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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1:27 AM

弈瀾 -【妙手生春】《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4 06:35 PM 編輯

【書名】:妙手生春

【作者】:弈瀾

【內容簡介】:

  現代不好混啊,到東朝後才發現古代也不好混啊

  雖說美男有,能謀善斷能居家

  好生活會有,一技在手總能豐衣足食

  但是咱滴小人生……

  為啥還是這麼悲催呢

  公子,不要污蔑咱,咱跟你是清白滴!

  淚奔,美男什麼的,果然都是浮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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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1:35 AM

 1.司珍坊

  人生如戲,歲月如歌……

  當姚海棠想起這句話時,不免覺得有些嘲諷,但更多的是涼薄。她並不是個太擅長於總結人生、展望未來的人,但最近她經常總結過去的人生,對於不願意費腦子的人來說,這確實是件很憂傷的事情。

  「海棠,不要太擔心了,雖然賜書放還,但也是司珍坊賜書放還,出去也能討著生活。要是你怕出去了難立生,就拿著這封書信去找我姑母,她在安縣開了間小作坊,憑你的手藝吃喝總不用發愁。」說話的是和姚海棠同住一屋的姑娘杜蘭,比姚海棠大著幾歲,或許是在司珍坊裡待得久了,說話間自有股氣派。

  聽著杜蘭說話,又看她滿面愁容,姚海棠瞇著眼兒帶著幾分愉悅地笑出聲來。拂開額面上被汗洇濕了的髮絲兒,這才看著杜蘭道:「我不擔心,雖然賜書放還,可詩文、書畫、手藝都沒白學,至不濟代寫書信也能吃得飽飯。」

  見她這麼說,杜蘭終於也眨著眼兒笑開來,輕輕捶了把姚海棠的肩:「你這幾天可嚇死我了,總是一言不發自說自話,說的什麼我們一句都聽不懂。回轉來了就好了,你的手藝學問在坊裡也是中上,出去了也省得青日裡看上頭臉色行事,那還不是愛做什麼做什麼。」

  「好好好,省得了,你放心著,我下午就去領放還書,至於是去哪兒那就再說。偌大個九海十三洲,總不會沒個安身的去處。」姚海棠倒是真不擔心怎麼生存下去,原主的手藝怎麼樣她不清楚,可是她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

  這幾天在司珍坊裡看姑娘、小子們做這些那些,她雖然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個朝代,是什麼人在披著明黃袍子在皇位上端座著,青日裡聽六部九堂的奏折。

  但對這時代的工藝水平已經知道了個透徹,不可謂精,也不可謂巧,而她恰有既精又巧的手,人常說「餓不死的手藝人」,這話真是半點不錯。

  下午,姚海棠找了個時間去司珍坊的管事那領放還書,那圓滾又和氣的管事笑瞇瞇地看著她,眼神裡倒未必見多和氣,裝得好倒也讓人舒心:「海棠姑娘,這就要回鄉了,老劉我先在這兒賀姑娘榮歸故里。按坊裡的規矩,領放還書前除服、解牌、卸發,海棠姑娘且跟著她們去,我在這兒把放還書和放還銀給海棠姑娘備好。」

  雖然姚海棠對這些是半點兒不熟,但見了來人,就低眉順目地跟著兩名姑娘去。到側間裡除了絲衣,解了玉牌,然後一名姑娘捧了套乾淨的布衣在一旁站著,另一名姑娘則說:「請海棠姑娘坐下,我為姑娘卸了發間的頭面首飾,再給姑娘梳個合眼的髮式。」

  「嗯嗯。」地虛應了兩聲,其實她對這些倒不在乎,絲衣再漂亮,哪如棉布麻衣自在,主要是萬一哪兒勾了紗損了樣,她會覺得自己是個千古罪人——千百年後這可都是值老錢的古董卸下了髮飾後,那姑娘就問她:「海棠姑娘梳個什麼髮式呢,眼下天漸熱了,輕裳輕衣梳個月牙髻可好,配上青蓮妝面,自然既清爽又不落俗套。」

  什麼月牙髻、青蓮妝姚海棠當然一點聽不明白,就會點頭說:「隨意就好。」

  出了屋裡,再見到那位劉管事時,劉管事一看著她就略略地怔了怔,嘴裡輕輕地「咦?」了一聲,然後才說道:「我見過不少姑娘除服、解牌、卸發,自西屋裡出來多是風采驟減,卻見海棠姑娘是更顯清淨雅致了。」

  也不知道這話是出於同情還是出於最後的善意,姚海棠點頭笑了笑又微微行了個禮,這才道:「謝過劉管事。」
  
  哪家要是有個姑娘進了司珍坊,真叫比兒子考了舉人還高興,進了司珍坊將來就是板上訂釘兒的王候府裡人,誰家不得覺得光耀門楣啊,更兼著司珍坊可是個即得名聲又得錢的地兒。

  迎著旁人或憐憫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姚海棠一一笑著回望,然後施施然地走過亭台院落。「不謝不謝,哪當得一個謝字,這是海棠姑娘的放還書和放還銀,明日有車馬去伽南山,海棠姑娘隨車隊一塊走,司珍坊不管出人進人總得有規矩,姑娘的安生以後我們還是管的。若是有什麼不便,出示放還書,各處的司珍坊也都會照顧姑娘幾分。」劉管事話是這麼說的,可到底這照顧能照顧到幾分,那就是運氣了。

  雖然明白這些話多半就是客套辭兒,姚海棠還是學著大傢伙的規矩斂衽一禮,眉眼寬舒地道:「多謝劉管事。」

  應了程序簽了字,姚海棠打出管事房以後就再也不算是司珍坊的人了。要是別的姑娘拿了放還書,那肯定是生不如死,這天下姑娘家最好的出身就應在司珍坊裡了。

  「不著鉛華自天真,海棠姑娘這時倒正應了這句話。」

  當她走過廊台之下時,有人在她身後念了這麼一句,她想了想還是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廊台下站著一少年,說不出長得多好看,也說不出氣度多好,只著一身深藍色刻絲直裰穿在身上,全無半點配飾,直可用一句「不著一物,盡得風流」。

  看了看遂笑著施了一禮:「謝過言公子。」

  「江湖多風雨,海棠姑娘一路小心。」言公子是司珍坊的司任,專管收驗姑娘們做出來的物件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言公子把姚海棠推出了司珍坊。

  只是這樣的言公子,沒有人能怨得起來,更何部姚海棠魂兒都換了,自然記不得也不怨,只是笑了笑說:「言公子在羅網之中,無羽翼生風,也萬望珍重。」

  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其實這天下只是個更大一點的羅網罷了。

  看著姚海棠說完話漸行漸遠,言公子的臉上有一些很淡很淺的微笑,他笑著說了和姚海棠心底一樣的話:「天下,無非個大羅網而已,羅網大風雨大,有羽翼也容易傷著。海棠姑娘,憑你的性子,碰壁的時候且多著呢!」

  這位言公子的話,姚海棠當然是聽不著了,她現在正在屋裡思索著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到底是哪個時代,這不太好打聽。史書司珍坊裡倒是有,不過現在她不能再去看了,只能怪前幾天太過轉不過彎來,錯失了時機。

  「憑著手工來看,倒是真看不出來是哪個朝代,司珍坊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設立的。」姚海棠也自問是熟知歷史,但從衣著、飲食、建築來看,這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個朝代。

  想了沒答案,那就消停著想想以後怎麼過日子,還是要先看看這裡的風物人情,別被人當妖魔巫女給燒了殺了浸了,那可就白瞎了這多出來的一段兒人生。

  「海棠,聽說外邊什麼都要花銀錢,我在司珍坊裡也沒什麼地方要用銀錢的,只怪我從前亂吃零嘴,就有這麼點兒。我們自幼一塊兒在司珍坊裡長大,前人贈金以還,我沒金就幾個碎銀子,你拿著,不許跟我客氣。」杜蘭說著就把一小袋銀票塞到了姚海棠懷裡,雖然只是些面值二兩五兩,但是這一袋下來少說也是百十來兩銀票。

  接了銀票姚海棠倒是不推辭,只是轉過身去就塞回了杜蘭的妝匣裡,杜蘭雖說不缺,但百十來兩銀錢對小姑娘家家來說,準是預備將來做嫁妝的,她可受不起這樣的臨別相贈。

  次日啟程,只有杜蘭前來相送,從這點兒上姚海棠看得出來,從前那位怕是人緣不怎麼好。要麼手藝比她差的不是沒有,詩文書畫比她遜色的也大有人在,卻偏偏是她領了放還書。

  臨到走時,中門忽然開了,那司任言公子立在中門那兒,杜蘭連忙施了一禮:「見過言大人。」

  那言公子倒也不拘禮,看著姚海棠說了句:「海棠姑娘,別後多珍重,會當有聚時。」

  聞言回望一眼,姚海棠施了禮後上了馬車,再挑簾子看時又見了言公子嘴邊兒那極淺極淡的笑,不似惜別,更似歡送。及此,她就在心底裡給言公子貼了個標籤兒——這位言公子是個妙人「海棠姑娘,你想在哪兒下車知會一聲就行,一路上我們必定會把姑娘安排得妥帖,若有什麼不周之處,姑娘且見諒著。」說話的是車隊的隨行管事,姓餘人稱余大。

  「謝余管事,只盼不給諸位添麻煩才好。」

  一通客氣之後馬車緩緩地開始行馳,這時姚海棠才沖杜蘭揮了揮手,司珍坊裡規矩嚴謹,自來起也就這時才大呼小叫地喊出聲來:「杜蘭,別送了,以後我還回來看你,要好好的……」

  她原本是想照顧照顧原主唯一「閨蜜」的情緒,卻沒想到這一喊卻把杜蘭給惹出眼淚兒來了,捂著臉瞪了她一眼,卻也大聲地回道:「你也要好好的……海棠,記得給我寫信。」

  「好。」姚海棠縮回了馬車裡,生怕杜蘭哭得太難看,杜蘭可是還要在司珍坊裡立足的,人前失儀卻是司珍坊的忌諱。

  出城時,趕車的車伕吆喝了一句土話,聽得不甚清楚,但感覺像是一路順風順水的意思。

  這時姚海棠才透過簾子打量著城外漸露了青黛的山野河流,心頭忽然見了些茫然。人說「此心安處便是吾鄉」,卻不知道自己到哪兒去找這心安處……



  2.十里亭

  馬車隊行到十里亭那兒正趕上下了點兒春雨,零零星星地透著些寒意,余大怕雨下得更大,到十里亭就讓車隊暫先停下。

  「看天光,過午前會停雨,這裡往下全是下坡路,先安置大家吃喝,待雨停會兒再走。」余大安排了下去,自己卻親自去姚海棠那兒說話。

  這時姚海棠正掀開簾子仰面看著,雨如同絲線一般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有些雨珠子濺起水花來打在她額面上,她卻笑出聲來:「余管事,我就在車上坐坐,這雨下不了多久。」

  「海棠姑娘怎麼知道?」余大一直以為司珍坊裡的姑娘個個都是嬌嬌,哪有點兒生活常識。

  「雷公先唱歌,有雨也不多,街上的小孩兒天天唱呢,我再不濟也聽過。」這倒是實話,從前她還真不知道有這童謠,只是她記性好,過耳了就少忘。

  聞言,余大也笑了:「海棠姑娘倒是心細,還是先下車來歇歇,馬車上悶得很,到亭子裡歇歇腳。雖說趕腳的都是粗人,但是咱們坊裡的人哪一個都是有規矩的,姑娘不必擔心。」

  挑開簾子往亭子裡看了一眼,頓時一霎兒的雨吹風吹來,姚海棠拿手抹了把,余大連忙讓人打了傘來,她卻倍高興地說:「不用了,跑兩步就得,哪有那麼嬌氣。」

  被淋濕了,說明啥,說明咱還活著,活得無比真實強悍,強悍的人生是不需要打傘的就在她說完話往亭子裡跑時,旁邊又停了輛馬車來,也有人跟海棠一樣拿手一遮就往亭子裡跑,兩人並身上了台階,遂各自看了一眼皆是一笑。

  那是個少年郎,約摸十二三的模樣,姚海棠不慣形容人的儀表風姿,只覺得這人倒比那言公子更妙一些,妙在年小又有趣,那又眼睛尤其漂亮。

  進了亭子裡便有人拿了巾子帕子和茶水上來,姚海棠接過遞了一塊給少年郎,少年很自如地接過,用完了放回隨行的人手上。姚海棠又遞了杯茶給她,少年繼續接過慢慢飲了,然後才整了衣裳才頷首示禮說:「謝過姑娘。」

  「客氣了。」她心裡其實想說:「你可真不客氣。」

  這時少年郎的隨從才進了亭子裡,卻不知道哪弄來的熱帕子,正捧著走近少年郎說:「九公子,你又淘氣了,四公子在後頭招呼讓你打傘,你卻不聽,要是染了風寒讓四公子回家怎麼交待。」

  不想那少年卻指著姚海棠說:「人家一姑娘都可以在雨裡跑得,我為什麼跑不得,是四哥太小意了,總拿我當孩子看。四哥從前還不是日頭底下曬,雨裡邊淋,這時四哥自覺得長大了卻偏要來管我。」

  少年的話一說完,就聽得亭子外傳來一句:「小九,過來。」

  聽了這話,亭子裡剛才還嗆聲的少年一下子蔫了,垂著腦頭哀聲歎氣地走到亭子邊,便有隨從打了傘送他過去:「四哥。」

  「別給他打傘,讓他站著。」

  「四公子,九公子身子才剛好,切不可……」

  「既然是他自己要求,我這做兄長的總得成全他。」說完車上的人就沒話兒了,四下裡的人各自看了一眼,默默然地收了傘,卻沒人再敢為那九公子說一句話。

  見這場面就知道是哪裡的大世家,姚海棠看了連忙退進了,心裡卻想:「這美少年真是可憐啊,有這麼個哥哥,病才好就讓淋雨,真狠心。不知道是一個媽生的,還是不同房裡的,好大的威風。」

  站雨裡,那少年也不敢吱聲,只咬著牙站著,也是這雨沒下多久,或許車上的那位也知道,不過盞茶的時間雨就停了。

  車裡的人從簾子裡探了只手出來,指著馬車外站立的少年,和一應陪同的隨從說:「認不認,服不服?」

  隨從們當然知道不是問他們,齊齊看向少年,卻見少年一摸鼻子,嘻嘻哈哈地說:「四哥四哥,我認我服,你別生氣,氣壞了你誰給我說情去。」

  似乎是被這話氣得樂了,車裡傳出笑聲來,這笑聲竟說不出的好聽,在雨後如撲面的春風一樣吹拂而來:「上車,你氣不氣我,我都不給你說情。」

  少年卻一點也不怕,跳上了車又嬉皮笑臉去了……正在余大也讓人準備啟程時,那少年忽然又從馬車上探出腦袋來,眨著一雙乾淨透亮的眼睛說:「你們是司珍坊的人?」

  一聽余大連忙上前去,說道:「回九公子,正是。」

  喲,看來還認得,姚海棠反正不知道是什麼人,盡著趕地往裡頭避開了,省得到時候要行禮她卻不知道怎麼個禮數。

  「那個姑娘是誰,我要了。」就這一句話,姚海棠對這少年那點兒微末的好感頓時間粉碎,還被陣大風給吹跑了。

  這話當然讓余大很費神,要是司珍坊的人,這位不好侍候的九公子要了就要了,可眼下姚海棠已經不是司珍坊的人了。按東朝律,解了官籍的也是貴民,是自由之身,這一句要就不是司珍坊能給的了:「回九公子,海棠姑娘解了官籍,眼下要回鄉去。」

  也不說給,也不說不給,只把事實擺出來,司珍坊的人個個都是能立判明白場面的,這話當然是滴水不漏。

  那九公子尚不及說什麼,車裡的人先把他喝下了:「胡鬧。」

  這一聲「胡鬧」又讓那九公子蔫了,訕訕地放下簾子解釋了幾句,然後又挑開簾子來說:「人呢,叫出來,好歹一塊雨裡同跑過,人說同船同窗是緣份,一塊兒在雨裡跑過也算。這時會個面,也算是應了緣份。」

  這九公子看來除了胡鬧外,還能胡扯,姚海棠氣得笑出聲來,三兩步上前說:「民女姚海棠,見過公子。」

  那公子在車上又手忙腳亂了,看來還是個少年心性:「別別別,我該謝你來的,一茶一帕也是恩情,要是不謝你回頭四哥還得教訓我。」

  這就是貴家子作派了,姚海棠自然落落大方地應了,然後馬車隊就各自南北,一向京裡回,一向懷河去。

  不過,姚海棠是怎麼也想不到,她覺得這輩子不會再見的人,晚上在驛館又見著面了,還是那麼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坐在那兒大馬金刀地舉著茶杯說:「海棠姑娘,也來喝一杯?」

  「不好。」姚海棠對這人有意見,很有意見,本來覺得是個妙人,卻沒想到是個小無賴,所以這時當然沒什麼好臉色。

  不過那少年卻不管,走近了姚海棠說:「為什麼?」

  看著那星亮星亮的眼睛看過來,姚海棠又覺得自個兒半點脾氣也沒有,遂瞪了他一眼說:「我怕你那四哥立規矩。」

  聞言那少年哈哈大笑,說:「小聲點,千萬別讓四哥聽見了,四哥這人最最最最最記仇,要是讓他聽見了非得記你一輩子不可。」

  聽了這話姚海棠那慣常養成的貧嘴又跑了出來,極不合宜地說了一句:「幸好只是記一輩子,不是記生生世世,要不然我可擔不起。」

  「噗……」少年這下忍不住了,指著姚海棠特沒形象儀範地說:「你太可樂了,我看你別走了,跟我回京吧,我供著你,只需天天給我講笑話就……」

  少年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樓上一側的門開了,他那位四哥正站在那兒神色柔和地看過來,這下他就知道要糟,連忙貓著腰上樓去,把還不知道情況的姚海棠晾在了廳中間。

  等姚海棠感覺到不對勁兒往側面一看時,就將將見著了一個高大的背影進了門去,於是她揪了把自己的頭髮歎了一口氣說:「果然要被記一輩子了,我真是倒霉催的……」

  「海棠姑娘,明日我們盡早啟程,最近京裡的貴人們咱們最好一個都別近身,京裡近來詭異多變,算起來海棠姑娘這時候離了司珍坊也算是運氣。」余大說話間歎了口氣,似乎對司珍坊的處境不太樂觀似的。

  余大的話透露出一個訊息,能讓司珍坊的人說貴人,那就說明這兄弟倆不是三大巨頭家的公子,就是王候之子。

  點頭應了一聲,姚海棠說道:「保持距離,不沾是非,我省得。」

  對於姚海棠這句話余大很滿意,遂又貼著姚海棠極小聲地說:「以後千萬別在這些貴人面前多說話,你無心他們有心,說了什麼萬一真被拿到檯面上,咱們還不就是刀子下頭無骨無筋的肉,隨是切絲切片都只能任處置。」

  又點了頭,趕緊縮到安排的房間裡去。

  只是這夜裡注定不太平,睡到半夜迷糊時,外頭忽然有很輕微的聲響,本來姚海棠拿被子一捂也就繼續睡了,可是聲兒越來越大,她睜著眼環顧了四週一眼,咕噥著說:「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沒這麼折騰的。」

  咕噥完又捂著被子睡下去,只是像存心不讓她睡似的,聲響又大了。無奈地爬起來,她當然不敢開門,只在門縫裡往外頭看了看,卻見有人往那九公子和他兄長屋裡去……「貴人就是半夜不睡覺,由著下屬四處騷擾大家一塊兒不睡覺」心裡這麼腹誹著,姚海棠甚至覺得自己這結論精闢無比,於是點了點頭輕飄飄地游回床榻上繼續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1:40 A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1-12-30 05:41 PM 編輯

  3.風雨夜

  這一夜風雨交加,尤其是後半夜,雨打在瓦片上像是無數淘氣的孩子在敲著小鼓似的,起了夜的姚海棠這會兒睜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了。

  或許是覺得屋裡悶得很,起了夜她就難得睡著,趴在床榻上滾啊滾啊滾的,滾半天拍了自己一巴掌:「睡覺,再認床,這地兒也沒哪張床是跟咱熟的。」

  說完一伸腳,把床榻邊的窗子給推開了,帶著濕潤氣息地風吹進屋裡時帶著一絲很獨特的氣息,或許是香氣,但香氣之下卻隱約有著一絲掩蓋不住的腥膻。

  懷河上多是漁家,這絲腥膻倒沒讓她產生什麼聯想,在被窩裡咕噥了一聲,抱著被子強迫自己睡覺。

  那些聲響也沒再出現,只是這後半夜姚海棠怎麼也沒睡好,老覺得空氣裡有一些很難聞的氣味兒,老是在自己鼻尖兒上繞啊繞的,讓她睡得不是太踏實。

  早早起來,卻見余大和司珍坊一應人正在廳裡,廳裡的氣氛繃得很緊,像是隨便一根針就能把他們全扎破了似的。

  「余管事,出什麼事了,怎麼大清早的大傢伙兒起得這麼齊整?」姚海棠明顯能感覺出來大家都很緊張,她剛才幾乎是在廳裡所有人的注視下從樓上下來的,這樣一來鬧得她也很緊張。

  這時的余大反而沒先理會她的話,卻是跟旁邊一名身著黑衣黑袍的人說道:「這是坊裡的海棠姑娘,正要回鄉去。」

  那黑衣黑袍的人瞟了姚海棠一眼,然後闊步走近了她,然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請姑娘出示放還書。」

  這什麼情況,姚海棠只覺得自己鼻尖和額面上都有了汗珠子,這個黑衣人身上的氣息非常可怕,可怕到讓人不僅是汗毛全豎起來了,連帶著出了一身冷汗。

  有點緊張地掏出袖袋裡的放還書,那黑衣人倒極禮貌地接過去了,細細查驗對證了以後,揮手說:「報。」

  只這一個字出來,後頭就有人上前來,把姚海棠的身世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起先她還特緊張,聽到後來就覺得這人簡直就是穿越小說裡的NPC,明擺著是告訴她前塵往事來的。

  「靖和十四年生,到現在明明才十三,怎麼能說我是十四了。」按姚海棠來當然不論虛歲的,女人嘛要理解,對自己的年齡總是很介意。

  她這回好不容易有了個身輕體柔易推倒的蘿莉身子,輕輕易易地就被人加了一歲,她覺得很冤所以才極突兀地說了這句話。

  也就是她這句話,讓一眾黑衣人都笑了,臉上皆露出善意的笑來,這也讓姚海棠覺得這群人並不那麼可怕。只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卻從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兒笑意,還是那麼看著她。

  直到姚海棠全身上下都滲出寒意來,那人嘴裡才吐出一個字來:「散。」

  令行而動,一瞬間屋裡的黑衣人就走光了,站在姚海棠面前的人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而去。黑衣人出驛站的一瞬間,大傢伙兒齊齊鬆了一口氣,姚海棠也摸了摸後腦勺,覺得自己似乎又在閻羅殿前走了一遭。

  「太平院的人還是那麼可怕啊!」等人確實走遠了,才有人敢這麼說一聲。

  這下姚海棠知道了,這群人是太平院的人,太平院是一個有名有姓人盡皆知的神秘部門,他們的人盡皆知和神秘一直並存著。你知道的他們知道得更詳細,你不知道的他們還是知道得很詳細。

  這是一個可怕到令人髮指的部門,沒有人願意惹上太平院。有了這麼一出子事,大傢伙兒誰還願意在驛館多待,連早飯都沒顧上用大家就趕緊套好了車馬啟程。

  「海棠姑娘,下一站到河梁,那兒正是桃花汛來的時候,怕是要盤桓幾天才會往下走。」行車時間歇,余大跟姚海棠說了這麼一句話。

  聽說要盤桓幾天,姚海棠其實也鬆了一口氣,這幾天趕路趕得比較緊一些,因為大家都怕沾惹上太平院這瘟星:「也好,大傢伙兒都累得很,正好在河梁修整一番,聽說河梁一帶景致為東朝之最,這一世總要去看上幾眼的。」

  這話說得余大笑出聲來,道:「那也是你們這些慣讀詩文的人才看得出來,我們走南闖北心思全在行腳趕路上,那顧得上看什麼景致。」

  挑開簾子往外探了腦袋,這時代可不會忽然撞輛車上來把頭撞了,這點兒很好。這時已經到了梁河流域內,蜿蜒的河道靜靜地流過,兩岸新長出來的嫩綠青草夾著野花,自是一派盎然生機。

  只是這漂亮乾淨的景色裡,猛地行來一隊衣衫不整,神色麻木的人,有幾名官兵在前後看著。見狀,姚海棠就指了那支隊伍說:「余管事,那些人是做什麼的?」

  「流民,可能會安置到百葉山去,那裡有朝廷的安置點。」

  這麼一說姚海棠倒有些奇異,沒想到東朝還有安置所了,這倒真是新鮮得很。不是歷史上記錄過的朝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體制還挺完善。

  進了河梁城裡,大傢伙兒在驛館歇下後,又各自去城裡採買一些東西,每一個城裡都有特有的物件,採買好了以後並不裝車,只讓人送到司珍坊去就得。

  司珍坊出得起價,各家商舖都願意跟司珍坊做生意,姚海棠自然是閒來無事,果然一本正經地看起了風景。

  「小姐,小姐……行行好,行行好……」

  她才一出門就遇上「行行好」了,看著眼前圍過來的老人和小孩兒,說不心軟是假話,可讓姚海棠給錢那卻不可能。好在沒走幾步,街邊就有人在喊:「發包子咧……」

  脫身後姚海棠回頭看了一眼,卻忽然在街邊瞧著一人,壓根沒動,似乎見了分發包子也不怎麼起勁兒,坐在那兒一副「我有故事、我很高深」的模樣。

  側過臉去翻了個白眼,姚海棠跟自己說:「別,這是古人,不是古董,古董和古人有本質的區別」

  然後走了幾步姚海棠又指著自個兒鼻子說:「你就是個仿古董出身的手工藝人,別成天發癡」

  搖頭晃腦好一陣兒,結果街也沒逛成,因為來得晚,城裡的攤都早早收了,逛了個沒趣味兒後也只好早早回驛館,正逢著余大在驛館門口,就喊她:「海棠姑娘,該用飯了。」

  應了一聲進門兒,姚海棠自然就把白天的人和事兒扔腦袋後邊兒了。用過晚飯,這夜裡下了細雨,姚海棠開窗想透透氣時,卻發現那人還在街邊上。

  她這一眼看過去,竟見那街邊的人也看向她,心裡一驚趕緊把窗戶掩上,嘴裡念叨道:「能用這樣兒的眼神看人,怎麼也不至於出什麼問題,嚇死我了……」

  拍著胸口睡覺,卻忽然聽得外頭有馬蹄聲響起,驛館的驛丞在外頭恭敬地招呼:「幾位官爺打哪兒來,是歇腳還是用飯?」

  「用飯,趕緊去安排,撿熱乎的快些上,走了一天了,可把人都餓壞了。」

  這一陣聲響過後,雨竟然越來越大了,只聽得雨珠子打在屋頂上一片簌簌作響。一陣風過來竟把姚海棠剛才沒關緊的窗戶吹開了,她起身去關窗,卻終於見街邊的人走了。

  雨稍稍停的時候,廳裡的聲音又大了起來,這時代隔音真不怎麼好,廳裡的聲音聽著就跟在門口說話似的,還帶著屋堂裡的小回聲兒飄進姚海棠的耳朵裡。

  「聽說在懷河一帶的水裡撈遍了都沒撈著九公子,只怕九公子是……難料了。咱們這邊找四公子也是苦差事,四公子慣來武藝精湛,怎麼這回竟然也著了道呢!」

  這一句「九公子」,一句「四公子」讓姚海棠更加睡不著了,恐怕就是那天在懷河驛館裡見過的兩名貴家子出了事,那天太平院的人才會查司珍坊的人,她說這幾天街上路上的官兵怎麼跟走馬觀花似的。

  「誰說不是呢,九公子才受了罰被四公子領回來,沒曾想連京城門兒都沒進就出了這事兒。聽說這回來的是天階高手,要不然憑著四公子的武藝怎麼也不會下落不明。」

  後來雨又大了起來,倒比說話聲更容易讓人入睡,廳裡後來又細細碎碎地說了些什麼,姚海棠睜著眼睛最後還是捱不過周公抱著被子睡著了。

  只是睡夢裡翻滾著身子睡得不安穩時,似乎還聽著一句話:「要找著四公子才好,四公子不找著京那幫免崽子就徹底沒人管了……」

  這一句讓姚生活費棠迷迷糊糊想起來時,直捂著嘴傻笑,昏昏沉沉地想:「這四公子才真正是妙人。」

  能讓別人惦記成這樣,可不是妙人麼,把個淘氣的弟弟管教得服帖極了,京裡還有幫「兔崽子」受他管,這位四公子可不是要忙死了。

  成,這會兒她還有功夫擔心別人,卻不知道她現在開始就應該好好擔心擔心自己了。

  有些人、有些事兒,當你自以為跟自個兒半點兒搭不上關係的時候,卻偏偏就跟雷劈似的劈到你腦袋上來了……



  4.桃花汛

  桃花汛來時正逢著天降大雨,河梁城外的梁河上游下游都有雨,這梁河的水位就蹭蹭地往上漲,城裡自然是一番柴米貴,這頭離得京城遠,少不得有那囤積居奇的商販鑽空子。

  就連余大都縮減了的飲食開支,把每四人一桌拼成了八人一桌,司珍坊自然不缺銀錢,只是余大一外派管事能動用的銀兩少,得算計著來。

  見了這情況,姚海棠就常到外頭開小灶,嘴上說是吃膩味了,想用些新鮮的茶飯,其實如余大這樣走南闖北多了的怎麼會不明白。

  這天傍晚,姚海棠又打著傘想出去,余大一看連忙攔住了她:「海棠姑娘,外頭下著雨在驛館吃就是了,外邊也不太平,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好在外頭行走,要是有個萬一回了司珍坊我可沒法跟言司任大人交待。」

  言司任?想了想,姚海棠才記起司珍坊裡那位言公子來,再一看外邊下著大雨也確實不好出去,她倒也不是那客套的人,收了傘說:「本來想去素豐樓嘗新到的山花宴,可惜了雨太大……」

  見她確實是滿臉失望,余大不由得笑道:「那些個不鹹不淡的山花宴有什麼可吃的,一吃不飽二吃不好,海棠姑娘可別去上這當。」

  「婆羅花解小毒,雀兒花清熱解表,路邊雜生的白茉蘭也能袪濕,書上說天生萬物必有其益,應季的飲食自然也有其道理。當然信不信的另說,人說信則有不信則無嘛!」姚海棠坐下後,正中當門,似乎見雨簾之外那天那個「我有故事」又在外頭的屋簷下蹲著了。

  還真不是她非天天盯著個流民不可,只是這人一天出現若干回,她還回回抬頭都能見著,是個人也得覺得奇怪。

  「海棠姑娘這麼一說,改明兒咱們都去吃山花宴去。」余大說完話大傢伙兒都笑了,只覺得這姑娘讀書讀得腦袋都木了,可不覺得她能幹或學識豐厚。

  一桌山花宴三兩銀,普通人家怎麼也得吃上兩個月,一頓山花宴就吃去了怎麼也劃不來。

  其實余大可不知道姚海棠這純粹是借口,她最愛吃的還是西街那頭的老麵饃,裹著肉湯吃下去那叫一個幸福圓滿。

  晚間的飯菜上來時,雨下得愈發大了起來,聽著雨聲看著屋頂,姚海棠總懷疑會有雨滲進來。就在她抬頭看雨的時候,一隊黑衣人無聲無息地站到了廳裡,這麼一大群子人進來竟然是一點聲響也沒出,就像是一直在那兒似的。

  等姚海棠預備扒口飯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屋裡的黑衣人,她還記得那些都是太平院的人,端著碗的手不爭氣地抖了抖,然後又淡定從容地繼續吃飯。

  「驛丞,趕緊備飯菜。」

  「各位大人要歇腳嗎?」驛丞跟太平院的人說話也揣著十二萬分的小心。

  「當然歇,房間緊的話,三人一間四人一間由你安排。」這回說話的不是那天姚海棠面前的人,這人自然是圓滑的一些,不過少了那天那人身上有的冷冽氣,冷冽得能讓人覺得呼吸都是凝滯的。

