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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陽光晴子 -【靈媒出任務之一】爺兒不信邪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標題: 陽光晴子 -【靈媒出任務之一】爺兒不信邪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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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任務:別讓寶親王中計娶了蛇蠍美人,並小心別在古代定居。
身為靈媒家族的一員,她從小就有見鬼和說鬼話的本事,
她本是為阻止滅門慘案,才附到「梨仙姑」身上回古代出任務,
誰料邪肆俊美的寶親王完全不信邪,總當她在裝神弄鬼,
似笑非笑不把她的示警當一回事,就愛看她急得跳腳,
拜託,若非老王爺的魂死纏著她碎碎念,她才懶得理他!
而他明明嘴巴上嫌她是個麻煩,實際上卻由著她予取予求,
還心有靈犀到像她肚子裡的蟲,任她怎麼亂跑都會被他找到,
不僅支持她救助乞兒的行為,更在她被人攻擊時挺身相護,
可就算發現他對自己的好,她終究得回去原來的世界……
直到她為保護他而身受重傷,他吼她是個笨蛋卻聲音哽咽,
不但親自為她日日淨身換藥,甚至不惜得罪皇子為她討公道,
才讓她發現這趟任務註定會失敗,誰叫他給了她整顆心,
讓她欠債累累再也逃不開,只能拿一生一世才能還得清……

【出版日期】    2014/9/17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79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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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7 06:06 PM 編輯

【楔子】

  綿延起伏的中央山脈中有一處鮮為人知的隱蔽秘境,就坐落在雲霧飄渺的山林間,名為「無路森林」。

  數百年來,一個隱世而居的特殊異能家族就藏身於此,他們能見鬼、聽鬼話、與鬼溝通,是靈族的守護者,也受各界靈體請託,在世族長老的咒語引領下,能穿越各大時空出任務,而這些任務都得經過長老們的評估過後,是必要且為善,不會影響歷史、左右世界,才能接受委任。

  古木參天的無路森林內,除了原木建築群外,另有一間有著特殊磁場、樸實無華的百年木屋,每在落日後、晨曦前,就會有「客人」上門,這些人走路都是用飄的,來無影、去無蹤。

  太陽升起,木門開了,一名拄著拐杖的白髮老婆婆走了出來,身後還跟了一個約莫二十歲,穿著無袖及膝白洋裝的年輕女孩。

  她有一種獨特的靈秀之氣,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子,只是那雙慧黠澄淨的明眸又有一股迷人的俏皮氣質。

  慈眉善目的齊姥姥走到一棵枝葉茂盛的松樹下停住腳步,微笑的看著也跟著自己站定的齊恩彤,「任務的內容都清楚了?」

  「當然,不到三天,就回來陪姥姥。」齊恩彤笑盈盈的比了三的手勢。

  「三天?好大的口氣啊。」她呵呵笑了出來,「你忘了出使任務回來的親朋好友說了什麼?最困難的不是一開始姥姥交付的任務,而是後階段的延伸任務。」

  她粉臉兒一紅,吐吐舌頭,「我還真的忘了。」

  齊姥姥白白的眉兒一皺,「那你—」

  「不會不會!我不會忘了姥姥交代的任務,就是別讓寶親王中計娶了心機深沉的張府千金,她這一進門,就會因愛生恨,最終毀了寶親王府,造成五、六百條冤魂,從此王府蕭條凋零,終致滅絕。」她很認真的陳述,眼神也極為認真。

  但讓齊姥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過度認真」,一旦顧前就忘了後面,等同迷糊、有勇無謀的憨膽,那總會將簡單的事情變得很複雜,要收拾善後會更難,偏偏眼下,也只有她比較適合這個任務。

  齊姥姥深吸口氣,忍不住再次叮嚀,「這是寶親王府仙逝的季老王爺前來請託的,他生前積的善緣無數,才能進到生死屋—」

  她說到這裡,目光即落在無路森林內太陽所照射不到的陰暗處,那暗處中有無數靈體藏匿,在日落後、晨曦乍現前,前仆後繼的想進入生死交界的百年木屋內,但有的積善不足、有的為作惡多端的惡靈,都衝不進那道由天地間自然形成的結界禁區。

  齊恩彤也看到那些藏身在樹幹後、枝葉間陰暗的靈體,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憤怒、有的哭泣、有的目光帶著深深的祈求,但她也無能為力。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千古不變的真理,為善的好處真的多多,即使卸下一身臭皮囊後,自由的靈魂還能穿越古今為自己或後代子孫趨吉避凶、光耀門楣,而無路森林裡的齊氏家族說白了,就是一家慈善機構,不以營利為目的老公司,純粹佛心來著的為靈體服務,酬勞是無形的,但所累積的善緣則回報在齊氏後代,除了相貌特優外,皆有陰陽眼、能與鬼魂溝通的超自然天生異能。

  求求你!幫幫我!

  求求你!幫幫忙吧……

  靈體朝她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哀求聲,齊恩彤難受的收回目光,免得滿腔的同情心泛濫,做了不該做的事。

  在記錄齊氏靈媒家族數百年出使各個時空任務的檔案簿中,就有幾回是齊氏子孫的不忍與心慈,為避掉他們預見的歷史悲劇,破例並幫助一些靈體進入生死屋,由家族成員出使任務,但也許是天命不可違,這些靈體注定躲不過累世輪回的劫數,不僅無法改變預知的悲劇,連帶地,也折損了齊氏家族裡不少年輕的生命!

  所以,數百年下來,生死屋也成了一種保護齊氏家族的天然防護網,只有能進到裡面的靈體,資深先知如齊姥姥等人,才會接受委託。

  只是齊氏家族也有天生的軟心腸,齊姥姥聽到那些哀求聲,一顆心也沉重不已。

  她深吸口氣,轉身步往生死屋前方,由幾棵高聳入天的百年老樹所圍繞的一處山中湖泊,暫離那些此起彼落的哀求聲。

  「你這次的任務是附體在人稱『梨仙姑』的慕容梨身上,肉體留在無路森林裡保存著,由於她是個騙財的假仙姑,你得小心再小心。」

  「知道了,姥姥,我很會見機行事的。」齊恩彤邊走邊說,美麗的臉上信心滿滿。

  「還有,這個任務只是『過境』。」這是每一次送孩子們出任務,她一定會再三叮嚀的話。

  齊恩彤俏皮的做了個敬禮的手勢,「當然,我是絕不會在那裡『定居』的。」

  齊姥姥回以淡淡一笑,皺紋滿布的眼皮底下則有著一抹難以察覺的離愁。

  每個出任務的孩子幾乎都是這麼回答她的,但真正回來她身邊的,寥寥無幾。

  這其實也是齊氏家族從存在以來就難以擺脫的累世宿命,自由的靈體、甚至肉身在因緣際會下,就在各個平行空間裡佇足了,緣起緣滅,半點也不由人。

  一老一少穿過挺立的雲杉老樹間,就見一隱匿的山中湖,但看似湖又不似湖,明明風吹樹動,卻不見湖上粼粼波光,平靜無波得像面明鏡。

  事實上,那的確是一大片強化玻璃偽裝的湖,兩人走到玻璃上站定。

  齊姥姥低頭在她的手錶上連按幾個鍵後,表面開啟,低頭咒念。

  齊恩彤靜靜佇立,齊姥姥一長串的咒語其實就是通關密語,表面是高科技產品,內嵌一套極精細的語音辨識系統,也是齊氏家族散布在世界各國中的幾名菁英分子的傑作。

  片刻後,在璀璨的陽光下,隱約可見她們腳下的玻璃呈現一道金色放射狀的符咒牆,牆下可見一具具玻璃櫃,玻璃櫃內設定恒溫、供氧、還有偵測生命系統的精密儀器。

  這也是隨著科技日新月異,齊氏家族代代在保留肉體的設備上也跟著更新,只是,有些人的靈魂並沒有再回到軀體內……

  「時間到了。」

  齊恩彤向齊姥姥緊緊一抱後,就深深的吸口氣,跨進符咒牆,玻璃開始緩緩轉動,再緩緩停止,玻璃櫃自動打開,她側身躺了進去,玻璃櫃自動關上,她闔上眼睛,符咒牆的字開始迅速移動,在陽光下閃動著刺眼金光。

  不一會兒,符咒歸位,而玻璃櫃內,偵測生命系統的精密儀器上顯示的是一條又一條的直線,接著,符咒牆由深轉淺,直至消失不見後,放眼所見,仍是一座隱蔽在挺拔蒼翠雲杉裡的山中湖……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7 06:36 PM 編輯

【第一章】

  魏夏王朝 秋末

  秋風瑟瑟中的京城,南來北往的街道上人潮熙來攘往,琳琅滿目的各式商店、客棧、攤商林立,一副繁榮鼎盛的景象。

  但不論在這些店鋪裡、或走在街上的行人,眾人聊的全是寶親王府近日發生的事,尤其在行經雕樑畫棟的王府宅第時,也總是忍不住的佇足、交頭接耳一番,再匆匆離去。

  寶親王府裡的奴僕將近六、七百人,府中規矩嚴格,除了各司其職外,嘴巴也得守緊,這是半年前去世的季老王爺所建立的家規,即使當家的換成孫子季祖崴,這些老奴僕們也謹守舊規,不敢怠忽。

  只是,最近他們也忍不住的在私下議論、嚼起舌根來。

  話說繼承寶親王爵位的季祖崴,父母早逝,年二十五,武功精湛,個性跋扈邪氣,人是花心了點,卻也在六年前率兵征戰邊陲異族時,立下大功,成了大臣們口中難得一見的征戰奇才。

  皇帝因此賜了不少黃金、珠寶、美婢,自稱心還未定的他也樂得左擁右抱,過著極盡奢華的生活,與各皇親國戚交好外,更與在那場戰事中一起出征的七皇子德爾泰成了生死至交。

  德爾泰是當今聖上最偏愛的皇子,具有帝王之氣,也已被立為儲君。

  但也因為這樣重量級的身分,更不容許有任何閃失,於是,近三個月來,由於寶親王府內發生的靈異事件,迫使德爾泰不得不暫時遠離好友,靜待事件過去。

  此刻,寶親王府偌大的廳堂內,不時的傳出叮叮噹噹的鈴聲,有時還夾雜著年輕女子的聲音,「天靈靈、地靈靈,急急如律令……」

  廳堂外,多名奴僕面露畏懼的佇立,卻也忍不住好奇的伸長脖子想往裡張望。

  廳堂內,氣氛是凝重而嚴肅,在一張長長供桌上,居中放置一個神主牌、三牲水果,香爐上方還有幾炷清香裊裊上升。

  自稱能見鬼、與鬼溝通的「梨仙姑」慕容梨一手拿著搖鈴,一手拿著符咒在供桌前後又跳又叫、轉了幾圈後,又搖頭晃腦的喊著:「天靈靈、地靈靈……」

  在她身後,則排排坐了一大群人,正中央坐的就是俊美無儔的寶親王季祖崴,他傾身向前、手微托著下巴,表情帶著饒富興味的趣味,彷彿眼前上演的是一齣精彩的戲曲。

  但其他人的表情則顯得驚恐不安,不時的東張西望,就怕那看不見的鬼魂會從某個地方冒了出來,有的還忍不住發抖。

  這些人來頭都不小,有二品官員張永謙夫婦及一對兒女張柏甫、張欣香;一品官員林于喬,神主牌的主兒就是他的獨生子林玄翰,另外,還有兩方的家人好友、官場上的同僚,以及與季老王爺有往來的多名皇親國戚。

  有著花容月貌的張欣香坐在父母之間,一雙含淚的瞳眸看著一身道士服的慕容梨,雙手放在膝上揪著絲帕,隱隱顫抖。

  時間流轉,終於來到作法的後半段,慕容梨以桌上的蠟燭將手上符咒燒了,再舉杯喝了一大口酒,噗的吐出一道酒箭,嘴巴念念有詞,清秀臉上的神情卻愈來愈驚恐,「好、好,林大少爺,我馬上說,你別動怒。」

  季祖崴挑起一道濃眉,看著快步走到他面前的慕容梨,就見她搖搖頭,一臉凝重的道:「林大少爺說了,王爺若不快快完成與欣香姑娘的婚事,他就要將她帶走。」

  眾人倒抽冷氣之聲陡起,張永謙夫婦更是以哀求的眼神看向季祖崴,因為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那句話的意思是,林玄翰會讓張欣香死!

