,若無其事地往旁邊挪了挪,假裝沒有看到的樣子,準備繼續往右邊走。

  那兔子卻又自己貼了上來。不光貼,還一個勁兒將身體往徐徒然腳前湊,差點把人絆一跤。

  ……

  好吧,看來裝看不見可能不行。徐徒然抿唇,蹲下身去:「你想幹嘛?」

  兔子當然沒說話。它只是突然往外蹦了幾下,動作矯健。徐徒然還以為它要離開了,沒想它停在不遠處,又回過頭來看她。

  徐徒然:「……」

  兔子是往左邊蹦的,正好停在通往另一條路的入口。徐徒然微微挑眉,故意又朝著右邊走了一步,果不其然,又見那兔子蹦回來,拿頭輕輕拱她。

  ……這是什麼服務器限定怪物嗎?看著還挺可愛的,不會等等突然變大咬她吧?

  徐徒然盯著那兔子看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居然看出了一股熟悉感。她想了想,索性按著它的意思,往左邊走去。那兔子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蹦蹦跳跳,還時不時過來挨挨蹭蹭,耳朵軟噠噠地垂著,一副乖巧模樣。

  就……還真的挺可愛的。

  徐徒然不得不承認,自己心動了。橫豎剛才路也是隨便挑的,從這兔子身上也沒感覺到惡意,她便當真順著左邊的小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小路的兩旁,密密的高草彷彿深牆,草叢時不時搖晃一下,露出些許人影或微光,眨眼又被高草淹沒——這場景按說該是挺有壓迫感的,可徐徒然卻只感到熟悉和放鬆。

  這和在「天災墓園」時的放鬆,似乎又不太一樣。但具體是哪兒不同,她也說不上來。

  不知走了多久,那兔子忽又湊了上來,輕輕咬著徐徒然的皮鞋扣,將她往高草地裡拉。徐徒然無所謂地順著它的指引走去,身影逐漸沒入高草之中,原本密不透風的高草卻像是感應到什麼一樣,自動往旁邊讓了讓,給她讓出一條小小的縫隙。

  有其他半透明的人影,稀裡糊塗地在此時湊過來。高草地如潮水般往裡一合,悄無聲息地將他們又盡數擋在了外面。

  深草如波濤,隨著徐徒然的靠近,分開又合攏。徐徒然一無所覺地順著縫隙走進去,一直走到草地的深處,邊走還邊嘀咕——秩序之宮,一路走過來,沒看到宮殿,倒盡是走迷宮了。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來到高草地的深處。徐徒然腳步忽然一頓。

  只見她前方的不遠處,是一片廢墟。

  斷壁殘垣,看上去像某棟宏偉建築的一角殘骸,斷裂的巨大石柱孤零零地杵在地上,表面生滿青苔與枯藤。

  壯觀又蒼涼,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傷感。然而徐徒然記得,方才從上方往下看時,分明是沒看到這麼一片東西的。

  兔子蹦跶著,領著徐徒然轉到了某堵斷牆的後面,只見一小團光點,正在這個角落安靜漂浮。

  徐徒然伸手,將其握在手中。溫暖的感覺從指間湧入,同時出現的,還有熟悉的提示音——

  【恭喜您,順利完成了一次傾向升級】

  【當前素質:白雪女王】

  【當前等級:天災:燈/秩序:燭】

  【恭喜您,獲得秩序傾向新特技——[絕對王權]】

  ……?

  寂靜的辦公室內,徐徒然豁然睜開了眼睛。

  *

  【特技:白雪女王‧絕對王權】

  【當前等級:秩序:燭】

  【效果:主動特技。你可指定任一區域為自己的[國土]。在[國土]內,你可憑君王身份,制定任意規則,並對其進行修改、補充或作廢。每次操作,都將消耗一定體力。只要你身處[國土]範圍,所經手的規則就將持續生效。】

  【備注1:[國土]的可圈定範圍,隨使用者等級提升而提升。】

  【備注2:當你離開[國土]範圍,即視為[離任]。[離任]後,所經手的規則將隨時間流逝而逐漸失效。】

  【備注3:當你所經手的規則與其他秩序能力者的成果相悖時,若對方等級為燭及燭以下,則在實際執行時,你的規則享有最高優先級。你可隨意修改、覆蓋或作廢對方制定的規則,且對方無權對你這樣做。】

  【備注4:對於你所經手的規則,你永遠享有最終解釋權。】

  ……

  可以。

  徐徒然在甦醒的第一時間,迅速掃了一下解鎖的新特技,默默得出結論。

  這個新技能,似乎挺流批。

  她緩緩眨了眨眼,艱難地從椅子上爬起來——因為睡姿問題,她的肩頸稍微有點難受。目光順勢掃過周圍,在瞥見睡在辦公桌另一頭的副班長後,徐徒然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嚴格來說,她並沒有「看到」副班長。在她的眼裡,睡在辦公桌對面的是一隻一人高的節肢昆蟲,薄薄的膜翅緊貼在身體兩側,正隨著呼吸微微張合。

  才剛升級的秩序傾向,似乎並沒有展示出對幻覺的抗性。徐徒然盯著那蟲子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雙腳小心踩在了地板上。

  地板此刻看著也是相當不像樣,碎肉血跡糊了一地。徐徒然明知這些都是假的,卻還是忍不住繞著走,墊著腳尖,來到了規則紙跟前。

  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此時距離她們入睡才過了二十分鐘左右。晚自修還沒有結束。如果她們能在此刻離開,之後也不用擔心什麼夜不歸宿的問題了。

  前提是,能離開。

  徐徒然望著面前的規則紙,深深吸了口氣。又摸了摸口袋,確認楊不棄給的藥觸手可及。

  然後,她在意識中打開了「技能加點」的面板,一口氣從作死值裡提出三千五,全部點到了新特技「絕對王權」之上——

  她記得,自己上次將「撲朔迷離」從燭砸到炬,一共用了一千五。而她這回,是打算將這個技能一次性送上輝級……

  巨額的數值像是不要錢一樣砸進「絕對王權」的技能條裡,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聽到腦海中有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恭喜您,完成了一次特技臨時升級——】

  【當前等級:燈】

  【當前等級:炬】

  【當前等級:輝】

  【……效果:……在[國土]中,你可憑君王身份,制定任意規則,並對其進行修改、補充或作廢。每次操作,都將消耗一定體力……】

  【……備注3:當你所經手的規則與其他秩序能力者的成果相悖時,若對方等級為輝及輝以下,則在實際執行時,你的規則永遠享有最高優先級。你可隨意修改、覆蓋或作廢對方制定的規則,且對方無權對你這樣做。】

  ——成了。

  徐徒然再次做了個深呼吸,將注意力轉移到面前的規則紙上。

  姑且將這棟實驗樓都圈為「國土」,斟酌片刻,她謹慎地開口:

  「我宣佈,這張規則紙上的第五、六、七條規則,全部作廢,且永遠不可重啟——」

  明明是很輕的話語,說出時卻像帶著千鈞的力量。徐徒然不知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就在她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冥冥中,她像是聽到了有什麼東西被莊嚴敲響,聲音遠遠地在雲層迴蕩。

  一錘定音。

  或許是因為直接跳級使用了輝級技能的關係,在話語出口的一瞬,徐徒然感到體內傳來一種淡淡的悶痛。不過這感覺很快便退了下去,徐徒然的注意力,也回到了那張規則紙上。

  只見那張紙上,最後幾行字正被迅速抹去。房門處傳來哢噠一聲響,徐徒然忙過去試了試,發現房門已經可以打開。

  徐徒然心下一鬆,當即便打算叫醒副班離開。然而才剛轉頭,腦海中又一提示音鏗然響起——

  【恭喜您,獲得一千五百點作死值。】

  徐徒然:……?