  驛丞哪裡敢真讓太平院的人三、四人一間,只跟各家在驛館歇宿的人商量,給安排了兩人一間。

  這時太平院裡來人又說道:「對了,我們了院長會兒會到,給騰間乾淨寬敞的。院長的脾氣你們知道,好生侍候著謹防出差錯。」

  一說出「院長」這兩個字來,大傢伙兒齊齊沒聲,於是安排房間的事兒就更順當了。

  好在姚海棠是姑娘家,用不著跟誰擠一間,她還覺得挺高興,只是飯還沒吃完她就高興不起來了,又見著了那天那讓人汗毛全一根根立起來的黑衣人。

  一眾黑衣人紛紛起來,整齊地行禮整齊地道:「院長。」

  這下知道了,這黑衣人竟然是太平院的院長,這下司珍坊和眾家在驛館裡的人都大約知道了某件事,只怕那四公子和九公子出事的傳言多半就不是傳言,而是板上訂釘的事實了。

  就算是司珍坊的人那夜就在懷河驛館,只要太平院的人想把打掃乾淨,他們也能半點兒不知道。

  「海棠姑娘,你可準備好了?」因為太平院的到來,余大決定連夜換客棧,雖然這時候客棧不好換。

  其實主要原因是司珍坊的頭和太平院的頭是死對頭,雖然堂堂的院長不至於和辦事的過不去,可余大怕自己膈應著那位。上回在懷河驛館就是這原因讓氣氛顯得分外繃緊,也同樣是這原因讓余大馬不停蹄地啟程。

  「好了好了,我也沒什麼要收拾的。」拎著個小包袱,姚海棠站到廳裡一看,喲……還真有不少人一塊兒走的,來太平院的名頭果然是很能嚇著人啊嗯,那位院長要檢討,首先嚇著人的就數他了。

  暗自腹誹了幾句,姚海棠跟著司珍坊的人出了驛館,驛館對門兒就是一家客棧,只是貴的有些離譜,余大這時卻捨得花錢了。安置妥當後,余大又囑咐各人關好門窗,這幾日裡千萬別到太平院的人跟前晃悠。

  這夜裡雨就沒停過,只是第二天醒來是卻是個大大的晴天,白如雪的日光一蒸曬,雨後的河梁分外濕熱。

  「海棠姑娘,我們預備明兒啟程過梁河,你也準備準備。」

  「好,我上街上看看,下午再回來收拾。」說話間出了門,一看前門白花花的光曬得人肉疼,姚海棠就決定從後巷走,她屋裡有間朝後巷的窗,打開就是一片陰涼的風。

  開了後門果然見是一片清涼,有樹有花有蔭,哼著小調兒轉個彎卻忽然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於是又倒回去,倒回去的時候在右側的角落裡見著個人:「咦,原來這人一直在這待,我說為什麼時見時不見的。」

  不是別人,正是「我有故事」,姚海棠慣是個不太記人的,可是她老覺得這人有點兒熟,尤其是背影看著更有點兒熟,只當是從前原主認識的人。

  在那兒站了站,姚海棠搖了搖腦袋就轉身走了,她走遠後那人嘴裡卻忽然說道:「海棠,海棠……」

  而姚海棠這會兒已經到了街口上,還沒邁腳兒就看見太平院的人了,於是她又掐了上街的念頭。余大說了若干遍別惹太平院的人,甚至不要多去他們眼跟前晃悠,所以她老實。

  鬱悶地窩在客棧,次日安排時卻忽然聽到了熟悉的口音,竟是在現代時常聽的家鄉話兒,一問之下才知道那一代叫雲涇河:「余管事,我就不回伽南山了,那兒只是我去司珍坊前住的地方,其實我爹娘都不是伽南山人。父親和母親都生在雲涇河,要不是今天聽到鄉音,我或許一直都想不起來。」

  承那天太平院說父母四處流籍,無鄉籍可考,所以她把籍安在了雲涇河。

  一聽她這話余大就說:「海棠姑娘,我們向伽南山去應差事,怕沒法兒送姑娘去雲涇河。要麼你先和我們去伽南山,等從伽南山回來再繞道送你到雲涇河去?」

  連連擺手說不用,她這段日子跟著司珍坊的人老壓抑了,都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做,甚至不敢表露出太多的性情來,天天壓著心性來演別人累得慌:「我自己去雲涇河也沒關係,不過一路上坐的那輛車,我卻想留下,不知道合不合規矩?」

  司珍坊的車有特殊徽記,有這兒在官面上也能暢行無阻,所以姚海棠才要車。

  本來以為余大會為難,卻沒想到余大說:「那輛車本來就是姑娘的,司珍坊總不至這麼小氣,讓姑娘徒步回鄉去。這樣吧,我讓人給你找個放得心的車伕,總不能讓姑娘駕車。」

  「謝余管事。」臉上不露什麼太興奮的笑,其實姚海棠這會兒心裡早樂翻了,總算可以任情任情地動彈了。

  安排給她的車伕叫安豐,一臉的青春美麗痘,看著雖然鬧心吧,安豐這人卻讓人踏實,是個極忠厚老實的,難得的是手上有點功夫。

  和司珍坊的人在客棧就辭別了,司珍坊的人有急事先走,姚海棠後出。一出城門她就站在馬車上豪氣頓生,看著兩側的群山她有種想吼破雲霄的衝動,但最終她只是嘿嘿傻笑了兩聲,摸著腦袋進了馬車裡。

  「海棠。」

  「姑娘,那個人是在叫你嗎?」安豐看著不遠處一流民,雖然身上的衣服破損髒污得很了,但那人看著不髒污。

  「啊,誰叫我?」姚海棠挑開簾子四下裡看了看,然後就在一側看見了「我有故事」同學,她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怎麼是你啊?」

  「海棠。」那人又叫了她一聲,這下連她自個兒都聽得明明白白了。

  這人難道真認識自己,所以最近才一直在驛館和客棧附近出現?姚海棠心裡直犯嘀咕,然後就問了一句:「你是誰?」

  卻見那人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過了半晌才張嘴說道:「杜……」

  停了一會兒,那人又頗為遲疑地吐出一個字來:「和……」

  杜和?沒聽說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1:48 AM

  5.窮親戚

  就在她疑惑著的時候,杜和忽然叫了聲「海棠。」,然後就麻利地上了車,趁安豐沒反應拍了他的肩一下,然後進了馬車裡。

  見了車裡的人,姚海棠一臉戒備,往後退了退說:「你想幹什麼?」

  「趁著我現在是清醒的,請海棠姑娘幫我個忙……」那杜和似乎體力不支一樣,坐下來時聲響很大。

  「你是誰,我為什麼要幫你?」姚海棠看著他,覺得眼下的處境很麻煩啊沒想到那人啟唇一笑,竟然笑得有幾分燦燦然之色,看起來不逼人只顯出一派平和來:「我就是那個記你一輩子的人……」

  此話過後是一片寂靜,「咚」的一聲杜和就撲倒在了她……懷裡,她可不可以尖叫一聲說「非禮」呢?

  小心翼翼地移開了身子,姚海棠下車去看安豐,卻見安豐一動不動,叫他也像是聽不見一樣,她眨著眼走到安豐面前,就見安在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珠子在動了:「點穴?」

  好神奇

  狂熱的武俠愛好者姚海棠姑娘掀開簾子看了眼杜和,又思索著他那句「我就是那個記你一輩子的人。」,老覺得這話耳熟得很,她這時哪裡記得自己不久前說地這麼句話。

  難道姚海棠訂過親,或者跟人有終生之約了,要不然不會輕易說一輩子吧。

  「安豐,你真的不能動了?」姚海棠咬了咬唇,正待側著腦袋想個主意時,後頭一陣馬蹄聲響起,轉身一看又是太平院的人。

  那院長遙遙地在馬上看著她,拿審賊似的目光看著她,她瑟瑟地躲了躲露出這年紀的姑娘應有的怯意來,表現得正常,不要妖孽,所以她努力表現出十三歲的小姑娘應有的模樣來。

  然後摸了摸頭髮,手指動了動指著馬車一側的安豐說:「大人,那個……安豐他不知道為什麼不動了,大人知不知道怎麼回事?」

  就在她以為那院長不會再理會她的時候,那院長問了她一句:「是不是有人從這過去?」

  該點頭還是搖頭呢,最終姚海棠決定點頭:「對啊,那個人過去後,安豐就不能動了,為什麼呢?」

  「從哪邊走的?」

  隨手指了個方向,姚海棠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那邊。」

  她倒是機靈,指的是和雲涇河完全不同的方向,只見那院長看了看嘴裡似乎說了句什麼,然後說:「走。」

  聽得那院長說要走,姚海棠就指著安豐,想說讓這位太平院的院長替安豐解穴。可是這一聲令下馬蹄聲震天,塵土飛揚間她光顧著捂嘴了。

  最後太平院的人都走出幾百米去了,才見安豐忽然「唉喲!」一聲倒在了地上,嘴裡直叫喚著。最後太平院的人走沒影兒了,安豐才站起來說:「海棠姑娘,你們剛才說了什麼,我剛才怎麼了,動不了也聽不見?」

  「你被點穴了。」姚海棠扶起安豐,然後又記起杜和來了,心說:這人可怎麼處理好呀,不會真是太平院要找的人吧她進馬車上時又咕噥了一句:「可是太平院的人住客棧的時候,他就在客棧對面啊,太平院的人沒這麼笨吧。」

  也搞不明白是與非了,反正在這人清醒之前她是鬧不明白了,這時安豐才發現杜和在車上:「海棠姑娘,他到底是誰啊?」

  姚海棠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了,想了想笑了笑,模稜兩可地說:「誰家沒倆窮親戚呢,雖然說沒爹媽了,可親戚還是有的。」

  於是安豐不說話了,一揚手裡的鞭子喝了一聲「走。」,馬車就緩緩地行馳起來。往雲涇河去的路上再沒有驛站,晚上要宿在野外,不過事先已經備了帳篷,找個平緩一些的地方把帳篷支起來。

  姚海棠就做晚餐,倒不是沒準備,是準備的那些乾糧她啃著覺得晚上肯定得不消化睡不著。採了幾株冒頭的小野菜後,姚海棠就眼饞著河裡的魚:「我想吃魚,不要乾糧……」

  她說完後就聽得耳邊一聲脆響,然後河面上濺起一朵水花兒,沒過多會兒就有只魚浮了上來。

  看著魚姚海棠還挺高興的,不過一想不對勁兒又回頭看了眼,正是杜和在身後,只見杜和迎著她的視線笑了笑說:「想吃魚不難,難得是想吃看不到捉不著的東西。」

  好滄桑的語調,姚海棠皺眉看著杜和一個掠身來去就把魚交到了她手裡,然後想了想說:「太平院的人是在抓你嗎?」

  「抓我?海棠姑娘想多了,只是京中多變,躲一躲也是好的而且我時有神智不清,所以才想和海棠姑娘一道去雲涇河,司珍坊的馬車是沒人會查的。當然,若海棠姑娘覺得這不安全,也不必掛懷,自行去雲涇河便是了。」杜和說完就施施然地坐下。

  看著坐在她不遠處的杜和,姚海棠有絲疑惑,到底原主認不認識這人啊再聽他篤定地說那些人不是來抓他的,她倒也信,就是老覺得自己似乎有事兒沒想起來。

  「只是捎帶的話也沒關係,不過你到底是誰啊?」

  這時卻見杜和瞥了她一眼,然後說道:「雖說從前很少去司珍坊,但你也不應當不認得我。」

  ……

  好大的口氣,可是她偏生就是不認得了,她有什麼辦法呀:「我記性不好。」

  「說謊的時候試著不要眨眼睛,或許更可信……」杜和笑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眼皮,示意姚海棠她這時候正在亂眨眼睛。

  沒好氣地瞪了杜和一眼,姚海棠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就發現杜和開始抽風了。抽風地看著她嘴裡一句一句地叫著「海棠。」,然後一會兒笑一會兒捂著眼睛說疼,反正這情況很讓她反應不過來。

  退了兩步謹慎地看著杜和,姚海棠說道:「喂,杜和,你到底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啊?」

  又過了會兒杜和又放下了手,搖腦袋眼珠子亂轉,起身就摸索著往河裡走了,一踩到水又停了停轉回來,這下更糟糕直接就撞樹上了……捂著嘴姚海棠有點想不通,剛才明明還說話行動都很正常,還用石子打了條魚兒給她:「等會兒,他好像說過他有時候會神智不清,難道就是這情況?」

  站起來過去扶了把撞了樹後正蹲在那兒犯暈乎的杜和,看著他那腦門上紅紅的印子,姚海棠不知道自己應該笑還是應該哭:「這真是個麻煩,我不認識他不認識他不認識他……」

  催眠了自己好一會兒後無果,姚海棠又想起那句話,也不好真把人扔下不管,她雖然沒多大善心,可也不是沒心沒肺的:「杜和,還疼嗎?」

  「海棠,疼……」看來是真疼了,聽著他的聲音都讓人牙疼。

  「你倒還記得我名字,這也叫神智不清啊!」姚海棠無賴地拽著他起來,他就跟在她身後走。

  末了安豐來了看,見杜和這傻模傻樣的就問道:「海棠姑娘,你這親戚怎麼回事?」

  指了指腦袋,姚海棠說:「腦子不太清楚,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小時候落下的病根子。」

  安豐大概了也是個心腸軟的,這會兒看著杜和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真可憐,海棠姑娘可得好好照顧他,這些年肯定過得不容易。」

  ……

  憑什麼我得好好照顧他,姚海棠半晌張口結舌地出不來聲兒,最後只能安慰自己說:「佔了人的身體,總會有點兒後遺症的,要淡定。」

  淡定地趕著路,幾日後的黃昏時分終於看到了一間像樣的小鎮,據安豐說再過一站明天就能到雲涇河了,馬車駛到鎮中心時正逢著四處的客棧招呼過往行旅吃飯,安豐到底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一見好幾個小二過來拉就有點兒慌了神。

  這時杜和慢慢悠悠的一振袖,靠在車上眼都不睜開地對那幾個小二說:「報拿手的菜,一個個來。」

  於是各家店的小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齊齊看向還是那一身髒污衣裳的杜和,然後就全散了,安豐看了直衝杜和伸大拇指:「杜和,你真能幹,這招我得學著。」

  挑著簾子看著這一幕,姚海棠也忍不住笑,可是她和安豐都沒想到,杜和回的是一句:「他們跑什麼,不報菜了?」

  隨意找了家乾淨安靜的客棧,一安頓好姚海棠就跟安豐說:「你拿著銀子領著他去洗澡換身衣裳,再買幾身換洗的,別到時候人連客棧門兒都不給進。」

  安豐點頭帶著杜和去澡堂子洗澡,又拿繩丈量了杜和的身高體寬買好了衣服,雖然是粗布衣裳,還不是太合身,可洗乾淨換了衣裳的杜和讓安豐說不出話來了。

  要不是杜和身上穿著他買的衣裳,安豐打死也不能信,他剛才還傻問了一句:「你怎麼穿了我買的衣服……」

  雖然杜和看不太清楚,神智也有些亂,但思維還是清楚的:「是海棠的銀子,你去買的」

  分得真清楚,安豐愣完眼就領著杜和往客棧回,姚海棠正在樓上包間裡點菜,點完了菜就看到了安豐被小二領了進來,就問道:「安豐,杜和呢?」



  6.困境中

  這時的杜和是清醒的,剛才洗澡出來之後被風一吹,他就清醒了,看著姚海棠忽然深深地施了一禮,說:「謝過海棠姑娘。」

  這一路上杜和就短暫地清醒了一會兒,不過眼睛倒是漸漸好些了,雖然還是有些看不太清,但比初見時好多了,只是時間太短,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又亂過去了,這會兒清醒了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看著眼前這人,姚海棠不太敢相信這就是那一身髒的杜和,這時洗漱乾淨再換了身乾淨的粗布衣裳,竟然看起來如芝蘭玉樹,氣度端方。不說長得怎麼樣吧,這人的聲音到儀態都極妥帖,妥帖到了讓人不覺得是多禮,而是周到親切。

  只是芝蘭玉樹還沒多會兒,芝蘭玉樹同志就又不清醒了,姚海棠看著杜和連歎了三聲氣說:「徹底沒救了。」

  沒救的事兒還多著,臨到了雲涇河時,卻忽然傻眼了。姚海棠團團轉地翻著自己的東西,找來找去愣是沒找著荷包。安豐見她猴子撓癢似地上下折騰,就問了她一句:「海棠姑娘,你怎麼了?」

  「好像是荷包丟了。」沒有比這更屋漏偏逢連夜雨的事兒了,搭上個不知道跟這身子啥關係的抽風男,她覺得自己是徹底沒法兒過日子了。

  可日子也不是沒法過就不過的,還好她沒把銀票放在一起,不見的是司珍院的放還銀,可放還銀幾乎就是她的全部財產了,這下倒好西瓜丟了懷裡揣著點兒芝麻一聽她把荷包丟了,安豐也跟著發愁,司珍院雖然給了駕車的銀錢,可他也沒帶多少在身上,還要留銀錢回河梁,照這樣看來晚飯都成問題了……說起來姚海棠更著急,好歹安豐還有家可回,她就這麼點兒倚仗都沒了,有道是一文錢難死英雄漢,何況她就是個就會仿古董的穿越女,眼下是舉目無親,還要吃要喝要住看著僅剩下的十幾兩銀子,姚海棠欲哭無淚,末了一咬牙說:「安豐,先住客棧吧,我剛才看著有銅器鋪子,待會兒我去那兒看看,憑著我的手藝也不能餓死了自己。」

  一聽姚海棠有了主意,安豐也放下心來,再一看杜和正在那兒看著街上的一面青旗出神,安豐就連忙喊道:「杜和,別站在路邊上,小心有車馬衝過來,你也真是的,太平院的旗有什麼可看的,別人躲還躲不及呢!」

  「太平院?」這時的杜和已經正常多了,只是記不起自己是誰,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他只是模糊地覺得那面旗應該和自己有很大的關係。

  「是了,你快些過來,咱們先去安頓了,海棠姑娘丟了荷包,你可不能再讓海棠姑娘操心了。」雖然杜和已經表現得越來越正常了,但是安豐還是忍不住要叮囑兩句,畢竟誰知道杜和還會不會反覆回來。

  也不知道杜和是聽明白了還是沒聽明白,反正杜和由著安豐安排,讓去哪兒就去哪兒,只是進客棧時不免有回頭看了一眼,嘴裡喃喃自語地說道:「丟了東西讓太平院去找就行了,太平院都是一群狗鼻子。」

  ……

  「呸呸呸,這話你跟我說就行了,我就當沒聽見,要是讓別人聽了去,咱們誰都沒好日子過了。」安豐四下裡看了一眼,趕緊拽著杜和進去了。

  而姚海棠這會兒正在那兒想,銅器鋪子裡什麼最容易做出花樣兒來,最容易賣出價來,而且本身光坯又比較便宜。想半天沒結果,姚海棠決定先去銅器鋪子看一眼,然後再來決定做什麼。

  只是到銅器鋪子裡才發現杜和也跟來了,而且杜和還有模有樣地看著東西,而且還能把每件東西的優點和殘缺處點出來,鬧得掌櫃跟在他後邊拿星星眼兒眼著他。

  抹了把汗,姚海棠長歎了一聲,指著角落裡某個奇奇怪怪的器形說:「掌櫃的,這個怎麼賣?」

  「噢,銅薰啊,便宜,姑娘既然領了內行來指點,那東西給三十個銅板拿走。」掌櫃的對姚海棠不怎麼放在心上,反倒對於杜和非常感興趣,看著杜和信步走在一架架銅器裡,跟指點江山似的氣場,掌櫃的就覺得今天遇著真正的高手了。

  搖頭看著掌櫃那狂熱勁兒,姚海棠真不忍心告訴他事實的真相是什麼,真相往往傷人啊:「那我買幾個回家玩兒,看看能不能改出點兒花樣兒來。」

  這時掌櫃忽然特熱情地轉身看著姚海棠說:「姑娘,你會治銅的手藝?」

  治銅?什麼叫治銅啊姚海棠想了想朝上頭比劃比劃,然後決定雞同鴨講地回答:「我打算在上頭雕個鳳穿牡丹什,把上雕鳳尾紋,掌櫃的,你們店裡的銅器優缺點我們家公子都說得差不多了,總結到最後就一個銅很好,工很糙啊!」

  掌櫃地連忙點頭:「是啊,自打換了個工匠店裡的東西就不如從前精細了,那有什麼辦法,誰讓我就是個掌櫃不是東家呢,新來的工匠是東家的小姨子的小叔子的小舅子,我哪敢提意見啊。」

  「哪按著我家公子說的改,做手藝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裝完大尾巴狼趕緊拽著杜和就跑,跑到街邊的巷子口上直樂,姚海棠這會兒沖杜和豎大拇指說:「杜和,你真能幹,你這麼一忽悠,標價一百銅板的銅薰,咱們一百都買了仨兒還剩十個銅板,你太省錢了。」

  這下杜和直眨眼看著她,似乎沒感覺自己幹了什麼讓姚海棠笑成這樣的事兒,所以他就看著她在那兒笑只叫了一聲:「海棠。」

  「好了好了,不笑了。」收了笑兒看著杜和抱著銅薰,嗯,這兒銅薰有點兒像——火鍋。有道是民以食為天,食以器來盛,美食得靠美器來襯托才能更美妙,所以她決定把這銅薰改成火鍋,然後在上邊兒鏨上繁複漂亮的紋飾,再然後——找仨冤大頭賣出去。

  以掙足房錢、地錢為目標,以把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以冤著最大頭的冤大頭為目標,以故宮博物館的名義發誓,她一定會把這三火鍋做成藝術品的也不知道是因為缺錢還是因為興奮,只用三天時間她就把那三銅薰改頭換面做成了火鍋,對於這三件成品,她敢毫不誇張地說一句:「千百年以後如果有人從地裡把它們挖出來,絕對要放在防彈玻璃櫃裡打上光讓世人來欣賞。」

  這三個銅火鍋,一個是鳳穿牡丹,一個是二龍戲珠,另一個則是極繁複華麗的鳳凰涅槃。這還不是關鍵的,關鍵是姚海棠為了冤著冤大頭又不讓人覺得太冤枉,她還溶了原本戴在手上的倆金鐲子,在火鍋的圖案上點了金。

  要不是金子太少了,她還想直接鎏金呢,不過這樣點金的效果只見華麗,不見暴發戶氣質,倒也算是個意外驚喜。

  「海棠,它們真美。」眼光挑剔級了的杜和一個不是都沒說,也不知道他是真覺得好看,還是吃她的嘴軟總之這三件兒東西擺出去絕對能震撼著人,不過她會更震撼人的……在午後的街市上擺了個攤兒,把二龍戲珠支在一個買豆腐青菜的大嬸旁邊,大嬸正昏昏欲睡時忽然見一片光燦燦在眼前晃著就睜開眼來一看,然後擋了擋眼問道:「姑娘,你這是什麼東西,做什麼用的?」

  「鍋,煮菜,大姐,給我來兩把……嗯,那個菜。」這時的菜名和自己認得的不太一樣,所以她不確定那還叫不叫菠菜。

  大嬸兒一聽她叫「大姐」不由得高興,再看她一十幾歲的小姑娘,心裡就更高興了,再一看那鍋:「這真是鍋,真能煮菜?」

  「當然能,安豐,你去後邊兒把菜洗一洗,杜和……」支使著杜和去幹活兒,姚海棠總覺得自己有壓力,這人氣場有點兒強大,就在一邊站著別人都能頻頻往這看了。不過這會兒也沒誰可支使,只好硬著頭皮道:「你去客棧把煮好的湯端出來好嗎?」

  其實不止姚海棠有壓力,杜和也有壓力,他老覺得這樣被人使喚著做事不對勁兒,雖然他每回都按著姚海棠說的去做了,可是還是不對勁兒:「好,海棠小心。」

  於是大嬸兒更愣了,指著杜和說:「那是你相公?」

  用力搖頭:「才不是,那是我家公子,我跟我家公子鬧著玩兒呢,別看他是個貴家公子,最愛胡鬧了,穿了百姓的衣服就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呢,你說好笑不好笑」

  大嬸乾笑了兩聲兒,心說:「一點兒也不好笑,你們這主僕倆就是來玩人的。」

  最後湯齊了,菜齊了,豆腐青菜全有了,再配上姚海棠費了老大力氣涮切的薄羊肉片兒和早調好的醬汁兒,往那一擺還真有點兒滿漢全席的味道她精細地挑了每一樣裝菜的盤子,就等著人來問鍋怎麼賣……在大冬天裡,熱湯及羊肉和各類調料的香氣總是很容易飄散開的,加上剛才東西一擺出來,就有很多人在這兒圍觀著,她有理由相信對面兒樓上那幾個雲涇河裡有錢又講究的冤大頭會下來的。

  畢竟,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1:52 AM

  7.賣鍋

  這幾個有錢又講究的冤大頭是杜和找出來的,那天那幾個人在茶館斗壺,然後杜和就說了一句:「不值那價兒,有錢燒的。」

  於是姚海棠就留意了一番,今天特地在趁著那幾個公子哥兒又坐到了一塊兒,她就在下頭擺了這攤兒,而且她還計算了風向和香氣的相互作用能傳多遠,確定了那邊樓上能聞著後才在這兒擺了這攤兒。

  所謂謀定而動,姚海棠這回輸不起,所以她的心思這會兒都用到了極處,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拿這三火鍋賣到皇宮裡去。

  豆腐和事先準備好的牛肉丸先下去,涮完後姚海棠就坐在那兒靜靜地,杜和就站在她身後,安豐左看看右看看也老實待著不說話。在大家都以為他們會吆喝的時候,三個人如入無人之境地坐著,看模樣就不打算叫賣。

  叫賣什麼的,一是姚海棠不會,二是吆喝了得掉價兒,有杜和在後頭撐著這氣場,再加上這場面,她就不信樓上那幾個人不下來。

  樓上那幾個人沒下來,倒是有圍觀群眾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指著姚海棠面前的東西說:「姑娘,你這些吃的賣嗎?」

  姚海棠笑瞇瞇,特意提高了點兒聲音,脆生生地說道:「大哥,我這兒是賣鍋,至於這些吃的,隨鍋附贈,還另贈配方一份。」

  賣鍋送吃的?圍觀群眾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時姚海棠的眼角餘光瞥到對面兒樓上的簾子動了動,那幾個她等的目標出現了。於是她又看了眼安豐,安豐極有眼色地遞了個雕花銅盤上來,連筷子的筷頭都是雕了纏枝蓮的,這場面一擺出來,真不像是在賣東西,倒像是大家族裡的宴請場面……「海棠姑娘說,這位大哥既然頭一個來問,就請您嘗嘗鮮兒。」安豐被杜和突擊教了點兒規矩,這會兒看起來也有模有樣兒的,頗像一個大家族裡也來的隨從。

  之所以要這樣兒,那是因為姚海棠堅定地相信,那些人好這排場,好吧好吧,其實這也是杜和分析的。她把計劃和杜和一說,杜和就把這些給點出來了,這樣的人擺街邊的小攤是絕對不屑於光顧的,一定得有些與眾不同的場面。

  那人端著銅盤,拿著華麗麗的雕花銅筷,在眾圍觀群眾的熱烈注視下幾乎都不敢動了,不過嫩白的豆腐和丸子點了醬料後,在浮雕著蓮花的盤中央兒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最後那人動筷子時,姚海棠似乎能聽到很多嚥口水的聲音。

  繼續笑瞇瞇地坐著,這時樓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似乎有人下樓來了。只不過派下來的是個小廝,捧著兩張銀票來說:「姑娘,我們爺說了,他給二十兩,這裡的菜都給他端上去。」

  要有姿態,要有姿態,姚海棠特意回頭看了眼一開始就被她要求站在那兒不管不動不問不說的杜和,然後笑了笑回頭說:「不好意思,請這位小哥代為回復,我們這兒只賣鍋不賣吃的。這些吃的只是隨鍋贈的,另外還贈食譜一份兒,由我們家公子親自手書的喲,京裡多少人想求還求不……唉呀,失言了失言了。」

  說完這番話,姚海棠覺得從前自個兒沒去演戲真是浪費了大好的人才那小斯也不知道是被這場面鎮住了,還是對姚海棠的演技折服了,總之看了兩眼姚海棠與杜和之後小廝就又捧著銀票回對面兒樓上去了。

  這時火鍋底下的炭火弱了些,安豐趕緊上來添了炭,而杜和繼續在那兒當佈景板。剛添了炭,姚海棠就見對面有了動靜,那幾位公子哥帶著隨從下來了,姚海棠低下頭看似在拂平裙擺,其實是在那兒不厚道地樂,「賣鍋送吃的?」那幾個公子哥在隨從的開道上,從人群裡慢悠悠地走過來,打頭的那公子哥就這麼問了一句。

  「對,公子是看是買都請隨意。」姚海棠也不站起來,只是仰頭沖那幾個公子笑了笑,然後繼續低下頭來看著爐裡的火。

  「那爺可要好好看看這鍋長什麼模樣兒,擺了這場面來賣總不能是……」說到一半兒那公子哥就沒話說了,雖然只是附庸風雅,可附久了總有點兒眼力見,好東西誰都能看出不一樣來,更何況姚海棠的手工比這時代好了不是一點兒半點。

  當然,得細看,好東西就得從細微之處追求整體完美嘛「子遇兄來看看,這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獸,但看著威而不怒,左右上下各有形態。」這位大概是審美一般的,還沒看出好來。

  而後來的這位子遇兄就不一樣了,看了一眼說:「像是上古神獸,從雲、從水、從火,這看來是從火的。這紋路一氣呵成,不帶半點滯澀,這金點得好不奢自華,遠看著有威儀之氣,近看則是渾然天成的妙手神工,這物件不凡啊!」

  心裡雖然笑開了花兒,可姚海棠還得憋著,誰讓她不只做一個,是做了三個呢整了整心情,表面兒上淡定地笑了笑說:「公子好眼力,難得遇著像公子這樣識物之人,真似是他鄉遇故知令小女子倍感親切。那還請公子做個評家,看看這三件兒哪件更好。」

  一聽這話安豐立馬把另兩個火鍋一個個捧到了案上,有道是一個不顯,三個擺在一起那場面就更震撼了,趁著那幾個公子哥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姚海棠說:「我喜歡這鳳穿牡丹,這牡丹和鳳都是顯華顯貴的,卻不俗不媚。可公子偏偏喜歡這鳳凰涅槃,至於安小哥則看著這二龍戲珠好,我們三個意見不合得很,所以才在這兒擺下檯子,看看哪個價兒高自然就是那個好了。」

  「各有長處各有長處啊……」那幾個公子哥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剛才一個的時候還沒覺得這麼震撼,三個擺在一起還真是讓幾個自詡見過不少好東西的公子哥看直了眼。

  「一百兩?」有個公子哥試著叫了價兒。

  姚海棠這會兒真想抱著人叫聲「親哥」,不過她穩住了,只有穩住了才能掙錢:「那您看您覺得哪個一百兩。」

  那公子哥不說話了,另外一個上前來指著二龍戲珠說:「一百二十兩我說句話姑娘別見怪,這鳳穿……牡丹女兒家了些,我喜歡二龍戲珠,夠爺們。」

  「公子說話倒也爽快。」一百二十兩似乎能換個小宅子,很好很強大,姚海棠估摸著把這仨賣出去自個兒可以喘口大氣兒了。

  「我倒喜歡這鳳穿牡丹,誰說女兒氣,華貴而清……」

  就在這公子哥說話的時候,忽然有個小廝打扮的人捧了銀票來說:「我家爺說了,四百兩不好聽,再湊一百兩,五百兩銀票連鍋帶吃的全包圓了。至於哪個好,爺讓我給姑娘遞句話,都好出自一時一人之手,何來好壞。」

  呀還真有明白人,還有更大的冤大頭,這倒是個意外驚喜,不僅懂的東西還懂得說話兒。她看了那幾個公子哥一眼,本以為那幾個人還會上來憤憤不平地指責捧銀票的小廝不懂什麼叫先來後到,結果那幾個人特老實,一見這小廝就退了幾步,只是還有些不捨地看著這三個鍋。

  這會兒公子哥們在想:「連齊大老闆都說好的東西,真後悔沒早下手啊,說不定一轉手每件就能轉眼漲成千八百兩。」

  收了銀票後姚海棠暗自樂翻了,差點就想蹦起來,可一看杜和依舊淡定地在那兒站著,她就繃住了。接著一邊把食譜交給來人,說明了怎麼食用怎麼配料,一邊又讓安豐幫著來的那幾個小廝把東西安置好。

  「我家爺還想順問一句,公子貴姓尊名。」可能這才是那小廝真正想問的。

  姚海棠很機警地看了那小廝一眼,然後又小步走到杜和面前,裝模作樣兒地低頭小聲問道:「公子,可要通了姓名。」

  可是姚海棠只交待杜和站著別動,沒交待他還有這一出,杜和不動聲色地心裡想了想,然後眉眼不動地轉身——溜了杜和實在是覺得這樣做非常合當時的場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粉考驗地做出這樣的判斷,但是他就覺得這樣做既合身份,又合情理。

  而姚海棠也露出寬慰的一笑,心說:「杜和太能裝了,這天生一演戲的材料兒,我和他一塊兒能算是雌雄大盜……呸呸呸,是黃金搭檔。」

  回轉了身,姚海棠笑著對那小廝說:「怕多有不便,不過既然問了,就通個姓兒吧,我家公子姓杜,這回只是來修養的,萬不可隨意傳去。」

  小廝得了答案連忙應了聲,然後就領著另幾個小廝捧著東西走了,再然後圍觀群眾們開始議論今天看到的場面,再再然後就傳得滿雲涇河都是事兒了。

  這會兒杜和易容了,所以不怕被人圍觀,也不怕被傳,這是杜和自己要求的,跟姚海棠沒關係。

  唯一跟她有關係的是,荷包滿了,底氣足了,安全感倍增了……



8.安身處

  讓姚海棠死也沒想到的是,那齊大老闆正是她買銅薰那家鋪子最大的大東家。至於那掌櫃說的那東家,是齊大老闆的兄弟,等齊大老闆琢磨著這東西眼熟時,他一回家就看到了自家書房裡擺著的銅薰。

  書房裡看了良久,齊慎讓人找來了管雋器行的弟弟說:「齊恩啊,我怎麼覺得這幾件東西就是雋器行出去的,雋器行裡幾時有這麼出色的手工了?」

  且說這齊恩是齊大老闆的弟弟,他不怎麼管器行的事兒,所以這會兒正被問得面有得色,以為自家小姨子的小叔子的小舅子真那麼能幹,於是把自己找來那人誇了個天花亂墜。

  然後齊慎說:「有這等能人我倒要見見,你去把他找來,要是真有這能耐,說不得回頭還得記你一功。」

  結果一找來,牛頭不對馬嘴,齊恩和他那姻親被齊慎教訓了一頓,齊慎又讓人去找了掌櫃來,這一問才得知:「東西確實是從咱們行裡出去的,只是出去的時候可不是這模樣兒,那公子領著個姑娘過來,那姑娘就指了角落裡的銅薰買了三個去……」

  當掌櫃把事兒從頭到尾說過了後,齊慎琢磨著問了一句:「杜公子,你說它是京城來的?」

  「回大東家,確實是京裡來的,說話兒也是一股子官味兒,那氣派小的反正是沒見過那麼樣兒的。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可小的覺得自個兒這眼神兒不會錯,那怎麼也得是王候府裡的。」掌櫃的說完話看著擺在書房裡那仨兒銅薰,甚為牙疼,早知道自家大家東會拿五百兩換這仨銅薰回來,他當時怎麼也得賣一百兩銀子!