  然而,季祖崴彷彿沒有看到這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反而撫著下顎,邪肆一笑,「林大少爺在哪裡?」

  慕容梨顫抖著手指著他身旁,「就在王爺身邊,此刻還鐵青著臉,因為王爺的表情太……呃……不在意了。」

  「梨仙姑想說的是本王太輕浮?太輕佻?還是太輕蔑?」

  慕容梨瞪著這張輕佻但俊美非凡的笑臉,竟接不上話來。

  張永謙夫婦的眼中頓現怒火,「王爺,人命關天啊!」

  張欣香的淚水更是滴滴答答的落,哭得好不傷心,她起身行禮,「王爺,欣香不得不放下女子矜持,懇求您娶欣香吧,要欣香當妾也可以,欣香不在乎……但……求王爺可憐欣香的爹娘、哥哥,他們是欣香摯愛的家人,欣香真的捨不得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啊,嗚嗚嗚……」

  她梨花帶淚,看來楚楚可憐,在座有一半以上的女眷都一掬同情淚,苛責的目光也全移到吊兒郎當的季祖崴身上。

  「張家大小姐嫻雅婉約、琴棋書畫皆精,莫說京城,其他地方想娶她的王公貴族也該如過江之鯽,」季祖崴挑了挑眉,看向臉上冒火的張永謙,「大人那無緣的半子又何必指定本王娶令嬡?人都死了,還管凡間的事」

  張永謙儘管一肚子氣,但官階不及季祖崴,又有求於他,仍得恭恭敬敬的起身拱手回答,「或許在他眼中,王爺雖然風流,但文武雙全,是能代替他給欣香幸福的唯一人選。」

  此話一出,不少人點頭如搗蒜,季祖崴女人緣好,因身世、相貌、還有本身卓爾不凡的才華,皆是上天厚待,原本就非一女能獨占,近幾年登門攀親的不知凡幾,著實風流有理。

  季祖崴伸手示意他坐下,對他的贊美只是勾起嘴角一笑,「說到底,林大人的公子二選一,不是當個鬼月老,就當個索命鬼,是不?」

  被點名的林于喬也只能苦笑,撫鬚搖頭,「王爺合該知道,身為父親的我已多回請梨仙姑與不孝子溝通,但他堅持只有王爺可以娶張家大小姐,我也無可奈何。」

  「王爺紅粉知己滿天下,相信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我的女兒欣香並非無鹽女,娶她並不委屈啊。」徐千鳳握著女兒的手,忍不住激動的開口。

  「被逼婚叫不委屈?!」季祖崴的口氣滿含譏誚,眼神突然變得嚴峻,本想出言勸說的眾人不約而同的閉上嘴。

  這件轟動京城的鬼魂逼婚事件已糾纏了三個月之久,自小與張欣香指腹為婚的林玄翰在官道遇土匪搶劫,財物被洗劫不說,還遭刺重傷命危。

  林家原本急著迎娶張欣香沖喜,沒想到,就在成親前一天林玄翰不治離世,這樁婚事也就不了了之,沒想到,半個月後,張欣香就傳出被林玄翰的鬼魂纏身,還因此臥病,幾名大夫、甚至御醫看診也無計可施,迫得張永謙不得不找來在京城小有名氣的梨仙姑,看看愛女是否中邪。

  慕容梨雖然年方十五,但七歲時就與當時年已三十的藝一道長捉妖驅鬼,幾年下來,累積小小名氣,找她與離世親友對話的客人不少,但信者恒信,不信者也不少,認為她只是個披著道服的詐財騙子。

  其實,張永謙最初想找的是藝一道長,但兩年前,他雲遊四海行蹤不明,這才退而求其次的找她上陣,當然,一開始也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沒想到慕容梨一進到張欣香的閨房,就直指床榻邊喊,「天啊,林府大少爺的鬼魂就坐在那裡。」

  張永謙在半信半疑下,再要她請問林玄翰有何未竟心願,慕容梨喃喃了一陣隨即答道:「林府大少爺要求寶親王迎娶欣香小姐為妻,否則,他將化為厲鬼日日糾纏……」

  但這事在張永謙上寶親王府請求婚事,並將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後,被季祖崴以「荒謬」為由拒絕了。

  不久,這事就被傳了開來,添油加醋、妄自揣測、胡說八道的流言更多,指張家巴不上家財萬貫的林家後,就動腦筋動到寶親王身上,才會有鬼魂纏身之說。

  更有人嘲諷若真如此,林玄翰的魂該纏寶親王才是,為何要纏張欣香?

  有人碎嘴回答,因為寶親王愛美人是天下人皆知,會因此理所當然的要了張欣香嘛……

  眾說紛紜,京城老百姓茶餘飯後聊得口沫橫飛、欲罷不能,此事也驚動了朝廷,皇上、七皇子都與季祖崴私下見面,意欲介入,但季祖崴請他們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絕對會妥善處理。

  經過一個月積極的明查暗訪,他已查出是誰在搞鬼,既然敢算計他、害死林玄翰,他不將事情鬧得更大點怎麼對得起「她」!

  思緒翻轉間,他那雙黑眸透著無情的冷芒,廳內靜悄悄的,所有人也被這氣氛壓制到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驀地,季祖崴突然笑了,眾人也不約而同的緩緩吐了口長氣。

  季祖崴站了起來,「說來,這事自始至終都是從梨仙姑一人的口中所出,著實薄弱,所以,本王派人至各地尋找能見鬼神的道仙,皇天不負苦心人,本王找到了,而且,還跟梨仙姑是舊識。」

  他邪肆的目光看向身後的一名隨侍,那人點點頭,快步的走出去,隨即帶了一名相貌秀氣的灰袍道士走進來。

  慕容梨一見到他,臉色都煞白了,不停的猛咽口水。

  在座的其他人對這名道長也不陌生,他就是兩年前離開的藝一道長。

  「竟然是他!」眾人隨即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起來。

  藝一道長先是恭恭敬敬的朝季祖崴及在場的大人們一一敬禮後,這才笑容滿面的走近臉色蒼白的慕容梨,微微一笑,以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道:「小梨兒啊,遇到眼前這麼好康的事怎能獨享,不關照一下你的師父我?」

  她一臉忐忑,只能低頭不語。

  「兩年多不見,乍見我這將你領進門的師父怎麼不說話?」

  藝一道長刻意加大了嗓音,讓她不得不抬頭,結結巴巴的道:「師父,徒、徒兒是太震驚了。」

  「也是,我這個單身道長將一個七歲女娃帶在身邊,也惹來不少非議,幾年來見你出落得亭亭玉立,也學藝完成,才放心離開,原已說好不會再見的……」他煞有其事的搖搖頭,但那笑容又不懷好意,讓慕容梨的臉色更形慘白。

  季祖崴將兩人的互動全看在眼裡,微微一笑後,開了口,「本王耳聞梨仙姑的絕活就是能在白日入水井與鬼魂溝通,本府後院就有一口井,本王就到那裡,見識見識一下,除了林家大少爺這個鬼魂外,梨仙姑還能與哪個鬼魂溝通?」

  聞言,藝一道長笑了,慕容梨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她急急的道:「可是林大少爺已經很不高興……」

  藝一道長伸手制止她說話,「我也看到了!」他煞有其事的指指季祖崴的身邊,再雙手合十的低聲默念了一些詞後,微微一笑,「他是不高興,但他希望你照寶親王的話去做,如此一來,就能證明這一切不是你杜撰的。」

  她怔怔的瞪著他,他明明知道落水井見鬼是騙人的!因為,那是他起的頭啊,也是以此取信所有人,他們師徒能與鬼溝通。

  但兩人家裡後院的那口井是設有機關的,她看似垂繩下井,但其實在未碰觸到井水前就先躲至井中另挖的一小小藏身處,再將原本置於藏身處的大石頭扔下井裡,製造她落水的假象,約莫半炷香的時間後,她才對上頭喊話已見鬼魂,接著在代替鬼魂回答其親友的問題,但一切如坊間算命師皆是胡言杜撰……

  季祖崴走到慕容梨面前,「既然藝一道長都這麼說了,那就請梨仙姑下井吧。」

  她愈形慌張,「可這、這—」

  「梨仙姑敢下井,便能證明確能與鬼魂通話,若不願,是否就意謂著這一切都是與某人的勾結欺蒙?」

  她瑟縮一下,季祖崴冷笑,意有所指的目光一一瞥過臉色鐵青的張永謙夫婦、眼露不安的張柏甫、花容失色的張欣香之後,再回到臉色慘白的慕容梨。

  她吞咽了口口水,「當、當然不是詐騙……」

  「那還等什麼?」他率先轉往王府後方的院落而行。

  「走啊,小梨兒。」藝一道長也微笑的看著她。

  她點點頭,但忐忑的目光卻無法克制的看向張欣香。

  張欣香微瞇美眸的瞪她一眼,她這才像回了神,急急的別開臉,再踏著沉重的腳步跟上季祖崴。

  她不去也不成!這事若沒搞定,她最親愛的妹妹將會……不!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安然度過的……慕容梨在心裡不停的安撫自己。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移師到王府後院,在季祖崴的命令下,府中侍從在慕容梨的腰間綁上粗繩,將她緩緩的往古井內放,就在她的脖頸要落入井口時,季祖崴突然喊著,「慢!」

  兩名拉繩的侍從立即停止,季祖崴走到井口邊,直勾勾的看著額冒冷汗的慕容梨,「你確定要再下去?」

  她進退兩難,根本沒得選擇,雖然她真的很害怕—――她求救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到張欣香的麗顏上。

  張欣香悚然一驚,連忙側過臉避開她的眼神。

  「有話要說,還是確定要下井?」季祖崴的眼神變得更冷。

     慕容梨急急的收回目光,瞪著眼前這俊美邪魅卻又透著危險神情的容顏,她全身顫抖得如蕭瑟秋風下的落葉,但為了她親愛的妹妹……她顫聲的答,「我確定要下去。」張欣香不至於見死不救,應該會及時將她拉起,她只能這麼想。

  不見棺材不掉淚?季祖崴半瞇起黑眸,抿緊薄唇,隨即看向兩名侍從,微微點頭。

  兩人繼續放下繩子將慕容梨往水井內放,一直到她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內。

  進入深井的慕容梨已墜入黑暗中,當井水即將淹沒她口鼻時,從小就特別畏水的她緊張害怕得不知所措,一顆心臟更是怦怦狂跳,愈跳愈快、愈跳愈快,突然胸口一陣強烈劇痛,黑暗瞬間籠罩,她亦失去意識,同時,井水也淹沒了她……

  「應該沒事吧?」

  「得等一會兒,她才剛下去呢。」

  四周已有人等不及的出聲議論。

  但季祖崴可不想鬧出人命,「拉上來!」

  這麼快?眾人雖不解,但兩名侍從已迅速的將繩子往上拉,沒想到,竟見慕容梨已昏厥不醒,兩人急忙將她放在地上,再一探鼻息,錯愕的抬頭看著蹙眉的主子,「王爺,梨仙姑沒氣了!」

  眾人譁然,「怎麼可能不是才下去一會兒?這不可能死人的啊!」

  眾人困惑議論,獨有假裝一臉驚愕的藝一道長在心中冷笑,慕容梨天生畏水,當時要她下井詐騙,她可是天天淚崩,多次練習落井沾水,她便嚇到歇斯底里,但下水井哪能一身乾爽?最後,他才以要出井時必須作法以三桶水倒入井中,意謂讓她淨身,實則讓她在出水井時是全身濕!

  哼,死了最好,他又可以回到京城騙吃騙喝了!

  思緒間,季祖崴已衝到慕容梨身邊蹲下,伸手在她口鼻間一探,濃眉一皺。

  真的沒有呼吸!他再探她脈搏,也沒有!怎麼會?她真正落入水井的時間不過瞬間,怎麼可能就死了

  張欣香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嚇到,但又暗自慶幸,季祖崴要慕容梨落井的這一招,讓她著實來不及應變,就怕慕容梨會承認見鬼一事都是假的,道出所有真相,如今,死了倒好,一切都不會被揭露開來。

  就在眾人心思各異時,一縷魂魄在隱形的金色符咒的護送下,緩緩的進入慕容梨的肉體裡,下一秒,已死亡的慕容梨突然咳嗽起來,「咳咳咳……」

  這一咳,讓仍蹲在她身邊的季祖崴嚇得差點沒彈跳起來,他微吐著氣,難以置信的瞪著臉愈咳愈紅的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明明死了!

  「她、她沒死?!可剛剛王爺不是也說她沒氣了嗎?」

  眾人全倒抽了口涼氣,一回神,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張欣香更是錯愕而懊惱,她竟然活了?!

  藝一道長則濃眉攏緊,連他也看不懂眼下的變化了。

  「咳咳咳……」慕容梨拼命咳嗽,根本沒法子說話。

  事實上,她已是齊恩彤附體,這次任務檔案為1221092911060111號,幾百年下來,她這現代靈媒能穿越到魏夏王朝出任務,她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就怕檔案列表的最後寫的是「Fail(失敗)」。

  就齊姥姥給的資料,慕容梨是突發性心臟病身亡,得年十五歲,也是她替自己找來出使任務的「房子」,從現在開始,她就化身為慕容梨,直至完成任務後,再一命嗚呼的由靈魂穿越時空回到現代去。

  終於啊,咳了又咳,好幾回的吸氣、吐氣後,她總算能好好的呼吸了,她不假思索的以袖子擦拭濕漉漉的臉,隨即一愣,又笑了,原來她全身沒一處乾,擦什麼呢。

  好在,這會兒秋老虎發威,陽光暖暖,這一身濕還不太難受。

  季祖崴仍怔怔的瞪著她,自然也將她臉上那一愣又莞爾一笑的怪異神情全看在眼底,再見她坐起身後,率性的拉著濕裙子站起身,低頭打量著自己,表情有點好笑又有些滑稽,他不由自主的跟著起身,一雙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不知道慕容梨長得怎樣?但這一身濕淋淋的道服還挺狼狽啊……齊恩彤邊打量自己邊胡亂想著,這一穿越,她從現代靈媒變成古代仙姑,還算是同行,她一定可以勝任的。

  甫抬頭,她的視線很快的對上杵在她眼前的男人,畢竟他全身上下有著不容易讓人忽視的霸氣及貴氣,一襲絛紫窄袖袍服襯出他的高大挺拔,還有那張臉俊美邪肆,真的不是普通的帥,尤其那雙略顯困惑的黑眸更是深邃,她真是愈看愈順眼……

  「齊丫頭,他就是本王的孫子季祖崴,現在這情形本王簡略的說給你聽,你一定要揭開張欣香的真面目,不然,寶親王府就沒有未來了。」突然,一個蒼勁焦急的嗓音陡起。

  她眨眨星眸,這才看到前往生死屋委託的季老王爺就站在挺拔男子的身邊,她不由得朝他露出一笑。

  她這一笑來得莫名,季祖崴濃眉攏起,直覺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往身邊,但他身邊並沒有人,還有她剛剛清醒過來後的一切神情舉止,都讓他無法理解!