  四周的幻覺尚未褪去。她警覺轉頭,只覺眼前忽有什麼一閃而過——

  那是一張男人的臉。

  一張冷漠的、男人的臉。睜著一雙金色的眼睛,眼中盛滿不屑、嘲諷,以及淡淡的惱怒。

  他似乎對自己說了什麼,但徐徒然沒有聽清。她只注意到,對方朝著自己抬起的右手。

  他右手凌空一抓,像是攥住了什麼,猛地用力收緊。

  下一瞬,胸腔巨大的疼痛襲來。徐徒然嗚咽一聲,一下摔倒在地。

  *

  副班長是被徐徒然摔倒的動作驚醒的。

  她睜開雙眼時,四周的幻覺正半褪不褪。徐徒然在她眼裡就是一顆歪倒在地的巨大多肉植物。那植物噗噗地向外淌著汁液,一邊淌,一邊還在一蠕一蠕地往外爬。

  副班長本能地覺得有哪裡不對,一面喚著徐徒然的名字,一面靠過去。待湊近時,正好幻覺完全散去,她也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副班長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只見徐徒然正捂著胸口躺在地上,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左手緊抓著一個打開的藥瓶,右手指縫間則有鮮血汩汩冒出,在地上匯成一灘。

  而她的面前,則是那扇打開的、辦公室的門。

  更驚悚的是,這個時候的徐徒然,居然真的在往外爬——明明看著都意識不清了,但身體還在動!手都伸出房間外了!

  副班長整個呆滯,反應過來後立刻蹲下身去,小心將人翻過來,挪開她的手掌,神情更是嚴肅——只見徐徒然胸口處是一個可怖的血洞,看上去不像是被利器捅的,倒像是被什麼怪物抓的。

  副班忙將自己的手掌蓋了上去,手掌中有綠色的植物細藤探出,交織成細密的網狀,小心地覆蓋在徐徒然的傷口上,一邊吸收著徐徒然傷口的血液,一邊不斷分泌出黏液,試圖幫助她傷口癒合。

  「吸血藤」,她的技能之一。看著像是攻擊技能,實際只適合拿來奶人。

  徐徒然迷迷糊糊地,還一個勁兒要往外挪動。副班長想要控制住她,卻聽她含糊開口,聲音飄忽:「不能在這兒……出去……先出……」

  「什麼?」副班長一時沒聽清,只奇怪為什麼今天吸血藤起效得特別慢。徐徒然咕噥了句「規則」,副班福至心靈,猛地往旁邊看去,終於明白了徐徒然心心念念要先出去的原因。

  只見那張規則紙上,最後幾行不利規則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兩行新的規則——

  【本辦公室內,任何藥物,禁止生效!】

  【本辦公室內,任何形式的治療,禁止生效!!】

  ……被針對了。

  這是副班的第一反應。

  她腦子裡迅速閃過醒來後看到的種種,電光石火間將一切串聯了起來——

  櫃子上沒有儀式圖案,但規則紙上內容被抹除。所以應該是徐徒然在自己睡著的時候,用了無需儀式的某種方式,解除了房間的禁錮,卻也因此招來了幕後黑手的報復。

  而規則紙上新出現的兩條規則,就是在針對受了重傷的徐徒然,想置她於死地!

  副班長呼吸一滯,當即將渾身是血的徐徒然半拖半抱,努力往走廊上挪去。好不容易將人搬出辦公室,剛要重新施救,餘光無意往外一掠,整個人忽然僵住。

  只見走廊的另一頭,正立著兩個人影。

  兩個焦黑的人影。並肩站在走廊中,靜靜看著她們。

  副班長的心臟不由一陣狂跳,盡可能地將徐徒然往懷裡攬了攬,面上露出幾分決然。

  吸血藤的醫治還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副班長一面要救人,一面要防備那兩個怪物,治療的效率難免受到影響——然而徐徒然這個狀態,她又不可能當場帶著人跑。

  所幸,那兩個焦黑人影,待了沒一會兒後,就自行原地消失了。

  副班長閉了閉眼,只覺心口一塊巨石終於放下。她再次低下頭去,正要再細看徐徒然傷口,卻見一隻焦黑的手突兀出現,一下搭在了徐徒然的身上。

  ……!

  副班長心臟一停,順著那手看了過去,正對上一張面目模糊的、帶著陰森笑容的臉。

  *

  楊不棄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是出問題了。

  不然很難解釋他現在的作為——蹲在一個充滿殺氣的兔頭人的面前,一面說著「我沒有惡意,我是好人」,一面十分小心地將手蓋在對方懷裡的黑兔子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明明他們已經可以走了——就在不久之前,他因著一個莫名的力量從睡夢中醒來,一睜開眼,就發現被封閉的辦公室忽然自己解鎖,縈繞在辦公室內的幻覺也迅速褪去。牆上的規則紙出現了令人不解的變化,但似乎對他們造成不了什麼妨礙。

  楊不棄當即叫醒衛生委員,兩人快速往外撤離。結果剛到走廊,人就傻了。

  他們又看到了兔頭人。

  就站在走廊的那頭,冰冷冷地望著他們。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的兔頭人只有一個,不過它的手裡多了一隻黑兔子——它被那個兔頭人拎著耳朵提著,身上有血在答答滴地往下淌。垂下的後腿偶爾抽搐一下,示意還有生命跡象。

  楊不棄當時就沒忍住多看了幾眼,後被衛生委員催促著往樓梯走,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楊大郎?」衛生委員驚訝地看他,「你怎麼了?」

  「我……我說不清。」楊不棄抬手揉著腦袋,一臉蒙圈,「我就是感覺,不太對。心裡莫名懸著,很不安……」

  「那兔頭人在瞪你呢,能不懸嗎?」衛生委員莫名其妙,「快撤了——」

  他伸手去拽楊不棄,後者卻微微往後一退。

  「……它把那兔子抱在懷裡了。」楊不棄小心地往對面瞟了眼,低聲道,「它好像有人性。它想救它……那兔子看著不像怪物……」

  衛生委員:「……」

  他一開始還奇怪楊不棄突然說這個是要做什麼。然而下一秒,望著反身朝著兔頭人衝去的楊不棄,衛生委員頓悟了——

  大郎,這是在為自己的作死找藉口。

  他眼睜睜地看著楊不棄一個滑鏟,鏟到那兔頭人的面前,跟著小心翼翼地朝著對方懷裡的黑兔子伸出手去。

  「冷靜、冷靜。我不是來找事的。我只是來看看兔子、看看兔子……」

  他聽見楊不棄神神叨叨地念著,將手完全按在了黑兔子的身上。

  如果他這個時候被兔頭人打,我一定不會去救他的——衛生委員默默想到。

  他知道生命傾向的能力者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聖母聖父情節,但聖父到這個程度,真的過分了!

  *

  事實上,副班長當時差點就錘人了。

  哪怕是對於能力者而言,陡然看到一個焦黑屍體趴在地上對你笑,這事也足稱得上驚悚。而人在驚懼之下,會想要給對方來上一拳,這事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只是她那一拳沒能揮得出去——她按在徐徒然傷口上的右手本能地彈動一下,才剛要揮起,卻被人輕輕按住。

  副班詫異地低頭,只見徐徒然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正虛弱地按著她的手背。

  「先別急。」她聲音微弱道,「先等等。」

  副班長:「……?」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徐徒然,又看向面前的焦黑身影。對方的手正順著徐徒然的衣服一點點往傷口處移動,副班長本能地蹙眉,卻還是按照徐徒然的示意,將自己的手撤開些許。

  那隻焦黑的手終於覆在了徐徒然胸口的傷口上。它稍稍抬起些許,污濁的血液順著手掌的輪廓滴落下來。

  「……」副班長血壓頓時變得有點高。然而下一瞬,她便愕然瞪大了雙眼。

  她看到徐徒然的傷口正以驚人的速度癒合。呼吸也在迅速變得平緩。徐徒然拿起手中的藥瓶,似乎是想往嘴裡倒一粒,想了想,似覺得沒什麼必要,又將藥瓶蓋上。

  她看上去對自己的癒合毫不驚訝,只目不轉睛地望著那焦黑人影,目光帶上幾分思索。

  「……徐徒然?」副班長微微蹙眉,隱隱覺得腦海中似有什麼掠過,卻不敢相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老實說,我之前也只是猜測。」徐徒然說著,忽然伸手抓住了焦黑人影的手腕,跟著小心坐起身來,順手將掛在背後的書包轉移到了胸口。

  副班長順勢往後退開些許,看向焦黑人影的目光仍帶著警惕。徐徒然卻是安撫地看她一眼,努力坐直了身體。

  她不知道副班長,或是以前來到這裡的能力者們有沒有類似的感覺。但在不久之前,在她即將將冰錐紮入這怪物身體的那一刻,她確實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一股很溫柔、很強大,卻又非常堅定、不容置疑的阻力。

  而副班長曾說過,在這個學校裡,存在著一層最基礎的邏輯,就是學生不能殺害學生。

  再加上被困在辦公室時,她和副班長之間也曾互有幻覺,若非彼此早已確認身份,她完全有可能會被糊弄過去。這讓徐徒然不由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們之前所看到的怪物,真的是怪物嗎?