  掌櫃的都能看出來的事兒,齊慎不能看不出來:「去查查他們在哪兒歇腳,派人去遞個帖子,我倒要會會那位京城來的杜公子。鍋裡的東西讓人倒了,看著鬧心,好好的物件兒拿來做這油污火燒的勞什子火鍋。」

  「不……不能倒,老爺,老太太聞著香味兒了,非說要吃。」來的是齊慎的結髮妻,一聽要倒人還沒來就話兒先到了。

  「這東西誰知道能不能吃,跟娘說晚上給她老人家做好吃的,別吃外邊兒這不乾不淨的東西。」齊慎是個孝子,這是雲涇河裡出了名兒的。

  掌櫃的一見這情況趕緊退了,這東家屋裡頭的事兒他既不好看,更不好聽。這掌櫃的一退開了,齊家老太太就由丫頭扶著出來了,老太太枴杖一跺說:「這不讓吃那不讓吃,你是怕人毒死我啊,還是想餓死我。府裡的廚子做的菜哪個合胃口了,今天好不容易聞著香兒就想嘗嘗鮮兒,你還偏不肯!」

  看著自個兒親娘老子齊慎能怎麼著,歎了口氣說:「娘,這些東西誰知道乾淨不乾淨,您老人家要吃我讓廚子再備一份,這些就倒掉得了。」

  「我聽他們說這是京裡來人備的,京裡的人見過世面,他們做出來的東西能差,怎麼也比廚房裡那些個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強!」老太太其實就是等不得了,非要這會兒吃不可,老人家脾氣一上來了通常就跟孩子似的。

  最後齊慎沒辦法,只能自己先嘗了,然後再看能不能讓老太太吃。讓人把食譜拿來,齊慎一看:「好字,齊晏你來看看。」

  齊晏是齊慎的三弟,有功名在身的舉子,一看這字就連讚:「這字有氣象,雖然是正書,但是……」

  「但是我餓了,你們趕緊!」老太太瞪了自家兒子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兒好字好句的。

  被老太太一吼,齊慎和齊晏一塊兒搖頭,然後就讓人去燒炭開湯,湯是在外邊燒滾進來了,連鍋帶湯抬進來時先是一片香氣傳來。等到桌上燈燭一照,那點了金的鳳穿牡丹圖就像嵌了星辰似的泛著若隱若現的金光。

  揭開蓋兒後,只見鍋裡的湯在暖黃的燭光之下湯色呈淡淡的奶黃色,還泛著一層金圈兒,看著就盡顯華貴。這時整一桌人都看愣了,白天在太陽底下還不顯得這麼光彩奪目,這到燈底下一看就顯出氣派來了。

  老太太說:「這就是京城裡的排場,看看,和咱們這破地方就是不一樣!」

  眾人沒說話,齊慎先嘗了嘗味兒,這才發現隨鍋送的那筷子和盤子上雕花繁複至極,而且花紋裡都點了金,豆腐山菌牛肉丸一放下來,有了湯水和油更顯得光華流轉。這讓齊慎不由得歎了口氣,心說:「這哪兒是吃飯,簡直是吃排場!」

  一塊蘸了點兒醬下的山菌下嘴後,齊慎就不再認為這是吃排場了,嚥下去後齊慎咂了咂味兒:「吃吧。」

  這邊的齊府裡吃得熱火朝天,另一頭的城西某個小院兒裡,姚海棠正在捂著荷包心疼。這幾天一直在留意有沒有合適的院子,最後在城西看中了這院子,一百五十兩啊……太貴了!

  其實這一百五十兩是值的,除了有果樹有花園後頭還有大片的菜園子,原主兒是司農院兒的正要陞遷回京去,人交院子前還特地叮囑了果樹和菜要怎麼照管。

  「算了,先睡覺,天塌下來了也得先睡覺再說,這幾天可累死我了。」沒日沒夜地鏨那三火鍋,還外帶一堆筷子和盤子,她是真的累得不行了。

  這一夜倒是和風朗月整宿安寧,在這個地方,她終於有個安身之處了,這裡有近似的鄉音,有近似的飯菜口味兒,甚至連空氣都感覺是熟悉的,她也終於不認床了,踏踏實實地睡了個好覺。

  都說中國人的安全感來自於房子,就這點兒上來說,姚海棠是個十成十的中國人!

  第二天醒來是在一片鳥雀聲裡,安豐挑了水往菜園子去,她到菜園裡一看竟然是杜和在澆菜,那一舉一動在晨光映照之下,姚海棠就想到一個詞兒——天人合一。

  昨天安豐說要走,姚海棠特地留下了他,畢竟需要有個人照顧照顧杜和,她總不方便。她好在安豐在河梁那邊就有個兄長,而且父母死後已經分了家,所以安豐想了想就留了下來,他想跟姚海棠學鏨銅的手藝。

  「我去做早飯,杜和、安豐你們想吃什麼?」落地生根的第一頓飯,姚海棠想認真的好好做做,一路上來只是將就著吃,做火鍋也沒好好嘗嘗,心裡不踏實唄。

  澆菜的杜和說:「隨海棠安排。」

  「海棠姑娘,要不還是我去做吧,怎麼能讓你做飯。」安豐漸漸地覺得自己應該擔起裡裡外外的活兒來,這杜和一看就是個公子哥兒,估計是啥也不會,而姚海棠就是個小姑娘,那手看著就像是沒怎麼做過髒活累活的。

  「你做飯?你知道蒸煮燉燒、燜煸煎炸有什麼區別嗎,知道魚要幾成熱的油、蝦要怎麼做嗎?」姚海棠這話說完就見安豐眨著眼不說話了,她笑著轉身說:「還是我來吧,不過這菜園子就歸你了,我可不知道菜要什麼時候澆水施肥,又要什麼時候翻地播種,這呀叫各有所長、各司其職!」

  在她身後,杜和、安豐看著她的背影出神兒,安豐說:「杜和,你們京裡的人吃飯都這麼講究嗎?」

  潑了勺水出去,把一片青菜澆得水靈靈的,杜和才回話說:「我不記得這些事了。」

  ……

  嘀咕了句「你記得什麼」,安豐繼續挑水去了。

  進了灶房裡,姚海棠一看油鹽醬醋都齊備,各種調料也都不缺,甚至一邊的小灶上有長火煮的高湯,看來這小院的前主人也是個好吃的,怪不得走起來依依不捨的呢!

  煮了粥,做了三個小菜,一看灶邊還有兩空瓦罐就坐了鍋熱水放鹽晾涼了後,下了幾個水蘿蔔和兩棵大白菜進去,這裡叫什麼她不知道,反正她堅定地繼續叫蘿蔔和大白菜。

  粥稍稍涼了後,杜和也和安豐一塊兒澆完了園子,三人坐在廳裡吸溜溜的喝粥,說是聲響很大,其實就安豐一個人喝出聲兒來了,姚海棠和杜和是沒聲兒的。

  最後安豐也沒察覺出來有什麼不對,喝完了粥收拾碗筷,杜和皺著的眉也舒展開了,然後沖姚海棠說:「如果我沒算錯,今天齊慎會投帖子上門來。」

  「為什麼?」姚海棠不理解了,她算不得杜和那麼遠,當然也沒杜和那份大局觀。

  「不管是為人還是為那三個……火鍋,他都會來的。」雖然不記得很多事了,但是杜和對自己的判斷很信任,就像他判斷姚海棠可以相信一樣。

  杜和的判斷半點兒錯沒有,安豐碗都還沒洗完,就有人敲門來了,姚海棠就站起身來要去開門,卻被杜和喊住了:「海棠,我去開門,沒有門未出閣的姑娘開門迎客的道理。還有,以後別管我叫公子,如果非要有個稱呼……就叫表哥吧。」

  表哥!好吧,她想唱「咱究竟有幾個表哥哥」了!

  看著杜和去開門,姚海棠琢磨非要住在一個屋簷下,叫表哥也行,她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總不會非愛給人做小丫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1:57 AM

  9.有客到

  開了門,杜和站在那兒,他眼神不是太好,但看得見不遠處有輛馬車,這小廝也是昨天見過的,看來來的人果然如他所預料,不過來的有些快了。

  最近幾天他的神倒是略清楚了一些,不過還像是蒙著層紗似的,他站在那兒不說話,那小廝就趕緊上前來說:「杜公子,這是雲涇河齊家的拜帖,不知道是公子親自來開門,有失禮的地方還請公子見諒。」

  接了帖子,杜和不置可否,只是打開帖子認真看了幾眼,其實他不知道這合不合規矩,只覺得這樣做既然沒有什麼不妥,但規矩也應該不是這樣的:「寫帖子的是二十三年定洲鄉試的會元齊晏吧?」

  這句話一說出來,那小廝就更加恭敬了,垂首躬身道:「是,杜公子記得真清楚。」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在外邊隨意些。」杜和說著就敞開了門,自己則自顧地轉身回了。

  留下小廝在那兒嘀咕:「這也太隨意了,難道這也是京裡養出來的貴人脾氣?」

  其實馬車上不止有齊慎和齊晏兩兄弟,還有齊家老太太,老太太非說要見見貴人,說是自己這一身不舒坦,昨天吃了火鍋後就舒服了,渾身上下暖洋洋的,這是沾了貴人的貴氣。齊家兩兄弟沒辦法,只好領著老太太一塊兒來,誰讓齊家一門子孝子呢,就連不長進的齊恩,只要老太太一發話兒,那肯定是二話沒說的。

  坐在廳裡的杜和一見齊家老太太來了,當然很意外,連忙站起身出門來迎:「不知道老太太來了,失禮之處還請老太太包涵。」

  這是兩個眼神兒都不怎麼好的人的會面,可是老太太一下兒就看出不一樣來了,心說:「這後生長得真是好,貴人就是不一樣啊!」

  「唉呀,哪能讓貴人來迎,老身在這兒給貴人見禮了。」老太太說著就要拜,老太太拜了齊慎和齊晏也不能站著呀,就跟著一塊兒彎腰拜了下去。

  杜和就一雙手,卻沾手即止地把三個人都扶住了:「多禮了,這不是京裡不必拘禮。」

  這時姚海棠端了茶出來,一一敬了茶才退到一邊兒,杜和說:「海棠坐吧,又不是小丫頭站什麼。」

  不是小丫頭,這算是在給姚海棠正名,要在這裡立身的話,姚海棠就不能是個小丫頭。

  其實姚海棠沒怎麼琢磨出來,不過聽出點兒味兒來了,笑著說:「讓老太太和兩位公子見笑了,昨兒跟表哥打賭輸了,今天就只好給他扮個小丫頭了,沒想到他倒不自在了起來。」

  齊慎和齊晏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笑道:「哪裡哪裡。」

  齊老太太一看,然後瞇了瞇眼仔細地打量了姚海棠兩眼說:「這姑娘面相也貴。」

  「承老太太吉言。」仿古董仿得多了,對歷史也有一番瞭解,所以應付起這樣的場面來姚海棠也不見半點拘束。再說她的演技經過昨天街上那一出後,已經翻著跟斗往上漲了。

  坐下後就在那兒笑不露齒,又手疊著放在膝蓋上,那份子儀態就連杜和都多看了兩眼。

  然後杜和就在那兒和齊慎、齊晏客套了一番,接著又試探了一番,反正到後來齊慎和齊晏沒探出什麼來,倒是被杜和問走了不少東西,姚海棠在一邊兒旁觀著心想:「以後千萬不能跟杜和扯閒話,要不然八輩兒祖宗都得讓他問出來,自個兒還得雲裡霧裡,這可真是個談話高手啊!」

  但是最後齊慎和齊晏知道了一個小小的訊息,齊慎問的是:「杜公子家在京中何處?」

  這問題杜和還真沒答案,他要想得起來他就回去找自己的身世去了,不過他模糊還有點兒印象,但為了慎重起見他就答了兩個字:「太平。」

  京裡有個地兒叫太平裡,住的儘是王候將相,齊慎和齊晏得了這答案對視一眼,又說了會兒話後就說要告退了。可是齊家老太太不幹,她坐著說:「杜公子,老身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下婆子,昨天吃了海棠姑娘烹的……火鍋,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可是家裡的廚子又做不出這味兒,不知道可不可以請海棠姑娘到家裡教一回。」

  這問題問的竟然問杜和,怎麼不直接問她啊,姚海棠看了眼老太太后看著杜和,就等看杜和怎麼回話了。

  沉默著思索了會兒,杜和說:「海棠自幼不愛女紅詩文,就好鑽研玉盤珍饈,老太太要實在喜歡,就讓廚子過來學一二,只是到府上去教怕多有不妥。」

  這回會面杜和算是絞盡腦汁了,如果他在應對上露了餡兒,到時只會給姚海棠添麻煩。不過禮儀教養這些東西是一日一日養成的,就算杜和這時候記憶有缺失,但是骨子裡的東西不會忘,這幾乎就是一種本能,他會依憑著這本能去行事,自然是疏而不漏處處妥當。

  因為有老太太在,姚海棠與杜和一道送到門口,待馬車出了巷口兩人才收回視線來。這時姚海棠正側著腦袋看著杜和,杜和有些不太適應她拿這目光看:「我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就是太對了才不對,你說話辦事與人周旋實在是太妥當了,像你這樣的人如果不見了,家裡人應該緊著找才對。」而且看著身份不小,那怎麼也得弄個廣發天下的文書來找吧。

  「也許家裡人正彈冠相慶也說不定。」杜和說這話時不帶半點兒苦澀,反而顯得極平靜,甚至是連他自己也沒能預料到會這樣平靜,似乎這在他看來很尋常。

  一起回了院兒裡,還沒進門兒齊家的小廝又回來了:「杜公子、姚姑娘,爺說二位要是想清清靜靜地在雲涇河待上一段兒,就該好好把行蹤打掃打掃,爺見二位像是初次出門,便差小的來問問二位,可要打點一番?」

  在雲涇河,齊家就是土皇帝,齊家要辦的事兒當然能辦得無一絲遺漏,就連太平院也照樣得拿他們沒辦法。更何況雲涇河這樣一不邊、二不雜、三不亂的中等城池,太平院並不會放太多力量在這兒。

  「多謝。」其實杜和已經打掃了一遍,至少他自己是擇乾淨了,至於姚海棠,司珍坊的身份本來就乾淨可查沒有一絲問題,安豐麼……白板一塊兒,司珍坊找人向來是恨不能跟太平院是的上查三代內問六親。

  得了杜和的話,小廝撒開腳丫子就跑了,小廝跑到齊家的馬車那兒回了話。齊慎就在車上看著齊晏好一會兒,然後說:「齊晏,你看呢?」

  「那位姑娘確實是司珍坊出來的,聽口音也的確是雲涇河人,至於那位公子……就像娘說的,是個大大的貴人。至於這倆人之間的關係,表哥表妹的,他們說著咱們聽著,就不必細究了。那位姚姑娘一雙妙手司珍坊都放了人,想必那位公子使了不少力,大哥是想結交嗎?」齊晏先分析完,然後又問自家兄長的目的。

  沒想到齊慎「呸!」了一聲說:「結交不上,北方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我倒是看重那姚姑娘一雙巧手,更重要的是娘還非認定了那姚姑娘做的菜都帶著貴氣,非說昨晚上腿和膝蓋身上全是暖和的。」

  其實純粹是羊肉的緣故,再加上火鍋底料裡有些性味合宜的中藥材,齊家老太太的老寒腿能不舒服。齊家老太太聞不得羊肉的腥膻味兒,可羊肉涮著吃半點兒腥膻沒有,蘸了醬後還有淡淡的酸辣味兒,正合當地的口味。

  「我要是多有個兒子就好了。」齊老太太忽然這麼感慨了一句。

  鬧得齊家兩孝子連連側目:「娘,我們又做錯什麼了。」

  「不是你們做錯了什麼,是那姑娘太好了,正合我胃口,面相大貴難得沒城府。可惜我就你們仨還都成婚了,便宜了那杜公子了。」齊老太太覺得公子貴是貴了,可不如姚海棠稱心,齊老太太沒女兒幸好齊老太太沒女兒,要是真打杜和的主意,杜和指定得傻眼。

  這樣這一院子三個人也算是在雲涇河安頓下來了,姚海棠這會兒正在屋裡看著荷包發愣,她說自個兒要在東朝留下點兒什麼,可看著這荷包她覺得還是先操心口袋裡有什麼比較實在。

  繼續做銅器吧,火鍋她是不想做了,不過還是得跟吃喝有關,好在銅器除了禮器就跟吃有關,想中國古代幾千年得有多少吃貨,才能做出這麼多和吃有關的銅器來啊「樽、酹、鼎、罐、盤、甕……能做的東西可多了,慢慢來不著急」關鍵是她得先把這些銅器放的吃食弄出來,那就得想想轍了。等會兒,還是先做銅編鐘吧,這東西好玩兒,不能總弄吃的,要不然她非得從藝術家淪落成為廚娘不可。

  雖然從前她爹是特級廚師,她媽好鑽研美食,總而言之從前她們家也是一家子吃貨,但是做廚娘成天和油煙打交道,容易老的……她不知道的是,這會兒滿城的正傳著她賣銅器送吃食的事兒呢,甚至那幾位沒買著的公子還在期待,什麼時候她還能在街上擺一攤兒繼續賣銅器送吃食和食譜姚海棠的初衷是仿古董做藝術家,她真不知道自己謀劃的各業生涯被歪樓了,其實也是她自己先歪的……吃貨,總是比較多滴,當然他們有個更好聽點的稱謂——美食家!



  10.美食美器

  次日裡蹲廚房,姚海棠對柴火灶實在有點兒不適應,每每滲出點兒煙她都得嗆著。東朝也有石炭,偏偏是塊狀的每日裡還是要重新再點火,照樣是麻煩。

  其實木炭最好了,只是木炭做飯簡直就是錢多了燒的慌,想想只能改灶,其實也簡單,加個煙囪就得,煙就會順著煙囪往上走。她一想,趕明兒找兩個泥瓦匠來砌一砌就行了,只是她不知道上哪兒找。

  有道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她剛想著這事兒齊家的廚子就來了,或許因為杜和的關係,是齊晏領著一塊兒來的。齊晏來的時候姚海棠就蹲在屋簷下構思著煙囪的事兒,於是齊晏就得禮貌性地問一句:「姚姑娘這是在做什麼。」

  一見是齊晏,姚海棠就眼睛一亮,地主來了,有什麼都能問了:「齊三公子,來得正好,我想問問你們府上有沒有相熟的泥瓦匠,幫我請兩個來,我想把灶改改。」

  聽她說改灶,齊晏倒沒什麼,反而是那廚子看著挺感興趣,齊晏道:「自然沒問題,回頭我讓人安排好了領來就是。」

  這時杜和從屋裡出來了,見齊晏來了站在那兒笑了笑算是示了禮了:「齊晏來了。」

  雖說被直呼姓名,但是齊晏不覺得半分失禮,畢竟隱約猜著了身份,所以他反倒是趕緊起來施了一禮:「杜公子安好。」

  「多禮了,坐吧。」這幾天杜和在整理各類食單食錄之類的書集、史料,並著還要查各類食器的畫稿,所以也算是日夜不停歇了。

  「你眼睛不好少看點兒書,我也不急著用。」遞了茶給杜和,姚海棠這幾天也算開了眼,杜和不僅對各類書籍瞭如指掌,甚至很多書上沒有的食器他也能畫出來。

  其實對姚海棠來說,杜和最大的作用是嘴刁,給他隨便弄點吃的他也不挑嘴,但是給他做好吃的,他能一張嘴就把食材、調料、火候的優缺點都說出來。

  但是姚海棠不知道,杜和最大的作用其實是鎮宅,有了杜和在,有了杜和這明擺著的身份在,沒人敢對她起什麼不軌之心。試想若是一個小姑娘,有一雙如廝妙手,身邊又沒有鎮得住場面的人,肯定會有不少膽大包天的人會存著覬覦之心。

  而且東朝以銅器為主,因為東朝銅礦豐富,相對來說陶器和瓷器的工藝更糙一些,所以才有了司珍坊這樣靠手藝吃飯的「御用器坊」。

  「不礙事,這幾天已經漸漸好些了。」

  然後杜和就跟齊晏坐著清談閒聊,而姚海棠則領著廚子進灶房裡去,廚子當然就把改灶的事先問了,姚海棠就跟廚子比劃。這廚子也是個心思很巧妙的人,聽完了後還給姚海棠提了幾個建議。

  然後姚海棠才開始教廚子做火鍋,其實火鍋這東西真挺簡單的,她一教廚子就會了:「原來各種料都要先炒了再放湯裡。」

  ……

  難道她沒些料要先過油,香料不過油不出香氣,湯底裡的排骨不過會帶點兒肉腥氣,別人嘗不嘗得出來她不知道,反正杜和嘗得出來:「對香料炒了氣味才會發散出來,排骨炒了去味兒增香。至於羊肉,齊府應該有冰窖,羊肉放冰窖裡凍上,等凍得軟硬適中時拿出來就容易片成薄肉片子,而且凍過的羊肉腥膻味兒會少得多。」

  火鍋做好了當然開吃,加之今天沒太陽,是個陰風慘慘的天兒,吃火鍋真是再合適不過了。蔬菜瓜果端上來,全是安豐剛才從後頭菜地裡摘來的,全是嫩生生的芽苗。

  齊晏本來沒好意思打擾,但是在姚海棠來說,沒道理飯菜都做好了,反而讓人回家去吃的道理:「齊三公子,你看這滿桌子的菜,我們三人是吃不完的,既然恰是飯點兒了,大傢伙兒一塊吃唄。」

  其實在東朝請客吃飯規矩最大,小戶人家當然不講究,齊家也不怎麼講究,但在齊晏那兒,到了杜和這份上就講究了。吃飯得先有宴帖,沒有宴帖也得有會帖,得提前知會了主人家才行,所以齊晏有點猶豫。

  末了還是杜和說:「海棠向來好客,尤其是她下了廚做了飯菜,最好有人來嘗,子安坐著一塊吃,不必拘禮。」

  看這情況還能怎麼著,坐下吃唄,今兒這一嘗味道就不一樣了,那天的煮了好些遍,湯都見渾了,可今天是清湯鮮菜。素白的小盞盛著各式青菜,肉則用烏陶盤盛著,姚海棠興致一來,做了一個辣的一個不辣的,正好配上這黑白的盛器、青紅各色的菜餚擺成個太極圖案。

  她也是無聊催的唄!

  「齊三公子請用飯,表哥請用飯……」

  「謝姚姑娘,今日的看來跟前日在家裡吃到的不同,更透著新鮮清爽,香氣也更乾淨一些。」齊晏誇完坐下,不說話了。

  杜和招呼了兩聲過後也不說話了,然後就安安靜靜地吃飯。

  可憋壞了姚海棠,她捧著碗看著這二人,深覺得內心無比憂傷啊:「吃飯不讓出聲兒,這不是要命嘛!」

  世家大族的規矩——食不言,其實平時齊晏不來,姚海棠也嘰嘰喳喳地說話兒,杜和雖然吃得安靜,但杜和的動作儀態和齊晏可不同,杜和是自然而然的,而齊晏看著就像是揣著幾分拘謹小心。

  這樣一來,連帶著姚海棠都小心起來了,禮儀規矩她不是不懂,只是現代人骨子裡就沒這根,所以經常是扔一邊兒不管的。今天一看齊晏,她不敢說話也不敢出聲兒了。

  「早知道還不如和安豐一塊兒吃。」安豐和那廚子在灶房裡吃,她羨慕了好在吃飯也快,吃罷了喝了茶又坐了會兒,齊晏可能也受不了了,趕緊告辭。姚海棠對氣場這東西頂多是欣賞,這丫頭帝王將相的畫像看多了,名人領導人的新聞畫面也見多了,再大的氣場都是浮雲,可齊晏不浮雲,找個辭兒就走了。

  而姚海棠則正想著做銅編鐘,禮樂生香嘛,暫時是不會缺錢了,編鐘想必也能找著冤大頭來買,而且這銅編鐘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物件,既是樂器又能當陳設,而且陳設出來極有氣場。

  可是群眾不幹啊,那天她沒事兒走在街上,穿過街道上時,某大嬸兒問道:「姚姑娘,你什麼時候還來賣銅器贈吃食啊?」

  她就搖頭說:「這回不贈吃食了,這回贈樂譜。」

  沒聽明白,大嬸默默地不說話了,接著就有個大叔問:「姚姑娘,你下回在哪兒擺攤兒啊,我買不起聞聞香氣也是好的。」

  「不知道,下回擺攤就只能聽了,不做食器了。」姚海棠起初是想做食器,可她不是怕淪落成為廚娘嘛。

  於是大叔也默默地不說話走遠了,大叔問完大娘問,大娘問完大爺問,大爺問完了連帶著小孩兒都來問……什麼時候她都聲名滿雲涇河了,誰來跟她解釋解釋。大傢伙兒一個個來問她,開始她還會說兩句,到後來就剩下木然的笑了。這充分說明不僅是男怕入錯行,女也怕入錯行啊。

  看她這一入吃貨門,從此都被人認定是吃貨了,可她想做藝術家啊藝術家就算做不成也是名工藝大師,可為什麼她的職業人生還沒開始,就已經被人定了型兒了到最後連杜和都問她:「海棠,你下回打算做什麼吃的?」

  鬧得姚海棠想也沒想先瞪了杜和一眼,然後說:「我不做食器了,這回做樂器。」

  聽了她的話杜和倒是沒說什麼,倒是一邊的安豐說:「樂器又不能吃,有個什麼用,海棠姑娘還是食器最好了,做樂器萬一賣不出去你不是虧本了。」

  呸呸呸……烏鴉嘴,姚海棠的內心現在無比陰暗,為什麼人人都認定了她會繼續做食器啊揉著臉發了會兒呆,然後就有人來敲門,沒多會兒安豐就回轉來了,遞給姚海棠一張帖子說:「海棠姑娘,是有人求食器來了。」

  什麼呀,雲涇河裡哪兒來那麼多好吃好瞎講究的,接過帖子一看,姚海棠覺得自己更陰暗了,上面有這麼一句話:「驚聞姚姑娘欲制樂器,在下甚為驚慌……」

  慌啥啊慌,她只是想先制個樂器,又不是不制食器了。這就像個演員,一開始演了三極片兒,以後演正經的大製作時人愣說懷念你演的三極片兒一樣。姚海棠覺得這簡直就是個污點,還抹不掉了。

  好吧,她一開始就錯了,不該弄個銅火鍋出來,還擺那麼大排場,這叫什麼呀,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海棠,你不制樂器了?」杜和見她沒再提制編鐘的事兒,就這麼問了一句。

  於是姚海棠又瞪了他一眼說:「不是我不想制樂器,是沒人期待,大傢伙兒一聽我要制樂器都『甚為驚慌』。我只要是一出門,十個人得有七個跟我說制食器吧,千萬別制樂器,我聽著多鬧心啊!」

  「嗯,那你還是制食器吧!」

  「等泥瓦匠來把灶改了再說吧,我可不想把自己薰成塊兒臘肉。」姚海棠說完默默淚流滿面,她有種預感,自個兒這輩子只怕會和廚娘這倆字糾纏不清這叫什麼,這就叫孽緣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2:04 PM

11.八仙甕

  過了兩天泥瓦匠就來了,人專業工人來了一看改灶有困難,乾脆重新再打一個,灶膛要大,但整個灶又得按姚海棠說的大小--因為鍋太大了灶太大了,她不習慣。

  泥瓦匠打灶的時候,姚海棠在琢磨著下一步計劃,不到金成山銀如海的時候,她就不能停下腳步啊!本來她的目標是銅編鐘,可群眾的呼聲不是這樣兒的,所以她就只好改了目標——大銅甕,跟司馬光砸缸的那缸一樣大小的盆,銅甕肚大口小,中間置炭邊上置架子,架子上再置粗陶制的湯盅,這銅甕的作用就是--煨湯。

  「銅甕上先刻八仙過海再施釉飾彩,只是湯盅用粗陶的太掉價兒,銅盅味道不如粗陶,算了……每個湯盅配一個鏨花銅勺,每一個勺的花紋都得不一樣。」打定了主意就開始幹,好在她腦子裡別的不多,紋樣兒可多得沒譜沒邊兒。

  做銅甕得先有坯子,畫好了圖她就想去找鋪子來訂製,結果一聽排隊就得排半年,再加上她這器耗時間,做也得倆月,她接受不了。

  末了杜和一拿了圖稿,沖姚海棠說:「這件事我去辦。」

  別說,杜和出馬一個頂幾個,中午吃了飯出門,不出半時辰就回來了,最後一問杜和說:「齊家就有銅器鋪子,要一個半月,粗陶的碗也備好了。至於銅久,齊慎去找了另一家給安排做,一個半月後都能給你備齊了。」

  ……

  她怎麼不知道齊家還有銅器鋪子,這彎繞得!跟杜和一塊兒往屋裡走時,姚海棠忽然記起杜和的字很好,而且杜和也會鏨刻,不過人是治印不是治銅,姚海棠眼珠子一動說:「杜和,想不想掙錢。」

  看著姚海棠良久,杜和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好興奮的,但是看姚海棠似乎很歡喜就點了點頭說:「想。」

  「那一百多柄久我打算鏨成金陵十二釵,你來寫她們的故事吧!」按姚海棠的意思當然是活字印刷,所以先得把活字弄出來,這樣浩大的工程她閉著眼睛都覺得自己完成不了,怎麼也得拉上杜和一塊兒。

  「金陵十二釵,哪兒來的?」杜和以為是自己忘記了。

  「嗯啊」了兩聲,姚海棠說是某個很偏的地方流傳的鄉間傳說,然後她就把故事說了一遍,最後眼巴巴地看著杜和,就怕他說寫不出來:「怎麼樣,能寫出來嗎?」

  久久之後,杜和說:「你說得不是很細,但我能聽出這個故事的味道意思來,沒想到海棠還是個胸中有丘壑的姑娘!」

  怎麼就有胸中有丘壑了……其實姚海棠不是紅樓迷,她對紅樓解讀得也很淺,所以真沒感覺出什麼來:「那是能寫還是不能寫?」

  「能,只怕一月兩月是不成的,我得細細琢磨,一個好故事總不能寫壞了。對了,這十二釵裡你更喜歡誰?」杜和問了一句。

  時間倒不成問題,反正紅樓和銅甕一塊兒相輔相成,美食美器美文肯定能引起關注,至於更喜歡誰,姚海棠仔細想了想說:「寶釵。」

  只見杜和點了點頭笑道:「多才有貌好出身,只是毀在了金玉良緣上,若換個人家必定是人人稱道的世家婦。結局你講得不詳盡,我只能揣測著前頭的意思來寫。」

  「要喜劇喲!」不喜歡紅樓最大的原因就是結局太討厭了,沒一個有好結果的,姚海棠就愛大圓滿結局,悲劇什麼的想想就淚奔。

  聞言,杜和搖頭笑道:「各人各命,從判詞裡就定了終生事,我不能保證人人都是好結局。」

  這世上,自己且保證不了自己是好結局,如何能保證人人都是好結局呢!