  「你沒事吧?」她剛剛確實沒了呼吸。

  「沒事,好得很。」她露出一個微笑,這身體是齊姥姥特選,她的魂住進來沒啥不適,倒是——她四周看了看,沒看到這身體的老住戶。

  「別找了!她的魂很快就消失了,倒是你,快辦正事!」

  方聽見季老王爺出聲提點,就見一名穿著道士服的三十多歲男子緩步走到她面前,搖搖頭,「你好得很?我可不這麼認為,小梨兒。」

  她看了一眼飄到她身邊的季老王爺,以手摀著唇假裝咳嗽,小聲的問,「他誰啊?」

  季老王爺連忙嘰哩呱啦的說起慕容梨跟藝一道長的種種,就怕她搞不清楚狀況。

  但齊姥姥其實已將慕容梨的身世說個大概,她是個孤女,無親無戚,曾為乞兒,後來因緣際會在七歲時,讓藝一道長帶回家,對外是說她有潛質可以成為他的接班人,事實上,卻是教她如何配合他行騙掙錢。小小的慕容梨為了生活不得不配合,但她天性善良,行騙亦會良心不安,所以,也總是會對死者的親友說些安心的好話,不似藝一道長貪得無厭,一再以死者之名向生者索財,終於在兩年前,慕容梨要脅要說出多年來的詐騙真相,不願再配合他詐財,這才與奸狡的藝一道長絕裂,兩人分道揚鑣。

  但梨仙姑卻成了京城不少人思念亡者親友的請託對象,生性善良的她不忍拒絕,也令她至今無法擺脫這個身分……想到這裡,慕容梨鄙夷的瞟了藝一道長一眼。

  藝一道長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覺得她看他的眼神與過去好像有點不同,很明顯的帶了點不屑?!

  所有的人都困惑的看著這對師徒靜靜對立卻沒說話,但季祖崴可沒耐性了,「把話說白了!藝一道長。」

  藝一道長一愣,這才回了神,看著仍直勾勾的望著自己的慕容梨,「張家大小姐被林家大少爺的鬼魂糾纏一事,其實從頭到尾都只是一樁騙局,根本沒鬼!」

  眾人嘩然,「沒鬼?!」

  「誰說的,看來師父的功力弱了,這個院落裡不僅有鬼,而且,還有兩個呢!」慕容梨先指指又飄回季祖崴身旁的季老王爺,再指指站在張欣香身邊一個憂鬱中帶著憤怒的年輕男鬼。

  季祖崴蹙眉看著身邊,張欣香則嚇得連忙躲到母親身後,其他人更是驚恐的面面相覷,紛紛低聲互問對方看到了什麼沒有?

  「他就是林玄翰。玄翰啊,這丫頭能看見我們、聽見我們,你怨念極重,本王則是執念太深,才不願離開人世。」季老王爺憐憫的看著林玄翰道:「你要有什麼事跟齊丫頭說,她能幫的一定會幫。」

  慕容梨看著苦笑的男鬼,原來他就是今日的男主角林玄翰。

  林玄翰向季老王爺禮貌的行禮後,即向慕容梨吐露自己的悲慘遭遇。

  季祖崴不知道慕容梨在想什麼,但那雙純淨眸子倒像有表情般,一下子難過、一下子同情,這會兒更是表現出堅定,口中還喃喃說著:「放心,我會替你平反的……」

  「你說這裡有兩個鬼,又說什麼平反,你在玩什麼把戲?」他不耐的冷聲問。

  藝一道長更覺得納悶,怎麼慕容梨的神態與入井前的緊張害怕判若兩人,此刻的她眼神靈活、神情變化極快,他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卻怎麼也沒見過眼前的神態,還是分道揚鑣這兩年,她在詐術這方面,已更上一層樓?!

  「不是玩把戲,是要揭露真相。」她一臉認真的看著表情愈來愈輕蔑的季祖崴。

  藝一道長忍不住上前搶話,「真相就是你是個小騙子,收了——」

  「等等!」她看向季祖崴,「王爺真的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揭露真相嗎?」

  從小到大,她就聽齊姥姥對出使任務的親友諄諄告誡,凡事要帶著善念,能少傷害一個人就少一個,何況,在這樁鬧鬼事件中,無辜的第三者很多。

  季祖崴蹙眉看著一臉嚴肅的她,就他手下所查到的真相的確醜陋,若是當著眾人的面血淋淋的揭開,張永謙夫婦生性耿直,恐無顏面再留京城。

  他看向張永謙,「也罷,張大人,還是我們到書房談吧。」

  慕容梨眼睛一亮,她倒沒想到他這麼好商量呢!

  張永謙卻是面露不滿,但仍不敢對季祖崴造次,只能拱手咬牙,「恕老臣無法遵辦,就在這裡說吧,不然,梨仙姑已在暗示我張某人有做啥見不得人之事!」

  「沒錯,王爺,認真說來,眼前這些都是關心我張府之人,還有無緣結親家的林大人,要說外人也沒外人,沒理由也沒必要回避。」徐千鳳自認坦蕩蕩,無愧於心。

  「可是——」

  慕容梨還想勸阻,但對象是她,張永謙可就不客氣了,「不必囉唆了,要說什麼就說!」

  「爹,她是仙姑,只會信口開河!」張欣香急急的道。

  「你還好意思說,就是你讓他死了都走不了,因為你欠他一個公道。」慕容梨說得直白。

  她臉色微微發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誰是『他』?」

  驀地,水井上方的木桶在沒人去動的狀況下,繩索突然迅速轉動,撲通一聲,水桶落井,一下子,繩索又迅速轉動,將盛滿水的水桶又拉了上來。

  在場的所有人莫不倒抽口氣,視線更在瞬間交錯,充滿驚恐。

  季祖崴眉頭揪得更緊,卻見慕容梨乾笑兩聲,雙手合十的對著水井的方向道:「你沒有必要這麼生氣吧?」

  「她……到底在跟誰說話,是林家大少爺嗎?還是……」眾人面面相覷、頭皮發麻,想逃又腳軟。

  「不要再裝神弄鬼了!」季祖崴俊臉一沉。

  「這是我孫子生氣前的徵兆,齊丫頭快說明前因後果,不然,他也不會給你機會說了,還有,你沒聽玄翰說了『殺人償命』啊!」

  慕容梨一聽季老王爺這麼說,連忙看向林玄翰,他的眉宇間的確冒出火氣了。

  「好好好,我馬上說,但實在有太多閒雜人等——」她試著解釋,但林玄翰根本聽不下去,他抓著繩子的手一放,滿水的水桶又迅速的落井,充滿怨恨的眼神就瞪著臉色發白的張欣香,手上的動作未停。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無人拉扯的水桶迅速的一上一下,有的已手腳發軟的跌坐在地,有的女眷害怕得哭出聲來,藝一道長也開始覺得心裡發毛,這王府的井不可能設有什麼機關,所以,真的有鬼?!

  「好啦,你別生氣,冤有頭、債有主,別傷害到無辜的人啊!呃——是,你也是很無辜,我知道,但這井、這水桶惹到你了嗎?還有很多人都被你嚇壞了,你不要太過分啦,也聽聽我跟老王爺說的吧!」

  慕容梨愈說愈生氣,還對著空氣恨恨的指來指去的,那靈動的神情甚至可以說是嬌俏吸引人的,對比另一邊已經擠成一堆頻頻發抖的眾人,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態,可真是南轅北轍。

        但季祖崴已經看不下去了。「夠了!」他火大的上前一把扣住水井的粗繩,甫一運內力,繩索頓時化成灰,失去繩索的水桶頓時撲通一聲,跌入水井內。

  他再走上前,瞪著還傻楞楞的看著那水井的慕容梨,「你到底在跟誰說話?」

  「林玄翰。」她答得順口,但腦子想的還是剛剛親眼見證了古代功夫有多麼厲害,唉,沒傳承到現代實在可惜!

  「玄翰……你、你怎麼就不肯放下呢,嗚嗚……」林于喬忍不住老淚縱橫,而他也是在座唯一一個不感到害怕的。

  張柏甫、張欣香兄妹臉色刷地一白,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裡去,雖然早就知道林玄翰化為鬼魂纏身,但對鬼神一事,大家總是半信半疑,可見著剛剛水桶的上上下下,這會兒是不信也得信了。

  但季祖崴可不信,雖然他也不知道慕容梨是怎麼辦到的,但他可是派人去檢查過她家的水井。他臉色鐵青的指著她,「謊話連篇!本王聽夠了!藝一道長,請你現在就把她做的好事說出來,看她如何再裝神弄鬼下去!」

  藝一道長連忙上前,大聲的宣告著,「小梨兒收了張家大小姐的黃金萬兩,才演了這齣見鬼的戲。」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真有鬼啊!」慕容梨想也沒想的就否認。

  「真是如此?!」張永謙看向臉色愈形蒼白的女兒,他的心也跟著揪緊。

  「欣香?」徐千鳳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

  張欣香面對父母震驚的神情,她急了、慌了,唇瓣微抖,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不!不是我,是大哥做的!」

  「妹妹!是誰心儀寶親王不想嫁給林玄翰,哭求我這個哥哥幫忙安排人扮強盜刺殺他,再拿錢要梨仙姑演一齣鬼魂糾纏,逼寶親王娶你的戲?!」

  張柏甫火冒三丈,一股腦兒的怒咆出真相後,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驚愕的無聲氛圍中。

  他怔怔的看見父母及所有人驚愕難信的神情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臉色悚地一變,完了!全完了!

  季祖崴則得意的笑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7 10:47 PM 編輯

【第二章】

  一切仍是靜悄悄。

  季老王爺皺眉看著孫子那張泰然自若的俊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難道自己搞錯了嗎?寶親王府之後並沒有因為一個女人入門而死了五、六百條人命?!還是他仙逝後不久,巧遇早逝的柔妃娘娘,她跟他示警要注意的那個張府千金並不是指張欣香?!

  慕容梨看著林玄翰朝她微微一笑後,點點頭,轉身就在一道白光下消失了。

  她下意識的再找另一個鬼——季老王爺,卻見他正皺眉看著季祖崴,她目光跟著看過去,季祖崴看來很淡定,好像早就知道林玄翰的悲慘遭遇,但她可是剛剛才由當事人告知的呀……哪裡怪怪的?

  當所有人都處在真相的震懾中時,有個人最先回了神——

  老邁的林于喬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到張欣香的面前,她駭得連退幾步,但他仍衝上前,粗暴的扣住她的手,「是真的嗎?!我的兒子是被你害死的?!」

  她驚恐的想甩掉他的手,「好痛,放開我……我沒有……是我哥、下手的是我哥!」

  張柏甫倒抽了一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瞪著妹妹,「是你策劃的!」

  「沒有!我沒有!我沒有下手!是你!」

  他氣極了,都到這關頭了,妹妹還把錯全推到他身上,他火冒三丈的說:「我哪有冤枉你?!那梨仙姑不願收下黃金,也是你強逼她收下,因為你叫人將她的義妹捉到咱們府裡,只要她不聽話,她義妹就得死!」

  「不、沒有、我真的沒有、哥為何要陷害妹妹?!」她慌了、急了、氣了,大聲的否認。

  張家兄妹開始爭執,林于喬也咆哮著要他們還他兒子一條命來,張永謙夫婦也痛心的向兒女怒問事實真相,再加上其他議論的眾人,一時之間,聲音紛雜、吼聲亦起,一片混亂。

  慕容梨則還陷在義妹被捉的事裡,這就是齊姥姥所謂的延伸任務吧,有些狀況要到現場才清楚,她連忙看向季老王爺,「我義妹——」

  「呃——這事本王也不知情,你不會以為本王當鬼之後就成了萬能通,無事不曉吧?!」他連忙解釋,就怕她以為他刻意隱瞞她義妹被囚一事。

  「我沒那麼想,我只想請老王爺帶我去一趟張家好救人啊!」她邊說邊要往外走,沒想到,不過才走兩步,手臂馬上讓人揪住,她一回頭,就見季祖崴冷冷的看著她,「想跑?」

  「沒有,我得去救我義妹。」她急切的道。

  俊臉上頓現輕蔑神情,「你現在才想起你義妹被囚的事?!」

  「當然——呃,不是——我只是一時忘了,但現在首要之務是救人吧,萬一在這當下,張欣香派人殺她滅口,你我的罪惡都大了!」她急得要甩開他的手,但他就是不放,「放手!」她接任務都還不到一天,絕不能先害死一條人命啊!

  季祖崴蹙眉看著她,她眸裡的焦急看來很真。

  「王爺要瞪我多久都無所谞,但先讓我將人救回來再隨便你瞪,行不行?!」她氣呼呼的吼他,人命關天耶!

  「你剛剛是在吼我?」他簡直難以相信,每次見到他就如一般姑娘嬌羞低頭的假道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吼他?

  「對,王爺再不放開我的手,我就咬人了!」因為怎麼甩都甩不開他的箝制,她惡狠狠的瞪著他。

  咬?在他怔愕時,她還真不客氣的往他的手臂張口就要咬下去,他連忙放開她的手。

  她立即往門口的方向跑,但不過三步,整個人突然往前踉蹌、撲倒在地!

  這是?!季祖崴濃眉蹙得更緊了。

  「這啥見鬼的長裙……好痛!」慕容梨呻吟了一聲,她忘了身上的仙姑道服長到鞋面,再加上下擺濕淋淋的,她又跨大步的奔跑,一下子衣擺打結,她又愚蠢的踩到——這下子,是五體投地了。

  「沒事吧?丫頭。」季老王爺皺著眉頭,看她跌得這麼慘烈,都替她覺得疼了。

  「沒事!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林玄翰已消失在白光裡,老王爺您也該走了。」她忍著痛邊低喃邊半跪著拉著裙子,樣子既笨拙又狼狽,但總算站起身來,一抬頭,季老王爺也不見了,倒是看見季祖崴面帶疑惑地一邊交代侍從一邊看著她,也是啦,走個路也能跌得這麼糗,但他又哪能知道這身長及腳踝的古裝在她這現代魂身上有多麼難適應啊?

  他蹙眉看著鼻子撞紅的她,「你不必到張府去,我有事問你。至於你的義妹,我已派人過去,會把她直接帶回這裡。」

  也好,不然她壓根不知道張府在哪裡。「好,我就在這裡等,但帶回來可不能少根汗毛!」

  她一臉嚴肅,他不由得深深的再看她一眼,再看向吵得驚天動地的另一邊,林于喬正怒氣衝衝的在追打張柏甫,張柏甫卻是左閃右避,頻指著躲在母親身後哭泣的妹妹,「她才是罪魁禍首!」

  張永謙羞愧難當的要跪下請求林于喬的原諒,但一些看好戲又加意見多的旁觀者,拉著他、勸著他,「讓林大人發洩發洩——」

  「讓那逆子被林大人打死,我張永謙也不會怨他一句!還有那逆女……」張永謙難過得眼眶泛紅,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教出一對逆子逆女!