  而現在,她這個猜測,終於得到了最後的證實。

  徐徒然望著自己面前的焦黑人影,輕輕呼出口氣,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開口:

  「我宣佈,在這棟樓裡,所有的幻覺都必須消失。」

  話音落下,言出法隨。四周場景宛如薄紗飄落,層層幻覺一疊一疊地淡去,逐漸剝落出陌生的真實。

  正快步奔向楊不棄的衛生委員猛地停下腳步,視線正與面露愕然的副班長撞上——相似的驚訝逐漸轉換成驚喜,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加快腳步往前衝去。

  而另一邊,被徐徒然握著手腕的楊不棄僵在原地,緩慢抬眼,正對上徐徒然若有所思的目光。

  「楊大娘……」她緩慢念出對方證件上的名字,恍然大悟地點頭,「哦,這就是你穿裙子的原因嗎?」

  楊不棄:「……」

  雖然但是,大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7 12:41 AM

第五十八章 螢燭之光(二)

  五分鐘後。

  二樓化學實驗室。

  楊不棄坐在椅子上,往徐徒然的方向瞟了一眼,又一眼。

  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拍我照片幹什麼?」

  「就……留個證據嘛。」徐徒然理直氣壯,「萬一到時候又出現幻覺了……」

  「再出幻覺了你連我臉都看不到,你拿張照片對個鬼。」楊不棄毫不客氣地戳穿了她,順手扯了扯自己的裙擺。

  徐徒然笑了下,點擊保存拍好的照片。旁邊的副班長目光在他倆中間轉來轉去,咳了一聲,輕輕拍桌子:

  「好了,都別再扯了。時間有限,先說正事。」

  說完,特意看了看徐徒然。後者這會兒臉色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雖然衣服上仍是糊著一大片血跡,不過看上去,確實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這讓副班多少放心了些。

  此時距離晚自修結束,尚有一段時間。幻覺消除,兩邊人馬終於相認匯合,當務之急,自然是該抓緊時間交流情報。

  至於幻覺是如何消除的……副班長隱隱能猜到,這和她們的脫困一樣,都與徐徒然有關。不過對方並沒有細說,只說是身上帶有可解除幻覺的靈異物件。她那個姓楊的同伴也是如此幫腔——副班看出他們有所隱瞞,便沒有多問。

  畢竟都不是一個組織的,沒必要刨根問底。這一行保有秘密的人很多,只要確定對方此刻和自己是一邊的就行。

  副班長收回思緒,再度將話題扯了回來。默了片刻,衛生委員斟酌著開口:「所以,思學樓那邊,其實一切還好?」

  就在不久前,他們已經快速交流過了兩邊的情況,發現實際狀況大同小異——雖然目前都處於伴生物主導的地方,但能力者存活情況良好,且都還在盡力為自己和其他人爭取著生存空間。

  而大槐花本身,依然受限於過去秩序能力者定下來的規則,行事束手束腳,而非像他們所猜測的那般,在「另一邊」作威作福,殺天殺地。

  「要說好也沒多好。但多少還有反抗掙扎的餘地。」副班長無意識地啃咬起指甲,「你們那邊也是?可我一直看到志學樓上有怪物的影子。」

  「我看你們這邊也有。」衛生委員語氣微妙,「有時橋頭還能看見古怪的樹林。」

  「就是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它其實什麼都沒做,就只是單純趴在那兒呢?」徐徒然冷靜指出事實,「實不相瞞,兩棟樓上的怪物我其實都看到過。」

  至於古怪的樹林,她也去踩過。對普通人來說可能確實有些嚇人,但裡面的小怪平均等級很低,理論上來說,對能力者構不成太大威脅。

  「……」

  這事就有些尷尬了。

  「……也就是說,它很可能是故意誘導我們,讓我們互相覺得對方出了事。」副班沉吟道,「它將我們隔絕開,又讓我們互相將彼此當做怪物……它圖什麼?」

  「自相殘殺?彼此內耗?」楊不棄猜測道。

  「問題是,在這裡,學生無法殺害學生。」衛生委員搖頭。

  徐徒然淡淡接口:「這對它而言不是正好嗎。學生無法自相殘殺,所以在彼此眼裡,對方就是殺不掉的怪物。再加上其他一些花裡胡哨的幻覺,就是不危險的地方,也會讓人覺得危險了。」

  再加上原有的能力者不知為何,都將實驗樓當成了被佔領的高危區。一旦發現危險,就會想要採取「措施」——然後就是躲避召喚一條龍,本來沒怪物的地方,反而給刷出怪物了。

  「可我還是想不通。它這麼折騰到底是為什麼。」副班擰眉,「如果是為了進食的話,它有的是更有效率的辦法……」

  徐徒然側頭看向實驗室的前門,若有所思:「或許……並不是為了進食呢?」

  其餘三人的目光紛紛望了過來。徐徒然指指被破壞的前門,認真開口:「方醒,我的室友,是個被騙進來的普通人。而她在發現自己被困後沒多久,就琢磨著自救了。」

  為了自救,方醒很早就盯上了化學實驗室,甚至還考慮過一硝二磺三木炭……為了找到機會,她每次過來上課都要觀察一下。

  而據她所說,化學實驗室的門並非從一開始就是壞的,而是在她入學的幾天後,突然變得關不上的。

  「你們看,現在幻覺都解除了。可門上的抓痕還在。」徐徒然走過去,指給其他人看,「副班長也說過吧?每次舉行完儀式,都能感覺到樓裡有怪物出現,還有門被破壞的聲音……」

  「……你是說,它就是來砸門的?」楊不棄眸光閃動,逐漸跟上徐徒然的思路,「實驗樓本身並非高危區,它也不能隨意進入。所以它要誘使其他人進行儀式,好進入這裡,撬開某些門……」

  砸門只是過程。它真正的目的,應該是進入那些房間。

  「我也是這麼想的。」徐徒然認同地點頭,「實驗樓裡還有很多上鎖的空間。它的目的或許正是那些。至於為什麼要進去……可能是為了,找東西?」

  又或者是做什麼佈置——這個徐徒然就無法確定了。

  當然,這些只是猜測。為了進一步驗證這個想法,徐徒然覺得有必要再去別的房間看看。

  「哦對了,還有件事。」她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這事副班應該也記得——關於那張規則紙。」

  她曾當著副班的面問過筆仙之筆,辦公室那張規則紙上的內容是否全由人類所寫,當時筆仙之筆給出的答案是「是」。

  而在她解除束縛住他們的規則後,規則紙上又連著更新出兩條內容,試圖置她於死地。

  這兩件事堆在一起,都很明顯地指向同一個真相。

  「這個大槐花,它有幫手。」徐徒然站在門邊,冷靜地看向屋內眾人,「而且是個秩序傾向的人類,等級不低……」

  似是明白了她的暗示,副班與衛生委員對視一眼,臉上皆籠上一層嚴峻。

  徐徒然觀察著他們的神色,不緊不慢地將後半句話說完:

  「你們之前的隊伍裡,有這樣一個傢伙在嗎?」

  *

  高階的秩序能力者,過去還真有一個。

  正是以前隊伍的首領,那個率領著第一批能力者對抗大槐花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是大槐花中學的第一任校長。

  輝級能力者,且當時已經在衝擊辰級的階段。也正是她,制定出了這個「學校」的底層規則,以及初版校規。

  之後,校規及其它種種條例,在其他秩序能力者與道具的幫助下不住完善,其基底,卻始終沿用著她留下的那一套,從未改變。

  可就像其他的高階能力者一樣,這位校長在五年前就被捲入了慈濟院預知者攪起的那場風波,至今不知所蹤。

  「當時外部有人遞進訊息,說請她出去商量大事。上官校長就去了。」提起這位校長,副班長眉眼間仍是掩不住的懷念,「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消沉。在場的兩個慈濟院成員面面相覷,均感到一股說不出來的心虛與侷促。

  然而副班長的情緒只低落了一會兒,下一秒就抬起了頭:

  「等一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能猜到『它』要找的東西是什麼了!」

  「……初版校規手冊。」衛生委員也明白了過來,呼吸變得急促,「那是上官校長最初所定規則的手稿,也是她力量的殘存所在……」

  所有的後續規則,都是以初版校規為基礎的。只要它能找到辦法銷毀那份手稿,這個域裡的所有人造秩序,都將不攻自破。

  「我之前一直以為它已經找到並破壞掉其中的一部分了。現在看來,事情或許還沒有那麼糟。」副班長的語氣喜憂參半,「可問題是……」

  「問題是,你們也不知道那份初版校規在哪兒?」徐徒然微微挑眉。

  副班長看她一眼,一言難盡地點了點頭。

  「初版校規、教職工聘用書、學生仿製工坊。這三個東西是制衡它的關鍵所在。」副班長自顧自細數起來,語氣不覺加快,並沒有注意到一旁徐徒然逐漸迷茫的眼神。

  「其中教職工聘用書是肯定綁定在校長室的,目前確認失守。而其餘兩樣,痕跡都被抹得很乾淨,只有第一任校長知道在哪兒……」

  等級不夠的成員,都有被「它」攻破心防窺見秘密的可能。所以那兩樣東西的存在,除了輝級的校長外,根本無人知曉。

  而隨著上官校長的失蹤,初版校規和學生仿製工坊這兩樣存在的下落,就徹底成了秘密。

  這幾年間,倒是也有人起過尋找的心思,但都被其他人勸了回去。

  如果不確定自己能守住秘密,那就不要去窺探秘密。只要能確認它們尚在運行中就好——起碼在大槐花內部,大部分能力者都是這麼想的。

  事實證明,他們的做法也確實有效。兩個月前,變故發生,除了人人都知道所在的「教職工聘用書」外,另外兩件東西都暫時沒出什麼差錯,依然在穩定地自運轉中。

  「可這麼說的話,它要找的,也有可能是『學生仿製工坊』啊?」

  衛生委員琢磨了一會兒,覺出不對,「又或者,它是同時在找這兩樣?」

  「在此之前,能不能麻煩誰給我解釋一下……」徐徒然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舉起了手,「那個什麼仿製工坊,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教職工聘用書,又是怎麼回事?」

  「……」

  副班長微微一怔,與衛生委員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徐徒然察言觀色,立刻又道:「嗯,沒關係。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只要你們能確定,對後續的事沒影響就行……」

  「這個還真不確定。」副班長抿了抿唇,「算了,也沒什麼好瞞的。一個一個解釋吧,先說學生仿製工坊……」

  「提前說一下,這個東西的存在一直比較有爭議,我們內部也為它吵過好幾輪。但不管怎樣,都希望你們能先盡量心平氣和地聽我把話說完,行嗎?」

  副班誠懇地看向楊不棄與徐徒然。二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於是副班下定決心般,深深吐出一口氣。

  「先揭露一個事實。你們從入學以來,肯定已經看到過了很多學生。而這些學生,大致可以分為三類——怪物。人類。」

  「以及,介於二者之間的,非人非怪。」

  *

  而這第三種「非人非怪」的學生,被能力者內部稱為「幻影」。而在廣義上,她們更接近於人們常說的「幽靈」。

  「那些學生本質是一種低等的能量體。沒有等級,也無法在域之外的空間存在。」

  副班長認真地對二人介紹道:「但這種能量體,並非是由大槐花本身創造的,而是由最初的能力者設計,通過可憎物道具生產的——因為我們無法完全制止大槐花的對外招生,所以只能設法干擾它,減少它對入學人類下手的概率……」

  那些被稱為「幻影」的學生,就是她們給大槐花製造的干擾項。

  他們均從仿製工坊中產生,一誕生就擁有錯誤的自我認知和記憶,會將自己當做死亡學生化作的鬼魂。

  他們會本能地隱藏身份。而最初的秩序能力者,又用規則去給這些幻影打掩護,以至於不管是大槐花,還是常駐在域中的能力者,都無法輕易辨別這些幻影與真正學生的區別。

  「仿製工坊內,有穩定的流水線,能夠自行運轉,不定期『生產』出學生入學。」副班道,「而這部分學生,哪怕被『它』當做食物吃掉,能提供的能量也微乎其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就像是徐徒然的見鬼拍立得生產出的女鬼,只是要更有腦子。

  「那儀式呢?」徐徒然追問道,「他們能進行儀式嗎?」

  「這個應該是可以的。」副班點頭,「在這個域裡,他們幾乎可以被視作人類。」

  我不能被人看出我是鬼。所以我要盡可能裝得像人——這是能力者為幻影設定的行為邏輯。又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人類,所以有時會表現得比活人更大膽、更引人注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給大槐花增加難度用的。

  這些能量體知道自己不能離開學校,所以不會爭搶離開的機會。又因為他們被設定不會對人類產生惡意,所以徐徒然的「撲朔迷離」從未對他們生效過。

  但畢竟是利用可憎物道具生產出的東西,所以能力者內部,一直對「幻影」這東西充滿爭議。

  不過沒人知道仿製工坊的真正所在,所以再怎麼吵,也只能不了了之。又因為能力者也難以辨別「幻影」和真正的學生,所以實際工作中,他們只能盡可能地對所有學生都加以庇護。

  當然,他們內部實際還是有一些辨別方法的,不過實踐起來都需要時間。而且為了避免引起「它」的注意,有時哪怕認出來了,也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而一旦『它』找到了仿製工坊並加以破壞,消除所有幻影,它就可以直接針對活人進行打擊。」

  副班長說著,嘆了口氣。她本身也是屬於不讚成使用幻影的一批,提起這事,總顯得有幾分消沉。

  「至於『教職工聘用書』……這個就很好理解了,就是字面意思。」

  所有的教師崗、校工崗,都是有專門的「聘用書」的。這是他們能在規則下行使特定權力的憑依。

  過去,大槐花也曾試過混亂他人神智,製造出足以以假亂真的「老師」,強行上崗,所以學校的老師和校工時不時就會多出幾個——但只要拿出聘用書,真真假假就一目瞭然,所有謊言也不攻自破。

  「所有的聘用書,都存放在校長室內。因為時不時就會用到,所以這事大家都知道。校長室僅限能力者進入,算是學校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衛生委員接口解釋:「變故之後,我們都失去了老師的身份。所以第一反應就是『它』變強了,強行攻破了校長室,並銷毀了聘用書。但那些伴生物是怎麼上位的,實際我們也一直沒想透。」

  直到徐徒然點出,大槐花有個能力者幫手。

  ——能力者可以進入校長室。而秩序傾向的人類,只要等級足夠,也可直接修改聘用書。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事其實也有辦法解決啊。」徐徒然思索片刻,抬眸道,「那你們可以再去校長室,把聘用書改回來麼。」

  誰還不是個能力者咋滴了。

  「……這倒也不是不行。」副班長沉吟片刻,認真點了點頭,「可這又牽扯出一個問題。」

  徐徒然:「?」

  副班長神情復雜地看著她:「我剛剛才發現,我想不起來校長室在哪兒了。」

  徐徒然:「……」

  那這事就很尷尬了。

  事實上,不止副班長想不起來。衛生委員在一番苦思後,同樣搖了搖頭。

  用他的話說,感覺就像記憶中被生生抹掉一塊一樣。

  雙方都決定,回去後再各自問問自己這邊的同伴。徐徒然不知道楊不棄那邊是怎樣,反正副班一圈問下來,頭都快被搖成撥浪鼓。

  「不行,確實沒人想得起來。」

  她趁著晚上上廁所,與徐徒然隔著隔間門私聊:「它肯定就防著我們去改聘用書。」

  「想不起來,那排除法呢?」徐徒然道,「一共就那麼多建築……」

  她們這邊,思學樓本樓、宿舍樓、實驗樓都可以排除。總不至於在體育館。最大可能是在志學樓那邊——那裡有勤學樓,還有圖書館。重點就在這兩棟。

  「也是。」副班長點頭,「還有,你說的那個人類幫手。我心裡有幾個懷疑對象。具體還是得等下次和對面見面,再對一下。」

  「明天去的話再帶上我唄。」徐徒然順口道,「我有道具,或許能幫助溝通。」

  她給實驗樓定下的規則,她也不知道能生效多久。下次去搞不好看到的又是兩具焦黑人影——在幻覺中,他們又無法聽見對面說的話。這個時候,筆仙之筆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明天去值日的是一班。我們蹭不上車。」副班長無奈道。