  再說齊家,齊家在雲涇河這麼個不大不小的地兒,齊家老號卻是和北邊兒的李家並稱的大商賈,正所謂「南齊北李」說的就正是齊家。其實姚海棠治得一手美食美器的事兒就是齊家府裡傳出去的,要是姚海棠知道了沒準會後悔把火鍋賣給了齊慎!

  齊家人的性子很隨和,就是慣常忙得不見蹤影所以為他本人平添了幾分神秘,在雲涇河說起齊家那是羨慕中帶著幾分敬意和幾分不可捉摸的想法兒。

  不過齊家在雲涇河說話是管用的,至於做事麼向來是有帶頭作用的。比如齊家這段兒經常擺宴請各地來的客商吃火鍋,百姓們就有樣兒學樣了,只是火鍋不如齊家漂亮,味道不如齊家誘人。

  小戶人家學個樣兒就行了,可雲涇河裡又不止齊家一個大戶,而各地往來的客商也自有銀票多得能燒死人的。等一打聽到這物件出自個司珍坊某個放還了的小姑娘之手時,眾人就眼饞了,不過齊慎隱約提了兩句後眾人就趕緊把這念頭打消了。

  不過眾人對美食的求索之心可沒打消,其實說白了這就是吃個捧場,不過當這排場上的東西確實新鮮又美味的時候,眾人求索起來就更熱情了。

  「大哥,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在幫他們?」齊晏對自家大哥的作法不是太瞭解,明明說是結交不上,怎麼又偏偏有幫襯的跡像在。

  「有些人,未必是用得上才結交。齊晏,像那位杜公子這樣的人,你要真帶著目的去結交,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往往是這樣什麼都能看明白的人,反而最好結交,他必不求你什麼,也不需要你給予什麼。你那些個聖賢書上不是寫,君子從平淡致相交,這位杜公子啊就是個十成十的君子,我的話就說到這兒,剩下的你自己好好琢磨。」齊慎其實就是個很實際的思想,多個朋友多條路,能在這樣的地方見到這麼個人,那就順道結交一番。

  恰是這樣的順便可以不帶目的,這才是齊慎認為值得去做個感情投資的原因,雖然他未必知道感情投資這四個字!

  幾日後,銅勺先趕製了出來,因為是粗坯只要外形相似就行了,並不要求絲毫不差,畢竟鏨花後姚海棠還得打磨,那時還是要再修一次器形。

  銅勺做好後銅甕也做好了,只是要求的是一個,做好的卻是倆,按齊家人的說法兒,要是鏨壞了還能有個替代的。像這樣的大型銅器,要回爐退火才能完整整個鏨花的過程,所以姚海棠這回只能在齊家的銅坊裡待著了。

  「杜和,你確定你要一塊兒去?」姚海棠是想,杜和出去幹嘛。

  「這幾天在屋裡悶了,正好出去走走。」其實杜和是擔心工坊裡人多雜亂,就算是齊慎交待了,也總難如有人在左右周護。

  這一段時間看下來,杜和覺得姚海棠就是個半點兒城府、半點兒心機也沒有的姑娘,成天就想著怎麼把東西做好,精於一道的人往往難把精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於是兩人一塊兒上銅坊裡去,管事一看這倆位一塊兒來了,連忙上來迎:「不知道杜公子也一道來,要不然該讓三公子來相陪的,杜公子手書的那本食譜,三公子最近鎮日裡帶在身邊兒看,總說字字都不是凡品,三公子要是見了您肯定得高興。」

  「不要麻煩了,我陪海棠過來看看,另外給我備點東西。」杜和寫故事的時候,姚海棠就一邊說著每一回她能記得的一些東西,然後順便灌輸活字印刷的概念,所以杜和也想趁著今天試一試。

  恰在這時候齊恩不知道抽什麼風來了,一看今天坊裡陣仗有點兒不對勁就招了人來問:「今兒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安靜得跟沒人似的,往常裡不是一群大老爺們吼來喝去嗎?」

  管事陪杜和去了,回話的是坊裡的工頭,工頭當然知道管事的意思,趕緊上前一步說:「回二爺,是司珍坊裡那位姚姑娘來了,姑娘家的好清靜,加之這位姑娘身份又不一般,大爺交待讓好生看著,這段時間就先停了工,莫吵著了姚姑娘。」

  雖然說這齊恩不會辦事兒,可也不是個不會來事兒的,一聽這話就明白意思,他只在門邊看了一眼。這會兒姚海棠正背對著門讓坊裡的工人幫忙回爐退火,退火需要時間,等涼也需要時間,所以姚海棠就想去找杜和。

  臨到出門了一看有個人站在那兒,倒是跟齊家兄弟有幾分相思,又記起齊慎有個二弟,就連忙叫了一聲:「齊二公子有禮。」

  「姚姑娘有禮。」齊恩本以為是天仙兒,可看著也就是個普通的黃毛小丫頭,於是就興致缺缺地回了禮扯了個空檔就溜了。

  只是齊恩還沒溜到門口吶,就見一隊黑衣人逼了進來,齊恩就趕緊往回躲,正逢著姚海棠出來一看這倒霉勁兒的,怎麼又碰上太平院的人了。

  「齊二公子,連太平院的便宜你也敢占,膽子不小啊!」

  齊恩躲在一根廊柱後頭,工頭這時早拔腿找齊慎去了,他貓著橫豎是不會在這時候出去了。

  站在中間的姚海棠一看,心說:「咱還是先溜吧,這場面我可處理不來。」

  就在她要溜的時候,忽然有個黑衣人收了手裡的劍看著姚海棠說:「你是……姚姑娘?」

  得,看來是走不來了,姚海棠笑了兩聲:「幾位大人好,小女子正是姚海棠。」

  然後就打雷了……



  12.甘尋常

  院子裡這時刮來一陣陰慘慘的風,寒氣兒從袖口、領口滲得人渾身上下都發出寒意來,更兼著剛從火房裡出來,這一冷一熱對比就更加明顯了。

  那些個太平院裡的黑衣人倒是半些兒感覺也沒有,領頭的那個上前一步說:「院裡交待要關照姚姑娘,我們剛從外頭回來,姚姑娘是什麼時候來的,最近可安好?」

  她記得她是司珍坊裡出來的,司珍坊不是歷來和太平院交惡嗎,怎麼太平院裡還交待要關照她。要是讓別的部門來關照,姚海棠肯定沒這麼大反應,可是太平院……「謝大人關照,一切安好,自從落腳在雲涇河後,多承齊大公子照料,倒是順風順水地安頓下來了。」姚海棠雖然心裡犯嘀咕,可禮儀規矩還是周到的。

  那隊黑衣人一聽她這話琢磨了琢磨,看了眼廊柱後頭的齊二公子,最後說道:「姚姑娘,在下陳榮,以後若有什麼不便之處到太平院找我就成。」

  說話間那陳榮就招著人預備退了,至於那齊二公子,什麼時候找麻煩不是找,犯不著在這時候。更何況消息一放出去,那齊慎也是個會做人做事的,自然會來把事兒擺平。

  只是陳榮才退到門邊時,卻忽然瞥著了從後頭走出來的杜和,陳榮停了停只覺得這人的相貌雖然眼生,但那身形氣度舉止卻極其眼熟。末了,陳榮還是退開了,退到外邊兒去時對旁邊的人說了聲:「看見沒咱們上一位院長的氣度風采和剛才那人差不多,只是長得……嘖,再不能這麼說了,我當年不就說了句院長生得漂亮,結果就被發配到這兒來了。」

  「咱們那位院長真生得這麼好?」有人不信了。

  「廢話,要不然我能因為這話被發配到這兒來,現在也不能叫院長了得叫公子,嗯,我自個兒就得先改改這稱呼。記得當年京中不少好事的才女為公子寫詩,其中有一句這麼寫的——見君只一面,自此不鉛華。這話的意思說的是,見了公子一面後,以後就再也不點胭脂水粉了,因為胭脂水粉滿臉往公子身邊一站,俗不可耐、穢不可言。」陳榮看來是很幽怨的,不過倒沒有別的情緒,比起京城的各種雜亂,雲涇河未必不好。

  與此同時杜和正站在院兒裡發著愣,直到姚海棠問他:「杜和,你怎麼了?」

  「沒什麼,剛才那人好像見過,看著有點兒眼熟。」杜和說完就把這事兒扔了,拉著姚海棠一塊兒去看他剛才製出來的印模子。

  廊柱後面的齊恩看著這一幕,然後眨著眼兒說:「我現在明白大哥為什麼要這麼幫襯這倆了,這倆身份果然不一般,不錯不錯。」

  看了字模子,姚海棠不得不誇杜和一句太能辦事兒了,她真沒有仔仔細細地跟杜和講完全,可杜和製出來的字模子比她想像的還要好:「這字模子弄出來了,《石頭記》呢?」

  只見杜和衝她一笑說:「你的八仙甕做出來前,《石頭記》必使得城中紙貴。你只管做八仙甕,其他的我來辦。」

  可是到目前為止她都沒見過杜版《石頭記》,因為杜和不給她看,一想也只好這樣兒了,這八仙甕還得一段兒時間呢,既然有倆兒,那就把倆全整好。一個鏨八仙過海,一個鏨八仙歸位,倆八仙甕裡放的是各種形態的金陵十二釵,姚海棠能保證沒有一個是一模一樣兒的。

  八仙甕從前到後耗費了約三個月,甕成時已經是盛夏時節了,這東西吧其實天熱了不好賣,就得等天冷兒才能顯出優勢來。等她從昏天黑地的八仙、十二釵裡緩過勁兒來才發現一件事,雲涇河裡街頭巷尾都在談論《石頭記》,你要是不知道這個你都不好意思上街侃大山去。

  《石頭記》分官話本和民話本,其實就是文言文和白話文的區別,一個字字句句都跟唐詩宋詞似的,一個則更通俗有趣一些。且不說官話本只說民話本,這書出來不足一個月,就滿城內外皆是寶釵、寶黛、釵黛之類的話題。

  「杜和真是個人才,很有宣傳手段啊!」茶樓裡有說書的,還有戲班子在排戲。整個一個滿城風雨話「石頭」,街頭巷尾言「紅樓」。

  本來她不想這時候出手倆八仙甕,可杜和說:「趁熱打鐵,大甕上的八仙過海這段兒,我也夾在話本裡給你提了,這時候出甕必然受矚目。」

  「可是銅甕是用來煨湯的,大熱天的喝熱湯還不得滿頭滿臉的汗啊!」夏天賣扇冬天賣棉襖,姚海棠總覺得得合時節。

  「既不能用火就用冰。」杜和說完忽然覺得這提議很熟悉,他也確實該覺得熟悉,京中夏日裡宴客都會備上冰鎮湯品,也會備肉皮凍、涼皮、刺兒瓜一類的涼菜。

  普通百姓家當然沒窖來存冰,這也就大戶人家有,當然在雲涇河大一點的酒店客棧也有,只是多用來防暑降溫。

  仔細琢磨一番這提議,姚海棠心說也行,這時候正是下各類水果的時候,東朝的水果非一般的多,去皮去籽兒拿冰糖燉化了然後扔甕裡,甕中放上冰塊兒,因為銅甕較厚放在陰涼一些的地方,再在裡邊圍一圈兒保溫層,估摸著能撐挺久。

  「那行,我去試試。」冰鎮綠豆湯、蓮子湯、酸梅湯,加上各類水果糖水,姚海棠覺得自個兒掉口水了。下了廚房各燉了一大鍋,新灶就是好,沒煙還乾淨。

  在東朝,綠豆叫青皮豆,蓮子叫水香果,酸梅湯裡的各種材料也是名字各有不同。

  青豆和水香果要久煮,酸梅湯則是第一個做得的,撤火前灑了幾把乾桂花進去,香氣兒和味道就一下子出來了,做酸梅湯這一類的消暑甜湯自然也是有竅門的。

  「甜湯加鹽更甜,鹹湯加糖更鮮,煮甜湯不要只加一種糖,黃糖、白糖、冰糖、紅糖都可以放一些,如果是清湯的甜糖就不用加紅糖了。」她這是在跟杜和說來著,因為杜和要寫食譜,她寫民話食譜成,官話食譜還是殺了她吧。

  「這些甜湯除了消暑解乏之外,像綠豆湯還能排毒養顏,酸梅湯可以消脂解膩,怕胖的姑娘最適合喝了,只是不能放太甜了,再說水香果甜湯和胃安神,要是夜晚多夢不踏實,就可以用些水香果。」姚海棠說完才覺得,原來老祖宗安排好什麼時候吃什麼都是有原由的,食物除了飽腹外還用以養生這時杜和忽然問了一句:「要是不記得從前的事應該吃什麼?」

  望了杜和一眼,姚海棠迎著臉兒近前去說:「什麼也不用吃,我以為你不困惑自己的身世,原來你還是在意的。要不我們找太平院的人問問,外邊不是都說太平院能耐嘛,說不定能幫你找著吶。」

  「不好,太平院很複雜,你不瞭解它。不要僅僅憑著他們說要關照你,你就真把事兒托付給他們,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杜和說完就把綠豆湯的鍋蓋擱起來一點,免得鍋裡的沫子噴得到處都是,這也是姚海棠告訴他的。

  和姚海棠在一塊兒,杜和有種感覺,那就是自己越來越世俗,越來越有煙火氣兒,越來越像一個人……一個普通人,有血有肉會餓會累,他感覺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會。

  而且姚海棠有趣的地方在於,她總是熱衷於在廚房裡鼓搗吃的,每每做了什麼她認為美味的、新鮮的,就非得把左鄰右舍都招來一塊兒嘗不可。這直接導致了最近他一出門,左鄰右舍毫無壓力地上前來問他:「杜公子,姚姑娘最近有沒有做啥新鮮的吃食?」

  這對杜和來說是一段很美好的經歷,美好得讓他忍不住認真思索,難道從前從來沒這般美好過。

  姚海棠愛笑,而且笑得很真,她高興的時候跟正午的陽光一樣,她就是不高興了轉個身也照樣陽光燦爛。這樣的姚海棠讓杜和覺得很新奇,不愛胭脂水粉,不愛金玉珍珠,也不愛綾羅綢緞,偏偏就愛鑽廚房裡。

  「海棠。」

  「嗯,幹什麼?」姚海棠正在看水香果湯,聽得杜和叫她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這麼問道。

  「小心燙。」杜和說完這三個字,只覺得內心無比柔和,柔和得幾乎滿溢了出來。

  這時姚海棠見酸梅湯涼了就扔了兩塊冰進去,然後跟杜和一人一小盞在那兒嘗味,安豐進來也要了一碗,三個人就毫無不妥地蹲在廚房外頭的廊上喝酸梅湯。

  一個是光風霽月,一個是舒適愜意,另一個是牛飲完涮了完就走。杜和起身時看了這場面一眼,昏黃的陽光落在小院兒裡,整個場景都顯得極其溫暖醉人。尤其是當姚海棠抬眼看著他暖融融地笑時,杜和覺得這一輩子就沒有這麼寧靜安穩過。

  這一刻他在想,或許忘記了從前的事,就這麼在雲涇河過一輩子也是好的。

  只是人生多變,很多事不是預想了就能達成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2:08 PM

  13.失竊記

  冰鎮甜湯很成功,安豐現在一天就吃一頓飯,餓了就從八仙甕裡端幾盅出來喝。姚海棠、杜和也一樣吃得少,實在是盛夏裡酷暑難耐,甜湯又鮮爽易入口,加之姚海棠放得不是很甜,喝起來就更舒服了。

  左鄰右舍們也跟著沾了光兒,知道姚海棠這姑娘隨便,就時不時地上門來討冰鎮糖水喝,自然鄰居們做了好吃的也會惦記著給她送來,這從很大程度上也幫了姚海棠一個忙,讓她對東的飲食有更深的瞭解。

  不僅是鄰居們常來常往,就連齊家老太太也經常來蹭飯,老太太最近身體越來越好,老太太堅定地認為是吃了姚海棠做的東西,所以老太太是越來越喜歡姚海棠了。

  這天齊慎來接老太太,這齊家的三個兒子經常來接老太太,所以姚海棠和杜和也都習慣了:「杜公子,家母叨擾了。」

  就算不合規矩,齊慎也拿自家老太太沒辦法,誰讓這是親娘老子,只好腆著臉天天讓人送來,又天天親自來接來道謝。

  「齊東家,明天你差人過來把銅甕抬一個回去,食譜也已經備全了。」杜和是琢磨著銅甕和陶盅、銅勺都沒收半分銀錢,正好這銅甕有倆,他就和姚海棠商量了,送一個銅甕給齊家。

  當然杜和不止這一點兒考慮,他想得還很多,只是姚海棠想得直接,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堆東西光成本就是個事兒了,冰塊也是齊府的人見天來送,這些個她總不能白拿。

  「這怎麼合適。」齊慎當然想都沒想過這事兒,齊慎是想自家老娘在這兒吃喝,總不能白吃白喝。

  但是杜和這人說話辦事兒,一是一、二是二,說定了的事兒到最後齊慎再推辭也只能定好了時間明天來抬。齊慎接了齊老太太回家一想,既然送了他一個,那他就把這個好好弄出花兒來,讓姚海棠手上的那個賣個高價兒。

  正好,夏季裡正逢出新布料了,雲涇河向來就是棉麻之鄉,出的上好細綿細麻價兒和真絲差不多,這產業也是齊家人做出來的。夏裡一撒出信息去說齊府要宴客,而且有司珍坊那位姚姑娘做的新食器,大傢伙兒一聽撒著歡地來了。

  這天姚海棠與杜和也在受邀之列,就連安豐都有小廝專程來請了,三人一想正好,去看看唄。

  到齊府外邊兒時,是齊恩在外邊迎客,遠遠的見了司珍坊的馬車來了,就趕緊迎上前來:「是杜公子和姚姑娘到了,快快裡邊兒請,今兒大傢伙兒聽得你們會來,早就引頸以盼了。」

  今天杜和穿了身細麻衣,這盛夏天裡穿雲涇河的細麻衣最舒服,本色的麻袍子穿在他身上自是一番行雲流水的氣度。只見杜和下車後轉身去扶了姚海棠下來,一襲海棠紅的長袍,深藍色的海水紋下裙,移步下車間自有幾分豆蔻少女的俏麗天真之態。

  這倆往一塊兒站,倒真是一副畫兒似的,燈燭再柔柔一襯,仿如畫裡來的一對兒。

  齊恩領著他們進去了後,大傢伙兒就瞧著了這畫面,夜裡還有些熱氣夾著風吹開,滿院樹影搖曳,這倆人一路走來向齊慎問候過了,就被安排到了稍安靜一些的地方。

  「那就是姚西城?」

  「呸,人家姑娘叫姚海棠,西城是器號,又不是姑娘家的名字。」

  有人萌姚海棠,也有人萌杜和,便聽人說:「噢,我說一姑娘家怎麼取這麼個名兒,聽說姚姑娘旁邊的是寫《石頭記》的杜公子?這位可真是大大的有才,怎麼連名兒都沒聽說過。」

  有知情人便得意地說道:「那位杜公子身份不一般,你們最好還是別打聽了。」

  就在眾人八卦著的時候,忽然外頭報了一聲:「太平院陳大人到。」

  ……

  頓時間整個院子裡鴉雀無聲,連風吹葉子的「呼啦」聲都清晰可辯,大傢伙兒沒敢相信,向來啥也不理會的太平院還會來人赴地方商人的宴請。

  這……這齊慎的面子得多大,才能把太平院那些個油鹽不進的人請來啊?

  好在陳榮沒有穿太平院的袍服,只著一身便衣,笑容滿面的進來,大傢伙兒那緊張的心情也稍稍放鬆了點。只見陳榮跟齊慎招呼過後,又朝大家一笑說:「大家可別沿著牆根兒溜走了,太平院的人也是人嘛,總得有朋友有交情,我是來赴私宴的,可不是為公事。」

  人群裡有人乾笑了兩聲,大傢伙兒心想:「你倒是私宴了,我們差點兒就公事了」

  陳榮也知道自己可能不太受歡迎,找了個角落就貓著了,等坐下來一看,杜和正冷眼瞪著他吶。他沒來由地就一摸後腦勺覺得有寒氣兒滲了出來,這大熱天的寒什麼寒:「杜公子,姚姑娘,趕巧了。」

  這倆看著他沒緊張的模樣,所以陳榮就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雖然杜和的眼光挺滲人。

  「杜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我總覺得杜公子面善。」其實倒不是面善就是感覺特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其實這話杜和都差點想問了,可是他還是搖了搖頭:「倒是不太記得了。」

  這話說得很委婉,陳榮就當是沒見過了,於是又扯著笑臉和姚海棠說了幾句話,這時院中忽然傳來一陣聲響,開宴了。先上正宴,正宴時大傢伙兒都挺失望,不是說要「西城食器」嗎,怎麼全是普通的吃食。

  大傢伙兒忍著沒問,一片和諧地吃了,吃過後上戲,聽了場戲後大傢伙兒就見有青衣小婢從兩側魚貫而入,最後上場被推到中間兒來的自然就是那大銅甕。

  銅甕邊兒上圍了一圈蠟燭,照得銅甕上的八仙歸位圖分外細緻出塵,那真是個個都帶仙氣兒。尤其是當衣著清涼的青衣小婢們動作漂亮地從甕中取了冰鎮甜湯出來,再一一呈給各賓客們後,賓客們捧著冒著涼氣的甜湯就覺得更仙兒了。

  等拿起勺一看,這個說:「唉呀,這是林妹妹。」

  「我這兒是湘雲。」

  「……這就是臉若銀盆,眼如杏核,面若桃花啊!」

  於是眾人各自比劃著,到最後一看,喲,竟然沒一個是完全相同的。到宴會散場各自回時,小婢們去收湯盅和湯勺,發現不少湯勺都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當然有些是賓客要去了,齊慎沒好意思說不給,好在一個甕配了百多勺兒,於要就給吧。只是齊慎沒想到,這群啥也不缺的人,這時候會做了雅賊。

  讓齊慎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太平院就來了人把勺全送回來了,除了要走的,其他的全回來了。這讓齊慎不由得搖頭,太平院的人也太閒了,這丟了個勺也管,而且還管得這麼細。

  齊慎家的勺兒倒是全回來了,可那些竊「寶妹妹」「林妹妹」的雅賊們又失竊了呀,又不好聲張,只好四下裡亂找,尋找無果後又聽說姚海棠那兒還有一套,一個個就鼓足了勁兒盯著姚海棠那兒,備足了銀票就等著姚海棠擺攤賣甕了。

  看來以後,姚海棠真要開個鋪面賣大傢伙兒還得不習慣又過了三天,杜和說:「差不多了,就今兒吧,還到原地兒去。」

  還是那茶館下邊兒,還是那個小攤兒,旁邊還是那賣菜的大嬸兒,杜和還站身後,安豐還在那兒忙進忙出,姚海棠麼自然還坐那兒笑瞇瞇地既不叫賣,也不說什麼。

  總有吃螃蟹的人上前來,有人謹慎地派了小廝來出價兒:「二百兩?」

  圍觀群眾啐他一臉,二百兩就想買銅甕外帶一百來個石頭記裡的人物鏨花銅久,做夢去吧。

  「五百?」又有人加了三百兩,群眾們繼續不幹。

  「六百兩。」

  加來加去群眾們一直「噓」聲一片,最後人群裡走出個人來,姚海棠一看臉上的笑僵了僵:「一千兩。」

  「言公子!」

  與此同時杜和在姚海棠後邊兒輕聲嘀咕了一句:「小言?」

  與姚海棠不一樣的是,杜和的心裡充滿了各種疑惑,而姚海棠僅令是覺得各種事情會攤到自己腦門兒上來。想想這位言司任在司珍坊可是個大大的忙人,一時一刻都離不開,怎麼會不遠千里跑到雲涇河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她開始覺得自己應該連夜包袱款款地跑路。

  南方自然不缺少大富之家,更不缺少為了吃可以花大價錢的,更何況這物件看著好,若個運回鄉里去那也是頭一份兒,這世上最值錢的就是稀罕這倆字兒:「二千兩。」

  言公子沒在再往上加價兒,也沒人再往上加價兒,這出價的是南隴上某位大大有名的財主,更關鍵是這家就是做吃起的家,至今酒樓飯館兒還遍東朝開花兒,所以這位怎麼也比旁人要更捨得一些。

  最後二千兩成交,其實二千兩並不多,這一單買賣要除了成本,能掙下的實在沒幾個錢,不過耐不住齊家沒要,這二千兩倒是實打實地掙著了。再加上《石頭記》掙的銀子,這一單買賣也算是直接脫貧致富奔小康了。

  都說口袋裡有糧心不慌,可她反倒是慌了,不為旁的,只為那言公子一路找到了她住的地兒



  14.言行雲

  如果在京裡,你攔著人問太平院,十個人會有九個指了方向後趕緊閃開。可要攔著人問言公子,十個人有十一個會拉著你熱情地送你到宰相府,告訴你今天守值當班兒的侍衛叫什麼,然後再明明白白地說清楚言公子什麼時候在府裡,什麼時候在司珍坊。

  這麼說吧,如果太平院是一個高高在上,受老百姓敬畏的部門,那麼司珍坊就是一個平易近人的,受老百姓歡迎的部門,而言公子就是那部門的司任。

  加之言公子為人隨和,宰相府上上下下都平易近人,按現代話兒說這位叫「平民宰相」,以草根致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大家對宰相府有著天生的親近,宰相府對下人又約束得很好,所以言行雲是自然而然地受盡了歡迎。

  當看到言行雲站在院門口時,開門的安豐倒是沒什麼,在院兒裡遙遙看著的姚海棠和杜和都有點兒出神。一個出神的是似曾相識,一個出神的是最好不相識。

  「冒昧登門,還請海棠姑娘見諒。」言行雲進來後先說了這麼一句,接著就看到了杜和,他是知道姚海棠沒有親人的,所以看到杜和言行雲甚感奇怪。

  而杜和或是從前慣見了人情世故,對言行雲這眼神祇一沾就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但是這時候不宜解釋什麼,只需要擺出個態度來就是了:「坐吧,小言。」

  只這一句讓言行雲怔愣當場,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會叫他小言,宰相府出來的公子,除了宮裡一干王候家的公子,誰能叫他小言。而杜和明顯叫得很順嘴,而且叫得很從容,就像他從前一直這麼叫似的:「這位公子,我們從前莫不是相識?」

  「只是覺得言公子像一位故友,失禮了,安豐沏得茶來。」說話間杜和又招呼著一塊兒坐下了,在這院兒裡,他顯示出的是一派主家風範。

  倒不是他想顯出這范兒來,關鍵是姚海棠一直沒聲兒,他只好先支應著。其實杜和想過再置間屋子,可又覺得和姚海棠在一塊挺好,也就打消了這念頭。

  既然是好,那就不要多生枝節,杜和就是這麼個人。

  直到安豐把茶沏了來,姚海棠才從亂紛紛的各種念頭裡回過神來:「請問言公子,你這一趟是為何而來。」

  對她這直來直到的性子,言行雲是瞭解的,所以也直來直去地答了:「自是為了請姚姑娘幫忙而來的。」

  幫忙,好吧,她就知道,這得叫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言公子應當知道,若是京裡的貴人都幫不上您的忙,我就更難得幫上您什麼了。」姚海棠是個很怕死的人,尤其是死過一次的,更想好好的活著,哪怕是活在這個莫明的時空裡,她也想把自己這一輩子過得安穩順心。

  人生最難的事兒,不是權利財富地位,恰恰是平靜安穩順心。

  對於姚海棠的回答,言行雲也如在意料之中一般點頭說道:「我知道,司珍坊裡放還了,本不當要求海棠姑娘再幫什麼忙,可這事兒實在是關係頗大,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敢來煩勞姑娘。」

  這時杜和開口了:「說來說去,你們還是應該把事情先說明白,事情沒說明白之前就在這推來辭去的,實在沒有必要。言公子,這麼說吧,如果這事是讓海棠以身犯險,那就不必說了,如果只是不關性命安全的,且說來一聽。」

  看著姚海棠與杜和,言行雲點了點頭,接下來的一句話,把姚海棠跟杜和都唬了個正著:「當年海棠姑娘制過春雨劍,姑娘可記得?」

  名劍春雨,當年由東朝出贈給了遠嫁沉國的慧思公主,據說那是一柄連沉國第一劍師都稱道的好劍,有「一劍春雨,百里無人」的說法。可是在場除了言行雲,誰都沒有想到,春雨劍竟然是出自姚海棠之手。

  「為什麼要提這件事?」總不能還讓自己制劍,她倒是能把上好的龍泉劍仿出來,可關鍵是這時代的硬件跟不上,老話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可這時代哪兒來的好鋼這時安豐到後頭澆園子去了,言行雲靜神聽了聽四周的動靜之後才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慧思公主用春雨劍殺了沉王,春雨劍自出世起從來沒有沾過血腥,但是眼下沾了血腥,擅用劍之人自然能看出不同來。」

  這時杜和不知道在想什麼,在姚海棠沒反應過來之前就說道:「是要再打造一把春雨劍,以洗脫慧思的弒夫之名?」

  雖然覺得杜和不稱公主有些不合規矩,但是這時候也沒工夫說這個,言行雲連忙點頭道:「公子慧心。」

  這倒不麻煩,關鍵是……春雨劍長什麼樣兒,她有多少時間,一把好劍總要千錘百煉方得成的,要就給她三天,打死她也做不出來:「時長日久了,要做一把一模一樣的絕對不可能,除非有當時的圖紙,否則會有差距。這差距在我看來或許微小,但是在用劍的人手裡一過就肯定十分明了。」

  其實……姚海棠這是明擺著在拒絕,當時的原主得多小啊,肯定沒圖紙唄。

  正如她所的一樣,言行雲聞言搖完頭後說:「圖紙只怕是很難……」

  聽著這話姚海棠竊喜,這可不是她不幫忙,是沒這條件可是接下來言行雲的話就讓姚海棠喜不出來了:「不過太平院的人會把春雨劍完完全整整地送到海棠姑娘手裡,但是海棠姑娘只有大約一個月的時間,你需要什麼請盡量告訴我,不管多難我都會替姑娘辦到。」

  苦著臉歎了口氣,這事兒知道都是個禍,何況還要摻和進去,側著臉看了眼杜和,希望他能想出點兒主意來。別說,杜和還真有主意,只是這主意有點餿:「把原劍回爐再造,司珍坊並不缺能工巧匠。」

  「司珍坊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公子也許聽說過,這裡頭多少事是說不清的,我們就不說了。眼下春雨劍不能回司珍院,更不能讓人知道太平院把春雨劍送了回來,所以只能來請海棠姑娘幫忙。」言行雲從進來起就把姿態擺得很低,慧思公主是言行雲的心上人,而太平院之所以肯這麼幫忙是因為——慧思公主是太平院有史以來身份最高的間人。

  當初東朝把慧思公主送去,就是為了有一天把沉國這塊心病去掉。

  沉國以劍師聞名,更有天下第一劍師坐鎮,東朝一直拿沉國當成一根肉裡的刺兒,眼裡的針兒。這慧思公主一是殺國主亂民心,二是這幾年來給劍師們的丹藥裡下藥……之所以要讓慧思公主沒有任何罪名地回國,那是因為不能給沉國任何借口攻打東朝。隔山觀內亂,坐岸收漁利,東朝一直打的就是這麼個主意。

  所以到最後……春雨劍要制,而且要不差一分一毫地打造出來:「可是我為什麼要幫忙」

  這話問出來言行雲半晌沒說話,杜和則是笑了一聲,看著姚海棠眼神分外柔和,這句話才叫把問題問在了癥結上。於她來說這都是不相干的人,她為什麼要幫忙,隱約之中杜和有種感覺,幫這位慧思公主對自己似乎不怎麼有利。

  「海棠姑娘這話倒也說得直爽……」言行雲思量來去左右無法,他可以用很多話來打動姚海棠,但是這句話一問出來,他又發現很多話都站不住腳了。

  看著言行雲的模樣,姚海棠忽然有了點兒發現:「你喜歡慧思公主?」

  聞言,言行雲點了點頭。

  最後姚海棠決定答應言行雲,不是因為言行雲說:「哪怕知道她嫁作人婦,哪怕知道她雙手沾滿了鮮血,哪怕知道她可能已經不再純粹如初,還是一樣……」

  也不是因為那位公主有多麼可敬,可敬到以身犯險,為國為民去刺殺沉王。只是因為言冰雲讓她感覺到一種很微妙的東西,那就是言行雲在用他的態度說明一個事實:「若生願同生,若不同生願同死。」