  但也有不少人為這醜陋的真相而感嘆不已。

  慕容梨看著這一片混亂,再看向一旁的季祖崴,她真不懂他在想什麼,鬧成這樣也不插手,這可是他的地盤!

  才剛這麼想,季祖崴舉步走近那團混亂中,深邃黑眸裡不見一絲情緒,平靜無波的掠過眾人,但也許就是這眼神與他平日的邪肆不同,隱隱可讓人嗅到背後所蘊藏的巨大風暴,漸漸的,吵嚷聲逐一減緩,終至靜寂。

  好厲害!慕容梨睜大杏眼,真的好生佩服,這男人什麼話也不必說,就能讓大家安靜下來了。

  她沒注意到藝一道長一直站在另一邊打量她的神態,此刻見她眼中的贊嘆更覺匪夷所思,總覺得她不像是他所認識的慕容梨!

  季祖崴沒說話,但就那深沉的眼神已讓大多數人明白自己有多失態。

  張永謙只覺得無顏見人,他先向季祖崴點一下頭,再愧疚的看著老淚縱橫的林于喬,「老友,請移駕到我那兒,該給的公道,一命還一命,我絕不護短。」

  「爹!」張柏甫、張欣香臉色蒼白,徐千鳳則是掩面痛哭失聲。

  「來人,把少爺小姐抓住,帶回府去,」張永謙見自家小廝將一對兒女扣住後,再歉然的看著季祖崴,「王爺,對這一切,老臣真的感到抱歉。」

  「本王已差人到貴府將梨仙姑的義妹帶走。」

  「寶親王府要人,我的人不敢刁難。」張永謙再看向慕容梨,道歉的話已說不出口,只能向她點個頭。

  「梨仙姑,我兒還在這裡嗎?」林于喬激動的看著她。

  「在張大少爺說出真相後,他就向著一道光走去,那代表他讓佛祖接走了,他是個好人,林大人不必為他擔心。」她微笑的說著。

  林于喬老淚落得更凶,但也頻頻的向她道謝,再跟著張永謙等人離開。

  慕容梨見一大群人浩浩浩蕩蕩的離開後,她直覺的也要跟上去,但季祖崴再次攔阻她,一挑濃眉,示意她是否忘了什麼?

  「對了,」她尷尬的點頭,「王爺還有事問我。」甫說完,就注意到空蕩蕩的院落裡,還有個藝一道長,而且,他的眼神還很不屑?!

  她沒好氣的也回以鄙視的眼神,就齊姥姥給的資料,他絕對不是一個好人!

  藝一道長一愣,眼前的慕容梨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她哪有膽子這樣看他?

  季祖崴也看著她,她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過去他曾與她有過數面之緣,她看到他時,神情與其他女子無異,因為他這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加上邪肆懾人的迷人眼神,只要對上一眼,不管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都是臉頰泛紅,羞怯又驚喜,但此刻她看他的眼神極為單純,不見一絲怦然心動,竟莫名的讓他有些惱火。

  但他何必在乎?他的女人夠多了,她還是一名騙子,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慕容梨在瞪了藝一道長後,無畏的目光轉而對上季祖崴灼灼的黑眸,「王爺有事快問吧,不然待會兒我義妹來了,我可是一刻都不想留。」

  「小梨兒,你還真拿喬!你只是個小小騙子,但站在你眼前的可是驍勇善戰、博聞強識的寶親王——」

  「行了。」季祖崴出言制止藝一道長的一長串贊美,再示意總管帶他去領一筆謝酬。藝一道長雖然開心,但忍不住再問,「王爺打算怎麼處置小梨兒?」

  「那是本王的事。」

  他尷尬點頭,「小的多嘴,」他看向突然對著他身後喃喃自語、比手劃腳的慕容梨,又看看正看著她這怪異舉止的季祖崴,他輕咳一聲,見慕容梨將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後,才道:「為師要再次離開京城,你好自為之,別再打著為師的名號,到處招搖撞騙了。」

  「這話你留著自己用吧!你身邊聚集了不少鬼,還是多做點善事吧,他們也許會看在這點上,對你寬容些。」

  她朝他的身後比了比,那些鬼中有的眸眶深陷、有的頭髮掩面、有的臉色發青、有的還七孔流血,相同的是,他們全帶著深深的怨,她搖搖頭,「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們還是放下執念,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吧。」

  有些鬼深深的看她一眼,隨即跟著乍現的白光消失,有些仍緊盯著藝一道長,她無奈的道:「好吧,這是你們的選擇,我尊重。」

  聞言,藝一道長雖然感到毛毛的,但還是強裝鎮定的怒哼一聲,「你以為我會被你唬到?!」再看向季祖崴時,表情又變得恭敬,「王爺還是早早打發她走,她與過去的小梨兒已經不同了。」他再一拱手後,先行走人。

  接下來,慕容梨乖乖的跟著季祖崴來到王府內一處富麗堂皇的側廳,這裡處處可見精雕細琢,而他的兩名隨侍站在門口,看她的目光充滿好奇,她則禮貌的朝他們點頭一笑,兩人連忙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看向她。

  一名丫頭端了茶進來又退了出去,廳堂的門也同時被關上了。

  她端起茶杯,湊近聞了聞,「香。」她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眼睛瞬間一亮,「好好喝喔。」

  當然好喝,這可是上等龍井,醇厚香濃,一兩茶價足以讓小老百姓過一個月,季祖崴看著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茶,也提出他的問題,「你陣前倒戈的原因是什麼?」早知道她會說出真相,他根本不必費時費力的找出藝一道長。

  慕容梨一愣,放下茶杯,定眼看著這名舉手投足間都貴氣十足的王爺,「陣前倒戈?我不懂。」

  他挑眉,「本王的人並未查到梨仙姑的義妹受制於張府中,可你竟不在乎她的生死,突然換邊站?為什麼?」

  她該怎麼回答?但是——她皺眉,也不對啊!看來他早有計劃的找來藝一道長要揭露她這身體前住戶能見鬼的事是假的,所以是季老王爺搞錯了,季祖崴根本不可能娶張欣香……見鬼了,她根本是白來了!

  「怎麼?不知該怎麼回答?」季祖崴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她臉上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還滿可愛的。

  門前隨侍突然輕敲門板,通報道:「稟王爺,人帶回來了。」

  「帶進來吧。」

  季祖崴甫開口,門被推開,一名年約六、七歲的小女孩快步跑進來,一邊還大喊著,「姊姊!姊姊!」

  慕容梨連忙起身迎上前去,看著眼眶泛淚、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她頓時不捨,小女孩顯然被餓了好多天,一身粗布衣裙,五官長得不錯,若能養出點肉來,應該是個美麗小佳人,「他們是不是都沒給你飯吃?」她關心的問。

  「是啊,他們一天只給小雁吃一頓……姊姊,我好想你啊,姊姊,嗚嗚嗚……」小雁淚水猛掉,肚子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原來她叫小雁。慕容梨心疼的將她擁在懷裡,再看著仍坐在椅上不動的季祖崴,「我跟小雁肚子都餓了,王爺不介意備點食物讓我們姊妹飽餐一頓吧?」

  「你好像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瞪她。

  「我又還沒離開,再說,王爺不必娶一個蛇蠍美人,我可是居功厥偉,卻只要求你替我們張羅一頓飯也不成嗎?」

  她一雙慧黠明眸中無畏無懼,不似這段日子為了張欣香一事總帶著心虛或懼意——到底怎麼回事?不過半日,她給他的感覺竟是判若兩人?!季祖崴瞇著眼看著她。

  咕嚕咕嚕咕嚕……小雁的肚子叫得更凶了,還不好意思的抱著肚子。

  季祖崴瞥了小女孩漲紅的小臉一眼,隨即叫了侍從,吩咐道:「準備一桌吃的。」

  「是。」

  季祖崴看著笑逐顏開的慕容梨,「可以說了吧?」

  她臉上笑容頓時一收,要她怎麼說?

  「凡事都有動機,你原是被張欣香收買的人,為什麼反過來幫本王?還有,過去一段曰子以來,有不少人意圖暗殺本王,你既然能跟鬼溝通,就替本王問問一些鬼朋友,究竟是誰要本王死?」說到後來,他表情帶著嘲弄,她知道他根本不相信她真能見鬼!

  她也很配合的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他,「老實說,你身邊沒鬼,所以,我沒鬼可問,至於我的動機,我想你一定不會相信的,所以,說了等於沒說,那又何必多說?」

  「什麼?」他突然大笑出聲。

  她瞪著邪肆大笑的他,對他開始有相看兩相厭的感覺,因為他那張邪魅非凡的俊顏上總帶著嘲弄的笑容,好像她的話都是胡謅的。

  「沒想到原來你挺有膽識的,過去看到本王還會像個姑娘家羞答答的,前陣子因為張欣香的事,見到本王總是面無血色,這會兒事件甫過,又表現出另一面,本王很好奇你還有哪幾面?」

  「不必好奇,在將我義妹安頓好以後,我就會走。」她看著眼巴巴的一直看著門外的小雁,她肯定餓壞了,從季祖崴吩咐手下備桌吃的之後,她就一直看著外面,也沒在聽大人們的對話。

  看來小雁就是她這一趟的延伸任務吧,齊姥姥說過,對主事件的相關人事物要盡善盡美的幫忙處理,絕對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走?你要去哪裡?」季祖崴發現她的心不在焉。

  她連忙回神,「那是我私人的事,事實上,我的肚子也開始大唱空城計,可否先讓我省點力氣,待會兒吃飽了再說?」

  他再次瞪著她,開始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在跟誰說話?

  她卻不怕死的回以一笑,話不投機半句多,少說少點衝突。

  「來了!來了!」小雁突然開心的大叫起來。

  她也隱隱聞到飯菜香,門再次打開,三名丫鬟端上一桌色香味倶全的佳肴,再放上碗筷,又退了出去。

  慕容梨眼睛熠熠發亮,小雁也是拼命吞著口水,雙手更加用力的抱著扁扁的肚子,慕容梨禮貌的看向季祖崴問,「王爺不吃?」

  一見他搖頭,她毫不客氣的拿起筷子就替小雁挾了隻大雞腿,「快吃。」

  小雁用力點點頭,馬上拿起碗筷大口咬雞腿,她笑了笑,也挾塊肉大口吃。

  季祖崴莫名的有點惱火,「你就不怕我下毒?」

        「生死有命啦。」她頭也沒抬的回答,筷子也沒停,與小雁吃得好開心。

  反而是他陷入深深的困惑中,她看來太自在了,一口又一口的把菜往嘴裡送,吃得一臉滿足。

  這對姊妹是餓死鬼投胎不成?會不會吃得太多了?!他蹙眉看著桌上一盤又一盤的山珍海味去了一大半,連他都忘了時間流逝。

  小雁是餓壞了,但對慕容梨來說,這可是她來到古代的第一餐,不好好享受哪對得起自己?她還有好多好多的事要處理呢,吃飽喝足,就得行動。

  季祖崴突然覺得自己一定瘋了!竟將寶貴的時間花在看一個誑稱見鬼的假仙姑狂掃食物上,他搖搖頭,正要再問她動機時,就聽見囫圇吞棗吃下一大堆食物的慕容梨開口了。

  「小雁,你慢慢的吃,」見小雁突然停住筷子不動,慕容梨的神情帶著不忍與疼惜,「你可以繼續吃,一邊回答姊姊的話,你是我的義妹,可見你應該還有其他的親戚家人吧?」

  小雁邊吃邊困惑的看著她,「我是姊姊在英州撿到的,因為腦袋受傷、忘了自己是誰,又沒人識得我,姊姊不得已才帶我回來這裡一起生活,姊姊怎麼忘了?」

  她又塞了一口菜咀嚼。

  慕容梨尷尬的笑道:「老實說,姊姊這段日子太忙,腦子也有點忙壞了,有的事情記得、有的事情不記得,所以,姊姊得去把一些記憶找回來,你就先留在寶親王府裡小住一段日子好不好?」

  季祖崴黑眸倏地一瞇。

  但小雁眼睛頓時一亮,「可以嗎?這裡——這麼漂亮的地方?」

  「當然,當然。」慕容梨頻頻點頭,突然感覺到有兩道冷光射向自己,她下意識的側過臉,果真對上季祖崴那張不悅的俊顏。

  「小雁慢慢吃,我跟你姊姊有話談。」

  他邊說邊給慕容梨一個眼神,她很聰慧的跟著他起身,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廳堂外,季祖崴要兩個侍從退下,劈頭就問她,「這是你的地方?」

  她微微一笑,「是王爺的,但怎麼說呢,我也替王爺解決了天大的麻煩事,而小雁是我撿回來的,我對她就有責任,可是,我是無法長久待在京城。」

  「那是你的事,她既然是你的責任,本王更沒有必要讓她留下。」他打斷她。

  她瞪著他,這個男人很難商量,「罷了,她一吃飽,我就帶她回家。」

  他下顎繃緊,「本王有說你可以走嗎?」

  她忍不住翻白眼,再緩緩的一字一字的問,「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回答本王的問題後。」

  她蹙眉,他還真是鍥而不捨,她抿抿唇,「好,陣前倒戈的原因嗎?一來,我是被威脅的;二來,我突然良心不安,不想助紂為虐,所以,就說出來了。」

  「小雁的生死,你也突然不在乎了?」

  還真是一針見血,基於誠實為上策,她嘆聲道:「好吧,你剛剛應該有聽到,我的腦子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忘了一些事,小雁被囚其實就是其中一件。」

  他不信,「就本王的人對你這段日子的監視,你不曾發生意外。」

  「有啊,剛剛下水井時,我有瞬間的缺氧。」她只能拿那件事來搪塞了,但季祖崴馬上問,「缺氧?」

  笨!他怎麼聽得懂?她下意識的拍自己的額頭,再見他眉頭皺緊,她更糗了,

  「就是我在當時突然沒了呼吸跟心跳,然後,腦子一片空白的就昏死過去了,再醒過來時,我就覺得整個人有些怪,有的記憶好像不見了。」她希望這麼說能有點說服力,但看到季祖崴臉上的輕蔑,她就知道他不信。

  「既然你不願誠實,那就暫時留在這裡當客人。」

  她大眼倏地一瞪,「憑什麼?!」

  他大步往前走,她連忙追上前去,但兩名侍從一個箭步的上前擋住她,她能怎麼辦?「寶親王,你留我根本沒用啊!」她對著他的身影叫囂抗議。

  但他繼續往前走,完全不理她。

  罷了!好女不與男鬥!既然他願意讓她留在這裡白吃白喝,她正好可以好好想想怎麼安排小雁,還有季老王爺是真正離開了?怎麼連聲道別都沒有?!