  徐徒然:「?我違紀違規也不行嗎?」

  「……你快別違了,數學老師都盯上你了。」副班長一時無語,「班委能給你加的學分都有限的,別又扣成負的。」

  「這樣,你明天消停一點。後天再派值日生,我和衛生委員說一聲,還是我倆去,怎麼樣?」

  「……」

  徐徒然坐在馬桶上,偏著腦袋想了想,認真點頭:「行吧,成交。」

  *

  徐徒然說到做到,第二天的表現堪稱乖巧。

  除了語文課上,沒忍住又暗中作梗,讓班長和其他人打了一架——好歹三個學分呢,不蹭可惜了。

  除此之外,她是真的很守規矩。就連數學課都認真聽了。

  不過數學老師看她的目光依舊很惱火就是了。上課一看到她就給送了五十作死值,足見她對徐徒然活著坐在教室裡這事的不滿。

  只可惜,不滿也沒用。她昨天沒有及時判定徐徒然違反校規,到了今天,徐徒然的學分已經被餵成正的了,她想罰都沒理由,最多扣掉一點學分洩憤。

  ……只是,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錯覺。今天上午過來上課的老師,似乎看上去都比昨天要精神了那麼一些。

  數學老師嘴角,還帶有明顯的血色。上課時她從隨身攜帶的保溫杯裡倒水喝,半截手指順著杯口掉落下來,正好砸在講台上。

  「……」

  副班對此見怪不怪,說她多半是趁著晚上在外面獵了些小怪吃,徐徒然也就沒有多管了。

  就這麼安然地待到中午。忽然接到通知,說要她去趟行政處辦公室。徐徒然人都有點懵。

  現在就找?我什麼都還沒得及做呢。

  離開教室時,朱棠等人都投來擔憂的目光。徐徒然本人倒是鎮定,依著指示走到行政處,進去一看,才發現裡面只坐著一個熟人。

  正是當時負責報到的男老師。

  老師依舊是那副青白的僵屍面孔,只是不知為何,少了一隻胳膊,另一邊的肩膀上則缺了一大塊肉,看上去像是被手撕的。後腦勺也完全癟了進去。

  他似是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只安靜地坐在那兒,見徐徒然進來,冷冰冰地招呼她坐下。

  只見桌上正擺著兩個東西。

  一張空白的學生證件。一張空白的入學表格。

  徐徒然:「……?」

  「是這樣的。有不止一個老師,對你的名字表達了不滿。」男老師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綜合過所有老師意見後,我們決定給你重填一次資料的機會。」

  徐徒然:「……」

  「憑什麼?」她抱起胳膊,「校規裡沒有對學生的名字做出要求。」

  「確實沒有。」老師語氣凝重,「但我們希望你重填。」

  「我不。」徐徒然斬釘截鐵,「你們這是在侵犯我的合法權益。是在違反師德。我有權保留我的名字。」

  老師:「……」

  「你確定?」他深深吸了口氣。

  徐徒然堅定點頭:「嗯!」

  「……那就沒辦法了。」老師閉了閉眼,拿出一本冊子,放在桌上,「看到這個了嗎?這個是用來記錄學生學分的冊子。」

  徐徒然:「……」

  「老師,您嚇唬誰呢。」她默了片刻,輕笑一下,「我現在一沒違反課堂紀律,二沒違反校紀校規。您沒資格扣我的分。」

  「確實沒資格。」行政老師冷冷說著,一巴掌拍在冊子上——徐徒然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都缺掉了兩根。

  「但我可以給你加!」

  他艱難地伸出自己僅剩三根手指的手:「這個數。」

  徐徒然挑眉:「才三分啊?」

  「五分!」老師怒吼。

  ……可我不改的話,一天穩定入賬幾大百啊。雖然是作死值。

  徐徒然眸光微轉,心中忽然一動,身體往前一湊:「話說老師,我請問一下。既然我能改名字,那是不是別的人,也能改?」

  老師:「……???」

  「這樣。咱倆打個商量。學分,我不要。這改名字的名額,你多給我幾個。我就照你說的做,怎麼樣?」

  老師:「……」

  他盯著徐徒然看了片刻,默默坐直了身體:「你先改。改完再說。」

  「我把名單給你。你讓她們過來改。」徐徒然也跟著坐直身體,「她們全改完了,我再改。」

  老師一拍桌:「爸——」

  「誒。」徐徒然習慣性地應了一聲,「當然,您也可以不同意。」

  她目光掠過對面老師傷痕纍纍的身體,面不改色:「反正會被其他老師遷怒撕掉的人,又不是我。」

  行政處老師:「……!!」

  *

  於是,當天下午,包括副班長和方醒在內的另外五個女生,同樣被叫去了行政處。

  同樣的空白證件。同樣的重命名機會。為了保證這些女生不要再起出什麼奇奇怪怪會激怒人的名字,行政老師除了改名之外,還不得不又各自送了點學分。

  她們拿學分的同時,徐徒然又蹭了些作死值。由此可見,那位行政處老師應該是手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新名字規矩很多。不許取有侮辱性質的名字。不許佔人便宜。不許將名字取得太過拗口。不許取長度超過六個字的名字。

  最後一條,還是徐徒然聯合副班一起討價還價討來的,本來限定的字數更少。

  這無疑地限制了幾人的發揮。不過畢竟這機會來之不易,其他幾人還是各自認認真真想了個新名——就算不能避開點名,能稍微減弱些點名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是好的。

  徐徒然就一直理直氣壯地坐在行政處,直到確認所有人都填完了,才上前,拿過了屬於自己的那份表格。

  副班長與她擦身而過,沒忍住,偷偷沖她比了個拇指。

  徐徒然笑了下,深藏功與名。她拿起筆試著往姓名欄裡填,下筆的瞬間一個恍惚,等到反應過來時,「徐」字的第一撇,已經寫好了。

  「老規矩。」老師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中透出幾分惱恨,「不能塗改。」

  徐徒然無所謂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一揮而就。填好做完確認,拿了證件就走,那叫一個瀟灑。

  剩下老師一個人坐在桌子後面,望著她留下的表格,面色蒼白,神情復雜。

  只見姓名一欄,赫然是五個大字:

  【我祝你平安】

  老師:「……」

  這個名字……看上去好像沒什麼值得生氣的點吧?

  他不太確定地想著,用僅剩的三根手指,沉默地收好了表格。

  另一邊。

  徐徒然才走出沒多遠,就遇到了等在走廊口的方醒。

  她上去打了聲招呼:「有事?」

  「……沒,就想謝謝你。」方醒抿了抿唇,不知為何,臉上透著些異常的紅暈,「我知道,改名這事是好事。我以前被叫名字,總會有些不舒服,剛才那老師叫我,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嗎,那就好。」徐徒然點了點頭,「話說你取了個啥名啊?我剛才沒仔細聽,只聽出來好像是個復姓……」

  她說著,目光無意識往對方胸牌上一看,表情瞬間僵住。

  只見那牌子上,赫然六個字。

  【方垚頭號嬌妻】

  徐徒然:「……」

  「那個,這個方土土……」她默了一下,艱難開口,「誰啊?」

  「念『搖』。方垚。一個游戲角色。我高一就喜歡他了。」方醒臉色更紅了些,「我想開了。在這種地方,越是不安,就越要給自己找點樂子。就像你和你那兩個朋友一樣。」

  要不是這次取名限制了長度。何止一個方垚,她後面還能再加一串。

  徐徒然:「……我以為你不玩游戲的。」

  「休息的時候也玩啊。紙片人嘛,誰還沒幾個二次元男神呢。」方醒倒是很坦然。

  徐徒然:「……」

  這就是你把自己官配拆了的理由?