  「願同死」……曾經也有這麼個傻子跟她說過吶,只是她年少太不懂得珍惜。在人海裡錯過了再回頭時,卻發現自己懂不懂珍惜不重要了,時過境遷一切都隨浮雲去了或許她只是想看看,這世是有沒有她走遠了,他在原地守候一生的傻子看著她深思無言,杜和問道:「為什麼答應他,我看你似乎有些擔心惹上麻煩,原本以為你會拒絕。」

  然而回過神來的姚海棠卻笑著指了自己,沖杜和說道:「你不覺得我是被感動了嗎,女人都是很容易心軟的,也是很容易被打動的,你不覺得他們倆之間的感情很美好嗎?」

  其實更多的像是她在自問,杜和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這態度很明顯:「你自己都不信自己,還來問我信不信你。」

  杜和總是這樣的一針見血,他看得出來,姚海棠有些難過,他也是頭一回見個姑娘難過了還能笑成這樣兒,笑得極燦爛,卻能讓人感覺到疼。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杜和頭一回問自己這樣的問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2:12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1-12-30 04:24 PM 編輯

  15.春雨劍

  如果說言行雲的到來,讓姚海棠感覺到的是麻煩,那麼太平院送春雨劍來的人,讓她感覺到的就是危險,一種從骨子裡發散出來的危機感讓她內心難安。

  每每見到這位太平院的院長,姚海棠都有種自己要命不久矣的感覺。所以當太院院長這院長執劍立於門外,一身黑衣肅然看來時,姚海棠第一個念頭就是把狗放出去再關門可是她既沒飯狗也沒膽子把門當著那位院長的面關上,只能是站在那兒犯了會兒癡後乾笑了兩聲,她這時才懊惱自己那天一時文青,卻把這麼個麻煩招惹來了。要是早知道送春雨劍來的是這位,打死她也沒文青的膽兒「海棠,你怎麼站在門口?」杜和並著安豐一塊從後頭菜園子裡回,一到院兒裡就見姚海棠站在門口站著一動也不動的。

  一聽到杜和的聲音姚海棠就回頭,苦著臉說:「是太平院的院長,他不說要進來,也不說不進來,我該跟他說什麼啊。」

  聞言,杜和不由得失笑,舉步上前來說:「言公子不是說過喬院長會送春雨劍來麼,噢,那天你上街去了,這事我還沒跟你說過吶。」

  掠過姚海棠,杜和看了眼門外肅然無言的喬院長,說道:「喬院長請進來吧,這裡不是京城,沒誰會見了你來就怕。」

  但是那位喬院長並沒有移步,只看了眼安豐,杜和就趕緊讓安豐上前去取春雨劍。春雨劍到安豐手上後,喬院長這才看了杜和與姚海棠一眼,然後說道:「不便入府,春雨劍已歸,請海棠姑娘多費心。」

  說完也不管院兒裡三個人怎麼想,舉步轉身就走了,鬧得姚海棠鬆了一口氣,然後問道:「他不會留下來吧。」

  「這時候喬院長應該還要去沉國,慧思是今上最疼愛的女兒,當年誰拿沉國都沒有辦法,是慧思自請去沉國的,今上是個重情之人,所以必會竭盡全力迎慧思歸朝。」杜和說完順手抽出了春雨劍,春雨劍在天光之下如一泓靜靜的秋水,而杜和只是在風中伸手一彈,春雨劍竟如歌般響起。

  然而讓姚海棠感到震驚的是,隨著聲音在風中擴散開的,除了劍光還有血腥氣。她微微一皺眉,想起一部殘本中說的:「劍為君子,一經血染便惡臭難當。」

  原來真是這樣,姚海棠想了想說:「這血腥氣得多久才會消失呢?」

  「血腥氣,哪裡來的血腥氣?」安豐不明就裡的問了一句,臉上是一臉的茫然。

  她看著安豐,杜和則看著她:「海棠能聞到血腥氣?」

  「當然了,這麼重的血腥氣怎麼會聞不到。」姚海棠就不明白了,難道他們都沒聞著,不可能啊「據說浴過血的兵器,這天下只有兩種人才能聞到血腥氣,一是劍師,他們對劍無比瞭解,劍稍有些許偏差他們都能察覺出來。二便是器師,兵器兵器既是器就逃不開器師的眼,或許應該說鼻子。」杜和難得地開了個玩笑,似乎他心情不錯,看來這個發現讓他很高興。

  器師,還不就是個做手工藝品的,姚海棠咂了咂嘴,覺得自個兒這輩子看來就得靠這雙手吃飯了:「先看看材質,我覺得複製得完全一模一樣會有困難,不過看不出來摸不出來我肯定能辦到。」

  說完接過了春雨劍,劍竟然輕鳴一聲,害得姚海棠差點失手把劍砸了出去,她感覺這劍好像還認得她一樣。在心裡「呸」了一句,姚海棠趕緊把這荒唐的念頭給扔腦門兒後面去了。

  細看過了材質和份量之後,姚海棠寫了張單子讓安豐送去給言行雲,單子上寫的除了材料之外,就是向言行雲要幾個力氣大,擅長打鐵的鐵匠。

  好在這對於言行雲來說並不困難,三日後,言行雲就把材料連同人一塊兒送了來。臨走的時候,言行雲對姚海棠說:「一定要快,你越快,我們這邊的人就越能掌握主動,一切交託給海棠姑娘了。」

  「好。」姚海棠既然答就了,就會地盡全力去做,否則寧可不答應。

  來了四個鐵匠個個都是手底下有勁兒的,而且使得巧,但是打出來的鐵姚海棠一遍一遍讓他們回爐,又一遍一遍地敲打,四個鐵匠輪翻打下來姚海棠還是一直沒喊停。

  不過姚海棠倒是對這四個鐵匠一語不發執行的態度很意外,最後還是說了一句:「千錘百煉方成鋼,並不說一千錘就夠了,只是說需要經過重複多次的敲打,這樣開刃之後,才能達到吹毛斷髮的效果。」

  別的劍她不知道,反正春雨劍是完全可以實現的,不過春雨劍也沒有達到百煉鋼的標準,當然她也不準備這新鑄的劍達到。仿古嘛,仿得就是分毫不差,這才叫水準不是。

  當然,她還很假公濟私地讓幾名鐵匠多打了,這樣的東西留著以後總有用的,以後可沒機會讓她這麼奢侈地用工用料了。

  劍成與十五天之後,當姚海棠把劍拿到言行雲面前時,故意把新劍說成是春雨劍:「言公子拿好春雨,再來看看這柄新劍可有什麼不同。」

  就這招,那天杜和都被她騙過去了,言行雲也同樣中招,姚海棠解釋過後,言行雲說道:「謝過海棠姑娘,因事出緊急,我必需立刻和太平院裡人一塊去沉國,不能好好謝過海棠姑娘,實在是抱歉。」

  「沒關係,言公子一路走好。」姚海棠心說,我替你制了春雨,也留下了一大塊兒好鋼,別的不說,回頭打一套菜刀估計能經用上一輩子。

  姚海棠心思一動想打成刀叉,因為光澤感實在太好了,但是最後還是沒能狠下這心。於是她心裡癢癢地想做東西了,可是沒等她想做什麼,齊家就來人說老太太病了,非說想吃她做的東西。

  ……

  姚海棠心說,我又不是大夫,找我也沒用啊。

  「老太太怎麼不爽快了,看過大夫了沒有?」姚海棠對於齊家這位老太太倒感覺挺親近,齊老太太總容易讓她想到自個兒奶奶,可不就是這麼位有趣的老太太麼,雖然齊老太太在現代也就是她媽的年紀……「回海棠姑娘,看過大夫了,只是大夫開的藥,老太太一口也不肯喝,一是味苦,二是腥臭難聞。老太太卻說吃了你做的東西就能好,哪裡還肯聽大夫的吃藥用藥啊。」

  得,制春雨劍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是工藝大師,這齊家人一來,她又直接從工藝大師淪落成廚娘了。看吧,她就覺得這輩子,自個兒跟廚娘會結上不解之緣:「老太太是什麼病症,你說給我聽聽。」

  最後一聽完,姚海棠心說:「其實老太太也不過是普通的老年病,一到冬天就覺得冷,腸胃又弱,一吃點兒過寒過燥的都得被放倒了。這寒燥指的是食材本身的特點,比如玉扇菜寒,吃了得拉,比如巖山根大補卻燥,吃了準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補沒補著還得上火。」

  「這就講究食材的配伍了,像老太太這樣的身體,就得吃什麼都溫正甘平才好。」於是……她要研究藥膳了麼,唉,果然越來越往廚娘靠了,這叫什麼,這就叫天意弄人啊她在這邊玩得興起時,有事兒堵著她,她就自然所言行雲和那位喬院長全扔腦袋後邊兒去了,她自然想不到到自己制的那柄春雨劍正在沉國掀起一場風雨。

  風風雨雨什麼的與她本也不相干,她只是仿了把劍,這對姚海棠來說是一件很正常的工作,她是收了錢的嗯,這很關鍵……午後天下了小雨,外頭都是一片濕涼,院子裡的花花葉葉落了一地,姚海棠想起齊家老太太來,就拿了桿子到院子裡打了一堆金錢果,金錢果多用來燉湯,有性甘味溫百無所忌的說法。

  她在那兒打得正辛苦,杜和走出來看了她很久,看著她蹦起來打來打去光見打下葉子來,別的沒見著,杜和就問:「海棠,你在幹什麼?」

  抱著桿兒繼續打,姚海棠回道:「打金錢果兒,你沒看見啊?」

  於是杜和看了眼樹上的金錢果,又看了眼滿地的葉子,終於忍不住說道:「我以為你打葉子生火……」

  瞪了杜和一眼,把桿兒往他懷裡一推:「你來,要是知道你在家裡,我就找你打了。話說你最近老不見人,幹什麼去了。」

  家,這個字讓杜和琢磨了很久,感覺這個字從姚海棠嘴裡說出來時,有淡淡的餘味兒讓他想去回味。很明顯,他喜歡這種感覺,並安於這種感覺:「掙錢養海棠,不讓海棠被煙薰黃了。」

  此話典故來自於姚海棠某天的抱怨,說:「天天蹲廚房,遲早被煙薰成黃臉婆。」

  側臉看著杜和,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這茬兒,於是笑道:「那你可得努力了,我不好養的。」

  或許很多年後她可以這麼想:「曾經有個傻子說要掙錢養我。」

  感覺真不錯……

  淚奔,她要求是不是越來越低了?



  16.十珍宴

  微雨中的小院兒很乾淨,杜和的笑臉也很乾淨,可姚海棠卻幽怨地看著杜和笑得一口白牙,這會兒他也笑得太得意了「別得意,以後樹上的果子全交給你了,嗯……後邊有座雲涇山,山上據說有不少野果子,回頭每樣打一筐回來。」姚海棠看著滿地的金錢果,又看著樹上似乎是一片不少的葉子,心裡感慨——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啊只見杜和極認真地點頭說:「好,海棠什麼時候要呢?」

  看他這麼認真,姚海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是認真的,於是她只好回答說:「就這兩天吧,這時正是野果子新下的時候,用來釀醋釀酒都是不錯的。對了,你什麼時候去雲涇山記得叫我一塊兒,我也想去看看。」

  「海棠要去做菜嗎?」杜和見她往廚房去,就這麼問了一句。

  「是啊,金錢果去了殼兒和皮兒跟雞肉一塊兒做,齊家老太太派了人來,說想吃點我做的吃食,我總不能不答應,承著齊家這麼多人情呢。」姚海棠說著就開始去剝金錢果。

  聽姚海棠這麼說,杜和就想著去生火,但是姚海棠趕緊攔住了他說:「待會兒去齊府,唉……我怎麼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個職業廚娘了。」

  職業?杜和不明所以,最後說:「如果海棠不想去,拒了就是。」

  「老太太身體不爽,藥也喝不下,我想著給老太太做個素十珍,既養病袪病,又能和胃安神。有道是藥不如食,吃得好自然就百病不生了。」姚海棠說著就把金錢果剝好了,拿開水一過然後撈起來扔冰水裡鎮一鎮。

  然後又取了些食材要上齊府去,杜和說:「我和你一塊兒去,給你拿東西,安豐就留下來看著家裡好了。」

  沒注意到杜和對院子稱呼的改變,姚海棠一聽他要一塊兒,麻溜地就把手裡的東西勻了一半給杜和說:「你不是老說齊家人太過慇勤嗎?」

  「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齊晏到底是有真才實學的,將來廟府之上應該也是樑柱,只是可惜了出身。」士族子弟為官有諸多便利,雖然說也要考要選,但條件要寬鬆得多。而像齊晏這樣商賈出身的學子,最後至多只能在朝堂上謀個中上之職,那還得上頭看重。

  這時杜和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想得太多,這幾乎就是種本能了,當然這些話他也只想想,沒有說出口來。

  到了齊府,齊府下人一見這二位貴人攜手來了,連忙一邊相迎一邊派人去請在府裡的齊晏。齊晏一番迎了後,把二位領到了新打的灶房裡,乾淨得跟五星級酒店似的。

  做起菜來的姚海棠,那是手不慌眼不亂,氣定神閒地站在灶台前,一星半點兒事也不假手他人。這來自於她爹,一個人能操控五個灶台,還能順便把食材料理好的牛人,她別的沒學著,沒想到還能學著這點兒。

  今天她備的是各類時鮮蔬果,有甜有鹹有酸有辣,但總的一個性溫味平正是秋季裡去燥滋養的佳品。養生不是進補,而是各類食材搭配得宜,做出適合食客吃的菜餚來。

  晚飯前一個時辰開始做,掐著點兒就能上菜了,最後一盤菜由姚海棠端著進了廳裡,一看……好多老頭兒老太太「海棠閨女來了,你們瞧,我說得沒錯吧,這姑娘不但長得俊、手藝好、脾氣還特另乖覺,這要是娶作媳婦兒該多舒心啊」咦,聽著這話兒,老太太倒像是在推銷她。

  趕緊上前一步,把最後一道菜放到了桌上,這道菜是蓋著蓋兒上來的,是今天這頓飯的主菜。她也不急著揭,只笑著說道:「老太太再誇我,杜和可不幹了,見天在家裡說我笨得很吶!」

  蒼天可證,杜和絕對不可能說這樣的話,他也從來不會說類似的話。

  不過她這一句話擺出來,這些個吃過不少鹽走過不少路的老人精兒們都明白,這姑娘十成有九是有主兒了:「姚姑娘要自己笨,那我們這些人可沒法兒活了。」

  「喲,我聞著味兒了,這最後一道菜有乾坤吧,海棠趕緊揭開了看看,別拿香氣兒再勾著我了。」齊老太太從前沒覺得自己好吃如命,可現在吃著舒坦,還身體爽利,所以她開始好吃了聞言,姚海棠揭開了蓋兒,大盤兒周圍是一圈兒嫩生生的野棧芽兒,中間又疊了一個盤兒,上頭放著石頭老太太和老頭兒們看了很久,有個老頭兒拿筷子戳了戳說:「確實是石頭啊,姚姑娘難道請我們吃石頭?」

  「當然不是,大傢伙兒咬得動,我也不能讓大傢伙兒吃呀,這道菜是用烏和石在油裡炒得滾燙了,再取出來裝盤兒,盤上還得供火保持熱氣兒不散開。」說著姚海棠就從旁邊的小丫頭手裡端過了事先調好的蛋液,裡頭有各種蔬菜小粒兒,還有一點點蝦仁、野山菌,加了鹽調味兒後就得,其他的一點兒也不用。

  趁著老頭老太太們都看著她的時候,她把雞蛋液往石頭上一澆,「滋滋」的聲響就出來了,香氣隨之而來,各種味道揉和在一起顯得分外融洽。這道菜味覺、聽覺、視覺都很好,而且透著新鮮勁兒,看著就讓人分外期待。

  差不多轉了色兒都凝固起泡了之後,姚海棠說:「各位趁著現在吃,正是爽滑鮮嫩的時候,這道菜這樣做來雞蛋不容易做老。在鍋裡炒,三兩下就得老了,就沒這味兒了。」

  「咦,這裡頭好多東西,我怎麼嘗著好像什麼都有似的。」雖然說食不言,可雲涇河這地方沒這麼多講究,一桌子老頭老太太就更沒這麼多講究了,更何況遇上了姚海棠這喜歡在飯桌上交流的。

  點頭笑了笑,姚海棠說:「是,這桌叫十珍宴,由十樣主要蔬菜為主,配以各類材料做出來的。最後一道菜名字叫十珍匯海雞蛋裡除了十種蔬菜,還另加了蝦仁和山菇子。」

  於是就有人滿臉驚訝地指著桌上十幾道菜說:「就這樣了……我以為還沒開始呢,你這全是蔬菜啊,都沒肉的?」

  這時姚海棠才記起,在這時代自然是以肉為貴,當然這時代的肉那真是肉啊,就像這時代的菜真是菜一樣。她這話說得有點兒沒頭沒腦,可這時代肉和菜味道都要更好一些,畢竟這可是正宗的純天然有機綠色蔬菜「也不是完全沒肉,有的菜裡是配了肉的,有雞肉、羊肉、蝦仁、魚。膳食講究的是均衡,道是不可食無肉,但同樣的也不可全是肉,像這樣配在菜裡的肉是不是吃起來晚爽口清甜一些?」姚海棠不急,慢慢解釋嘛,喬老太太都被忽悠得愛吃蔬菜水果了。

  「可我沒肉就覺得不算吃了飯。」這話說出來還有人附和。

  看了那幾位一眼,姚海棠說:「您是不是走急了感覺有些喘不上氣兒,胸口悶,腦袋昏沉,經常出虛汗?」

  「你……你是大夫?」人就奇怪了,明明連脈都沒切,光看兩眼就看出來了?

  當然不可能,愛吃肉又肥胖,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三高綜合症,這位算是比較輕的,還在可控的範圍內:「吃半年蔬菜,戒肉戒葷油,勤動彈我保證您就不會再有這些症狀了。病從口入,要是入口堵上了不就不藥而癒了。」

  「你的意思是我吃肉吃多了才會這樣?」

  那位開始深思,於是老頭老太太開始重新給姚海棠定位,大家都尋思啊,這位會治器,還會炒菜,還能養病強身,該給個什麼稱謂才好呢?

  這事兒吧不光他們糾結,姚海棠自個兒還糾結著吶,她想做工藝大師,結果眼看著除了做廚娘,還要做膳食營養專家,她悲催不悲催啊!

  「各位要是不好信,就先試半個月,看看是不是感覺輕爽舒適一些,如果是那就說明有用了。」姚海棠也沒想著一天就讓人接受,看著這些老頭老太太說吃肉,她就老起她爸來,做了一輩子廚師,竟然沒吃厭煩肉,太強大了於是這一頓十珍宴過後,雲涇河裡掀起了素食熱但是誰做素材都沒姚海棠這功力,畢竟素材本身多不好入味,而且味薄,刀工如果不細還容易把菜做壞。這世上考功力的多不是複雜的菜,而是最簡單的,所以大傢伙兒還是懷念姚海棠做的,無奈人家既是大家姑娘,又是個器師,大家不好請她去做菜吧。

  於是開始有人打她的主意了,於是又有要幫著她歪她的人生目標了……「海棠姑娘,你為什麼不開個飯館兒?」

  遇到這樣的問題,姚海棠一般回答:「因為太麻煩,我做菜太複雜,一頓最多做一桌,請人做也不是一時一會兒能教了出來的。」

  「海棠姑娘,你開個飯館吧!」

  「我是器師……」雖然不明白器師到底啥玩藝兒,但是聽著就像是手工藝人,這是她的目標,她不要被歪啊淚奔的人生,就是這樣開始的……當然,她最需要淚奔的不是這件事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2:18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1-12-30 12:20 PM 編輯

  17.三冬暖

  鑒於大家都拿她當廚娘,她決定做青銅編鐘,畫了樣兒給齊家的銅器鋪子,嗯那地兒叫雋器行,器行裡接了樣兒說十月底能得,她琢磨著正好能趕上春節,到時候——辦個雲涇河第一屆春晚來玩兒?

  噗……她真是閒得慌了,口袋裡有糧心不慌,於是閒得慌了。不過人來一世總要留下點兒什麼,或許春晚也不錯不是嗎,至少在八九十年代那愉悅了不少人。

  當然她就吃吃喝喝,敲個銅編鐘,圍爐涮涮火鍋,烤個肉什麼的,做為一個吃貨,她感覺有壓力啊她這時候當然沒法兒知道,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更大的舞台等著她,而這場小的吃喝型春晚就是她那大舞台的小開局。

  銅編鐘做好運來時,忽然聽得街上在傳,說是遠嫁他國的慧思公主要歸國了。百姓們說起慧思公主,多是記得當年慧思公主頂著壓力遠嫁沉國,百姓們說起來也是記好的,這公主一回來了,大傢伙兒也不說是非,只是記得慧思公主為東朝帶來了一段兒和平。

  加之如今慧思公主據傳是刺殺了沉王,由太平院周護回朝的,百姓們就更加添了幾分敬意。當然,這公主大抵是不能再嫁了,百姓們不免要傳傳這個八卦「杜和,你來聽聽這聲兒對不對,我怎麼感覺悶了些呢?」杜和最近是越來越忙,忙得腳不沾地兒人不見影兒,有時候她都擔心,萬一半道兒上犯了糊塗又跑沒影兒了可怎麼辦。

  可這杜和也是吉人天相,經常犯糊塗是在家裡,吃著飯吃著飯就能嘿嘿傻樂一聲叫她的名字,她現在已經是習慣成自然了。

  「是悶了些,厚了,再薄一點就差不多了。海棠,這個花紋你可以這樣走紋兒,你看這雲紋再偏一分,會不會就好看一些。」杜和不出去時經常給姚海棠出主意,並且他也很贊成她做這些東西,東朝以禮樂為貴,所以這物件兒做出來,是抬身份的。

  莫明地,杜和覺得姚海棠得抬一抬身份才更有利些,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一念頭銅編鐘做得差不多的時候,姚海棠就上街去辦年貨,領著安豐裡外城地走,於是就看著杜和了,也知道杜和在雲涇河辦了什麼買賣。姚海棠蹭了蹭安豐,指著河面上說:「安豐,你知不知道他在忙這些?」

  用力搖頭,安豐啥也不知道:「海棠姑娘,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杜和打聽了船幫的情況,雲涇河沒有走水運,據說是船到雲涇不知向,多少船都在雲涇河上迷路了呢。」

  「啊……那他還幹這個,不怕到時候虧本兒啊?」姚海棠心說回去就給杜和做個指南針,免得這孩子迷了路。

  其實杜和既然辦了這事兒,就有千百分的把握,他隱約好像有過關於在雲涇河一代的行船的印象,而且他那天駕著船試過了。這才最終定了這個項目,雲涇河上如果行得船,那齊家乃至雲涇河的百姓都得好好謝謝他了,雲涇細麻如果有了水運這條路,才能真正名傳天下,而不是盛名於江南。

  當杜和帶著第一支船隊拿著姚海棠的指南針去行第一趟船的時候,姚海棠很不慣於杜和的離去,好在杜和了也就走幾回,而且帶出雲涇河就回。

  「安豐,你說這裡要怎麼辦,這聲兒怎麼調都不對勁啊?」姚海棠支著下頷想了很久,愣是沒法子。

  「海棠姑娘,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杜和。」安豐鬱悶了,這時候才知道杜和多重要,尤其是對姚海棠,姚海棠已經習慣了什麼都問他。

  「唉,我再試試,你去看看園子裡的菜,得摘的就摘掉,回頭我做成蔬菜乾,沒蔬菜的時候煮麵條用最合適了。」姚海棠說完繼續研究她的銅編鐘。

  研究到半道兒上,外邊傳來一陣聲響,回頭一看杜和正笑吟吟地站在那兒:「把五音擺在三音那兒,你說怎麼能敲對?」

  「啊……你終於回來了,杜和,你可不知道,這幾天我想你啊。你看院子裡的果子安豐一打就滿園子葉子,跟我似的,安豐生火吧還是一屋子的煙,嗆死我了,你回來了就好了……」姚海棠這叫一個高興,話就跟倒豆子似地往外蹦站在門口的杜和笑眼如醉地看著她,眼彎彎地一笑時連春風都遜色幾分:「海棠,我也想你。」

  看來這會兒正抽風,要不然憑著杜和的性格不會說這樣的話兒,不過這意味著他是真的想她,這感覺……咳,真不錯「我更想你」想要知道是不是真抽風了,這麼說一句準沒錯。

  「我更想你。」

  於是姚海棠拍了拍杜和的肩說:「杜和,你抽得真是時候,一到家門口就抽了。」

  「海棠。」這會兒杜和就跟一小孩兒似的,多像是跟在她身後邊兒要糖吃的模樣啊感慨了一番,姚海棠笑著說:「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一聽說姚海棠做菜,杜和就側著腦袋在那兒想,是做這個還是做那個,還是都做,最後他決定:「海棠做什麼我吃什麼。」

  典型的抽風時症狀,姚海棠揉著額頭歎道:「新下了白蘭豆,前幾天發的豆芽也能吃了,你先去洗澡換衣服,待會兒來吃飯好嗎?」

  「好。」杜和說著就轉身回他自己屋裡去了,好在這人雖然有時候糊塗抽風,自己的事兒都處理得很好,不必她來擔心。

  晚飯是醬燜白蘭豆和清炒豆芽以及幾個時令小菜,豆芽是自己拿豆子發的,去了根後放雞湯裡泡了泡再下油鍋翻炒兩下就出鍋,不再加鹽和調料,是清清爽爽的甜味兒。

  吃過晚飯後,杜和又不抽風了,安豐就拉著他問:「杜和,你這趟幫人走船掙了多少銀子,有沒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只見杜和愣了愣,然後說:「不是幫人走船,是自己的船。」

  聞言,姚海棠看著杜和說:「船都是你買下了的?」

  點頭應是,杜和這才記起自己似乎沒跟姚海棠說具體的細節:「就算我讓別人買船,他們也信不得我,畢竟雲涇河這麼多年,就沒有船能平平穩穩地出去。我就想與其把線掐在別人手裡,不如乾脆自己來辦,說來也奇怪,這雲涇河我走得極順。」

  天知道為什麼,姚海棠長出了一口氣:「以後別這麼冒險了,都說富貴險中求,咱們尋常過日子又何必去圖那些大富貴。」

  她的話讓杜和眼神一柔:「不礙事,你沒看我好好的回來了,雲涇河大約從前就是熟的,現在還都隱約能記起來。這一趟我好像還真記起點東西來了,可是很模糊,感覺不出個具體的眉目來。」

  「慢慢來,只是最近也不見有什麼好大夫到雲涇河來,否則應該領你去看看大夫的。」姚海棠總覺得好好一個人這麼著不是回事兒,萬一談判桌上抽了,到時候虧死的就得是他看大夫?莫明地杜和對這並不熱衷,他是真的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雖然記不起以前的事兒,但他能感覺出來,現在的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寧,這很奢侈:「還叫我慢慢來,你也是什麼事都別著急,像銅編鐘,慢慢做來又如何,你偏偏要日夜裡趕。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注意好好歇息,萬一將來就這麼高點兒,別說十三,就算是三十了別人也得說你是黃毛丫頭。」

  戳中死穴,姚海棠看著自己現在估計也就一米五五上下的樣子,不過十八之前應該都還能長的,沒好氣地瞪了杜和一眼:「我就樂意做黃毛丫頭,一輩子長不大多好呀!」

  安豐一見這倆開始打情罵俏了,就決定閃人,他算是看出來了,什麼表哥表妹呀,這倆肯定是早前就有點兒什麼什麼了安豐心想,你們打你們的情罵你們的俏去,我和隔壁的小林姑娘那什麼什麼去。

  「對了,海棠,聽說過幾日護送慧思歸朝的隊伍就會在雲涇河暫停修整,因為再過風雪大了,這一帶也就雲涇河相對穩妥一些。如果小言來找你,或是喬院長來,都不要去見慧思,如果不知道怎麼拒絕,這件事交給我來辦。」杜和其實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這一直以來都沒錯過,至少再糊塗混亂的時候都沒有錯過。

  他願意自告奮勇,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姚海棠也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處理這些事,所以自是欣然點頭應道:「好啊,那就交給你了,言公子還好一點,那位喬院長我實在有點兒怕。」

  聽得她說怕,杜和就笑道:「小言和喬院長是不錯的,若沒有慧思在,常來常往也可以。喬院長也沒你說的那麼可怕,試想一個人,讓大傢伙兒都怕他,他心裡是不是會很……」

  「孤獨、寂寞?」姚海棠接道。

  卻只見杜和搖頭說:「苦、寒。」

  「我不懂。」

  「你只懂得孤獨寂寞也是好的,只是海棠,你為什麼會孤獨寂寞呢?」杜和不解釋反倒問了這麼一句。

  為什麼孤獨寂寞,姚海棠低頭垂目淺淺一笑說:「偌大個世間一個人,當然會孤獨寂寞的。」

  這時杜和眼也不眨地看著她說:「不是還有我嗎?」

  久久地望著杜和,姚海棠靜默無聲地彎了眉眼,終也體會到了那句「溫言一句三冬暖」是什麼樣的一番境況。



  18.釉裡紅

  慧思公主進雲涇河時,當地的百姓多是抱著一種很難以言明的心情,按說這位慧思公主在沉國弒夫的行為是夠挑戰大傢伙兒的固有首先觀的。畢竟這是個以夫為天的時代,弒夫不管從哪兒講都是個罪行,所以大傢伙兒不免會有點兒異樣的眼光。

  但百姓們也不是不記得慧思公主是為什麼而去的,所以大家對慧思公主也保有了應有的敬意,但人性總是複雜的,所表達出來的眼神當然也就複雜了。

  或許那位慧思公主也知道自己會收到許多異樣的眼神,所以她一到雲涇河後就隱在行館裡不出來。正像是杜和說的那樣,言行雲又上門來了,言談之中全是謝意,但其目的就是想請姚海棠過去給慧思公主解解悶。

  一聽這味道,姚海棠就忍不住想朝杜和伸大拇指,他想事兒真是太周到了:「言公子,只怕多有不便。」

  「海棠姑娘若有不便之處自然也不強求,只是慧思公主歸國,並沒有其他女眷同行,這一路上又匆匆趕路慧思公主只是想找個姑娘家說說話兒。」言行雲說是不強求,卻把話兒擺得那麼明白。

  既然要拿話來說,那就放「談判專家」杜和,姚海棠只看向杜和,杜和就知道什麼味兒了:「海棠近日裡正在制銅編鐘,古語有云禮樂為先,公主那兒隨是個姑娘去自都是可以的,但編鐘卻只有海棠能做得,想來公主也必不樂見海棠因此而誤了制編鐘的關鍵時候。」

  這話兒要說破綻自然也有破綻,可拿著杜和那份氣場來說的話,那就恰恰好。最終言行雲是沒能說服了,公主私召民女不是禮,而姚海棠制編鐘卻是樂,所以言行雲退走了。

  「可是我的編鐘眼看著這兩天就調好用可以用了,杜和,到時候我們還拿什麼理由啊?」姚海棠咂咂嘴兒,心想她是不是應該慢慢來。

  「制好了自然有制好了的說法,你不用擔心。」杜和倒是氣定神閒得很,在他看來這些事兒只要不想去,找理由不過是下下策,他得想個法子讓人自發自動地不來找她。

  且說前腳言行雲才剛走,後腳就有人投帖子來了,說是求器。姚海棠接了一看,默默淚流滿面:「誰告訴他們我在制食器的,我明明是在制編鐘。」

  一邊的安豐十分真相的道:「您連著好幾回都做食器,大傢伙兒就自然而然地拿您當制食器的了。」

  「杜和,你看是一家老太太六十大壽,說是老太太非要求一食器不可,要不然就不過壽辰了,哪兒有這麼強的老太太呀,跟小孩兒似的。」姚海棠歎了口氣,眉眼都皺成了一團兒。

  當初制食器不是走投無路想速掙幾個銀子傍身嘛,沒想到從此就被大傢伙兒歪到吃貨這條路上去了,或許說她把大家都歪成吃貨了。嗯,吃貨好,至少不會想著爭勇鬥狠破壞安定團結的平穩日子接過帖子看了兩眼,杜和笑道:「應下。」

  驚訝地看著杜和,姚海棠說:「為什麼,你不是支持我做樂器的嗎?」

  「百善孝為先,海棠啊,這是你渴了人就給你遞水來了,除了接著喝了你還需要想什麼?」杜和彈了彈帖子,一臉笑意。

  一想也是,姚海棠又歡喜得手舞足蹈地去畫器樣兒了,先是火鍋再是甕,這回得做個特殊的、有趣的——烤箱可是拿老祖宗的手藝去做烤箱,老祖宗會不會穿越時空來追殺她?