  季祖崴走到曲橋後,回頭看著仍杵在側廳前院思索的慕容梨,想了想,他繼續往前走,要侍從喚來總管雷華後,吩咐道:「替梨仙姑姊妹安排客房。」

  「衙門那邊過來請問王爺,梨仙姑要不要押送法辦?」雷華躬身問道,他一襲素藍袍服,兩鬢斑白,目光湛然,也是個知名武人,在王府擔任總管一職已十八年。

  「不必了,她由本王處理便行。」

  「但奴才尚未確認她對主子有沒有危險。」雷華難掩擔心,這是個多事之秋,年輕主子已多次劫後逃生,他不得不慎重。

  危險?季祖崴思索了一下,笑笑的搖搖頭,「留下她,只想釐清一些困惑,不礙事的。」

  但可以確定的是,她身上有某些說不出來的特質吸引了他,而他很有興趣去了解那是什麼。

*             *             *

  不過幾日,寶親王府發生的事已經傳遍京城內外,府衙的動作也很快,到慕容梨的住家搜出了幾箱黃金,全數沒收充當證物,張柏甫、張欣香則判刑入獄、擇日斬首,張永謙因羞愧得無地自容,向皇上告罪後即告老還鄉,還吩咐將府中大多數財寶送至林于喬府中,表明歉意,接著,偕妻連夜出城,僅留一名總管跟幾名僕人守著老宅,好辦理一對子女的後事。

     至於慕容梨,則被穿鑿附會的指稱她能通鬼神、法力無邊,但仍有少數人直言她不過是一個被迫配合演戲的騙子。

  不管如何,她仍是城中百姓茶餘飯後的八卦焦點。

  每一天,總有不少人守在寶親王府門外,捧著銀兩想請她招魂與過世的親友對話,或懷疑家中有鬼,想請她驅鬼。

  「拜託,請王爺讓梨仙姑出府吧。」

  「我家少爺被鬼魂纏,已只剩半條命啊……」

  「王爺也不給見嗎?我們真的需要梨仙姑啊。」

  「小梨兒是我帶入門的,驅鬼功夫哪有本道人好啊!」人群中,突然出現藝一道長的身影,他口沫橫飛的努力攬客,奈何王府這件事讓慕容梨聲名大噪,眾人尷尬的避開他,讓他最後是火冒三丈的離開。

  除此之外,還有兩排轎子就停在街道兩旁,轎內坐的不是官家皇族的千金閨女,就是季祖崴的紅粉知己,她們都是前來關心季祖崴,也是來爭寵的,看看有沒有機會坐上仍空著的正室位置。

  只是,她們天天梳妝打扮的枯守在這裡,卻不見任何一名美人被請入府。

  倒是隨身丫鬟或總管忙碌得很,不時的走到王府大門為自己主子請求見上寶親王一面,被拒絕後,又回到轎前回覆主子,又在主子的臭臉下,回到王府大門,來來回回的,走到腳都軟了。

  秋楓層層,楓紅隨風而落,眾人望眼欲穿。

  偏偏季祖崴像神隱似的,沒見他踏出大門一步。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7 11:33 PM 編輯

【第三章】

  終於,在秋高氣爽的這一天,一頂金碧輝煌的豪華轎子,在多名騎馬的皇室侍衛的前導下,順利穿過夾道擁塞的人車進入寶親王府。

  此刻,轎子主人已經悠閒地坐在富麗堂皇的廳堂內,喝著醇厚香濃的好茶,一干閒雜人等全退出廳外,讓兩名感情好如親兄弟的季祖崴、德爾泰得以暢所欲言。

  「事情真是出乎預料!」

  德爾泰放下茶杯,對事情的變化仍覺得難以相信,本以為八天前好友會與張欣香成親,沒想到,此事不僅作罷,張氏兄妹也被捕入獄,擇日就要行刑斬首,而張永謙一家再也無法在京城立足。

  「蛇蠍美人當如是。」斯文俊逸的德爾泰覺得可怕。

  「說到美人,」季祖崴煩躁的又喝了口茶,「親沒結成,想進府見我一面的美人倒是前仆後繼,煩都煩死了。」

  「那可全都是你的紅粉知己。」德爾泰忍俊不住的笑了。

  風流倜儻的好友女人緣太佳,他又是來者不拒,幸好,他很懂得分寸上的拿捏,所以,儘管年已二十五,倒未聽聞外頭有私生兒女,也未曾有皇親富豪上門為其女逼婚,如此手段圓融,讓他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一向拙於處理男女情感,所以能不碰即不碰。

  季祖崴給他一個半開玩笑的警告眼神,因為私交甚好的兩人都清楚,女人的存在只在喂飽男人身體的需求、替男人生兒育女,再加上,那些女子個個都期望他的憐惜寵愛,他便滿足她們的期待,如此而已。

  德爾泰微微一笑,從善如流的改了話題,「所以,梨仙姑真能見鬼?」見好友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搖頭一笑,「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不管林玄翰的鬼魂有沒有出現,在我看來,只是碰巧讓她給蒙中,你貴為太子,千萬別讓坊間添油加醋的流言混淆心思,該是將心思放到如何當個好皇帝上。」季祖崴語重心長。

  德爾泰微微一笑,「我明白,也很清楚自己的責任,只是,你我被教導的皆是該敬鬼神而遠之,而今日有人可與鬼相通,怎不令人側目?」

  「她說穿了就是個小騙子,你別將時間浪費在她身上,」季祖崴停頓一下,「張欣香的事既已解決,明日,我就照原定計劃前往英州。」

  提到這事,德爾泰的神情立即轉為凝重,「你仍執意前往?萬一出事……」這一趟英州行,兩人都清楚會有多危險。

  他的表情有些受辱,「你是信不過我?還是你相信外頭所云,寶親王在無戰事的太平日都將所有的腦力跟體力花在女人身上?」

  聞言,德爾泰忍不住大笑,「哈哈哈,我當然不信,只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願見你為了我的事受到傷害。」

  「我信得過我的人「他們辦事我放心,倒是你,近日即將前往甘、清、苑三州,雖說是代替皇上微服出巡、體察民情,但一出皇宮,就是將自己曝露在危險之中。」

  「你的擔憂我懂,但父皇是個體恤百姓的好皇帝,我既承父皇恩寵,坐上儲君之位,就希望未來能做得更好,何況,六皇兄會與我同行。」

  「如此一來,我倒是放心多了。」他笑著說。

  德爾寒是一位好兄長,能文能武,待德爾泰之好,可說是舉國皆知。

  「嗯,前年在銀州,若非六皇兄冒死相救,我早已不在人世。」德爾泰俊逸的臉上可見感動。

  季祖崴點頭,當時德爾泰、德爾寒一行人遭到不明人士暗殺,隨身護衛全遭毒死,六皇子也中毒,但為了拯救同樣中毒昏厥的德爾泰,他硬是劃傷自己手臂,借著痛楚逼自己清醒,勇抗要取德爾泰性命的刺客而身中多刀,幸而救兵抵達,奮勇浴血的他才得以存活,這事在皇室民間傳為美談,但讓人遺憾的是,事發至今已兩年,仍未找到那群刺客的主謀。

  「六皇子知兵善謀,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話甫說完,門外就傳來侍從的通報聲,「稟殿下、王爺,呃——梨仙姑說有要事求見。」

  「不是說了,不許任何人打擾!」季祖崴沒有掩飾口氣的不悅,那個小道姑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她是在誰的屋簷下?

  「可是——梨仙姑說廳堂裡有好多鬼魂,她要不進去,怕兩位主子爺會出事。」通報者口吻微微顫抖。

  季祖崴一聽,眼眸立即冒火,「這個謊稱能見鬼的小騙子已被我軟禁幾天了,沒好好反省,又在騙人!」

  正想吼人,德爾泰卻出手制止並笑著說:「讓我會一會她。」

  看好友興致頗高,他只能壓下怒火,抿抿唇,「好吧!」這才對著門大吼,「讓她進來!」

  門被推開,仍是一身道姑服裝扮的慕容梨笑咪咪的走進來,但眼神隨即一閃,怔怔的看著坐在季祖崴身邊的俊逸男子……旁邊一點的一名中年婦女。

  「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看著太子殿下的,你算第一個,既無禮又粗鄙,還不行禮?!」

  經季祖崴這麼不客氣的一訓,慕容梨才慢吞吞的將目光稍稍挪移回正站起身來的太子身上,嗯,高大英挺、龍眉鳳目,確實是世間少見的悛男,她煞有其事的向他行個禮,「太子殿下好。」

  德爾泰正要開口,但她已看向好友,還一臉認真的澄清道:「王爺,我看到殿下身邊有一個中年女鬼,但她一下子就不見了。」

  「鬼話連篇,你剛剛不是跟侍衛說這裡有好多鬼?」季祖崴可是一點都不信。

  她得意一笑,「我要不這麼說,他們連通報都不肯啊,只是,沒想到進來了還真的見到一個鬼。」一說完,她再看向一直以好奇含笑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太子,她知道自己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小美人,這幾天,她可是在銅鏡前好好的瞧過慕容梨的臉,她再次對著他嫣然一笑。

  「你是不是女人?懂不懂得矜持?!」季祖崴受不了的又開口。

  「殿下笑,我就要回以一笑,這叫禮貌,算了,隨便王爺怎麼看我,反正,我也不管王爺的閒事。」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無所謂的聳聳肩。

  季祖崴頓時氣悶,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她在跟誰說話?!

  只是,是錯覺嗎?不過七、八日沒見,她整個人變得不大一樣,身上透著一股特有的俏皮氣質,不似過往那樣的侷促,連帶地,那張只能說得上是清秀的臉龐,在這樣的靈動光采下,反成了一張粉雕玉琢的芙蓉臉,恁地吸睛。

  德爾泰頗訝異的看她,她的反應是他未曾見過的,他自認豐神俊朗,而季祖崴邪魅非凡,沒有女人看到他們是不臉紅的,但她卻一臉無感?!

  「你真能見鬼?」他純粹好奇,因為她怎麼看都不像個騙子。

  她用力點點頭,很認真的看著這名橫看豎看都讓人舒服許多的年輕太子,「是啊,殿下,剛剛出現在你身邊的女鬼,看你的眼神好擔憂,應該不至於害你。」

  慕容梨眼睛清澈、神情誠摯,竟意外的投他的緣,即使是一身灰色素淨道服,但膚色粉白,是一名美麗佳人,他再次回以一笑。

  莫名的,季祖崴不怎麼喜歡好友看她的眼神,他索性走到她面前,「你有什麼事快說?我與殿下還有事要談。」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想起要跟他說的事,「我想王爺一定不知道小雁來府裡的第一天因為餓太久,一下子又吃太多,人不舒服,雷管家請了大夫來看的事吧?」

  這種瑣碎小事,雷華根本不會來煩他這個主子,他挑起濃眉,「所以?」

  「她躺在床上七天,現在才能起身走動,但大夫說她體弱氣虛,得好好養養身子,不然日後會落下病根,一輩子都體弱,所以,我在想——」她笑咪咪的雙手合十,「王爺這裡的管家人好、客房也不少,可否行行好,幫個忙先收留她,我到英州去一趟,看看能否找到小雁的家人,我發誓我絕不會丟下她不管,我可以以我的生命起誓。」說完,她還煞有其事的高舉起右手,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德爾泰看了都忍不住被她的神情吸引,目不轉睛的凝睇。

  但季祖崴可不怎麼開心,整整八天,他刻意不見她,是要她主動找他談,但她一點聲音也沒有,這會兒一來,就要將小雁托給他?!

  他雙手環胸的睨著只到他胸口的慕容梨,「你並未誠實,本王為什麼要幫?何況,你是耳背、還是腦殘?怎麼聽不懂能不能離開這裡,決定權在本王?」

  「王爺,我又沒在你這裡殺人放火,你根本沒權力扣留我。」

  「那你以為你怎麼能留在這裡?再怎麼說,你收了張欣香的黃金,與她是同夥。」

  「但事情都一清二楚了,大家都知道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聰明如王爺又怎麼可能不懂?還是我太高估您的聰明才智?」她一臉疑惑的看著他,雖然被限制出府,府裡的丫鬟小廝也不敢跟她說話,但她請一些鬼朋友去探聽,也掌握了一手的好情報。

  由於她的神態並非嘲諷而是真正的懷疑,讓一旁的德爾泰著實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他一笑,她也就很大方的跟著笑。

  季祖崴氣得臉黑,這會兒又見她笑得見白牙,胸臆都冒火了,「你笑什麼?!本王准你笑嗎?」

  她收斂起笑容,「民女請王爺讓我走,王爺也沒空見我,我杵在這裡也做不了事。」她很認真的看著他,這幾日照顧小雁,她很清楚得替她找個可以依靠的人,不然,她怎麼回現代?

  他瞪著她不語,問題是出在誰身上,這小仙姑還是不懂!