  *

  同一時間。

  志學樓,教室外走廊內。

  楊不棄靠著走廊牆壁,有些煩躁地揉著眉心。

  「不是,今天要去實驗樓的是隔壁班的人,這我理解。可明天的位置怎麼就讓小張給預訂了呢?」

  楊不棄真的要瘋了。

  「這沒辦法嘛。昨天就該小張去的。他病假翹了,自然而然就順延到下次了嘛。」陳大壯也是無奈,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大不了你再給他下次藥嘛。」

  「啊?別了吧。」小張無辜抬頭,「我錯過了一下午的課,作業都來不及補啊。」

  「作業不是問題,我能幫你寫。關鍵是我的藥你也不能經常吃……」楊不棄揉額頭,「話說小張是為啥被派過去的來著?」

  「儀容儀表有問題。」衛生委員鐵柱同學淡定回應。

  「那我現在也去搞個儀容問題?」楊不棄不確定道,「可我沒帶生髮藥啊,現搓也來不及。」

  「誒,你傻啊。」在旁邊聽了半天的屈托尼同學終於忍不住插嘴,「誰說你非要留長髮?聽我的,你只要讓老師知道,你有賊心,再加大力度挑釁,他肯定就會罰你了。」

  楊不棄:「……」

  他皺眉看向屈眠:「比如?」

  「比如,你可以在下次檢查的時候,當面示威。」曾經當過叛逆少年的屈托尼同學積極傳授經驗。

  「實在不會,你可以學電視劇裡的叛逆台詞啊。」他說著,雙手指向自己的頭髮,「比方說什麼——老師啊,我想把這玩意兒,染成綠的!」

  楊不棄:「……」

  不,我拒絕,謝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2-7-17 12:53 AM

第五十九章 螢燭之光(三)

  就在屈托尼老師積極向楊不棄傳授自己叛逆經驗的同時,徐徒然和新出爐的方垚頭號嬌妻,也相伴來到了上課地點。

  這堂課是體育課,二班的學生獨佔了整個操場。因為徐徒然「撲朔迷離」的影響,體育老師發揮穩定失常,錯誤頻出。上到最後,索性直接擺爛,宣佈就地解散,自由活動。

  副班長和另外幾個女生站在操場的角落,隱秘地朝徐徒然招了招手。徐徒然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路上順便瞟了一眼操場另一頭緊閉的鐵門——那扇門能直接通往志學樓所在校區,不過據其他人所說,這門從來沒有被打開過。

  門後面的世界十分安靜。看不到任何學生的蹤跡。徐徒然想了想,試著拐向了那扇門,才剛靠近就被體育老師瞪了一眼。她敷衍地笑了下,不動聲色地又轉回了副班長她們那邊。

  早在昨天晚上,以徐徒然為代表的童話鎮小分隊和以副班長為首的原駐守能力者,就已在宿舍廁所順利完成了會師與情報交換,再加上已經被徐徒然發了金水的普通學生方醒,此時一共八個人,聚在操場的一角,聲勢那叫一個浩大。

  「這操場,一般什麼時候開放啊?」徐徒然湊了過去,第一句就道,「我們有可能借由這裡去對面嗎?」

  「只有上體育課的時候會開。」一個能力者回答道,「而且兩邊門絕不會同時打開。上課時體育老師也盯得很緊,操場外面還有保安巡邏。還挺懸的。」

  操場外圍用很高的鐵絲網攔著,也沒有爬進來的可能。

  「暴力破壞呢?」徐徒然不死心。

  對方一怔:「這算嚴重違反校規啊。」

  徐徒然:「不被看到就不算啊。」

  對方:「……可萬一有人看到呢?」

  徐徒然:「你把看到的人幹掉就不算啊。」

  對方:「……」啊?

  「起碼不要被看到臉……當然,也就是個思路。我們可以先想想別的。」徐徒然眸光微轉,默默嚥回了後半句話,順便瞟了眼對方的胸牌。

  這女生也是不久前喜提改名卡的同伴之一,這會兒證件上,正大大方方地掛著新取的馬甲——

  「革……誒?革……革叉叉?」徐徒然愣了愣。

  「哦,中間這個字啊,靫。就念『碴』。」那位能力者解釋,「實際應該念『革靫叉』,我寫的時候故意將中間那個字分開了些。行政老師確認名字的時候也念的『革革叉叉』……」

  她當時打了個馬虎眼,只糾正說「那個字念碴」,卻沒有糾正整個名字的讀法。行政老師誤以為她糾正的只是「叉」這個字的讀音,因此他以為的名字和她實際登記的,並不全然相同。

  這也是當時行政老師太過浮躁,被她鑽了空子。不過從結果上來說,她之後被點到正確名字的概率,可以說是大大降低了——如果老師之後一直念不對她的名字,帶來的負面影響也會相對弱很多。

  徐徒然嘆為觀止,又好奇地看了下其他幾個人的胸牌。另外兩個能力者,一個也用了生僻字,只是用法要樸素很多,且在「姓氏+生僻字」的組合後面,又加上了「必暴富」三個字。

  連起來就是「許驫麤必暴富」。在刁難老師的同時順便表達了自己質樸又誠摯的願望。

  據那妹子自己說,原本自己只是想整個生僻字就算了的。不過想想還有三個字的限額沒用掉,實在不想浪費,就乾脆加上了「必暴富」——怪物的祝福也是祝福,白嫖一下又不要錢。

  另一個能力者姓趙的能力者暫時想不出什麼生僻字,行政老師又將使用文字限定在了漢字。無奈之下,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給自己取名叫「趙大槐花分花」……

  算是「我是你大爺」的一種委婉表達方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相當有效的規避了。

  相比起來,副班長艾葉的命名就顯得過於簡單了。徐徒然一眼望過去,下意識地念出了口:「艾艾艾艾……」

  「錯了。」副班長看她一眼,冷靜地點點胸牌,「要一次唸完才作數。念多或念少都算錯。」

  徐徒然:「……」

  「艾艾艾艾艾艾……」她無比艱難地將胸牌上六個字念了一遍,唸完只覺自己都快不認識「艾」這個字了。

  可以,不愧是你,副班長。

  欣賞完別人的名字,徐徒然再看看自己的,覺得自己這個名字真是取得相當友好。

  起碼看上去很友好。

  「我祝你平安」——沒有生僻字、沒有奇怪的結構、沒有需要避諱的內容、一口氣念下來也很順。

  甚至讀起來,會給人一種手托蓮花的慈悲感。

  多美好。和平又美好。

  巧的是,行政老師也是這麼想的。

  也因此,當兩節課後,他因為這個名字,再次接到來自數學老師的電話時,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電話是內線電話,直接打到他辦公室的座機上。電話響起時,行政老師差點跳起來。

  他用僅剩的三根手指艱難地拿起聽筒:「喂,你好……」

  「好你個頭啊。」數學老師陰冷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來,「那傢伙的名字是怎麼回事?」

  「……啊?」行政老師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

  「就那個,叫爸爸的那個!」數學老師咬牙切齒,「要你讓她換名字。你這換的是個什麼東西?你眼睛是瞎的嗎?不要的眼睛就去餵給有需要的人……還有,為什麼其他學生的名字也換了?」

  行政老師:「……」我說我買一送五,你信嗎?

  「那什麼,你們當時只要求把爸爸的名字換掉。這不就換了麼。」行政老師努力為自己說話,「讓學生改名本來就是不合規的,我也是冒了風險的……而且她新名字也沒怎麼冒犯……」

  「沒冒犯?」數學老師都要被氣笑了,「你把她名字拎出來唸唸?」

  「……」行政老師翻出名單來,囁嚅出聲,「我……祝你平安?」

  這不挺好的嗎?

  「好個鬼!」數學老師提高了音量,「我憑什麼祝她平安?誰願意祝她平安了?要不是校規擺在那兒我第一個吃了她!給人添堵的東西……還有,她怎麼平白多出來那麼多學分?你那邊有記錄嗎?誰給加的?」

  行政老師:「……」

  「我……我不知道啊。」他冷汗涔涔,捏著聽筒的手指都在抖,「加分這個,肯定任課老師加的多啊。我只是給你們打下手的……」

  他喉嚨滾動一下,果斷轉移了話題:「您也不用這麼氣。她就口頭討個便宜。您又不是真心的……」

  「不是真心也不行。」數學老師冷冷道,「再給你最後半天,把這礙眼的名字給我處理掉。不然你的下一個辦公室,就是我的保溫杯。」

  行政老師:「……」

  聽筒那頭傳來了其他人的聲音。似乎是其他老師聽到了她的威脅,正在旁邊起鬨。「我也要」「把腦花留給我」這樣的聲音斷續傳來,聽得行政老師頭皮一陣發麻。

  「行……行。我知道了。」他卑微地說著,掛斷了電話,深深吸了口氣。

  *

  於是,當天下午,徐徒然又被叫到了行政處。

  這回還是在課上被叫走的。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其餘能力者都不免湧上一股憂慮。尤其徐徒然這次離開的時間還相當長,直到快下課了才回到教室——不知為何,她回來時的狀態明顯不太好。

  頭上身上都濕漉漉的,衣服上混著血跡和泥水,當她走進教室時,甚至有女生沒忍住尖叫出了聲。

  幾個能力者當即都變了臉色,一下課紛紛圍了上來。方醒雖然搞不太清楚狀況,但也放下卷子,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問徐徒然要不要先回寢室打理一下。

  作為樓層長,她有能從教學樓進入寢室的鑰匙,可以幫她偷偷溜回去。

  「啊?不用不用。反正就剩最後兩節課了。回去我也沒的衣服換……」徐徒然無所謂地擺手,示意一行人先離開教室,到樓上找了間無人的教室——教室裡人多眼雜,著實不適合大聲密謀。

  空教室內,一個雙眼流著血淚的女鬼正在往黑板上寫血書,還沒寫完就被她們轟了出去。朱棠反鎖了門,回來終於忍不住道:「那老僵屍叫你過去幹嘛?刁難你啊?」

  老僵屍……徐徒然頓了頓才意識到她說的是行政處老師,又擺了擺手:「也不算,就是讓我過去,再改個名兒。」

  她說著,翻過自己髒兮兮的胸牌,只見上面已經又換了一個名字——

  【公主大人】

  ……?