  至於沒電怎麼成烤箱,那完全不用擔心,沒電以前歐洲人不照樣得吃麵包。這是屬於在技術上可以解決的事兒,只需要在結構上做一些調整。

  「光烤箱也不夠,一桌總得備個大銅盤裝烤箱裡的食物,既然是壽辰那就松鶴延年,各種松鶴延年」打定了主意就先把烤箱的圖畫出來,烤箱這玩藝兒可小可大,最後一想還是做個銅蓋門就行了,直接蓋個烤窯。

  其實道理就和瓷窯差不多,相對瓷窯來說,這烤窯就小得多了,到時候外邊兒兩蓋大銅門一打開……「等會兒,窯?瓷器啊……」她忽然有主意了,那窯先拿來出一爐瓷器不就得了,到時候一水兒的青花玲瓏盤碗,夜裡燈燭光一透自是一番清淺的光澤。

  「不對,我得自個兒建個瓷窯,不過這工程會不會太大了點兒,好在這老太太生辰還有日子,什麼都不急的。」於是她華麗麗地從銅器轉型成瓷器了。

  說起瓷器,那可做的就多了,青花、粉彩、斗彩、素白、天青,再加上各種窯變,瓷器的花樣兒要大大高於銅器,而且更靈活多變,更好批量生產。

  瓷土什麼的,上回好像在哪兒見過,當年她沒少仿瓷器,就算是一絲兒雜色不帶的釉裡紅她也燒出來過。

  打定了主意就趕緊去先反瓷土找了,杜和找的工人也已經開始蓋瓷窯了。除了窯外還要準備一些工具,有些是沒有的,那姚海棠就得自己做。

  「海棠,我怎麼覺得你像是在做陶器?」杜和看來看去都覺得像,只是泥質不一樣,別的好像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當然不是了,等做出來就知道了,眼下還沒曬好坯呢,等過幾天曬了坯再蕩釉鍍匣,燒出來你就能看出不同來了。」說著姚海棠才記起來,這時代雖然有瓷,但質地很粗糙,而且施釉也遠不如現代隨便上街都能買到的那麼光潔漂亮。

  既然是這樣,那碗統一做青花玲瓏碗,盛菜的盆盤碗都做成素白的,景德鎮的素白瓷被追捧了那麼多年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世上最能震撼人的不是各色紛雜,面是至純粹的顏色,純粹得再沒有其它入窯那天正逢著下了小雨,特地讓人去收來的炭也已經入了爐,火越燒越旺時姚海棠又有點擔心,萬一不成怎麼辦。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次日開窯時一排排素白地物件兒被擺在外邊兒廊下的架上,暗暗的天光照在素白的瓷器上,比太陽照著的效果還要動人。

  素白的瓷器有一種很奇特的氣場,光潔得像是小姑娘的臉龐,散發著安靜卻又可愛的光澤。但當它們被擺在一氣時,會讓人有一種暈眩感,它們真的太美了。

  這時忽然響起一聲脆響,原來是杜和輕輕地敲打了一個瓷碗,那聲音、質地確實像姚海棠所形容過的那樣:「白如玉,薄如紙,聲如罄,海棠,它們太不一樣了。」

  除了這句不一樣,杜和已經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了。東朝以銅器為貴,這樣的素白正如姚海棠所期待的那樣震撼人心。

  「不過海棠,老太太壽辰你送過去的全是一水兒白色,不吉利。」杜和原先不知道會這樣,所以沒來得及提醒一聲,做出來了看著才想起這不太合規矩。

  「啊……」姚海棠還是現代人的思想,現代做酒席不都白瓷器嘛。經由杜和一提醒才明白過來,於是她杯具了。

  好在這時代吧,做瓷器的工人沒有,做陶器的不要太多。從齊家借了幾個制陶工人來,這回看來是只好燒釉裡紅了,好在釉裡紅這玩藝兒對於她來說不算太難。

  這一回恰恰趕得及在老太太壽辰三天前制好,出來時卻是大太陽天,正紅的裝瓷器被擺在白瓷的一邊兒,紅白的對比強烈得讓人睜不開眼來。

  「海棠姑娘,這……真是我們做出來的?」

  「是,它叫釉裡紅,是瓷器裡最難燒製的,我沒想到成功率這麼高,做壞的不到兩成。」因為知道有些會為燒敗,所以就多成了,預備了一半的成功庇,沒想到竟然有八成是好的。

  「釉裡紅。」杜和重複了這三個字一遍,他能肯定自己從前沒有聽過這個詞。

  因為燒成的多,姚海棠一想,除了給幾個工人工錢外,還讓幾個工人一人抱幾件回家,再另給齊府送了一套盤碗過去。雖然工人們多推辭,不過姚海棠還是堅定地給,不能讓人白給自己做事兒。

  瓷器先送到齊家,齊老太太一看喜歡得不得了,這不正好是快過年了嘛,這紅紅艷艷的多好看,比起銅器那色兒來,這紅色就喜慶多了。

  紅碗白飯各色菜餚,這一頓吃得真是漂亮,齊老太太后悔沒把姚海棠叫來,她要是指點指點做幾道菜,說不定會更美「老太太,姚姑娘還派人來問,有素白的盤碗,您要是不嫌它太素淨了,回頭派人上她那兒去取一套就得。」

  齊老太太一聽高興得不行,立馬就讓人去取了來,釉裡紅除了喜慶就是一派的莊重之氣,而素白的盤碗則是清素潔淨帶著一股子溫婉的美感。

  於是老太太又感慨了:「誰要是娶了海棠那閨女,可真是賺大發了。」

  瓷器是先送到齊家的,第二天才派了人送到陳家府上,陳府據說是有人在京裡做官,所以這回捨了這本兒,這釉裡紅裝在箱子裡進府時還沒人多想什麼,畢竟哪回姚海棠做的食器都震撼人。

  大傢伙兒是沒想到這麼震撼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2:24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1-12-30 04:26 PM 編輯

  19.取舍間

  雖然姚海棠來雲涇河沒多會兒,也沒正經賣過幾回食器,可備不住她營銷手段到位,這會兒她那賣食器送食譜的名頭已經大大的傳開了。這回陳府來求食器,其實也有小半原因是因為食譜,做官的總想抬身份,總不願意與普通百姓相同。

  而姚海棠整的壽辰食譜其實也就是按現代來,十碗八碟且不說,只說那水果拼盤兒,雖然姚海棠已經根據雲涇河現有的水果來辦了,可那雕花擺盤兒的模樣在菜譜上看來是極繁複華麗的,一股子華貴之氣由然而來。

  這擱現代真不算什麼,誰上大一點和的酒店辦壽宴還不送個果盤兒什麼的,雕花只是司空見慣的,現代人也早不注意這些個了。可這時東朝啊,官家辦宴且沒什麼果盤、涼盤、熱點之類,至於宮宴那就不在此例了。

  「做得出來嗎?」拿著食譜,陳家的廚子被難住了,雖然姚海棠把每一個步驟都寫到了,可看著那些複雜的步驟,廚子有種自己不會做菜的感覺。

  「難啊!」

  其實要事實準備的材料,要泡發,要提前蒸煮炸的食材姚海棠早就來了帖子讓他們備好,那會兒還不覺得有什麼麻煩的,可這食譜一來就麻煩得讓人傻眼了。

  當陳府的人來敲門的時候,正好是姚海棠來開的門,杜和帶船出雲涇河去了,安豐在後頭澆園子:「陳公子?」

  「海棠姑娘,冒昧拜訪還請多多見諒,只因明日就是家母壽辰,實在無法才來姑娘這兒求解,還請姑娘指點則個。」陳家一家子讀書人,這話兒自然是有點酸的。

  仔細一想,姚海棠就覺得可能是食譜的問題:「是食譜吧,陳公子請進。」

  請了陳家公子進來,姚海棠正要關門時忽然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門外站著的是那位喬院長。她站著看了兩眼,又記起杜和的話,不免眼神放軟了一些:「喬院長所來何事?」

  「不想跟我走我不相逼,但是京中多風雨,總是要回的,避不是辦法。」喬致安說完這話都不給姚海棠點兒時間來反應,人就轉身走遠了。

  而姚海棠兩手搭著門直傻眼,這什麼跟什麼啊,她想半天愣沒想明白這話什麼意思。末了把門關上,沒頭沒腦地和陳家公子一齊往回走,然後一拍自個兒的額頭說:「我都糊塗了,陳公子,你得把家裡的廚子一塊兒叫來,我先把菜示範一遍。」

  那位陳公子應了一聲,然後就預備走,辭兒都說好了臨到門口時又折回來湊近了姚海棠,神神秘秘地說:「海棠姑娘,剛才那位是太平院的院長吧?」

  點頭應了聲,然後姚海棠就發現陳公子臉色變了:「怎麼了,也不是太熟,就是為找我去和那位慧思公主說話來的,不算什麼大事兒。」

  這樣兒陳公子的臉色才好看了些,連忙又拱手把告辭的話兒說了一趟。陳家把廚子送過來時,姚海棠又覺得自己不像廚娘,像個開廚師學校的其實廚子學起來極快,至少人家科班兒出身,看著文字不懂,可一看方法就明白了。陳家的廚子走時,姚海棠想著這邊的事兒了了,眼看著也快到春節了,得趕緊把銅編鐘弄好才是。

  次日裡安豐從外邊兒急忙忙地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海棠姑娘……不,不好了,杜和他……」

  把手上的東西一扔同,姚海棠聽著也跟著著急了,連忙問道:「怎麼了,好好說話,杜和他怎麼了?」

  「說是雲涇河上不知道哪兒來了支水匪,說是專為劫杜和來的,說是只有杜和才能把船帶出雲涇河,他們綁他回去生財的。」安豐好不容易喘平氣把話說完了。

  聽完安豐的話,姚海棠想也不想就往外跑:「安豐,現在杜和在哪裡,人有沒有事?」

  只聽得安豐在後頭喊:「海棠姑娘,人沒事,船隊也沒事,就是杜和現在昏昏沉沉地說著一些話,大家誰也聽不明白,他又在碼頭那兒不肯走,我們誰勸不動他,我就只好回來找你了。」

  一聽說人沒事,姚海棠就安穩了下來,只是腳下的步子半點兒沒慢,到碼頭那兒一看,杜和正坐在碼頭上,那模樣倒不狼狽只是背影顯得有些蕭瑟之意。臨水的一片剪影讓姚海棠想起那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來。

  越過車馬上前去,卻忽然發現杜和身後不遠處還站著一個人,正是昨天在院門口,說話不清不楚的喬院長。她走近時聽得杜和嘴裡在吱唔著些什麼,不是太清楚,看了眼喬院長姚海棠慢慢向杜和靠近:「杜和,杜和……」

  這時的杜和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依然在喃喃著他不知道什麼內容的話。姚海棠正要再叫他的時候,喬致安忽然上前兩步說:「他一直這樣?」

  「不是,偶爾會有些反覆,大概是這回出去受了些什麼刺激,他不太記得從前的事了,可是有時候又能模糊地想起些什麼來,但要是問他具體的細節,他半點兒也不知道。」姚海棠搖頭答了喬致安的話,答完才記起身邊的人是誰,但終於還是淡定了下來。

  她的話讓喬致安久久地沉默,最後蹲了下來,捱近了杜和說:「公子,我不能護你一世,請公子見諒」

  公子?這兩個字從喬致安嘴裡出來讓姚海棠真肝疼,太平院可是皇帝直接掌管的部門,喬致安管杜和叫公子,雖然可能就和她叫陳公子、齊公子一樣只是稱呼。可能讓太平院院長叫公子的,也得是階層相當的吧「喬院長的話聽起來有些……決絕,如果你知道杜和的真實身份,你為什麼不帶他回家?」姚海棠說出這話時有些莫明的情緒滋生,似乎有些不太情願似的。

  這時喬致安還是蹲著,靜靜地蹲在杜和身邊,就像他慣於這樣似的:「海棠姑娘既然不是太捨得,就不要說出這番話來,或許公子是在想,那樣的家不回也罷。」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都不是他,不能替他去決定什麼。記不起從前的事也未必是他願意的,你不覺得應該替他找回記憶,然後再由他自己決定嗎?」就像喬致安捨的,她不捨得,可是再不捨得也不希望杜和只能被選擇。

  蹲著的喬致安回頭看了看姚海棠,忽然笑出來,姚海棠很難形容這是什麼樣的笑容。如果說杜和像是山間的松竹,無風自清,那麼喬致安就是山坡上開著的罌粟花,無光自艷。

  短暫的笑容一閃而過,喬致安定定地看著她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海棠姑娘這話說得很好,公子以前說過一句話,只要人心不生縫隙,一切外物自然無法侵擾。公子現在……迷心失魂,足見縫隙已生。」

  這話姚海棠思索了會兒和才聽明白:「你的意思是說,現在這樣就是他選擇?」

  「是。」

  側過臉去歎了口氣,姚海棠覺得跟喬致安說話很累:「你不告訴我他到底是誰嗎?」

  只見喬致安頭也不回地看著水面說:「從此以後,這世上知道公子是誰的人都會認為公子不在了,而知道公子還在的人不會知道他是誰,我也會忘記的。」

  又歎了口氣,姚海棠覺得更累了,這哪兒是說話,分明是繞口令外加腦筋急轉彎:「我們一路上行蹤不是太隱秘,喬院長就能肯定不會有人知道嗎,喬院長能察到的事,想必其他人也能察覺得到吧比如說言公子,他就三番兩次提過杜和很眼熟的事兒。」

  聞言,喬致安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姚海棠面前說:「海棠姑娘放心,公子的事只有我知道,太平院打掃起來總比齊家要乾淨些,至於言行雲我自會處理。我曾經許諾過公子,若有一天他想要隱然世外,任何人都不會知道他的行蹤,除非公子自己暴露。」

  「那你開始又說不能護他一世?」這不是自相矛盾?

  「海棠姑娘,身在那樣的地方,必然會有取捨。」喬致安看著杜和,心頭在想:公子,我曾經追隨過您,但以後必需追隨於旁人,京中多波瀾我會小心應對,不會枉費了公子一番心血。

  只是江湖也是波深浪廣的,公子多加小心……說完取捨這一句後,喬致安就轉身走了,四處一陣輕輕的聲響,過後便悄然無聲了。四周歸於平靜時,姚海棠忽然發現杜和也平靜了下來,她輕輕地拍了拍杜和說:「杜和,你好些了嗎?」

  「海棠。」

  看來還在繼續抽風,姚海棠正想扶他起來回去的時候,杜和卻是一起身就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她想推開他時卻發現他渾身都在顫抖,想了想拍了拍他說:「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海棠,我記起一些不太好的事,很亂很雜,等我仔細想的時候又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杜和這時已經轉回來了,只是內心還多有不平靜。

  原來沒抽風,瞪了他一眼指著他的鼻尖兒說:「那你吃我的豆腐。」

  「啊……什麼?」

  呃,東朝沒吃豆腐這個典故咩「沒什麼。」這時杜和已經放開了,姚海棠也就淡定了。

  兩人轉身一塊兒往回走,夕陽的金波蕩漾而來時,杜和說了一句話:「我喜歡和海棠在一起。」

  喜歡在一起,奈何多波折……



  20.京中事

  這天正午是陳府的壽宴,陳府特地在正午前來了車馬接杜和跟姚海棠,這陳家人也是聽齊府的人專說這二人身份不一般,自然就欣然相邀了。更何況這二人稍稍一打扮起來,往院兒裡一坐,那真叫一個賞心悅目,也算是錦上添花兒了。

  好在姚海棠和杜和都不知道大家拿他們倆當花瓶擺設,要不然估計得不自在,杜和倒沒什麼,他臉皮天然厚,抽起風來還天然呆,可姚海棠臉皮子薄啊「陳老太太,晚輩攜表妹賀您高壽,願您永壽長春。」杜和覺得自己不太適應這樣的賀辭,不過還是從嘴裡擠出來了。

  倒是姚海棠這會兒比他能說會道:「陳老太太,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兒孫滿堂,金玉滿倉,來年抱幾個玄孫,一家子五世同堂和和美美。」

  聽著她這話,陳家老太太笑得眼都沒了,沖旁邊的齊老太太說:「你說得沒錯,這閨女真可心,瞧這小嘴兒吧吧地說出話兒來,真讓人聽著都跟吃了補藥似的。」

  其實齊老太太是存著好心的,陳家小兒子在京中為官,雖然說官職還不高,可畢竟年紀小,將來有得是好前程。所以啊,齊老太太就想把姚海棠介紹給陳家小兒子。雖然齊慎和齊晏都說姚海棠和杜和倆人關係親密,可齊老太太覺得杜和沒出息,管他是什麼貴公子,反正沒出息:「那是,我看人能有錯。」

  這些彎彎繞繞,姚海棠真沒能琢磨出什麼來,拉著杜和一塊兒坐下後,就聽得一串鑼鼓之聲,接著司儀就高喊了一聲:「開席,請入座。」

  不論在什麼時代,這主席的座兒都是很講究的,姚海棠自然與杜和倆人坐在旁邊的席位上,這旁席除了幾桌貼了紅紙的,其他倒是隨意坐。姚海棠坐好後不多會兒,就發現旁邊多了個人,看著帶著一股子不一樣的味兒。

  當然,姚海棠很難形容這是種什麼味兒,可杜和看得出來呀:「這位公子是從京裡歸來的吧?」

  且說杜和眼睛得多毒啊,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位不得是別人,正是陳家那做官的小兒子。八品京官雖然算不得什麼,但好歹是京官兒,想要升上去總是相對容易點兒的。

  陳家那小兒子側著臉看了看,忽然一驚,京官兒嘛,打街上就沒少見過京裡的公子王孫們,他雖然沒見過這位,他就覺得這位眼神很熟悉:「在下陳橫,公子也是京裡來的?」

  「有日子了,近來京中可安好?」杜和只是心中一動便順嘴一問,他也沒想過要問出什麼來。

  但是陳橫一聽連忙思索,哪家的公子最近出外了,一琢磨還真不少,要麼是穩操勝券的,要麼是出來避事兒的,可這位看著都不像。陳橫思前想後,決定試上一試:「太平院倒向了二皇子,司珍坊態度依舊曖昧不明。」

  這話雖然聲兒輕,旁人聽不見,可隔在杜和與陳橫之間,姚海棠是聽得明白的。她就不明白了,說太平院在朝裡支持有份量,可這司珍院就跟現代的農業部、輕紡部似的,能有啥改天換地的力量她不明白不要緊,杜和明白就行了,他面上雖然波瀾不驚,可心裡已經風急浪大了。可是他就覺得這樣不妥,卻什麼也表達不出來,這讓杜和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悶,他本來或許對這些事瞭如指掌,但是現在他沒有辦法做出任何應對「應對,我為什麼要應對這些事,小言和喬致安不會亂來。只是喬致安忽然轉了風向,這不合常理,他怎麼也得等……」等?等什麼杜和無解,但很快又心中一動,轉頭看著姚海棠。

  見杜和看著她,姚海棠反射性地往後挪了挪說:「怎麼了?」

  「我那天在碼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杜和雖然一片迷茫,但那時他確實記得一些很模糊的東西,其中就有喬致安的身影,雖然不清楚,但是存在這個也不好在這說吧,姚海棠心想也怪自己忘了提起:「是,等回去再說,這裡是老太太的壽宴,踏踏實實給老太太祝壽就是了。」

  一邊的陳橫見這樣稱就知道大約是有什麼他不應該問的事,而且見杜和是眉眼不動,臉色不變,就知道這位可能是屬於事事瞭然於胸的:「二位能來賀家母壽辰,實是榮幸……」

  後面陳橫說了什麼姚海棠跟杜和都沒注意,陳家的大公子她是見過的,而這位沒見過的自然就是陳橫了,他好好的不上主席上排座兒,怎麼跑到這偏席來了?

  「陳公子怎麼不上主席就座,反倒在這兒?」

  「母親知道我回來了自然心裡高興,又何必讓旁人知道徒聽些溢美之詞。」陳橫其實也是多次回來後有經驗了,為了避免聽那些虛話客套話,還不如躲個清靜。

  就在大家說話間兒,司儀又一聲傳來:「請菜。」

  這日正是大天光的時候,第一盤是海陸鮮匯,也叫長春菜,因為材料豐富,富含多種營養,久敖長燉之後湯呈奶白色,襯著紅盤一出,總能讓人想起一句詩來:「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一直以來,姚海棠都覺得這樣的境界很美,所以苛求湯色一定要白得鮮亮濃郁,廚子也沒讓她失望,湯色濃白但湯質卻不會顯得過於稠厚。湯麵兒各類食材頂上撒了幾根嫩生生的菜葉兒,分外惹人食慾。

  當然,姚海棠在意的僅僅是湯和碗相不相合,而大傢伙兒聞的是香醇氣遠,看的是紅碗白湯青菜葉兒,連同端菜的姑娘手都是潔白而修長的,再加上一身紅衣,和這菜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頭道菜名為長春,取意為白雪紅梅,老樹虯枝之意,願老夫人嘉壽長春」本來是永壽長春,但杜和認為永壽會犯忌諱,所以讓姚海棠改了。

  頭道菜一上來,大家倒不急著吃,因為碗筷勺和骨盤都還沒上來,不是陳家不好客,這也是姚海棠要求的,一開始就擺上來就沒神秘感了。

  「備具。」

  又是一水兒的紅衣小丫頭,端著碗筷子上前來,拿的是奧運小姐的標準禮儀,連笑容都恨不能露出十顆牙來。盤碗備齊後大家兒一看,一圈兒極正極燦爛的紅色,因著施了釉,光澤潔淨而明亮,東朝沒有過這麼好的釉色,更沒有哪家的盤碗有過這麼好的光澤。

  那質地正當得上一句明如鏡,再入手薄如紙,碗上有梅花,那些梅花兒是透光的,渾是一片玲瓏通透的質感這便正是玲瓏碗其名的來源,一般有花兒的地方透光更強,所以才有玲瓏之說。

  玲瓏碗是景德鎮的比較典型的形制之一,是在素白和青花的基礎上做出來的一種工藝。後世的人且喜歡這種美感,更何況東朝在這之前連正經的瓷器都沒有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有人舉起碗看過後嘖嘖稱讚道:「果然是巧奪天工,海棠姑娘一雙妙手可媲美天然造化啊!」

  這算什麼,後面還有得是,從菜色到盤,無一不精緻而形狀各異,有葉子、梅花、荷葉、方盤、卷邊盤……整個一桌宴席下來,就沒有重複的樣式。

  最後的水果盤一上來,是雙層盤,上小下大擺滿了各色的水果,眾人皆覺得這一頓哪裡是在吃宴,純粹是在看戲,而且這戲還高X潮不斷「這……宮宴怕也就這樣兒的排場了吧?」陳橫雖然以科舉進仕,但畢竟不是前三,又是八品小官,自然還沒有宮中賜宴的經歷,所以只能這麼感慨著。

  可杜和在那兒一臉的氣定神閒,陳橫就當這位大概看這樣的排場是司空見慣的,於是就更篤定了杜和是公子王孫的念頭。其實——杜和不過是在院子裡已經被震驚過了,其實紅色的餐具遠不如素白瓷器更震撼人心,那樣乾淨洗練的白在東朝是沒有的。

  ——因為東朝沒有漂色這一說宴會結束後,眾人津津樂道地說道菜和餐具,個個都飽足了眼福和食慾地撤了。姚海棠自然也混在人群中回家,路上杜和又問道:「你那天見過誰?」

  瞥了杜和一眼,姚海棠說:「你心思可真重,不會一頓飯都沒吃好,緊記著要問我這事兒吧。」

  「這很重要,海棠,雖然我記不起太多東西,但能感覺出來這很重要。」杜和把「很重要」重複了一遍,似乎這才能體現出「重要」的程度來似的。

  「好好好,我把事兒跟你說說,那天安豐說你在碼頭出事兒了,我就趕緊去看,沒想到在那兒遇到了喬院長……」

  話才說個開頭,杜和就打斷了姚海棠:「你是說喬致安?」

  「對啊,還能有誰?」姚海棠老聽著杜和叫喬致安的名字,每叫一回她都有種很銷魂的感覺,因為這名字代表的人確實銷了很多人的魂。

  「等等,先別說,讓我想想,腦子有點兒亂。」

  當杜和說他腦子有點兒亂的時候,姚海棠想起一小品來了——《賣拐》,那被老趙忽悠了的不就老要說這話兒嘛她眼下倒是促狹了,且有她哭都哭不出來的時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2:32 PM

  21.狗鼻子

  說是想想,這一想杜和就一直想到下了馬車回了院裡才算想得差不多了,兩人做在午後有風有蔭的小院裡,安豐這會兒正睡著午覺。他倒是好,自打來雲涇河,好吃好喝好睡,果然是無產階級同志最無事一身輕啊「那天你在碼頭碰到喬致安,他說了些什麼你還記得嗎?」杜和穩了穩神才問道,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要知道這件事做什麼,只隱約覺得這很重要。

  見杜和這麼慎重其事,姚海棠就開始仔細往回想,她得把話一字不落的轉述出來:「那天安豐回來找我,我到碼頭時就看到喬院長在你身後,我走近了的時候,喬院長問我你是不是一直這樣,我答是,然後他就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停了停,姚海棠盡量模仿當時喬致安的語氣,有些無奈與擔憂,但更多的是堅定決絕:「公子,我不能護你一世,請公子見諒。」

  之所以要完整地複述這句話,是因為姚海棠覺得這句話很重要。而杜和一聽這句話眉頭就皺緊了,單指輕擊桌面他久久沒有說話:「然後呢?」

  「我問喬院長是不是知道你是誰,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幫你回家,喬院長說或許你在想,那樣的家不回也好我說應該讓你自己選擇,我們誰也不能替你選擇什麼,喬院長說你以前有一句話,只要人心不生縫隙一切外物自然無擾,你現在迷心失魄足見縫隙已生。」通過複述,姚海棠覺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些什麼,但不夠清楚明白。

  皺著眉頭久久不曾舒展開的杜和忽然長歎一聲,停下輕擊桌面的手說:「依著喬致安的脾氣,他應該不會告訴你我是誰,而且還會出手把所以蹤跡抹乾淨。這樣一來他若是回了京裡,京中的勢力就必需重新洗牌,而喬致安手上有最大的牌面——皇上。」

  這話聽完姚海棠就在腦子裡畫因果關係表,因為杜和忘了從前的事,導致喬致安放棄他,而喬致安的放棄又導致京中勢力重新洗牌,那麼這意味著杜和的身份也許遠比她想像的還要高。

  不是,都王孫公子了還能高到哪兒去,於是姚海棠只能想杜和從前大概掌握著什麼機要的部門,就像太平院這樣的部門,或者掌著兵權?

  「是,就像你想的那樣,對了,喬院長一直稱你為公子。最後他說,從此以後這世上知道公子是誰的人都會以為公子不在了,而知道公子還在的人卻不知道他是誰。」姚海棠以為杜和還會變臉,沒想到他的眉頭反而舒展開了,臉上似乎還隱隱有笑意。

  「在暗處未然不是件好事,至少眼下是安平的,至於不能護我一世,我又蔫需他來相護。初年不過是我羽翼下的雛鳥,如今雛鳥羽翼豐滿,卻忘了他在成長的同時,我自已經風經雨」說完杜和就自己先愣了,然後揉了把自己的臉似乎連他自己都很意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呆愣的模樣讓姚海棠忍不住直樂。

  給他倒了杯水,姚海棠說:「似乎慧思公主那邊不再來請,也是喬院長從中周旋,聽說護送慧思公主的隊伍雪一化就啟程,本來是預備春暖花開時的,想來這其中也有喬院長的原因。」

  點了點頭,杜和說道:「他好像不是太怕旁人見到我?」

  這時姚海棠就想伸出手戳戳杜和的臉,說:「你臉上貼了面具,喬院長既然認出你了就肯定知道,真不知道他怎麼認出你來的。」

  「太平院的狗鼻子。」杜和說完就笑了,似乎罵這一句讓他很愉悅似的。

  陳老太太生日後沒幾天春節就到了,這一段時間天相對暖和一些,杜和這些天也沒再帶船隊出雲涇河,而是和姚海棠一塊兒辦年貨。辦年這事兒對杜和來說很新鮮,新鮮到他覺得一切都跟沒見過似的。

  「海棠,你買這麼多肉做什麼,會壞的。」杜和一看還全是比較肥一點的,當然杜和不知道那塊兒叫五花肉。

  付了錢的姚海棠把肉往杜和懷中的筐子裡一扔,然後側著腦袋看杜和這極市井、極生活的一面不由得極有成就感:「做扣肉,至於什麼是扣肉,為什麼要叫扣肉,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或許我就跟你似的,丟失了一些從前的東西。」

  見她這歡快爽朗的模樣,杜和很自然地騰出只手來揉了揉她的頭髮說:「失去的必不屬於我,屬於我的不會失去,這話你不是常嘟噥著。」

  這話說得姚海棠側著身子指著杜和,雙目圓睜間有幾分嗔怪的意味:「噢,你偷聽我說話。」

  她這模樣至多讓杜和心情更好,半點兒尷尬勁兒都沒有:「我倒想偷的,你自個兒蹲著在那兒說得自得其樂,聲兒又大想不聽見都難。回頭你問問安豐,看他知不知道你平時最愛說的幾句話是什麼。」

  這時安豐在後邊兒咳嗽了兩身,然後裝作問東問西的就是不搭理這個倆,安豐心說:「你們倆打情罵俏就行了,還偏拉上我,也不覺得我會晃瞎你們倆的眼睛。」

  走到布坊前時姚海棠忽然停下來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看杜和、安豐,末了看了眼自己的雙手說:「我可不會做衣服,就不進去了,好在新衣鄰家大嫂早就做好了,要不然可得愁死人。」

  「慧思?」這時杜和小聲地說出這兩個字來。

  於是姚海棠就下意識地拽著杜和要躲開,但是杜和的反應比她要快得多了,立馬就一臉癡傻樣兒,就連週身的氣場都和平時不一樣。隨行而來的喬致安看了一眼,然後就隨慧思公主一塊兒走進了布莊裡。

  這也能算是無風無浪吧,遇上了慧思公主後姚海棠就沒心情逛街了,跟杜和一塊兒回了院裡,姚海棠覺得自己開始惆悵了。明明知道杜和是個了不得的人,可她卻生出想圈養的心了,雖然到時候不知道誰圈養誰。

  說起來杜和的船運現在比她可掙錢多了,光是雲涇河的細麻和將來瓷器的倒運就能讓他掙個大富之家出來。而且杜和還投銀錢做了些旁的什麼事,她也不怎麼過問,因為老覺得杜和是個做大事的,這些營營汲汲的生意當然沒有做不好的道理。

  「蘿莉萌大叔啊!」姚海棠給自己下了這麼個定義,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只是「萌」,而沒有其他成分存在。

  到底是沒怎麼動過感情的人,姚海棠還是不太能明白自己的各種情緒表達了些什麼。

  下午把五花肉加了香料煮上,另坐了鍋把幾個便宜處理得來的豬腳處理乾淨後用小火燉著,五花肉比豬腳好燉。五花肉燉好的放料酒及醬油和各種調味料調好的醬汁裡過一過,然後肉皮兒朝下在醬汁裡醃著,等涼了把油鍋燒熱,還是肉皮兒朝下的過油炸南方人過年桌上怎麼也不能少了這碗菜,梅菜扣肉那可是大大有名的菜,正好她醃了些梅乾菜正好到吃的時候了。

  「這就是扣肉,為什麼要叫扣肉?」杜和完全不記得姚海棠不讓他問為什麼的話了。

  不過這會兒姚海棠已經有答案了,把肉切得整齊後肉皮朝下碼進碗裡,底下放些邊角料和梅乾菜,再放上肉湯和好的醬汁和乾紅椒。然後她指著這碗碼好的扣肉,笑瞇瞇地說:「你看,這碗倒扣過來,面兒上就圓乎了,倒扣過來的肉所以叫扣肉,因為加了乾菜所以叫乾菜扣肉。」

  多麼完美的解釋啊……

  說著姚海棠又隨手拈了塊邊角料蘸了醬汁預備往杜和嘴裡塞,反正她做這事向來很順手,從前做了好吃的誰不是圍鍋邊等她投喂啊,所以這會兒做得特自然。

  反倒是杜和不自然了,到底是骨子裡的禮儀規矩教養都還在,這情況怎麼也不合這些,但是遲疑了一會兒,杜和還是張了嘴,咬著那小塊兒肉嚼了嚼:「好吃,醬汁醇厚濃郁,菜乾的味道很解膩提香。」

  「回頭上鍋蒸出來會更好吃的……安豐,把這幾碗給隔壁幾家送過去,記得跟他們說大火上汽後蒸一盞茶左右就得。」說著又轉身到小灶上看豬蹄,豬蹄可是姚海棠最喜歡的。從前不敢多吃怕肥,現在一看自己這小身板她就竊喜,現在敢吃了,藉著豐胸之名多吃兩塊兒豬蹄加了醬、冰糖、鹽和各種香料小火煮了一下午,這時正是湯濃汁厚的時候,那湯汁看著就美味,估計給碗白飯就著湯汁就能吃得很香。把裝著香料的小紗包取了出來,學著餐廳的模樣裝了一碗白飯倒扣在新製出來的白盤子裡,撒了些芝麻後澆了一勺醬汁,然後把去皮和豬蹄一塊煮出來的雞蛋一開兩半也淋了醬汁。