  她嘆了一聲,「我知道王爺就是不相信我上回給你的答案,可是,事情落幕了,你爺爺也走了——」

  「我爺爺?」

  「嗯,其實在那一天我就看到他了,但那天過後,再也沒見到……我要說的是,我不會害你或任何人,」她說到這裡,再陪上笑臉,「你是貴族、是王爺,肯定還有更多煩心勞力的事要做,何必把我這小小仙姑扣留在府裡?讓我早點找到小雁的親人,再來,我們就分道揚鑣,永不再見不是很好嗎?」

  他注視著她好一會兒,她的眼神很真摯、很堅定,若非知道她謊稱能見鬼詐財的過往,他還真的會被她唬過去。

  此刻,德爾泰突然開了口,「這樣吧,本太子將前往甘、清、苑三州,如果梨仙姑不介意,本太子可以順道帶你再繞至不遠處的英州,只是,因是微服出巡,自然不希望太引人注意,所以,梨仙姑別一身道服,換個服裝,當個隨行丫鬟如何?」

  「行!」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沒發現某人的臉色鐵青。

  但德爾泰注意到了,「祖崴?」

  「她是個小騙子,我怎麼能讓她跟著你?」他就是心裡不痛快,卻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的確是第一次讓一個女人如此忽略!

  「可是殿下願意啊!」她急急抗議。

  「我明日就要下英州,我不介意載你一程。」他寧願親自監視她,也不能讓好友因她有任何危險。

  她頓時一呆,不假思索的脫口,「可是我比較——」季祖崴已狠狠的瞪她一眼,哽在喉裡的「想跟七皇子走」的幾個字硬是不敢吐出來,再想到小雁還在這裡,只好扯開笑容,「謝謝王爺,我一定會很乖的,不打擾了。」她笑咪咪的跟他行禮,再跟無緣的太子行個禮,退了出去。

  季祖崴撇撇嘴角,這才看到德爾泰若有所思的望著他,「這一趟英州行會有危險,你真的要帶著她?」

  「她能見鬼不是?那些鬼朋友會向她示警,哪來的危險?」他沒好氣的說著。

  「你分明不信她能見鬼。」德爾泰笑道。

  「所以,這一趟若能證實她真能見鬼,那就如她所言,從此分道揚鑣,永不再見!」他答得也乾脆。

  但身為他的好友,德爾泰總覺得事情好像不會那麼簡單。

*             *             *

  翌日,季祖崴等一行人整裝上路,不久後,就來到皇城的碼頭處搭上客船,在僕役忙著抬上行李時,還有不少馬車、轎子也一路從寶親王府跟到了這裡,有些人是為了慕容梨,有些則是為了季祖崴而來。

  但在王府的馬車一一離開碼頭後,,怎麼也不見兩人上船,詢問王府奴僕,眾人也是笑而不答,一群人撲了空,只能困惑離開。

  其實,早在天未亮前,兩人就已先行上了船,為的就是避開這些守了數天的人群。

  但進了豪華艙房的慕容梨卻沒法避開季老王爺,事實上,昨晚她在與小雁難分難捨的叮囑一大串時,他就又出現了,等到小雁睡覺了,他就開始嘰哩呱啦的說了一大串話,讓她根本無法入眠,就連來到船上了,他還不放過她。

  「老王爺,你都承認你搞錯張欣香的事,你怎麼知道寶親王又會遇險了?」她睏意極濃的坐在軟硬適中的床榻上,一手抱著枕頭,拼命打呵欠。

  季老王爺簡直無言以對,從昨晚到今天早上,他說了多少回?但這丫頭總是打盹偷睡,話老是聽一半。「齊丫頭,我不是說了好幾回?!這段日子,很多人要暗殺他,當時我已經死了也幫不了忙,現在我是鬼嘛,又有你在,所以就請了一些『好兄弟、好姊妹』幫忙查,他們就是有了消息,才跟我說的。」

  她又打個呵欠,再吐了一口長氣,「你不就是要我救他嘛,他自己的功夫那麼好,而且,身邊還有一大堆的侍衛,哪需要我示警?」

  「我只要你去跟他說一下,就說是我這個爺爺說的。」

  她一翻白眼,「他不會相信我看得到你啦,何況,齊姥姥只叫我擋張欣香那個劫,可沒要我留下來保護你孫子,讓他永保安康。」

  季老王爺瞪著她,「那小子花心風流,但對任何可以論及婚嫁的閨女卻又一副敬謝不敏的態度,現在還一大群人想要他死,你說,我哪時候能含飴弄孫?」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老王爺,你已經含飴弄孫了,寶親王就是你的孫啊,何況你已經離世,就放心的去過自己該過的日子,兒孫自有兒孫福。」

  「呿,小小丫頭,還敢訓本王?本王歷經——」

  「戰亂、發兵進攻邊國、迫使邊國稱臣納貢。好好好,我投降,我現在就幫這個忙,但你也知道,你那孫子沒那麼好搞定!」她放下枕頭,雙手舉高投降。那些都是老王爺昨晚到今天叨念了上百遍的內容,她都已經會背了。

  她莫可奈何的起身離開艙房,沿著甲板走,看到一名侍從,「我有事見王爺。」

  「可是王爺應該在休息。」

  「有鬼告訴我,他有危險,我必須去警告他。」她很認真的說著。

  侍從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隨行上船的雷華正好走過來,在聽到侍從的話之後,他神情略微詫異,但仍帶著她前往主子的艙房。

  這艘船其實不大但很華麗,處處可見精緻雕工,而且,顯然她住的還算中等艙房,看看眼前這雕龍刻鳳還鑲珠寶的艙房門口,她嘖嘖稱奇。

  雷華上前敲敲門,「王爺,梨仙姑想見您。」

  「進來。」

  雷華上前打開門,示意她進門後,即將房門關上。

  慕容梨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極盡豪奢的艙房,有床、有廳、以水晶珠簾隔著床榻與廳堂,家具全是上等楠木,牆櫃上還擺了精緻古董,每一樣看來都像是擺放在故宮裡價值連城的精品,而坐在椅子上的季祖崴處在這樣的氛圍裡更像是古畫裡的人物。

  身上一襲該是貴死人不償命的上好紫緞袍服配上精細的繡工,在在烘托出他渾然天成的貴氣,帥哥怎麼看都養眼,只是,從那雙帶著邪魅的黑眸也看得出來,他不怎麼高興她來找他!

  她走到他面前,頓了一下,才行個禮,「我有很重要的事跟王爺說。」

  他一挑濃眉。「說。」

  她一字不漏的將季老王爺要她轉告的危險告訴他。

  「是我過世的爺爺逼你來跟我說的?!」他深邃的眼神很複雜,沒說信或不信,但閃了一下,彷彿有點驚愕,不過,就只是一閃而逝,慕容梨無法解讀他的想法。

  他沉默的盯視著她好久,久到讓她都覺得不自在了。

  「信不信由你了,反正我把話帶到了。」她四處看了看,倒沒見到那季老王爺,沒跟著她進來嗎?算了。「我走了。」

  正轉身要走,船身突然震動了下,還轉了彎,她一個失去平衡,哪兒不跌,一傾身就跌靠向他,狠狠的摔進他的懷裡。

  她這一摔,原本神情複雜的季祖崴表情也跟著一變,又是那張邪肆勾人的笑臉,他低頭看著她漲紅的臉,笑問,「原來這叫走?」

  他的氣息拂動了她的髮梢,瞪著近在咫尺的俊顏,她又羞又糗的急急推開他傾靠的胸膛,再從他的腿上彈跳起身,見他俊臉上一抹促狹的興味,她心跳如擂鼓,小小聲的為自己辯白,「是船動了,而且應該是轉彎了,我一時沒站穩,王爺可千萬別亂想。」

  他當然知道是船隻駛離碼頭,只是,難得見到她現出女兒嬌態,勾起他想要逗弄的興致,「想接近我、留在我身邊的女人,用了千千萬萬種方法,但獨獨你的最特別。」

  這家伙自戀得很超過,雖然他的確有本錢自戀!她在心裡犯嘀咕,「隨王爺怎麼想,反正到英州之後,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

  瞧她一副要閃身,他再次拉住她的手臂,一手環住她的纖腰,再次讓她回到他懷裡,在她低呼驚愕間,迅速的將她從頭到腳看上一遍,再微微一笑,「外貌勉強構得上是美人,罷了!本王這趟出遠門,沒安排任何紅粉知己在側,就勉強讓你伺候吧。」

  勉強?她直接拉開他的手,站起身來,緊繃著一張俏臉道:「看來王爺一點也沒將季老王爺的提醒放在心上,滿腦子想的還是女人,但我是能見鬼的仙姑,對男人沒興趣,再說了,依王爺的條件,隨便找也能找到天仙美人伺候,何必屈就小仙姑我?!」

  她氣呼呼的說了這一席話,就恭恭敬敬的彎身行個禮,轉身走出艙房。

  他竟然被她拒絕了,但不知怎麼的,他一點也不意外,反而心情極好。

  只是……黑眸轉為困惑,喃喃低語,「會是真的?她看得見爺爺?」

*             *             *

  「快起來!出事了!祖崴喝了水,昏迷了!」

  慕容梨好不容易回到艙房,躺下睡個回籠覺補眠,不過幾個時辰,就聽到季老王爺在她耳畔拼命大吼,嚇得她立即從睡夢中彈跳起來,看著著急的在她床前大叫的季老王爺,她道:「好好好,我穿鞋嘛,但你孫子很不受教耶,我明明去跟他提醒了,說船上所有的水跟食物都被下藥,他還照喝不誤?找死也不是這樣嘛!」

  「快去救人啊!」季老王爺氣得吹鬍子瞪眼,什麼時候了?還在碎念他孫子!

  慕容梨連忙套上外衣,快步跑出艙房,這才發現不管是甲板、走道,寶親王府的小廝、丫頭,還有船上的船工全都或躺或坐的昏迷不醒。事態嚴重,她直奔季祖崴的艙房,就看到雷華也倒臥在門口,看來是要衝過來保護主子時,也不支倒地。

  「真是的,全都跟錯主子了!」

  她急急的推開門,就見到季祖崴趴倒在擺放午膳的餐桌上,早已昏迷不醒。

  「快點,外面有一船駛近,船上有一大群蒙面黑衣人!肯定是要對他們不利的!」季老王爺突然從牆櫃閃身進來,還指指外頭。

  她低頭看著昏厥的季祖崴,「我去看看還有沒有人可以幫忙。」

  她快步跑出船艙外,一路往上層甲板跑,這才發現船早已停下,運河兩旁不見人煙,但卻是距離兩邊綿延的山巒峽灣最近的地方,她若是跳下船,游到陸地是沒問題,但船上那麼多的人怎麼辦?!還有那愈駛愈近的一艘平板船,船上黑壓壓的站得滿滿的蒙面黑衣人,又怎麼辦?!

  她急急的回身又往船艙下層跑,直奔季祖崴的艙房,因為煞不住,還不小心一連兩腳的踩上雷華的背部,「對不起!」她急急的道歉,就往艟房裡奔,沒注意到雷華的眼睛微微抽了一下。

  慕容梨衝到季祖崴的身邊,先是叫他,見他沒反應,只好抬起他的頭拼命的拍打他的臉頰,「王爺,你快起來,事情大條了,有敵人來了,這船一定要快快駛離,但我不會開啊,你是主子,快起來!」每個字都伴隨著啪啪啪的拍打臉頰聲,她打得手都紅了、痛了,但季祖崴仍是昏迷不醒。

  糟糕透了!季老王爺怎麼不見人?還是他先去嚇那一船黑衣人?!

  她看著還打不醒的季祖崴,喃喃自語,「怎麼辦?怎麼辦?」她突然看到桌上的茶壺,想也沒想的,拿起茶壺就往他的臉上倒。

  「噗,咳咳……」被茶水洗臉的季祖崴瞬間嗆咳出聲。

  她眼睛一亮,連忙放下茶壺,「醒來了?!太好了!」

  「該死的!」季祖崴挺直腰桿,惡狠狠的瞪著將他潑得一身濕的笨仙姑,還有他的右臉頰好痛!

  面對他的惡臉,她卻是笑得開心,「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他撫著紅腫的右臉頰,咬牙切齒的怒問,「哪裡好?被你連摑耳光?還是茶水洗臉?!」

  還來不及細想他怎麼知道她打他耳光,外頭就傳來急遽紛亂的腳步聲——

  「天啊,來不及了,我們快點躲起來,不然,寡不敵眾,你功夫再強也敵不過那一整船的黑衣人啊!」

  她緊張的抓著他的手,東看西看的,竟然就想拉著他往床底下鑽進去,但他怎麼肯?!

  「不必躲了。」

  「不行啊,生命很美好,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貴為王爺鑽床底保命絕不丟臉,何況,你剛剛還中毒昏迷。」她已率先鑽進床底,用力的硬是要將他也拖進去。

  他火大的甩開她的手,但她竟然改抓他的腳,力氣之大,再加上他沒有防備,砰地一聲,堂堂寶親王就這麼重重的跌坐地上,屁股摔疼是一回事,但死仙姑還使盡吃奶力氣的要將他拖進床底,害他的額頭差點又去撞床鋪——

  「該死的,我沒中毒!」他受不了的吼了出來。

  「什麼?!」慕容梨震驚的放掉他的腳,迅速的從床底下鑽出來,瞪著站起身來,還偷偷揉揉屁股的季祖崴,結結巴巴的問,「可、可是——」

  「本王喝了茶水,但那水早就被換掉了。」他沒好氣又吼了她。

        所以,他是假裝昏迷?「你是故意上當的?」她真的傻眼了。

  「沒錯,從船未駛離碼頭時,本王的人馬就一路暗地裡在水陸共同保護著,就連現下讓船停在最近距離的峽灣處,也是刻意的。」

  其實,這一趟離京原本就是刻意的,早在三個月前就放出消息,在嚴密監控下,追查到相關的情資,一個名為「成邦會」的秘密組織就是多次派出蒙面黑衣人刺殺他及好友的最大嫌疑犯!

  這一回,他以身當餌,就是要揪出幕後的藏鏡人。

  慕容梨啞口無言,但心裡忍不住嘟囔,下回再聽季老王爺說什麼有危險時,她一定什麼都不管!