  副班皺了皺臉,努力將眼前的一切用邏輯串聯起來:「所以,那老師是因為這個名字,體罰你了?」

  不至於吧?這名字看上去很普啊。雖然是尬了些,但也沒有很拉仇恨吧。

  「哦,那倒不是。事實上,這名字是他給我改的。」徐徒然老實道。

  被再次要求改名,這事在她意料之內。畢竟「我祝你平安」這個名字,點名時能撈到的作死值比「爸爸」只多不少,想也知道,那些老師不會忍耐它太久。

  因此,她心中早早就構思好了備選項。一進門就拿起筆,胸有成竹地往姓名欄裡填字——【我佛慈悲】……

  「但這名字它沒給過。我只能又給了改了幾個。最後改成了『我主吉祥』。」

  徐徒然攤手:「或許是這名字給了他靈感吧,他就問能不能把『我主』改成『公主』,然後把『吉祥』兩個字也改掉……」

  她本來不是那麼想屈服的。但架不住,那老師給得太多了。

  一口氣給了二十學分,還不算之前改名時另外給的——徐徒然很有原則,先給分再改名,不滿意也不退款,要重新改就得另外給分。

  全部加起來得有四十來分。這得夠她禍禍多少課堂秩序啊。

  徐徒然琢磨著以後需要違紀違規的地方還多著呢,而且當時也挺趕時間,就答應了下來,改完後就立刻離開了辦公室。

  「等等,趕時間?」副班長一怔,「你離開辦公室後又去哪兒了?」

  「……」徐徒然抬頭看她一眼,用紙巾擦了擦濕掉的頭髮,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副班:「……?」

  *

  徐徒然當時,第一時間先去了趟衛生間。

  獨佔一個隔間,將之劃為自己的國度,宣佈其他人都不可聽見其中的動靜,不可擅入這片領域——倒不是她對小空間有什麼偏愛,而是因為她之前試過了,在不跨級使用的情況下,她能圈定的國土最大範圍,實際就比個廁所隔間大那麼一點兒。

  連一個完整的廁所都無法擁有。就很悲傷。

  雖說目前技能加點的時限未過,她如果想給自己搞個大地盤也不是不行……但「絕對王權」這技能,每次跨級使用總會帶來明顯不適感,徐徒然覺得自己暫時還是不要太驕奢比較好。

  她坐在馬桶蓋上,在小小的隔間裡稱帝為王,而後便拿出了那個裝著筆仙之筆的銀色方盒。

  筆仙之筆自那次從辦公室回來,就一直裝死到現在。哪怕她將盒子打開,也打定主意一動不動,用絨毛死死抓著盒子內部,一副「莫挨老子」的架勢。

  徐徒然想了想,又補充一條規則,宣佈其他人不可窺探到它的存在。筆仙之筆這才像是安下心,不情不願地從盒子裡飄出來。

  徐徒然拿了本本子給它:「老規矩,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我都會拿給楊不棄看的。你自己掂量。」

  筆仙之筆:「……」那還是讓我躺著吧,謝謝。

  *

  叫筆仙之筆出來,主要是為了打聽兩件事。一個是實驗樓辦公室那張規則紙的書寫者,另一個則是目前校長室的所在。

  前者,得到的訊息十分有限。只能確定那傢伙是個人類秩序高階,輝級起步。目前能掌控所有存在著規則紙的空間。

  【這個學校原有的秩序十分強悍。他沒法撼動太多。】筆仙之筆如此描述,【但以規則紙或其他載體為媒介,他可以控制部分……呃,部分區域?】

  徐徒然:……?

  不是,你這種不確定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真的只能看到這麼多了。再看我筆頭就要炸了。】筆仙之筆十分無奈,【你老是問問問,問了又不給解封印。這完全版和試用版的使用體驗肯定不一樣啊。】

  ……咋的,還想逼氪是吧。

  徐徒然很有原則,讀不到就拉倒。轉而問起校長室的所在,同樣得到了些不太完全的答案。

  首先,和副班長她們猜的差不多,校長室確實已經被人入侵了。聘用書也全出了問題。其次,筆仙之筆還提到了很關鍵的一點。

  「它說校長室已經被『移動』了。不在原來的位置。」徐徒然對其他人道,「而具體在哪兒,得等它進入對應建築物後它才能判斷。」

  沒辦法,撇開那個秩序能力者不談,大槐花本身也是個相當棘手的存在。高階混亂,確實很能干擾全知的閱讀。

  「對應建築物?」林歌微微瞪大眼。她和朱棠之前倒是不知道「筆仙之筆」的存在,但都知道徐徒然曾從姜老頭的淘寶店無傷批發了一堆靈異道具,因此並沒有對此感到奇怪。

  她只琢磨著建築物的事:「那我們這邊,就可以先排查掉教學樓和寢室,體育館得看時間,實驗樓需要機會……」

  「實驗樓不太可能。它們對實驗樓的控制實際有限,不會把校長室搬到那裡。」徐徒然接口,「教學樓和寢室確認沒有。體育館我還沒去過。對面圖書館也確認沒有。我目前最懷疑的是勤學樓……」

  「確實。勤學樓這個樓存在感太低了,我對它都沒什麼印象。」副班認同地點頭,「說不定我們腦海中關於它的記憶也……?」

  她話說一半,忽似意識到什麼,驚訝地看過來:「圖書館?你什麼時候去的圖書館?」

  「就剛才你們上課的時候啊。」徐徒然一邊用沾水紙巾擦著身上的泥點子,一邊道,「能夠合法逃課的機會很少,我尋思著這不能浪費……」

  學生如果沒有正當理由,是不可以離開課堂的。而正當理由一般只包括三種:病假、被其他老師叫走,或是課堂正處於無人管理的狀態。

  如果被判定生病,就會被扣在醫務室,本質還是不能自由活動。第二種情況,以往都意味著有學生受罰,一旦被帶走,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兩說。

  但徐徒然這回不一樣——她被行政老師叫走,實際在辦公室耗費的時間卻並不多。行政老師也無權在她改完名字後強制將她留下。之後她又是自己回教室,過程中無人監督……

  都這種時候了,誰乖乖回教室誰腦子有坑。

  於是徐徒然一不做二不休,在審問完筆仙之筆後,立刻自己設法去了一趟對面。

  「問題是,你怎麼過去的啊?」副班傻了,「這個時候,走路過去會鬼打牆,橋又不讓過……」

  而且她們實際有試過偷偷過橋,同樣吃過癟——就像那條路一樣,在不正確的時段踩上去就會遇到幻覺加鬼打牆,一個不當心就會掉入下方的水裡。那水裡還有不少水鬼。

  橋的附近,白天還經常有保安巡邏。橋上沒有遮擋,很難避開他們的視線行事,一被抓到就會被判嚴重違反校規,煩人得很。

  「對,我知道不能從橋上走。所以我是從水裡走的。」徐徒然低聲道,「我設法引開了我們這邊的保安,然後進了河道……」

  雖然校規本身沒有明文規定不可以從水裡游去對面,但池塘邊還是有「禁止靠近」的標識的。一旦被保安抓到,雖不至於被判違反校規,但肯定會被趕回去,搞不好還要扣學分。

  為了方便行事,徐徒然就用見鬼拍立得拍了幾張照片藏在草叢裡,用孵化的女鬼引開保安視線,自己趁機下水。

  「……可那水裡,有水鬼誒。」一個能力者微微張大了嘴,「雖然那些傢伙不是很厲害,但會鬧出很大動靜……」

  「我估計也是。」徐徒然點頭,「所以我就先把它們都凍上了。」

  ……?

  ???!