  一邊杜和看著眼都不帶眨的,看著姚海棠把盤子遞到他面前來時,杜和說:「海棠,我也胖了。」

  ……

  她天天嚷嚷著自己胖了,杜和就跟著湊熱鬧,這怎麼吃都吃不胖的人竟然跟她嚷胖了,真是叔能忍嬸也不能忍,她恨恨地說:「你這話說得我想咬你一口。」

  然後杜和就把手臂伸過來了,姚海棠眨眼看了好一會兒,決定咬吧,於是她想起趙敏咬小張同學了,再於是她就糾結了,是咬呢還是咬呢還是咬呢……咬了據小說裡的定律,那是肯定得負責任的



  22.三十夜

  最後……她還是沒膽兒咬,怕到時候杜和一看疤痕就憤恨,杜和那白淨得一絲疤痕都沒有的手,有疤痕就破壞美感了,她咬了等於是犯罪啊預想中的銅編鐘春晚沒能實現,不是她這有問題,她是怕到時候被圍觀,雲涇河裡的百姓圍觀倒沒什麼,她早已經習慣到麻木了。但是慧思公主的護送隊伍還在這裡,她可不想被那位杜和再三重申不要接近的公主圍觀到。

  「江大嫂,清早的怎麼來了,趕緊進來喝茶吃果點。」這天不是三十麼,姚海棠就和安豐、杜和一塊兒準備年夜飯,沒想到大家都忙碌的時候,江大嫂還有閒工夫來搭理她。

  只見江大嫂滿面笑容地站在門口說:「是這樣,你做的那梅菜扣肉小石頭他爹說好吃,非讓我來問問怎麼做的,說正月裡好招待外鄉來的親客。」

  這江大嫂音兒才剛落下,又陸續來了幾個鄰家大嫂,都是想來學梅菜扣肉的,姚海棠一想這也來不及教了,就領了大家到廚房裡說:「簡單,肉用這幾樣香料燉爛了,拿這幾樣調醬汁,鹹淡看喜好。肉燉爛了後抹一遍醬汁,然後肉皮放醬汁裡醃著,涼了就起油鍋炸,炸到皮兒起泡了就可以了,然後切了碼碗裡。乾菜我還有很多,回頭大傢伙兒都拿些回家,過些時候我再告訴大家怎麼做乾菜。」

  大嫂們一想也只能先這樣,畢竟大過年的不能太打擾著,雖然日常多走動,但大嫂們也知道這院裡的是貴人,雖然人隨和,但她們也不能隨便。

  等把大嫂們送走了,姚海棠就在那兒掐著手指算有多少碗菜了,按著從前家鄉的規矩,年夜飯的菜得成雙,而且一定要有魚有雞有肉,其他的倒不拘。

  「可惜今年沒做薰肉,不行,薰肉回頭還是得做,端午的時候扎粽子得用薰肉才好吃。」轉念又一想,這地方還不知道有沒有端午就想著吃粽子的事。

  年夜飯自然豐盛而美味,姚海棠還給安豐發了紅包,至於杜和還是算了,他現在可用不著自個兒來發紅包。不過杜和倒給她準備了物件兒,杜和一拿出來安豐就溜了,現在安豐是溜得越來越從容自如了,嗯他也要去找自己的心上人送東西去「我也有禮物,是什麼?」姚海棠不覺得自己這年齡還需要紅包,所以自動把這紅通通的小匣子理解成禮物。

  卻見杜和笑而不答,還帶著幾分神秘的模樣。

  瞥了杜和一眼,腹誹他這故作神秘地姿態,打開了匣子後卻見了一把鑲寶嵌玉的銀梳和一支垂著淺青色玉石流蘇的金簪,簪頭是累絲流雲紋飾,簪頭上還有淺青色玉石花瓣做成的一大一小兩朵海棠花,還並著一個花苞,看起來是極少女的。

  「真好看。」手工雖然還不夠精細,但杜和這份心意比什麼都好。

  「過了年海棠就十四了,十四及弁,海棠梳什麼髮式好看呢?」杜和笑著說道。

  這話卻讓姚海棠心中一陣觸動,接著便滿腔的柔軟滿得快溢了出來。但是梳什麼髮式這個問題她非常糾結,因為她不會,什麼垂雲鬢、墜馬鬢她倒是知道樣式,可是她不會梳:「我不會梳,這就倆麻花辮天天散開又織起來我還覺得麻煩呢!」

  忽然杜和伸出手來,拿起銀梳說:「既然叫海棠,那就梳海棠鬢,肯定是好看的。」

  在姚海棠還來不及反應時,杜和就梳開了她那倆從來不換花樣的麻花辮,一邊梳勻稱了一邊以指分成幾股,三繞兩繞竟就成了一個海棠花兒似的髮鬢。那把銀梳不止是梳,還能做髮飾,梳完了往發裡一插,倒有點兒像現代鑲了水鑽的小皇冠。

  匣子裡有鏡子,姚海棠一直知道自己現在很蘿莉,但真沒想到自己還能這麼蘿莉。那累絲海棠花簪一上頭時,流蘇一晃一晃的倒顯出幾分天真可愛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頭髮,然後說:「青春啊,就是好。」

  「什麼?」

  又說出現代名詞兒來了,姚海棠乾笑了兩聲說道:「少艾時如青草之春,所以叫青春啊沒看出來你還會梳頭,杜和,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應該是從前梳過,我應該很少給人梳頭的。」杜和想了想只說出這麼句話來。

  「這世上能讓公子梳頭的,只有夫人和姑娘,姑娘出嫁後公子便沒再給誰梳頭了。」

  說話的是喬致安,他始終放心不下杜和,這是他曾經發諾要追隨一世的公子,大年節底下卻在這樣的小院裡,沒有人侍候更沒有人相賀,喬致安要是不來,他會覺得自己枉跟了杜和這麼多年。

  且說喬致安無聲無息地來,一句話把倆人都給驚動了,齊齊看著他。姚海棠本來心裡還有點兒酸,這麼一聽就不酸了,不過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喬院長,你不在慧思公主那兒,怎麼到這裡來了。」

  倒是杜和極淡定地看著喬致安,不言不語也沒有過多的表情,喬致安看了一眼後就低頭說道:「往年裡到這時候總要跟公子討杯水酒喝,今年不知道公子可還願意賞我這杯水酒?」

  「小言沒來。」杜和壓根沒回話,反而說了這句。

  聞言喬致安抬起頭來看著杜和,實在拿不準這位公子是真糊塗了還是在揣著明白特歡喜地裝糊塗:「公子選擇了眼下,那言行雲最好還是不見了。」

  半晌半晌地杜和又回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你不如小言聰明。」

  卻見喬致安忽然笑了:「公子從前也這麼說,小言大巧若拙,這點我不如他。」

  「重器無鋒,這點他不如你。」杜和說完又愣神了,然後看了眼姚海棠就見她捂著嘴在那兒憋著笑。

  「看來公子雖然不記得從前的事兒了,但也不全然糊塗,總能在需要的時候記起來。既然這樣,屬下便要問公子一句,公子是選擇留在這裡,還是回京去。公子不用擔心因為記不得事而陷入險境,我必周全得公子。」喬致安說完這話慎重其事地深深一禮。

  於是杜和的神色也跟著慎重了起來,姚海棠也在一邊神色肅然,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影響杜和的選擇,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影響力。

  只見杜和看著行禮不起的喬致安,然後又側著臉去看姚海棠,最後杜和問了一句:「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從前有人評價您,說天不見完人,唯公子除外。」

  「這樣的虛辭我不愛聽。」杜和搖頭表示他很不喜歡這句話。

  於是喬致安又笑了,今天晚上笑倆回了,姚海棠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竟然沒發現雞皮疙瘩,真神奇。接著又見喬致安低頭,斂了笑聲說道:「公子從前也是這句話,如果公子不愛聽這句,那有一句公子肯定愛聽。另一位說您是個事兒嘮,什麼事都愛管上一管,誰要不聽話扔您這肯定得老實。」

  這話讓杜和笑得一片柔和,然後說:「這句話很親切,應該是哪位長輩說的。」

  「是。」

  「他們鬆了一口氣吧?」杜和又問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但這句話姚海棠聽明白了。

  她還記得杜和說過一句話「也許家裡人正彈冠相慶也說不定」,所以這句話肯定是問「家裡人」是不是因為他這「事兒嘮」不見了蹤影而鬆了一口氣。

  只見喬致安沉默了會兒後說:「自有人念公子,自也有人歡呼雀躍,這世上沒有誰能做到只留念不留怨。」

  「這話是我說的。」

  「是。」

  忽然間杜和轉過頭來看著姚海棠問她:「海棠,我要是走了,你會只念不怨嗎?」

  ……

  這話問得太突然了,姚海棠「嗯嗯啊啊」了兩聲,然後垂下腦袋來,那青色的玉流蘇垂在耳邊時有些微涼意,她歎了一口氣心底有些虛的說:「不念。」

  她總覺得杜和不能一輩子在這樣的小地方窩著,那樣太委屈他了,他的舞台應該很大很大。就像她想的那樣,這時候怎麼選擇是杜和自己的事,她不能左右他,所以她說「不念」。

  她的話卻惹來杜和一陣笑聲:「說不念的時候不要這麼聲弱氣虛,那樣我會信你的。」

  「屬下告退,願公子安好。」

  「京中不太平,天下便不太平,要日日維念設立太平院的初衷,雖然我也不太記得初衷是什麼,但既名太平就穩得住風浪。」杜和倒是坦白得很。

  「是。」

  喬致安退後,院子裡又恢復一片平靜,平靜得就像是剛才的一番對話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而杜和則坐在那兒一直看著姚海棠,看得姚海棠是越來越心虛,最後只得弱弱地說了一句:「我錯了。」

  「錯在哪兒了?」杜和含笑看著她問道。

  「不該說不念。」她以為是這樣的,如果是這樣她是不是竊喜一下呢,不過為什麼要竊喜啊搖了搖頭,杜和忽然笑出聲來說:「不該在說不念的時候拿那小眼神撲閃撲閃地看著我,這是不念的模樣兒嗎?」

  「那你是不是不走了?」

  「是。」

  「那你會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不會。」

  「你肯定?」

  「我肯定。」

  只是事若來時,選擇以及肯定都會被左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12:39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1-12-30 04:27 PM 編輯

  23.上元節

  春節一過,上元之前天氣就開始暖和了,護送慧思公主回京的隊伍也終於是離開了雲涇河。但是慧思公主也不是空手而回的,陳家的釉裡紅她得了一套想著帶回京裡去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其實最讓慧思公主在意的還是盤碗底下「西城」的字樣兒,像是雲一樣的字體,如花紋一般裝飾在碗底帶著幾分柔和靈魂之氣:「西城?」

  慧思公主就帶著這一句如疑問似的話回京去了,留給雲涇河的只有一個略帶些蒼涼的背影。後來雲涇河有人傳,說這位慧思公主只怕回了京也很難得到應有的回報,畢竟弒夫之名在外,就算沒有證據,但名已經坐實了聽到傳言的杜和對此只說了一名話:「依慧思的脾氣手段,如果應有的回報沒得到,她會一一索取,變本加利地索取。」

  對公主什麼的,姚海棠真的一點兒也不關心:「我比較關心銅編鐘,你說上元有禮天的祭祀,凡百姓以歌樂花燈相祭,雲涇河那位司任官倒是來相請過了,可我原先排出來的一點都不適合祭祀。」

  「禮天之樂有四,一頌、二平、三升、四和……」說完杜和愣了愣,總覺得自己說的這句話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可是我一個都不會。」姚海棠心說我能費盡心思把梁祝敲出點兒模樣來就不錯了,還學什麼禮天之樂,早知道還真不如制食器,至少那東西她玩得轉一些。

  「我應該是會的,不過編鐘也是頭一回見,好在音階都是相通的。」說著杜和就走進了編鐘,隨手輕輕一敲,接著就衣裳飄袂地來回奔忙,這場景應該是凌亂的,但是杜和卻讓人覺得動若行雲、靜如山嶽。

  最後一個音符停下時,天邊忽然現出一片金色的雲彩,接著太陽便從雲後躍然而出,整個小院遂是一片燦燦融融的金色:「這是四樂的那一樂?」

  一曲奏完,杜和自己都有些迷亂,這曲子用編鐘奏來真是氣象萬千,卻又清和沖融,而且正恰題:「是春和,上元禮天一般是用四和。」

  最後姚海棠下了個結論:「我學不會。」

  「到時候我和司任官說,雲涇河自有禮官,他們自然是會的,樂器之類一通百通,何況禮官們大多精通各類樂器,編鐘並不算太難。」杜和忽然發現姚海棠現在越來越信任與依賴,於是笑著看向她,眼裡滿是溫柔。

  他是個慣於被依賴的人,但不慣於被信任,而姚海棠卻也不是個輕易信人的,她對人總是親切隨和卻也總是保持著距離。若是輕易信人的話,他現在也不至於分外珍惜這份信任。

  有時候杜和想,也許就是這份不易得來的信任讓他選擇留在雲涇河,當然還有一些其他原因,就像他所說的那樣,這世上總是由暗轉明易,由明轉暗難。雖然記不起事,但他下意識地就判斷這是一個好機會。

  上元節那天逢著月朗星稀,正是「花市燈如晝」的景象,杜和與姚海棠並行在花與燭的街道上,間或有小姑娘笑語如鈴地從身邊走過,這場景美得便像是一首詩了。

  這時杜和正側著臉看向姚海棠,忽然說道:「海棠真不像是個小姑娘,你看別的小姑娘像風似的,你倒像是水。」

  姚海棠看也不看他,只盯著兩街的花燈已經看得眼花繚亂了:「我怕要是我真跟一陣風似地飄來蕩去,你更容易犯糊塗,我可不怎麼認路,到時候讓我帶你回家只會帶到溝兒裡去。」

  「海棠,你看是安豐。」杜和指著花燈深處的安豐,他正拽著個羞怯怯小姑娘扭扭捏捏走來。

  隨著杜和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了安豐,姚海棠看了兩眼後挑著眉說:「這莫不就是傳說中的小林姑娘,這姑娘長得真好看,安豐的春天來了喲!」

  卻見杜和忽然拉著她的手往花花燈的攤檔後邊一閃,就躲開了安豐和那位小林姑娘的視線。姚海棠有些不解地看著杜和,等安豐和小林姑娘走過多後,杜和才開口解釋:「是林羅衣,多年前是太平院的人,後來……」

  見杜和停了嘴一臉茫然,姚海棠就知道他想不起了,杜和也真是奇怪,什麼事兒臨急了都能記起一點,可記不全:「想不起來就算了,不過這林姑娘住得離我們不遠,是林大嫂家的遠房親戚,借住在這裡很多年了。」

  「去找陳榮。」杜和肯定如果有什麼發生過,那陳榮一定知道,因為他覺得陳榮也很熟,而且冥冥中自覺得他可以托付一些東西。

  好麼,太平院的院長都見得跟家常便飯了似的,還怕見個太平院在雲涇河的司事官:「這大晚上的,太平院也要放班的吧。」

  「放班也有人值守,走吧。」杜和拉著姚海棠的手一點兒也不遲疑地朝掛了太平院旗的街巷走去,他的方向感真是天生的,這雲涇河姚海棠真沒少逛,可至現在她還稀里糊塗的不知道哪兒是哪兒,離家三百米就得迷路到太平院的旗下時,見屋裡還亮著燈,杜和就站住想了想說:「海棠,你上前去找陳榮,既然打過招呼了要關照,那他們就應該記得你。」

  依言上前去,還沒走近門邊兒就有個黑乎乎的人影從暗處走出來:「海棠姑娘為何事而來?」

  「找陳大人。」

  「稍候」黑衣人說完就跟貓似地彎腰縮腳上了房頂,不多會兒就見陳榮從房頂上跳出來。

  看著這場面,姚海棠不由得嘟噥了一聲:「放著好好的門不走,非要怕牆。」

  聽著這話陳榮也跟沒聽見一樣,上前一步說:「海棠姑娘為何事而來?」

  連問話都這麼公式化,簡直和剛才那個一模一樣:「林羅衣。」

  這三個字讓陳榮有點沒反應,杜和就開口道:「太平院的林羅衣。」

  於是陳榮有反應了,臉色一變立馬沖姚海棠跟杜和伸手示意道:「二位裡邊請。」

  進了太平院辦公的場所後,陳榮先是停了停,然後就有人衝了過來一看是陳榮又縮了回去,然後陳榮才領著二人往裡邊走。到了地方後也不管他們,先是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最後翻出一本卷宗來,上邊兒不能免俗地蓋了絕密兩個大紅字。

  於是姚海棠不得不吐槽了:「這絕密的卷宗你們就隨手扔啊,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那他得先進得來,剛才就是我不經查驗就跑進來,也得被暗箭和機關射成篩子。再說在太平院絕秘的卷宗還少了,而且真正絕密的都是以口傳口哪裡會留下隻字片語。」說著陳榮就坐下翻開卷宗,卷宗打頭就是林羅衣的畫影圖形。

  只是姚海棠看著不像:「杜和,我怎麼看著不像是那個小林姑娘。」

  卻聽得杜和想也不想就答道:「她有個外號叫千變,應該是擅長易容的。」

  這話說得陳榮直點頭:「那是,林羅衣的易容手法是跟我們上任院長學的,她要想掩飾自己神仙都找不出來。不過你們怎麼知道她的,又怎麼找出來的?」

  這個真不好回答,杜和跟姚海棠相視了一眼,總不能說憑直覺、憑感覺吧。好在陳榮翻完了卷宗,也不再問這話了,而是說:「管她是不是,抓來了再說。」

  ……

  果然是太平院,行事真夠可以的,不管哪任院長怕都不是什麼好鳥只是林羅衣姑娘可不是這麼好抓的,要問誰最瞭解太平院,跟在上一位院長身邊多年的林羅衣可以算是其中之一。太平院一動她就有了察覺,幾次易容後就把太平院的人給甩脫了,最後太平院的人空手而回。

  氣得陳榮直破口大罵:「林羅衣,不抓著你老子的名字就倒過來念。」

  「大人稍安勿燥,雖然沒抓著人,但是屬下在林羅衣身上下了新製出來的追蹤香。」

  「屁用,林羅衣當年就玩這個的,你們在她面前玩香玩毒玩易容簡直是小菜,還不夠她開胃的行了,只要確定了是她反倒好辦,她要是咬死了不承認我還真不能拿她怎麼辦。派人去把小六他們叫回來,當年院長因為她撒手不管太平院了,這妮子多少人恨得牙癢癢吶!」陳榮說完就起身佈置了一番,然後把卷宗隨手扔回了紙堆裡。

  然後陳榮就看著杜和,仔細地看了幾眼後說:「杜公子,院長交待要周全你和海棠姑娘,以後有什麼事兒常來往。」

  卻見杜和理也不理陳榮這話,而是看著他說:「放巖引子去找,她不是你們能找得到的,找到後別驚動,布羅網引她進來就是。」

  「咦,是這麼說的,我先去安排一下。杜公子,咱們待會兒再說話,您這腦子還真讓我想起一個魔星來了。」陳榮說的魔星還能有誰,他們上一位院長唄,陳榮向來堅定地認為那位已經妖到瘋魔了其實事情往往都是由小事兒起的,就跟某只蝴蝶動動翅膀,數千里之外起了暴風雨一樣,林羅衣無疑就是那只蝴蝶。

  只是不知道姚海棠與杜和有沒有準備來應對這蝴蝶效應。



  24.永避江湖

  比起食器來,編鐘真的沒影起太大的反響,大家多是在聽人說起這編鐘是姚海棠所制時會發出一聲似贊似歎的聲音,然後說:「這姑娘可惜了,好好的食器不做,怎麼就做上這中聽不中用的玩藝兒了。」

  也有曉事的說:「食器只能掙得銀錢,這禮樂之器能抬身份。」

  身份什麼的,雲涇河的老百姓還真不怎麼在乎,剛迎接過一位歸國的公主,雖然名聲很複雜,但人怎麼也是公主,身份這兩個字雲涇河的百姓覺得可以淡定了百姓們倒是在禮樂之中似陶醉似恭敬了,太平院裡這會兒正熱鬧著,陳榮看著杜和愣要套套近乎:「既然來了就坐會兒,杜公子既然知道林羅衣,想必跟我們太平院干係很深。院長走前還特地讓我關照你,這麼一想,公子是從太平院裡清了籍吧!」

  所謂的清籍就是退出太平院,所有在院裡的記錄都會被清除,從此以後就可以過普通的生活了,這也是太平院才特有的名詞。太平院的暗線或間人才會用清籍這倆字兒,所以陳榮一聯想起就開始對杜和分外敬重起來。

  在太平院裡最風光的職位是所有可以光明正大地打著太平院旗號行事的人,而最危險的職位就自然是暗線和間人了,能活著全身而退就殊為不易,更何況杜和還退得這麼舒坦這會兒杜和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好,最後什麼也沒說,就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陳榮,陳榮自發自動地就找著答案了「大人,巖引子已經找著了林羅衣所在,現在小六正在領人布網。」

  「成,我去看看,杜公子和海棠姑娘自便,我得親自去逮她,也算替我們那妖到瘋魔的公子出口氣,這輩子難得栽個跟頭,估摸著到現在氣兒還沒消呢」陳榮這麼說著,心裡卻在想,公子啊你這一消失就消失到影兒都沒了,真徹底啊出了太平院,姚海棠看著杜和問道:「你又怎麼了?」

  杜和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對勁。」

  「什麼不對勁?」姚海棠心裡尋思莫非是自己太沒點兒分析能力了,怎麼就沒覺出一點兒不對勁來。

  臨風一頓,停下腳步的杜和看著姚海棠說:「我相信林羅衣雲涇河只是巧合,她的本名確實是林羅衣,確實也有這麼一門親戚,這件事應該沒幾個人知道。但是我不相信她安穩了幾年之後,隨便一遇就遇上了安豐,兩人還打得火熱。海棠,我只相信這世間所有的事都有起承轉合,這世上有一個巧合可以理解,若兩個巧合疊在一起,我不理解。」

  話雖然有點兒繞,而且有點聽不太明白,但是事兒姚海棠鬧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林羅衣和安豐結識並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的話,他們倆誰有問題?」

  只見杜和又是一陣搖頭,然後長歎一聲說道:「我不知道,至少現在我很難憑直覺分析出所有的真相來,而且分析出來的未必是真相。」

  「那要怎麼辦?」姚海棠揉著眉心,覺得這些事想起來真費腦容量杜和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頸後幾處穴道,讓她放鬆了些才說道:「不用操心這些事,靜觀其變就可以了,在一切不明的時候,要麼是主動攪局,要麼是安心以待,眼下的情況適合靜坐觀其變化。」

  兩人回了院裡,安豐也早就回來了,眼下正在那兒發呆,姚海棠走上前去拍了拍他:「安豐,發什麼愣呢?」

  這時安豐抬起頭來,有些迷茫地道:「海棠姑娘,小林不見了,她讓我去買魚戲蓮的花燈,可是我買了回來哪裡都找不見她。去她家裡問,家裡人說她沒有回來,我是不是……」

  被拒絕了,可憐的,姚海棠又拍了拍安豐的肩臂說:「說不定她害羞了,需要點時間仔細想點兒事,你別想到歪處去啊!」

  「我都快二十了,是該成親了,小林她挺好的,海棠姑娘你說是不是,她笑起來多好看啊,做的東西雖然沒有海棠姑娘做的好吃,可她花了心思我能嘗出來。明明都好好的,為什麼小林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她要是不想見我了也沒事兒,就是怕她出什麼事。」安豐喃喃自語似地說著這些話,有幾句話還說得重複了。

  看著安豐這樣,杜和舉步上前來說:「你有沒有發現小林姑娘有什麼不妥?」

  於是安豐愣了愣搖頭說:「沒有不妥,倒有點不同,她和我見過的姑娘不一樣,她很聰明很有主見,做事一點也不拖拖拉拉,她……很好看。」

  這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姚海棠抱以同情地說道:「安豐,不會有事的,說不定你明天就看著她了,然後跟你說她這會兒是跟你鬧著玩吶!」

  「噢,好,我聽海棠姑娘的。」安豐說完就轉身回自己屋裡去了。

  站在原地的姚海棠和杜和則看著安豐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待安豐走遠後姚海棠才問道:「你怎麼看?」

  「沒有什麼可疑之處,而且他是司珍坊幫你找的人,司珍坊別的不行,查人的底細還是能查得明白的,只要不遇上太平院就能謂是所向無敵。」這話充分顯示出杜和對太平院的信心,果然是太平院出來的,見識過了才會有這麼強大的信心啊這時天空忽然傳來一陣似雷一樣的聲音,姚海棠看了看月色皎潔的天兒道:「冬雷響,有妖孽出世啊!」

  她這話惹得杜和一陣笑,末了睨著她說:「是太平院的羅網成功收網了,林羅衣已經被逮住了。」

  「噢,那就放心了。」

  「天已經不早了,海棠早些睡。」杜和說完就送了姚海棠回屋,自己也轉身回了屋裡,只是不過一會兒杜和就飛身上牆出了院裡直奔太平院那頭去。

  姚海棠最近是沾枕就睡,至於安豐他已經下了迷藥,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醒的。杜和覺得自己一定要去看看林羅衣是不是真的被逮著了,如果逮著了必需要讓喬致安來提回京去,那樣才能就真正鬆一口氣。

  到太平院時,杜和正好碰上陳榮:「林羅衣歸案了?」

  只見陳榮點頭說:「可不是,院裡備的藥都制不住她,我得找人想點辦法去,杜公子這麼晚為何而來?」

  「為林羅衣而來,記得雲涇河是有藥劑室的,帶我去。」杜和說完就特熟門熟路地進去,在辦公的院兒落前停了下來,待陳榮上前來,裡邊的人確認了後他才舉步往藥劑室去。

  鬧得陳榮跟在後邊兒直傻眼,心裡尋思:「這杜公子從前到底做什麼的,怎麼好像對雲涇河很熟似的?」

  到了藥劑室裡,杜和直讓陳榮眼花繚亂,還沒看清楚杜和的動作前,就有一堆藥粉被擺在了案頭:「把藥盞拿來。」

  遞了藥盞給杜和後,陳榮確定一件事,這傢伙從前絕對是使藥的行家裡手。於是陳榮尋思著,要麼把杜和回收再利用,雲涇河的藥劑室一直就是個擺設,有了杜和說不定就不是擺設了:「杜公子從前擅長配藥吧,一看這動作就跟我們院長是師出一門啊!」

  卻見杜和看都不看陳榮一眼,一邊埋首配著藥一邊說道:「陳榮啊,應該有人跟你說過,不該問的閉緊嘴,想問都得憋著。」

  「確實有人說過,從前院長這麼說過,看來杜公子從前份位可不低吶,連院長教訓我的話都知道……得,我知道了,從前院長還說過,不該亂猜測的就少動腦子,把腦子留到需要的時候再用。」陳榮說完就閉上了嘴,再不吭聲兒了。

  配好了藥後,杜和隨手扔給了陳榮,然後說道:「前三丸藥能管五天,剩下的只能管三天,十丸藥足夠撐到喬院長來,立刻發信回京去,只有喬院長能制得住她。」

  接了藥陳榮答道:「喬院長現在可忙得很,不知道能不能來,要知道慧思公主回京了,只怕皇上現在不大可能放喬院長出京。」

  「說逮著了林羅衣,不管皇上還是喬院長,都會樂意把她領回京去」說完杜和大步流星地走人了,留下陳榮在那兒胡思亂想。

  最後陳榮看著手裡的藥說:「來人,趕緊去給林羅衣那小娘們餵藥……算了,我還是親自去,省得她藏藥不服。」

  當陳榮把藥遞到林羅衣手裡時,林羅衣接過就爽快地扔進了嘴裡,不爽快到時候受罪的還是自己,只是藥一進嘴林愣衣就渾身直顫抖,陳榮還當是藥效太猛。

  但是林羅衣服下藥後卻說了一句:「是他配的藥。」

  「啊?」陳榮是疑問句,但是林羅衣聽成了肯定句「他說得對,世事疏而不漏,誰能永避江湖。」說完後,林羅衣就再沒有了聲音,靜默如石頭一般坐在那兒似乎在惆悵著什麼……然後陳榮就更加肯定杜和從太平院清籍前,絕對是個大大有身份的,一個暗線能做到這一步,大能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2:06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1-12-30 07:40 PM 編輯

  25.壞規矩

  當杜和在細密的春雨裡推開院兒門時,發現中堂亮著燈燭,按姚海棠的習慣,晚上連院兒裡都不讓點燈籠,有點兒光她就得睡不踏實。

  進了中堂一看,原來是姚海棠在那兒坐著,見了他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說:「你回來了就好,廚房裡還有熱水,你洗了再去睡覺。」

  說著姚海棠就要回屋睡,其實杜和一走她就聽著了動靜,其實她耳力不怎麼好,但莫明地就是聽著了,然後想了想也沒追出去問去哪兒,就點了燈燭在堂中等著。

  這也許就像幼時晚歸父母等自己一樣,不等著了人還真睡不著。打了個呵欠伸著懶腰從杜和身邊過,姚海棠壓根沒發現杜和的眼神有了變化。

  「海棠。」杜和出聲叫道。

  聽著他喊,姚海棠捂著嘴回過頭來應了一聲:「嗯,什麼事?」

  只見杜和上前兩步把她微微敞開的披風攏了攏說:「天冷,會著涼的,以後我出去回來都會知會你,不要再起來等了,晚上要好好睡,別成天心思這麼重。」

  「知道了,那我回房睡了,你也早點睡。」姚海棠說完又捂著嘴打了個呵欠,然後轉身回房去了。

  留下杜和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後看著門口飄進來的細雨不由地染了笑容:「傻海棠。」

  風雨夜深有人等,果然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有時候打動人心的並非得是激動人心的舉動,只是這樣的小事,小到只是風雨夜裡的一盞燈一個人……因為林羅衣幾天不見蹤影,安豐一天比一天沉默,連帶著後園的菜都沒心思照料了,姚海棠就想這也算是個重情重義的,只是林羅衣的事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姚姑娘,姚姑娘……」

  聞聲去院門外看,卻是隔壁的楊大嫂:「楊大嫂,有什麼事嗎?」

  見了她後,楊大嫂說道:「姚姑娘不是說要找好大夫嗎,聽人說有位大有名聲的大夫進城了,姚姑娘趕緊去瞧瞧。」

  一聽是個大有名聲的大夫,姚海棠就趕緊謝了,轉身就去找杜和。杜和這時抽風時正常的毛病也是該看看大夫了,雖然眼下的杜和很好,但他是不完整的,姚海棠覺得目前的狀況並不安穩,一旦杜和哪天忽然完全清醒了,他後悔當初的選擇了怎麼辦?

  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裡存在這樣的隱憂,所以她希望能解決這個不安穩的因素,不論他做出怎樣的選擇,她都能……接受?理解?