  他咬咬牙,看著愧疚得直偷看自己的慕容梨,「話說回來,你甩本王耳光倒是挺不客氣啊。」他的臉頰還隱隱抽痛。

  她咬著下唇,再偷覷一下他微微紅腫的臉頰,「我怎麼知道,而且王爺也真是的,這艙房裡也沒其他人,我打一下,你就可以偷偷告訴我了——」

  他瞪她,「這船上都是本王的人,但也有一些吃裡扒外的自家人,既然要當餌,就要當得真實點,半點破綻也不能有。」

  外面突然傳來鏗鏗鏘鏘的刀劍聲,他立即皺眉,她則怔怔的看著那道半開的艙門,躺在地上的雷華不見了?!所以……她吶吶的問,「雷總管也是假昏的?」

  「大多數忠於我的人,都很配合的假裝中毒昏迷。」

  完了!她還重重的踩了他的後背兩腳!她頭一低,冏了。

  外面在傳來幾聲打鬥聲後,突然又恢復平靜,她偷偷的又抬頭看他。

  「時間差不多了。」季祖崴舉步就往外走,她想也沒想的就上前擋住他,「再等等,至少等雷總管來,不然,誰知道甲板上是什麼狀況?」

  「你不是能見鬼?找一個來問問!」他不悅的一把推開她,越過她就步出艙門,她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8 12:25 AM 編輯

【第四章】

  甲板上濺滿血,只是躺下的全都是吃裡扒外的自家人,至於原本要裡應外合將一船上的人挾持當人質的蒙面黑衣人,完全沒料到甫登上船,就被人以森冷的刀劍抹著脖子,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季祖崴跟慕容梨一上甲板,看著黑衣人的面巾全被扯下,一個個被捆綁下跪,季祖崴滿意的笑了,慕容梨只是愣愣的看著,直到看到雷華走上前,她臉紅紅的朝他行個禮,再比比自己的背。

  他微微頷首,示意他明白了,隨即拱手看向主子,這才注意到主子的右臉頰略顯紅腫,事實上,其他侍衛們也都注意到這一點。

  慕容梨也注意到他們的目光全定在她摑他巴掌的右臉頰上,她困窘低頭,所以她沒有看到季祖崴挑眉冷睨眾人的目光,讓眾人不敢再無禮直視,而雷華也連忙回神,「稟王爺,全數逮到了!」

  季祖崴微微頷首,踱步走近他們,還沒開始問話,黑衣人們迅速的互看一眼後,突然個個頭一低,瞬間,就見每個人砰砰倒地,嘴角流出黑色血液。

  「不好!」季祖崴臉色丕變,一把揪起身前的一名黑衣人,雷華等侍衛連忙衝上去,但遲了,他們在口中都藏了劇毒,全都自盡了!

  「該死!這些人都不怕死!」

  季祖崴用力扔下已氣絕的黑衣人,大為光火的抿緊薄唇,驀地,他轉頭看向慕容梨,他闊步走到她面前,「你真看的到鬼?」

  她用力點點頭。

  「也能跟他們溝通?」

  她再度點頭。

  「問問那些人,」他臉色鐵青的指指身後那些黑衣人,「現在應該是鬼了,你問問,他們的主子是誰?」

  「王爺是認真的?」她皺著柳眉再問。

  「本王看來像在開玩笑?」他沒好氣的回答。

  她偏著頭看著他,像是確定後,一張俏臉也跟著嚴肅起來,「不是所有的鬼都能留在世間,大部分的都在死的那一剎那,就以善惡之分,被白光或黑暗帶往不同的地方去,留在世間的,不是怨念太深,就是太過執拗於未完成的願望或報仇,但剛剛那些人全消失了。」

  「一個都沒有?」

  她再次點頭,在見到他要發火時,她連忙解釋,「現在是真的一個都沒有,而且,就我跟王爺這段日子的相處發現,鬼魂看到你,都不太敢靠近,那是因為王爺身上的陽氣跟貴氣都重,他們屬陰,靠近你會不舒服,所以,王爺不必擔心鬼會找你麻煩。」

  「我不擔心,但是——」他突然更靠近她,以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真的是我爺爺跟你示警的?」在她告訴他船上的水及食物都被下毒一事時,他其實是很震懾的,他實在想不出來若不是爺爺的鬼魂告知,她又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

  她再次用力點頭,「真的,他太擔心你了,老是不願向著白光走去,他該跟著佛祖走的,可是——他現在又不見了。」她四處望了望,搖搖頭。

  季祖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她,但不信,這一切又太不合理,他的人是花了多大的心力,精心設了三個月的局才有今日的成果,而她卻是臨時被允許上船……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回身看向雷華,要他派人將那些屍體處理掉,再上黑衣人那艘平板船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所有的人開始行動,一一將屍體往船外扔,季祖崴則示意慕容梨跟著自己往另一邊的甲板走去,站在順風處,免去聞到那刺鼻的血腥味。

  或許是危機解除了,慕容梨看著眼前的山光水色,再想到身後消失的二十多條生命,生命恁地脆弱,讓眼前這靜默的美麗峽灣也添上了幾分滄涼……

  他靜靜的打量著她的側臉,凝睇著她的眼神,那裡面沒有畏懼、沒有不安,平心而論,若今日換成是一些官家千金面對剛剛那場景,不是驚惶失措就是借機投懷送抱,要他安撫一番……她的確很不一樣。

  他緩緩的開了口,「看來不管那些黑衣人是人或是鬼,你都無所畏懼。」

  她看向他,「生死有命,所以,他們是人時,我不怕;成了鬼,我也不怕,因為大多時候,人都遠比鬼還可怕。」

  他深深的凝視她,「這也是你見鬼時能處變不驚、泰然處之的原因?」

  她用力點點頭,那雙澄淨的眼睛不見半絲波動。

  如此平靜,他不得不說她的膽識、豁達都高乎常人,看來,他對她是該刮目相看。

  此刻,雷華走了過來,拱手道:「王爺,屍體都處理完了,也上船盤查過了,但是什麼線索也沒有。」

  「你們忙吧,我先回艙房。」慕容梨不想涉入太多,不然,延伸任務會像端午節的粽子一樣變成一大串,那她何時才能回現代去跟齊姥姥覆命?她行禮後便離開了。

  季祖崴的目光也跟著她走,直到她步下甲板,他的視線才回到雷華身上,「剛上甲板時,雷總管跟梨仙姑目光有瞬間的相對?」

  他苦笑,「王爺有所不知,她在第二次急奔來艙房時,狠狠的踩了奴才的後背兩腳,那一眼,是向我表達她的歉意。」說來也是倒霉,明明是練武之人,但假裝昏迷,身體便是毫無防備,那臨時飛來的兩腳,重量也足了!

  想到那滑稽的畫面,季祖崴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她還挺擔心本王。」

  「是。」雷華目光含笑。

  但季祖崴立即收起笑臉,「找一些機警的人扮成黑衣人上平板船,再要幾個侍衛也上去,假裝被擄,這條運河到峽灣口就一分為二,我們的人守在右方運河未見這艘船,可見是從左邊運河過來。」

  「奴才明白,奴才會要他們見機行事,屆時,該會有過來接頭的人。」

  「嗯,繼續往英州而行,那裡肯定不會太平靜,見機行事!」

  「是。」

*             *             *

  船隻行駛多日後,陸續有信鴿送來消息。

  其中之一為他們偽裝的黑衣人被識破,平板船始終無人前來接應,目前已棄船上陸,清查離岸最近的城鎮後,將埋伏眼線,若有任何消息,會再送至英州。

  豪華艙房內,季祖崴跟雷華討論著在英州將進行的事,據另一隻信鴿所得到的消息是,六皇子及太子一行人也已微服出宮,然而——

  「太子已經知道船內的水跟食物被下毒一事,他跟六皇子商量後,會從甘州繞到英州,與我們會合。」這是讓季祖崴最頭疼的一件事。

  「妥當嗎?六皇子又怎麼會答應?他保護太子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讓他身陷危險?」雷華擔心的問。

  雖然名為主僕,但雷華也等於是看著季祖崴長大的,季祖崴相當敬重,大小事都與他商量,雷華對所有的事情都了若指掌,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太子的脾氣,雷總管也知道的,他認為我會遭黑衣人多次暗殺全是因為他,宮廷裡外,看似所有人都希望他成為未來帝王,但檯面下暗潮洶湧,有人並不希望他身邊有我這一號人物存在。」

  「主子戰功彪炳又是文武全才,有主子在太子身邊,統治天下是如虎添翼,對一些仍心存異欲的謀權份子眼中,的確是想除之而後快。」

  雷華也相當憂心,與太子交好,還得到太子的心對待是好事,但相對的,也是這樣的交情讓主子深陷危險。

  「明日就到英州了,也只能靜觀其變。」季祖崴吐了口長氣,揉揉眉心。

  「主子與梨仙姑也要分道揚鑣了……」雷華特別提到她,是因為他總覺得主子對她與過往那些紅粉知己一比,有極大的不同。

  慕容梨嗎?季祖崴的眼中不自覺的浮現笑意。

  這幾天他指示手下的事一籮筐,三餐吃的時間也不固定,沒想到慕容梨倒也安分,沒來吵他,但伺候她的丫鬟被他叫來問過幾次,所以他很清楚她都留在艙房裡,有時會一個人對著空氣說話,還跟丫鬟笑說:「只是一些鬼朋友……」嚇得丫鬟頭皮發麻,每次進艙房都心驚膽顫。

  他微微一笑,「她——」

  叩叩叩的敲門聲陡起,艙房外傳來隨侍的通報聲,「稟王爺,梨仙姑求見。」

  還真有默契!他輕笑,「進來。」

  雷華注意到主子在聽到梨仙姑時,眼中出現不一樣的玩味,直覺告訴他,也許主子自己也察覺到對她有某種不一樣的興致。

  慕容梨巧笑倩兮的走進來,先禮貌的向兩人行禮後,再微笑的定視著季祖崴,「呃——因為一個時辰過後,船就要靠岸了,然後,王爺也知道我一開始是被扣在王府,接著就臨時上船——」

  「說重點。」瞧她愈說臉愈紅,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請王爺先給我一些銀兩,不然,一離開這艘船後,我得住、得吃、還得找人,一定要用到錢。」她羞窘的朝他伸出手。

  看著她白嫩的掌心,他突然有一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感覺,「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她深吸口氣,「我臉都紅了,代表我很不好意思,可是出外只能靠朋友,經過那麼多轟轟烈烈的事,我與王爺可以算得上是朋友吧?」

  「你夠格與本王當朋友?」他戲謔的看著她。

  「別這樣嘛,我知道王爺人不壞、心地又善良,只是挺孤單的——」

  「本王孤單?!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出聲,「太好笑了。」

  但雷華看她的表情卻很驚訝,畢竟他是看著主子長大的,他的確清楚看似紅粉知己眾多,又有太子那樣尊貴摯友的主子在人前的模樣就是眾人熟知的一面,可是一旦獨處時,他幾乎不說話,是個很悶、很沉默的人……

  慕容梨只是看著季祖崴,她說的話其實都是他爺爺告訴她的,季老王爺閒閒沒事做,老是說他寶貝孫子的事,她要他跟著白光走,他又說還有心事未了……想來還是很在乎他未來的曾孫吧!

  但從她告知季祖崴有關季老王爺提及船上水跟食物被下毒的事情後,季祖崴並未特別追問,可見他並不相信她看見他爺爺鬼魂的話。

  對這一點,季老王爺也說了,季祖崴從小性子悶,風流花心只是人前的樣子,而且,他生前與季祖崴的關係不算親密,也難怪季祖崴不會追問他的二三事。

  不想在孤單這個話題上打轉,季祖崴看著她笑問,「本王一定要給你錢?」

  她瞪他,「就算做善事、積善緣吧。一旦我找到小雁的親人,安排好她,我保證,不對,我發誓我再也不會出現在王爺的面前。」

  「你能不能出現在我面前,本王需要在乎嗎?」他反問。

  所以,他不打算幫她?!沒想到他這麼難溝通,她氣得牙癢癢,「那麼,就寫張借據,我一定會想法子掙錢還王爺,只是,堂堂一個寶親王,連給朋友一點錢幫忙都難,著實也小氣了些!」她知道後半段的話對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可是她實在管不了自己的嘴,救急不救窮,施一下援手是有那麼難嗎?!

  「激將法?這對本王沒用!」他就是不想那麼簡單讓她借到錢,不是他幼稚,而是她找他從來都是「有事」,而非是想看他、跟他說話,他的魅力真有這麼差?!

  她直勾勾的看著他,「好,算了!依我見鬼的能力,要掙錢應該也不難,只是一心二用,時間又分割,我義妹就得在你府裡多待一些日子,要是遇到像王爺一樣以為我是來詐財的客人,打斷我的腿,那我要找人更難,要是遇到第二個惡客,打斷我的手,我還得再籌醫藥費,要是——」她愈說愈擔心,那小臉上的認真是真實的,眼中的憂心更是深切,彷彿事情已經發生,她的處境變得艱困又悲苦。

  莫名的,這樣神態的變化竟牽動季祖崴的心,「夠了,我借!」他咬牙瞪她,他到底欠她什麼?!他是可以不理會,但那張認真而憂心的小臉竟讓他感到不忍,真是見鬼了!