  「凍上後,它們就出不了聲啊。」徐徒然振振有詞,「實際上我本來是打算把整個池塘凍上,直接踩過去的……」

  池塘形狀長且窄,走過去也就幾步路的事。只是沒想到那水比想像得深,沒全凍結實,快過去的時候冰碎了,整個人掉水裡,還差點把保安引來。

  「還好,問題不大,我撲騰兩下,還是過去了。」徐徒然嘆了口氣,「可志學樓前面一直有保安轉來轉去……志學樓和池塘中間很開闊,我一出河道他肯定能看到。距離那麼遠我又沒法引開他,就只能窩在河道裡,往邊上移動了一段……」

  「一直移動到圖書館附近。趁著沒人進去看了看。確認校長室不在那兒,就回來了。」

  「誒,圖書館沒人嗎?」方醒奇怪道,「我記得那大廳有工作人員守著的啊。」

  「哦,是有。」徐徒然點頭,努力擦拭著身上的血跡,「不過現在沒了。」

  ……??

  「那個工作人員不強,和我們班長差不多水平吧。」徐徒然仔細回憶,「圖書館內類似的小怪也有不少,給我的感覺和橋頭那片林子很像。」

  看似神出鬼沒的很嚇人。但對能力者而言,都在可應對的範圍內。

  「圖書館從變故前就那樣了。精神攻擊,它的老把戲。」副班嗤了一聲,「只是以前有我們的人看著,還有設立安全區……也不知道現在那安全區還有沒有用。」

  「我沒找到安全區。只是進去大致看了眼就出來了。」徐徒然繼續道,「裡面氣氛確實挺陰森……誒,不是。」

  她話說一半,突然反應過來,看向方醒:「你之前也說自己去過圖書館?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入學不久。那個時候還有信息課。我們在機房等半天,可老師一直沒來,我就自己走了。」方醒道。

  事實上,她當時本來想回教室看書,正好看到同班幾個女生從實驗樓往外走,去往對面校區,就好奇地跟著走了走。中途看到圖書館,便獨自進去。結果裡面實在太陰森,她待了沒多久就被嚇得跑回了思學樓。

  「啊,當時你看到的應該就是我們幾個。」另一個能力者點頭,正是之前的那個「必暴富」。

  「那次機會非常難得。課堂上沒人管。我們就想著去對面看看情況,結果到了志學樓附近,全讓保安給逮回來了。」

  後來才知道,那天上午,信息老師剛和其他老師起了衝突,當場「沒了」。代替的老師又不知道學生們已經去了實驗樓機房,直接去了教室。兩邊錯開,學生平白得了一節課的假期。

  又正好志學樓那邊有學生過來體育館上課,連通兩個校區的通路因此打開,正好給了她們機會。

  「只可惜,類似的好事,後面再沒出現過了。」暴富妹子搖頭嘆息。

  徐徒然偏了偏頭,仍是覺得不太對:「不對啊,雖然這些伴生物看著腦子都不太好,但『信息課要去機房上』,這樣的常識他們不至於沒有吧?」

  「……對哦。」方醒琢磨了下,也跟著點頭,「如果是正常老師的話,發現學生都不見了,應該去立即找回來……不然要算教學事故的。」

  「更別提學生裡還有能力者。一旦給機會亂跑,指不定會出什麼事。」朱棠面露沉吟。像她們面前,就有一個很好的例子。

  「可當時卻沒有老師去管學生……」林歌接口,「或許不是它們不想去,而是它們……辦不到?」

  徐徒然與副班心中一動,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開口:

  「難道老師也不能隨意進入實驗樓?」

  「老師進實驗樓可能需要身份權限!」

  話出口的瞬間,正好聽見樓內預備鈴響起。

  鈴鈴鈴的聲音在空曠的建築物中回蕩,樓下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如潮水般朝一個方向湧去。

  「若真是這樣的話,對我們而言,這或許是個可以利用的點。」

  徐徒然默了兩秒,站起身來:「走吧,先回去上課。」

  *

  另一邊,教師辦公室內。

  雖然預備鈴已經響了,幾個老師卻還沒有動彈的意思。

  「這節課誰的?」數學老師冷冷道,「快去。」

  體育老師懶洋洋趴在桌上,沒精打采:「一班音樂,二班語文。」

  「啊?不是啊。」語文老師一怔,「我上週不是和你換過嗎?今天該你替我。」

  「真的假的?」體育老師傻了,「那還有誰願意替我嗎?難受死了,不想去。」

  「真的要死了嗎。」音樂老師好脾氣地湊過來,「如果真的要死了的話,那就不要浪費……」

  「滾。」體育老師沒好氣道,換了個方向繼續趴,「不知道咋回事,這兩天暈乎乎的,越來越難受。」

  「我也覺得。」音樂老師遺憾地坐回位置,點了點頭,「好想發脾氣,又好想睡覺。」

  「無能。」數學老師冷冷道,頓了頓,又沉聲開口,「我覺得這事和那女的脫不了干係。」

  辦公室內一時沉默。

  他們都知道「那女的」指的是誰——她的名字實在太令人惱火了,所以他們都默認使用這個代稱。

  「確實。都是在她來後我才不舒服的。而且在她班上感覺最強烈。」體育老師咕噥,「她現在學分多少啊?啥時候能扣成負的?」

  「就是。我快受不了她了。吃又不能吃,還天天在眼前晃。」語文老師應聲,被體育老師瞪了一眼:「你還好意思說。就你天天給她加分。」

  「那我有什麼辦法。助人為樂就應該給分嘛。這都規定的呀。」語文老師道,「你自己每次上課都讓人自由活動,小辮子抓不住,扣不了她分,怪我咯?」

  「誒你什麼意思啊?」體育老師蹭地坐直了身體,「這又不是我願意的。我難受啊……」

  「你難受怪我幹嘛?她拉架我又不能裝瞎不給分。」語文老師也火了,一拍桌子,半邊身體炸開,鑽出數根觸手在空中憤怒揮舞,「而且你別拿她當藉口,你以前就廢!上週的課還是我給你代的……」

  「你又沒吃虧!」體育老師越說火越大,嘴巴一張,鯊魚般圓形鋸齒立刻密密麻麻地翻了出來,「那天有個學生本來該我罰的,你撿了人頭你還有理!」

  「那學生是假的!又不好吃——」

  「那你吃了沒啊!不好吃你吐出來啊——」

  觸手越揮越急,鋸齒嗡嗡作響,吵著吵著,兩人忽然就撲到了一起,一時之間血肉飛濺。

  數學老師嫌棄地皺眉,默默將自己的保溫杯移開了些。

  「那什麼,您不攔一下嗎?」音樂老師往後縮了縮,怯怯開口。

  她其實心裡還挺奇怪。論實力,體育老師和自己都是這個辦公室的墊底,最凶的數學老師又在這裡,而且這節還是他的課……體育老師便是再沒腦子,也不該在這時候和語文老師起衝突。

  然而這個念頭只短短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煙消雲散。她望著四濺的血肉,難耐地舔了舔唇,不知為何,竟也起了想上去撕咬兩口的衝動。

  數學老師閉了閉眼,嘖了一聲:「攔什麼攔。兩個蛾子都不如的廢物。都忘了上次『祂』有多生氣嗎?還敢犯禁。」

  在這邊當上所謂的「老師」後,他們的獵食時間大大減少。曾一度因為飢渴與爭執,把另外兩個同伴給吞噬了。結果引得「祂」大發雷霆,出手懲戒……

  所以這一回,她不管多生行政老師的氣,都始終留著他一條命。這倆蠢蛋倒好,自相殘殺。她腦子有病才會去摻一腳——

  就在此時,一塊碎肉突然飛來,神準地掉進了打開的保溫杯裡。

  盛在裡面的血液濺起些許,灑在了桌面上。

  數學老師:「……」

  她盯著灑在桌上的猩紅液體,沉默幾秒。

  而後在音樂老師恐懼的目光中,緩緩站起了身體。

  燈光搖曳,她的影子投在牆壁上。一點點地膨脹、舒展、搖晃。

  「剛才那塊肉,是誰扔過來的?」她輕聲開口,難耐地舔了舔唇。

  *

  【恭喜您,獲得兩百點作死值。】

  提示音突兀地在腦海中響起,正在本上塗塗畫畫的徐徒然茫然抬眼。

  ……?

  ???

  我做什麼了?為什麼要突然給我作死值?是之前的結算延遲了?

  她後知後覺地在意識內打開數值面板檢查,還沒查清楚,就見一人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大踏步地走進了教室。

  「你們體育老師死了。」

  數學老師冷冰冰地說著,將手中保溫杯重重放在講台上,狠狠地瞪了坐在角落的徐徒然一眼。

  「這節課,改上數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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