  她不知道

  因安豐終日恍惚,姚海棠又捨不得這一園子的菜,杜和就擔負起了管理菜園子的事兒,正澆著水的杜見她來了就趕緊收了手:「海棠,別跑這麼急,擔心踩著了新出的羅瓜苗。」

  聽了杜和的話姚海棠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說道:「知道了,你先別忙澆水了,城裡來了個挺有名的大夫,我們趕緊去看看,你這一時清醒一時糊塗的總該問問因由。」

  其實杜和並不在意自己現在的狀態,他下意識地抗拒醫治,或許就像是喬致安說的那樣,因為知道從前的記憶並不怎麼美好,所以並不期待找回。

  不過既然姚海棠來叫了,那就順著她的意去,畢竟她忙著給自己找大夫,不能拂了她的意:「好。」

  兩人出門問了城裡的人,才找到那位江大夫所下塌的客棧,客棧裡的人一聽姚海棠是來找江大夫的就說:「姚姑娘,我們倒是沒什麼,只是那江大夫說了尋常病症他是不診的,那邊有個小學徒,你們先去他那裡看,要是小學徒管不了,江大夫大抵是會管的。」

  「謝謝掌櫃的,總要去看看。」

  到了那小學徒前邊兒,那小學徒眼也不抬地說:「伸手,號脈,家師說了要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病,就近問診更方便,就不必找他求醫問藥了。」

  「這位小哥,要是雲涇河的大夫能診治好,我們也不必等到現在了。」姚海棠笑著說道。

  這時學徒的手已經切在了杜和的脈上,過得約一盞茶的時間才抬眼說:「沒什麼毛病啊,我看著比誰的脈相都更中正平和。」

  於是杜和嘴裡就吐出一個字來:「器。」

  這個字姚海棠聽著倒沒什麼反應,反而是那學徒聽著瞪大了眼睛,然後說道:「那兩位裡邊請吧,這得請師父來診治。」

  進了裡間,便見一名中年人挑簾子出來,想來就是江大夫了,江大夫看了眼杜和又看了眼姚海棠,最後看著杜和說:「說說怎麼個症狀,是為何器所傷?」

  見江大夫一眼就看向他,杜和一琢磨可能這江大夫手裡還真有點兒東西,於是答道:「神智多有不清,多見反覆,且不記事,從前的事多已經忘記了。」

  「倒不止一件器能做到,且伸手來,我看看是何器所傷。」那江大夫說話間便請出了脈枕,伸手示意杜和把手伸來,不消片刻後便收回了手在那兒沉思。

  杜和也不急,姚海棠到現在是越聽越不是太明白了,所以乾脆淡定地坐著等答案。

  「依脈相看是迷塵,只是迷塵為皇族中人所持,這位公子看來身份也是極貴的,在下只能言盡於此,多說既怕誤診也怕惹禍上身,還請公子和姑娘多多見諒」江大夫說完就喚了人來送客,連姚海棠遞的診金也沒有收下。

  回去的路上,姚海棠問杜和:「迷塵是什麼,器傷又是什麼?」

  她這問題問得杜和側目看了她良久,說道:「海棠還說是司珍坊出來的,怎麼跟什麼也不明白似的。迷塵劍是司珍坊當年出的一把名器,至於器傷,自然就是為器所傷。」

  被銅鼎銅盆和各種兵器傷了至多出點血吧,難道杜和正好砸著腦袋,於是就什麼也記不起了?嗯,這橋段很言情啊「噢,我這不是一時轉不過彎來嘛!」於是姚海棠就開始用現代的思想來解釋這件事,大概砸中了腦袋後腦袋裡有淤血,淤血慢慢散了就會漸漸好起來。想當初開始的時候杜和的抽風頻率多高啊,現在不是少得多了「民間盛傳迷塵劍在某位王爺或皇子手裡,其他的我倒真記不起了,從前應該是知道的。」杜和說完就笑了,然後看著姚海棠說:「迷塵劍至今無解,看來我這一生一世注定要在迷惘中度過了。」

  瞥了杜和一眼,姚海棠說:「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歡快似的,對於這個結果你一點都不遺憾嗎?」

  卻見杜和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自己從前是個怎麼樣的人,喬致安的話太過片面,對從前我一直有一種感覺,很複雜、很陰暗、很……寂寞,就像冬天有雨的夜晚,一個人走在濕冷的巷子裡那種感覺。」

  好文青的形容,姚海棠側腦袋看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到了太平院門口,陳榮正在那兒衝她笑瞇瞇的:「陳大人。」

  於是杜和也從回憶那種感覺和各種滋味中醒過神來,沖陳榮頷了頷首說:「她把藥服下了嗎?」

  「回杜公子,已經服下了,倒比想像中的更順利一些,服下去沒多會兒就不能運功了,杜公子算是省了我們一樁大事兒。給喬院長寫的信也已經送出去了,快馬加辮約得月餘,到時候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還是得請杜公子照料。」陳榮現在特熱情,他覺得杜和還有發揮餘熱的地方,雖然不見得還要編入太平院,但偶爾去請人幫個忙還是可以的嘛。

  「自然。」杜和扔下這倆字兒就想走,卻沒想陳榮又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杜和就下意識地瞪了他一眼:「有事?」

  ……

  這時陳榮沉默了會兒,然後又露出滿臉笑容來:「你剛才那樣兒我看著還真眼熟,看來從前我們真見過是這樣的,不知道能不能請杜公子閒時再幫我們配點兒藥,你也知道雲涇河的藥劑師自己把自己毒死了,打那兒以後雲涇河就沒再配藥劑師,誰能想得到這地方能逮著大魚。」

  「設若清籍放鄉,內外不得相擾,縱識亦不相認,陳榮……你壞規矩了。」杜和說完拉著姚海棠的手,洋洋灑灑地從陳榮面前過,留下陳榮在那兒看著他們是說話也不是笑也不是,那表情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末了陳榮歎了口氣自個兒溜溜地回太平院了,只是免不得要腹誹兩句。

  自然,姚海棠不關心太平院的事兒,倒關心那把迷塵劍:「對了,迷塵劍傷著你哪兒了?」

  於是杜和又拿地球人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看了姚海棠一眼說:「迷塵劍迷心惑魂,有迷往日事、洗昨日塵的說法,被迷塵劍所傷後應該都會跟我似的,記不起從前的事,不知道自己是誰。」

  ……

  聽完後姚海棠堅定地認為那其實就是心理暗示,這天下哪有這樣的東西,不過到底要多強大的心理暗示才會讓一個心智成熟的人成這樣兒?

  要配合藥物吧姚海棠想半天就這麼些念頭,在她的理解與認知範圍內,她只能做出這樣的解答「等等,那位江大夫說只有器師才能治,我算嗎?」



  26.合而圍

  如果杜和是現代人,這時候一準得認為姚海棠是火星人,可杜和不是現代人,於是他就能拿在姚海棠看來遇上外星人才能擺出來的眼神看著她。

  然後姚海棠就摸著自己的下巴說:「怎麼了,我不算嗎?」

  半晌後,杜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我覺得自己已經算是不清楚的了,沒想到海棠更是什麼事兒都不清不楚。天下器師出於司珍坊,當然並不是每個從司珍坊出來的都是器師,既然小言說春雨劍是你所制,那你就肯定是器師了。」

  接著便見姚海棠喜笑顏開地湊上臉來,看著杜和特高興地說:「那我能治好你,可是我要怎麼把你治好,用什麼方法,再砸你一次?」

  這時杜和深切地感受只有一個詞能表達自己這時候的心情,那就是姚海棠經常跟安豐說的——對牛彈琴。瞥著她良久,杜和歎道:「這件事還是等喬致安來了問問,你的事兒他應該比你自己都清楚。」

  那是,那傢伙可當過NPC,報過祖宗八輩兒的,這麼想著姚海棠就回了一句:「你的事他也比你清楚。」

  「那合著我們就是倆糊塗蛋。」杜和這時候展現了他的語言天份,雲涇河的方言說得順溜極了,就連土生土長的雲涇河人估計也分不出來。

  然後喬致安還沒等來,小院裡先被一隊著青衣的官兵給圍住了,和所有姚海棠見過的東朝官兵都不一樣的是,他們很不客氣,甚至陳榮來了這隊青衣官兵也壓根不理。

  恰好逢著杜和帶了船出去,這時姚海棠唯一能指得上的就是陳榮:「陳大人,他們到底是哪個部門的?」

  「哪個部門的也不是,青藍紫玄,依次對應王爺、皇子、太子、皇上。這一群青衣人是王爺府裡的私兵,看這囂張氣焰應該六王爺,要不然沒人敢駁皇上的面子,太平院可是執皇上令信行事的。」陳榮說完又往前走了兩步把姚海棠擋了擋,到底他只是外放的司事官,王爺的私兵是只聽皇命、王命的。

  雖說太平院是個風騷到妖的部門,可畢竟不是皇命也不是王命,不過暗地裡使絆子,那才是太平院的本質,今天六王爺的私兵是風騷了,改日且看太平院怎麼在六王爺府裡風騷「天下人多懼大平院,可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還請陳大人讓一讓。」那領頭的青衣人這麼說道。

  可陳榮也是京中橫行過的,能怕這群小子,只見他眼一橫說:「世人多崇六王爺,同樣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院長讓在下關照姚姑娘,在下怎敢不從命,還請成全在下。」

  這倆人的話都一模一樣,姚海棠見這狀況心知這倆僵持下去也鬧不出什麼來,到時候她這小魚小蝦的還不夠人咬一口的:「這位大人,您是六王爺的私兵,按東朝律,離地不得百里,六王爺的屬地離雲涇河二百里有餘。這事兒咱先不說,大人依著什麼來『請』我去六王爺府邸?」

  那帶頭的人來來去去反正就一句車軲轆話兒:「王爺所命,在下等蔫敢相問,只能依令行事。」

  「我拒絕,我是司珍坊出來的,有官籍在身,只要不是皇命便可不理會。」姚海棠說完又看了眼陳榮,說道:「陳大人,勞煩您替我送客。」

  說實話,陳榮就幹過替天子或太平院送客的事兒,給個小姑娘送客,而且還這麼樂意還真是沒遇到過:「是,姚姑娘放心,一定好好替您送這客。」

  說著陳榮手一招,太平院的那標誌性的黑衣就出現在小院裡,一個個臉上都帶著難得一見的笑,或許是這事兒確實讓他們覺得好玩兒了,又或許是雲涇河太過平靜,他們實在無聊到覺得這件事有意思了,反正太平院的黑衣人臉上齊齊露出笑容來時,那是一個很滲人的場面。

  其實……他們只是跟著陳榮之後才經常有笑臉兒了,所以場裡的六王爺私兵實在有些無辜,在看到這一隊黑衣人露出笑容來後,不由得齊齊感覺到脖頸一寒。

  這樣一來「送客」倒是容易得多了,只是這世上有句話叫作「請神容易送神難」,六王爺府這些私自兵既然來了那就不是那麼好送走的。

  入夜時分,安豐自去睡了,而姚海棠則在屋裡思索著自己接下來幹點什麼,要不真順應民意弄個飯館兒來玩:「得,還真拿自己當一吃貨看待了,咱是藝術家,藝術家啊……」

  可藝術家的人生總是和貧困潦倒這四個字密不可分的,從這上頭來說,姚海棠覺得自己實在沒有成為藝術家的機會。

  「算了,廚藝廚藝,足見做菜也是門藝術嘛成,明天我就開始謀劃這事兒,今天先睡覺。」姚海棠說完就去吹燈,夜裡她不太適應有光,這可能和她一直住城郊有關,到了晚上有點光就睡不著。

  這夜裡風很涼,雨打在枝枝椏椏上有細碎的聲響,這些聲響倒是催眠得很,不多會兒姚海棠打了個呵欠翻過身去就昏昏然了。她這一昏昏然,結果就是第二天醒來時發現眼前一片青色,而且還是在馬車上,於是她傻眼了——難道又穿了?她是這麼想的,可一看身上再一摸臉就發現自己還是那模樣沒變,然後她就記起來了,這些青衣人肯定就是昨天在院兒裡見過的六王爺私兵,這些人膽子可夠大的。

  這會兒姚海棠在想,現在陳榮肯定得急得跳腳,惱怒得正在破口大罵:「只是我向來也睡不得這麼死,要不然杜和那天出去我也發覺不了,昨天晚上怎麼睡這麼死?」

  她小聲自言自語這會兒外邊忽然停了下來,有人朝馬車這邊來了,姚海棠思索再三決定繼續裝昏睡。於是當有人掀開簾子來看時,就見姚海棠還是原模原樣兒地睡地那兒,瞧著就沒點兒動靜,連呼吸姚海棠都刻意調好了。

  「大人,她還沒醒。」

  「怎麼還沒醒,這是下了多重的藥啊,算了,人沒醒咱們吃了繼續趕路,省得太平院的人追上來。」

  關上車簾子後,那人轉身又說道:「可是大人,咱們真的要把她帶回去嗎,雖說這是王爺的命令,但太平院的人可不是這麼好惹的。尤其是那位喬院長,藉著四公子的名頭在皇上面前可是紅得很,這又是喬院長要照應的人,咱們會不會惹了是非?」

  這話說得姚海棠多想點頭應是啊,卻聽得那什麼大人回道:「咱們只是奉命行事,至於喬院長,自有王爺去應對,咱們何需擔心。」

  「聽說王爺和慧思公主是……」

  這話沒說完就被那位大人打斷了,那人厲聲喝道:「閉嘴,這些事也是你能言說的,王爺不避諱那是因為王爺信任我們,你非得讓王爺到時候收拾了你這條小命不成?」

  接著就沒有了聲音,姚海棠趴在馬車裡靜靜地想:「難道這什麼六王爺和慧思公主曾經合謀過什麼,而且合謀的還是件大事,然後才不讓提起。」

  「也不對,要真是什麼謀反之類的事,估計六王爺也不能輕易讓人知道,私兵也不行。難道有什麼曖昧,現在封了王又外放了的都是慧思公主的叔叔輩兒,難道慧思公主是這什麼王爺的女兒?」於是姚海棠覺得自己在看TVB的宮廷戲,王爺和貴妃珠胎暗結什麼的。

  雖然她容易想歪,可這知道的事總是不會歪的,將來說出去若給別人聽,旁人自然不會像她這麼用戲劇來衡量。

  青衣人高估了自己,姚海棠低估了太平院,這會兒陳榮正領著人守候在必經之路上,嘴裡正喃喃有詞地說:「劫太平院的人,六王爺在京裡碰著我們院長都得夾著尾巴做人,你們這些私兵膽子也太大了點兒。正好,皇上這兩年可覺得六王爺的私兵太多了點兒,正想著給你們削點兒,這不是上趕著送借口來了嘛!」

  有人看了陳榮一眼說:「大人,您就不擔心姚姑娘出什麼意外,到時候您怎麼跟院長解釋?」

  「他們需要姚姑娘,八成是製器之類的,既然需要就不會把姚姑娘怎麼著,而且這天下哪裡沒有太平院的人,六王爺太相信自己了。」陳榮說完就不動嘴了,遠處已經響起了馬蹄聲……  「大人,怎麼動手?」

  「動什麼手,你當這群私兵是吃稀飯的,只等著逮人就行了,暗線會把下藥的事兒做好,你們要時刻記得,咱們太平院吃的是手藝飯。」陳榮說完就一揮手示意大傢伙兒全原地待命。

  這時陳榮得意啊,自己總算是沒白往杜和身上花時間,現在藥就起作用了當馬車緩緩駛近時,太平院的人發現不管馬上車上,就沒一個清醒的人,姚海棠除外,她剛才沒吃東西。包括暗線本身在內,有一個算一個都已經昏死過去了。

  這一趟算是有驚無險各在算計之中,但是有時候有些事總是算計不到的比如雲涇河裡,某個原本已經放棄了逃跑這念頭的人現在正在被營救,而這一切最初時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調虎離山之計。

  陳榮到底失算了,正應了太平院上一任院長的話——有謀不擅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yplus 發表於 2011-12-30 02:12 PM

本帖最後由 dayplus 於 2011-12-30 04:29 PM 編輯

  27.說定了

  掀開簾子見了陳榮,姚海棠這才拍著胸口大聲喘氣兒,陳榮見她這模樣就取笑道:「剛才瞧著你挺鎮靜的,這會兒知道後怕了。」

  「當然怕,萬一手起刀落我這小命兒就白給了,冤枉著哩!」姚海棠左右一看,沒見半點血腥,她又沒聽見半點打鬥聲就奇怪地問道:「怎麼這麼順利?」

  順利?陳榮心裡一驚,遂想起太平院現在只有幾個人守著,連忙說道:「你們幾個護送姚姑娘回雲涇河,剩下的跟我快馬加鞭趕回去,院裡現在正關著林羅衣,怕事有生變。」

  這地方回雲涇河去,估計怎麼著也得是夜裡了,陳榮當然越想越擔心。

  當陳榮領著人到雲涇河城外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而雲涇河的太平院前,百姓們繞路而走自然就顯出一派清冷來。這時林羅衣正在走與不走間掙扎,走固然是自此後江河湖海隱姓埋名,可是倘若那個人要尋自己,就算是上天入地窮盡碧落黃泉也無處可藏身。

  「羅衣,你現在不走就沒有機會走了」外邊的人在喊著。

  可是林羅衣依舊在心裡掙扎,留下憑著往日情面是不是會有一條生路,想到這兒林羅衣慘然一笑,那個人何曾有情面二字:「走……」

  次日裡,雲涇河的百姓從睡夢裡醒轉來時,就感覺到了那股子滿城風雨欲摧來的味道,太平院又出蛾子了,當然這對老百姓來說真不算什麼,反正太平院在普通人眼裡就一常出蛾子的地兒。

  這時太平院裡的人一夜沒歇,陳榮瞪著佈滿了血絲的眼說:「走。」

  「頭兒,上哪兒?」

  「姚姑娘那裡。」陳榮說著也不再解釋,只領著太平院的人浩浩蕩蕩地向西城姚海棠與杜和住的院子行去。

  其實陳榮哪裡是去找姚海棠的,他就是為杜和來的,杜和是早上回的雲涇河,陳榮一早得了消息也不知道該不該再去詢問,但這時候也是沒有法子了。

  眼看著給喬致安的信已經送出去了,要是喬致安來卻不見了林羅衣,那陳榮就緊等著喬致安往死裡收拾他吧這時候西城的院子裡,姚海棠正在那兒說書似地跟杜和說「海棠歷險記」,她是個很能講故事的人,雖然她知道的壓根就最平淡無奇的後半截兒,可憑著太平院來人所說的補全了所有,講那那叫一個口沫橫飛、身臨其境。

  然而姚海棠覺得自己故事講得很圓的時候,杜和卻一張嘴就把「海棠歷險記」裡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指了出來:「安豐呢,就算安豐最近失意不如平時,太平院也有人在四處關照,如果陳榮為了抓現形,也應該事先有安排。太平院就是下藥起家的,他們不可能看著外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這事兒,那下藥的時候太平院的人在哪裡?最後,你在路上聽說的那些事也不靠譜,慧思公主和六王爺年紀相仿,怎麼會是父女,海棠這腦袋不去說書太浪費了。」

  這一下就被戳中了,姚海棠也在想:「是啊,既然有這麼多疑問,那就說明事情不合理,既然不合理那就必然有真相是我不知道的,關鍵是什麼才是真相?」

  於是姚海棠就糊塗了,而杜和看著她眨著迷迷濛濛的眼睛胡思亂想時,就不由得笑了,真是個傻姑娘啊:「別傻了,想那麼多仔細睡不著覺。既然陳榮把人弄丟了,他自然會來這裡,待會兒看他怎麼說。」

  「你又知道他會來,你怎麼好像什麼事兒都料定了似的?」姚海棠的腦筋真就全在古董上了,她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彎彎繞過,所以通常只能從很表面來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事。

  看著姚海棠良久,杜和說:「海棠,你不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也不要往表面想,在所有表相之下都會藏有很微小的線索。」

  線索?姚海棠想了會兒,然後說:「至少這能證明六王爺需要我,我對他而言有什麼用處,所以他才要來抓我,可是慧思公主為什麼要抓我?」

  笑瞇瞇地看著姚海棠,杜和說:「你這樣想就算是邁出一步去了,海棠啊……你這腦袋看來很值錢啊!」

  這話讓姚海棠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然後被杜和那眼神給看得一陣陣發涼:「我這腦袋值什麼錢,又不是什麼大人物。」

  「你腦子裡有東西。」

  「你腦子裡難道沒東西……」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後,姚海棠就停下了嘴,悄然大悟地說道:「我知道了,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這事是慧思公主帶到京城去的那套釉裡紅惹的。上天對一個人看不順眼是因為那個人太完美,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起了謀心是因為那個人知道得太多。」

  「海棠其實挺聰明,該你想到的事兒你都想通了。」杜和的意思是這事兒背後還有姚海棠不該想到的真相,說罷杜和就看著門外,然後說道:「陳榮來了。」

  聞言姚海棠就要去開門,杜和卻叫住了她:「讓他等一等醒醒味兒,就像你說的,這是個不受窖的爛苕薯。」

  於是姚海棠回身說:「其實我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我們倒是睡得好了,加上昨天到城外守候,估計他都兩天兩眼沒合眼了,別為難他了,而且你不是有辦法嘛。」

  卻見杜和搖頭說:「海棠,不該心軟的時候,哪怕你很同情一個人,也不要為他說話,這很危險。」

  危險姚海棠覺得杜和說得太過了,但也沒再說什麼,不多會兒後安豐給開了門。進了院兒的陳榮看著杜和那叫一個七上八下、沒著沒落,當杜和涼涼地看著他,一副什麼事都已經瞭然於胸的樣子,陳榮就莫明地縮了縮脖子。

  「杜公子。」

  這時杜和也不再端架子,只是說道:「據時間上來看,林羅衣還沒工夫出城,現在城門都設了卡,你能保證她不從你們眼皮子底下溜出城去嗎?」

  這話說來讓陳榮覺得受辱了似的,一挺腰背說:「當然不可能,這天底下沒誰能從太平院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你現在去做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把明哨暗崗都撤了,第二件事在城外四周撒上苦葉蘿的粉末,不要節省多撒一些。」杜和說完就不出聲了。

  愣在原地的陳榮也是好一會兒沒出聲,末了問道:「苦葉蘿倒是便宜好得的東西,只是我不太明白。」

  這時杜和站了起來,轉身邊走邊說道:「你明白了,也會有不該明白的人明白,照做了自然會有結果。」

  一看這態度陳榮就知道自己得走了,再留下去杜和也不會再說什麼了。等陳榮帶著人走了後,姚海棠就琢磨自己是不是選錯了地方,這可真叫個是非之地:「嘖,要不咱跑吧,惹不起這群人躲得起啊!」

  可是又一想,自己現在算是被盯上了,保不準暗地裡就有人等著自己往外躲呢,雲涇河裡有太平院在,陳榮雖然被杜和說得一無是處,可也鎮得住場面。

  想了想姚海棠趕緊追上杜和的腳步,說道:「杜和,你趕緊跟我說說器師怎麼治好你這毛病?」

  她覺得杜和一旦好全了,有的是腦子跟這些人鬥智鬥勇,她這小人生還是老老實實做手藝人比較好,不管是製器還是做菜,那也比現在這費心勞神的勁兒好。

  卻沒想到她的話讓杜和停下來回望著她說:「海棠希望我想起過去,回到京城裡去嗎?」

  不是……這哪兒跟哪兒啊,姚海棠轉了會兒彎才想明白過來:「誰說的,我就希望你想起從前的事來,然後把眼前的事都平了,再然後我們才能過太太平平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麼操心。」

  「你得見過了迷塵劍才知道怎麼解,我現在想不起迷塵劍的紋樣來,等喬致安來了再說。至於事,眼前的這些小事,再不清楚我也能平了。」杜和對自己表示出極大的信心。

  可姚海棠覺得自己心裡沒底,於是就數著日子開始期待喬致安趕緊來,她真沒想到自己還會有期待太平院院長的一天,想想她都覺得毛骨悚然。

  第二天據說是哪位神明的生辰,所以街上很熱鬧,姚海棠就硬拽著不愛看熱鬧的杜和上街上去。杜和就由著她拽著去,街上這時處處是成雙成對兒的夫婦,然後姚海棠才知道,原來是娘娘節,這天是送子娘娘下凡的日子。

  擠在一群小夫妻中間姚海棠跟杜和倆人不自在了,其實本來他們倆是很自在的,可是壓不住認識他們的人時不時來一句:「杜公子和姚姑娘這就求送子娘娘了?」

  「杜公子和姚姑娘不先求姻緣,直接求送子娘娘了?」

  這一句二句很多句加起來,倆臉皮再厚也沒法待下去了姚海棠看著杜和,杜和看著她,倆人錯身進了偏巷就笑得眼睛都沒了:「他們什麼眼神兒,八字還沒一撇呢」

  只是這一撇來得比較突然,杜和斂了笑聲後就特認真地看著姚海棠說:「海棠,我們這樣過一輩子也很好是不是?」

  樂不可支的姚海棠很自然地點頭說:「那是那是。」

  「那就這樣說定了。」這算是最終結論了,然後杜和拉著姚海棠笑得特圓滿地往回走。

  沒走出三步姚海棠就醒過神來了,側著臉看著杜和弱弱地問道:「你是說我們倆過一輩子?」

  「嗯!」

  ……

  蒼天啊!



  28.及弁禮

  有位哲人說過一句話——愛情就像閃電,劈中誰誰暈於是姚海棠好幾天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在現代的時候這姑娘醉心於仿古董,加上年紀輕輕兒還沒正經戀愛過吶,輾轉兩輩子頭回被這閃電劈中了,她老覺得雲山霧罩很沒真實感。

  看她這樣兒,杜和也不知道是該侃笑她還是該歎氣搖頭,這姑娘真是太不淡定了,於是他似是有意逗弄海棠似地,在她還暈著的時候說:「海棠,你什麼時候生日,等及弁了我們先訂親好不好?」

  訂……訂親?這愛情的閃電還沒過去的時候,婚姻這閃電又要來了,乾脆來個九轉天雷劈死她得了:「我……我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生日。」

  但是杜和很清楚啊,湊上臉去笑瞇瞇地說:「你的放還書上有,二月十三,快了先給海棠做兩身姑娘家穿的衣裳,別再天天穿得跟小丫頭似的,等過幾天我請人來給海棠行及弁禮。」

  因為杜和又不天天給她梳頭,她梳倆麻花辮當然還是襯小丫頭穿的衣服比較合眼,想到這兒姚海棠覺得自己得抽空去學學梳頭,要不然以後還梳麻花辮有點兒說不過去。

  及弁及後就算是成年人了,能嫁人成婚了,所以再梳這樣式回頭上街非得被圍觀不可。

  「我不想長大。」她忍不住要發出這樣的感慨,梳頭很麻煩的。

  「總要長大的,看來得給海棠找個小丫頭侍候著,要不光是穿衣梳頭你就能弄一天。」杜和對她就會梳麻花辮穿上襖下裳的簡單樣式表示不認同,哪有這麼不愛漂亮的小姑娘。

  侍候……這是不是意味著她要從無產階級變成資本家了,姚海棠摸著瞇著眼睛笑了笑,當資本家的感覺還不錯,至少不用去學梳頭了:「好啊,我也試試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是什麼感覺。」

  她這麼一說,杜和卻瞥了她一眼道:「你能忍得住不動手?」

  當然……忍不住,她就是個勞碌命,真讓她待著看看過小姐太太們那樣的生活,她可實在受不了。不管怎麼樣,反正她把杜和給繞過去了,沒正面回答訂不訂親的事兒,其實有時候小姑娘也有小智慧不過及弁禮杜和倒是認認真真的操辦著,在杜和印象裡,及弁禮對小姑娘來說是很重要的,只是雲涇河這邊沒這麼講究。齊家老太太一聽,喲小姑娘十四了,既然人正正式式地給備下了及弁禮,那就得隨個禮。

  陳家老太太也隨了禮,緊跟著自然還有不少隨禮的,如陳榮等一眾太平院裡的人,還有雲涇河司府的眾人,以及各街坊鄰居等。

  及弁禮很複雜,一趟及弁禮下來,姚海棠直接倒床上不願意起來了,新來的小丫頭叫青苗是太平院找來的,按陳榮的說法是:「背景絕對乾淨,身世絕對清白。」

  從外邊進來的青苗見姚海棠這麼躺著就喊道:「姚姑娘,你先洗洗再睡吧,累的時候就得好好泡泡,泡得鬆泛暖和了睡覺才舒服呢。」

  「不洗了,讓我先睡吧,睡醒了麼都好,我現在累得腳趾頭都不想動了。都怪杜和,非要給我行什麼及弁禮,行就行吧,按普通人家的禮來也成,陳老太太說了這是京裡大家裡才有的禮。青苗,看在我被折騰了一天的份上,饒了我吧。」姚海棠埋在枕頭裡,腦袋都不願意再動一下。

  聞言青苗直笑,說道:「這是杜公子心疼姑娘呢,及弁禮越盛大,就意味著姑娘的身份越高。真正大家裡的姑娘行及弁禮都要在官府留冊的,您沒見陳大人隨禮是留的是太平院,司珍坊那邊還派了人來,這麼一來以後您真要入高門,光在身份上人也挑不了姑娘的不是,這麼抬您您還不樂意,杜公子可真是冤枉了都沒地兒說去。」

  身份,這玩藝兒可真奇妙,姚海棠就這麼一點兒感受:「我不管,反正我不起來。」

  這時杜和站在門外說:「怎麼了?」

  一直以來杜和從來不曾進姚海棠的臥房,這按說也是大家族裡的規矩,可姚海棠一直不怎麼習慣,不過杜和要堅持也只能由著他了。

  然後就聽見青苗開始打小報告了,聽著青苗打小報告姚海棠趕緊從床榻上爬起來,渾不樂意地說:「好了好了,別告狀了,我起身泡了澡再睡還不成嘛!」

  外邊兒青苗一聽立馬朝杜和行了禮,然後進了屋裡道:「總算姑娘還有個怕的,熱水已經備下了,姑娘趕快來。」

  「唉,本來以為是被侍候來著,結果是被管束、約束、拘束杜和,你就緊著算計我吧,壞人。」姚海棠幽怨地提高了聲音,朝外邊喊著。

  站在院中間兒的杜和聽了搖頭笑出聲來:「海棠你個傻姑娘。」

  再傻的姑娘也是會有感覺的,姚海棠在這一樁樁一件件裡漸漸感覺到了幸福,點點滴滴地積聚成流,瞬間她有種宿命感。或許……她來這裡就是因為杜和在這兒,她的愛情在這裡?

  但是她已經過了做夢夢到愛情的年齡,所以她在思考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真的要跟杜和過一輩子?」

  「一切好像太過順利了,順利得連童話都說不上,就像是沒有了後媽的白雪公主,沒有了繼母的灰姑娘。會不會是我想得太多了,或許大多數人的生活就是這樣寧靜平和的,至少在現代我就是這麼過來的呀!」姚海棠支著下頷覺得自己可能把人生想得太複雜了,只是白雪公主和灰姑娘這樣的姑娘已經夠簡單了,還有比這更簡單的人生嗎?

  沒有

  歎了口氣,姚海棠覺得自己應該隨遇而安,而不是想些自己都覺得心裡一陣陣泛寒的段子,那樣的人生完整倒是完整了,就是太操心。她這輩子過和和順順的日子就好了,這樣也挺好。

  直到喬致安來的前,姚海棠都在這麼想,就像杜和說的——就這麼定了。

  至於林羅衣,杜和真叫算無遺策,真被逮著了。只是不知道林羅衣是自投羅網呢,還是真的中招了,這事就說不清楚了。

  三月下旬喬致安來時,天已漸暖和起來了,雲涇河的春天通常是花的海洋,街頭巷尾種滿了各色的花兒,有香的有不香的,皆如雲一般隨著春風在陽光下開得花色照人、香風襲人。

  「喬院長。」陳榮接到喬致安時心裡慶幸,不過沒敢把林羅衣跑過的事兒瞞下來,而是如實地一一說了,杜和的事也沒少說半點兒。

  聽陳榮說完後,喬致安看了眼陳榮說:「你先回太平院,我去西城看看。」

  看著喬致安這就要走,陳榮在後頭接了一句:「院長,杜公子住的園子現在叫尋徑園,您別走錯了。」

  只見喬致安頭也不回地點頭示意他知道了,接著便帶著幾個人往西城去,其實單為林羅衣,喬致安派個穩妥一點的人來也就是了。他這一趟來,主要還是為了杜和,京中紛亂之際固然需要他做出取捨,但也得有人值得捨了他那位公子去取。

  到尋徑園外時,喬致安慣性地整了整衣裝,又吩咐眾人四散開警戒,然後才大踏步進了春暖花開後就很少關門的尋徑園。先入眼的是青苗,喬致安看了兩眼,青苗就把手上的活兒放下了:「院長。」

  「慣嗎?」喬致安一點兒也不意外地問道。

  笑了笑青苗道:「說句院長不愛聽的話,比在太平院好。」

  「沉國的事要沒有你從中周旋,只怕難得善了,如今你覺得這樣好我就安心了。」喬致安說著又看了眼四周,確定該到位的人都到了,而院裡又沒有陌生的氣息才問道:「姚姑娘被綁的事有線索嗎?」

  搖頭歎了口氣,青苗說:「沒有,如果院長想知道這件事,還是得派專人來查,查事兒我不擅長。」

  「杜公子和姚姑娘在哪兒?」

  「後園種菜呢,這倆倒真是一雙趣人兒。對了院長,杜公子真像陳大人說的那樣,也是太平院清籍的暗線嗎?」青苗邊領著喬致安走邊問道。

  一聽陳榮這猜測,喬致安臉上就有了笑意:「陳榮這腦子永遠想不到點兒上,你別理會他,也別被他帶到溝裡去了。」

  聞言點了點頭,青苗回話道「是。」

  把喬致安領到了後頭菜地裡青苗就回前院繼續打掃去了,喬致安看到的是杜和正在澆菜,姚海棠在一邊蹲著拔草,兩人不時互望一眼臉上的笑皆是溫如春風。喬致安站著看了看,忍不住歎了口氣:「公子,或許真不該打擾您,這樣的人生對您來說正如所盼,而京裡的日子如履薄冰一刻也不得安寧。」

  拔著草的姚海棠抬頭就看到了喬致安,臉上露出倍燦爛的笑,沖喬致安她就沒笑得這麼歡欣過:「喬院長來了。」

  此時的姚海棠眉目髮梢間帶著清晨的露水,陽光在她身上灑下一圈兒光,這畫面是何等賞心悅目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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