  「太好了!謝謝王爺。」慕容梨的雙眸熠熠發亮,馬上笑得闔不攏嘴。

  他這是被誑了?!他瞪著她。

  在一旁的雷華及門口的隨侍親眼目睹主子進退兩難、答應了卻又懊惱、氣著自己的表情,死命的緊憋住自己的嘴不笑出來,但身子因憋笑都在發抖。

  季祖崴冷覷雷華一眼,他立即嚴肅低頭,季祖崴這才再看向雀躍的小仙姑,像在揮討厭的蒼蠅似的,將手一揮,「你可以出去了。」

  「是。」

  目的達成,她笑咪咪的再次行禮,但走了三步,又突然回頭問,「因為王爺很忙,所以,等會兒下船,也許沒空道再見,慕容梨先謝謝王爺這段時日的照顧。還有,你會在英州待很久嗎?何時會離開?」

  「怎麼,這麼快就想念本王了?」原本還憋了一肚子火的他一聽到這一席關切的話,又莫名的沾沾自喜起來。

  「不是的,我在想這裡若找不著線索,我就跟著王爺再回京城,好好問問小雁,看看還有什麼其他的線索?就順道一起走。」她笑得好不開心。

  他瞪著她,這死仙姑再一次的得寸進尺!「你當本王的船是什麼?載客的?」

  她柳眉一皺,「王爺的船這麼大,我個兒就這麼小,隨便一站也不會讓船斜了、沉了,王爺怎麼那麼小氣?」

  「噗。」雷華實在忍不住笑意了,只能迅速的別開臉,但兩名隨侍也憋不住了,只能低頭偷笑,他們在主子身邊服侍那麼久,見過的千金小姐不知多少,羞怯的面露愛意、膽大示愛都有,就連過去的慕容梨見到主子也是會羞慚臉紅,但近月來的她真的不一樣了,大刺刺的,坦率得好可愛。

  但季祖崴的眼中看來是好可恨!他悶悶的瞪著她,「本王要在英州處理不少事,會待上一段日子,若要離開,會提前一天派人通知你,行了?」

  她眼睛倏地一亮,「待一段時間,不就是要住一段時間,那還是我就——」

  「別想!」想也知道這個假仙姑又想白吃白住他!他皮笑肉不笑的道:「還是分開住的好。」

  真小氣!不過,相處久了還真有默契,他馬上就知道她在盤算什麼,「好吧,總之,還是謝謝王爺,那我就不打擾了。」她笑咪咪的再行個禮,轉身步出艙房。

  他瞪著她走出去後,即示意守在艙房門前的隨侍何揚進來,皮膚黝黑的他是個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亦擅長追蹤,「從梨仙姑下船後,就暗中跟著她,她的一舉一動,每天都得跟本王回報。」

  「是。」何揚雖然不解但仍受命退了出去。

  雷華微笑的看著主子,「主子不答應梨仙姑一起住在『夏滿園』是怕她會受到波及,有人身安全之虞,但讓她獨自在外又不放心,才要何揚跟蹤,是嗎?」

  他聳聳肩,沒說什麼。只是會嗎?他會對那個教他又好氣又好笑的假仙姑放心不下?!

  如慕容梨所預料的,船抵達英州時,她簽了借據,拿了一包頗重的銀兩及包袱下船後,並未再見到季祖崴,莫名的,她有一點點再加一點點的失望,而且,就連季老王爺也不見鬼影。

  她獨自一人雇了馬車進到城中的悅客來客棧入住,再向店小二要了文房四寶,就關在房間裡,一連畫了好多張的人像畫後,吃點東西,就走出客棧,看到人就拿手上的人像畫問,「請問有沒有見過這個小姑娘?」

  英州是個熱鬧的城鎮,店家很多,但來往的外地人也不少,大多數人都跟她搖頭,她也明白這有點像在大海撈針,但這裡是古代,也只能土法煉鋼,以圖尋人,她還不忘在客棧、茶店、市場等人多的地方,商請店家留下一張小雁的人像畫,再告知她下榻之處為悅客來客棧,只要有消息,她就會送上賞金。

  只是,街頭巷尾的繞了好幾輪,最後是腳酸難耐的無功而返,殊不知,她身後有人一路跟蹤,再返回夏滿園稟報季祖崴。

  夏滿園是季祖崴位在英州的私家園林,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時值秋日,青黃不一的林木襯著層層的楓紅,圍繞著豪華建物,別有一股秋瑟古意的美感。

  就在一古色古香的精致亭臺內,季祖崴看著何揚拿回來的畫像,笑得樂不可支。「哈哈哈,她是瘋了嗎?」

  雷華站在一旁,看著那張畫像也忍不住笑了。「顯然梨仙姑沒有繪畫天分。」

  甭說神韻,畫裡如無鹽女的五官與小雁本人絕對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遠。

  第二日,何揚監視慕容梨直至傍晚後,才回到夏滿園通報。

  「她都留在房內?」待在書房的季祖崴有點訝異。

  「是,而且她在房裡常與無人處說話還比手劃腳的——」他突然有些尷尬的住了口,在季祖崴追問後,他才愧疚的回答,「王爺一定知道奴才自詡追蹤與監視的能力是無人能及,但梨仙姑發現奴才了。」

  季祖崴濃眉一攏,那丫頭沒武功,有時連走路都會跌倒,竟會察覺到?等等……「是她的鬼朋友?」

  何揚用力點點頭,「對,她是這麼說的,還要奴才別再跟著她了,她絕不會做危及王爺的事、也不會欠債跑人,就要奴才好好留在王爺身邊保護就好。」

  難道她真的看得到鬼魂?他抿緊薄唇,不對!就過去他們對慕容梨的調查,她根本是個誑人的假仙姑,入水井見鬼一事也是造假……但,上回船上被下毒的事,她的確早一步知情,他沉思了好一會兒後,「繼續跟著她。」

  「可是——」

  他瞪眼,「到底我是主子,還是她是主子?」

  「是!」何揚連忙應聲,拱手離開。

  一連幾天,何揚回報的都大同小異,慕容梨待在客棧與鬼對話一整天,要不就是她出外拿畫像找人,但仍不見進展,她也幾度要何揚別跟了,但在知道是季祖崴的命令後,她又說,「好吧,反正你會無聊而已。」讓何揚啞口無言,而季祖崴則大笑不已。

  這一日上午,雷華來到書房,他手上還拿了好幾張拜帖,「秦非大人、萬夏富商、黃順成大人……」他念了一長串英州舉足輕重的官商名單後,再念道:「百花閣的花魁李冰鳳、御花樓的春娘……」

  又是一串青樓名伶的名單,他看著心思並不在其上的主子,還是得照念下去。

  這些官商想見主子,為的是自己的女兒,看看能不能與得太子重用的主子變成親家,如此一來,富貴榮華是享受不盡。

  至於那些煙花女子,若能得到主子的青睞,也有機會成為小妾,只是,目前能讓主子擺在心上的似乎只有一人,雷華念完名單後靜靜的等待王爺的指示。

  季祖崴目前的確沒有心思在女人身上,事實上,就連慕容梨也沒有。

  他到英州仍然是當餌,所以,才不希望慕容梨也住進來,「成邦會」多次刺殺他未果,他也沒打算讓他們失望,刻意曝露自己的行蹤,就是要他們行刺,來五人,他就抓五人,來十人,他就抓十人,不信抓不到貪生怕死躲在後面的幕後主謀。

  「備轎,上百花閣。」他突然開了口,雷華馬上皺眉,「主子——」

  「十天了,那批黑衣人連個鬼影也沒有,再這樣下去,只是浪費時間。」

  所以,寧願把自己曝露在危險中,不再守株待兔?!雷華雖憂心但仍拱手道:「是!奴才明白了。」

*             *             *

  時近中午,位於城中的百花閣客人不多。

  此刻迎來尊貴的寶親王,老鴇是笑得闔不攏嘴,因為季祖崴從來就是大方的人,雖不到一擲千金,但對她們這些賺皮肉錢的可憐人可是不吝惜賞賜,甚至是見者有分,所以這會兒,一個又一個的姑娘家都拿著銀兩笑咪咪的行禮走人,她這個老鴇也眉開眼笑的拿了包沉甸甸的銀子退了出去,獨留花魁李冰鳳伺候。

  她是個身材凹凸有致的大美人、再加上能歌善舞,一直是百花閣的搖錢樹。

  但她也是個聰明的女子,在多次伺候季祖崴後,她很清楚他不只是一個尋歡客,在消息靈通的花樓進出,圖的不只是美人的溫柔鄉,還有一些臺面下的各路消息。

  在為季祖崴斟了幾回酒後,見他只是慵懶的啜酒,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她大方的偎進他堅硬的胸膛,抬頭看著他那張俊美臉龐,「王爺今日有心事?怎麼心不在焉?如果可以為王爺分憂解愁,那是冰鳳求之不得的福氣啊。」

  他邪魅一笑,俯身親吻她誘人的紅唇,再道:「你想跟本王說什麼?」

  她不滿足的撅起誘人的唇,「王爺怎地變吝嗇了?還沒給奴家甜頭,就只想知道消息。」

  她要的可不是他剛剛給的一大包銀兩,身為花魁,她經手的男人也不少,但像季祖崴這種相貌、體態甚至在情慾上也能讓她滿足的男人可是少之又少。

  女人哪!自己挑起問題,卻又嬌嗲的埋怨。他勾起嘴角一笑,伸手撫過她的脖頸及渾圓的胸際曲線,「美人兒衣著太多,很難令本王想入非非。」

  李冰鳳甜甜一笑,退出他的懷抱,主動的褪去身上衣物,赤裸裸的再次投懷送抱,他將她打橫一抱,帶到床榻上躺下,深邃黑眸凝睇著她玲瓏有致的動人胴體,薄燙的唇從她的唇開始往下巡禮,她呻吟嬌喘,弓起身子尋求更多的歡愉——

  「主子。」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叩門聲與雷華低沉有力的嗓音。

  季祖崴從她粉白的頸間抬頭,對著門口問,「什麼事?」

  「呃——是有關梨仙姑。」

  他蹙眉,放下已氣喘吁吁、深陷情慾中的李冰鳳,隨意抓了件外衣穿上後,快步下床走到房門前,一拉開,就見到雷華以及他身邊的何揚,心頭一緊,季祖崴急道:「她怎麼了?」

  何揚面露緊張,「梨仙姑一路往『後街』去,奴才試著阻止她,但她說不打緊,要奴才先離開,奴才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但突然間,奴才的視線像被什麼遮住了,什麼也看不到,等看見時,她也不見了!」

  「該死!」他臉色丕變,很快的轉身回房穿妥衣服,就要離開。

    李冰鳳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她飢渴的身體仍未滿足,她想拉住他,但他毫不留戀的拉開她的手,連話也沒說上一句。

  「王爺!」她大叫,但也喚不回季祖崴離去的身影。

  季祖崴腳步未歇的奔出百花閣,雷華、何揚緊跟在身後。

  後街那塊地區龍蛇雜處,商號雖多,但多是進行上不了臺面的交易,宛如賊子、土匪窩的銷贓處。

  商人多、乞兒多、武林人物也不少,賭坊、花樓更多,是個晝夜都熱鬧的不夜城,也因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大白天當街搶奪或砍人的事也常見,府衙也見怪不怪,管都懶得管,她竟然找到那裡去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8 12:51 PM 編輯

【第五章】

  正值晌午時刻,慕容梨的肚子已經有點餓了。

  噠噠的馬蹄聲突然急奔而來,就見兩個騎士怒氣衝衝的拿著刀先後追逐著要砍殺,兩旁路人嚇得急急走避,她也連忙躲到攤販後方。

  她吐了一口長氣,她稍早走在這條熱鬧喧嘩的街上,已見識到商家、賣家談不攏價格,火氣高漲的拿刀拿劍追殺,她嚇得躲到另一個商家後,卻見該商家面不改色仍悠閒的賣貨,對外頭有人遭砍的事好似習以為常,看也不看一眼。

  路上乞兒不少,眼睛倒亮,看她穿得一身寒酸道服,不會伸手討錢,但對一些穿得金燦燦的老爺、太太,頭則磕得響、手也伸得長,大喊著,「好心的姑娘、老爺、公子、夫人啊,賞點小錢啊,您好心有好報啊……」

  慕容梨無人理會,她也只能厚著臉皮上前趨近詢問,但每個乞兒、不管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紛紛搖頭,丟了句,「沒見過。」

  事實上,因為沒甜頭,他們根本連看也沒看一眼,她認真的請他們再仔細看看,他們乾脆不理她,她只好沮喪的走開。

  不過,也由於一身灰色道服格外顯眼,惹來不少人側目,現下她就感覺有一、兩道邪肆的視線直盯著她的臉蛋、身子看,讓她愈走腳步愈快。

  「咱們身上的錢都賭光了,將那美麗的小道姑抓去賣給青樓,應該可以換不少銀子。」一名蓄鬍的中年男子小聲的跟一旁的同夥道。

  「我也有這樣的打算。」同夥笑得猙獰,一群人也跟著點頭壞笑,加快腳步的跟上前方的小道姑,殊不知,有兩名在這幾日常跟慕容梨聊心事的老鬼也聽到他們的交談。

  兩老迅速的飄移到慕容梨的身邊,一左一右的對著她道——

  「丫頭,快逃,有人要抓你了!」

  「你這丫頭就是不聽老人言,還要我們將保護你的男人鬼遮眼,讓他看不見,也不得不走人,這下麻煩了!」

  「那你們兩老幫幫忙,拖住他們,我好跑出去。」她也察覺那些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偏偏這會兒就只有兩個上了年紀的鬼朋友,她只能自求多福。

  她拉起裙擺快步的跑,後方那些男人一愣,隨即也追了上來!

  她不時的回頭看,只見兩個老魂魄努力的要絆倒那些人,但心有餘而力不足,連要搬運一個花盆砸人都力不從心,但小小的用力一砸,也讓男人們愣了一下,看著這突然掉到眼前的破盆栽,至少拖了一點點的時間,她喊聲「謝謝」之後,再拼命的往外面的大街上跑,而那些男人也已經回神,繼續追上來了。

  好在她已經跑出那些複雜的小巷小弄,回到熙來攘往的大街上。

  驀地,一個高大身影突然落在她身前,她急煞住腳步,定眼一看,竟是雷華,看到他,她更安心了,她喘著氣笑道:「雷、雷……呼呼……總管,好、好……巧啊。」

  他回以一笑,哪是巧?他跟幾名侍衛可是奉主子命令分別查探幾條街道了,剛剛還是主子眼利,一眼就瞧見拔腿狂奔的她,要他過來攔住她。

  「梨仙姑,我家主子請你上車。」

  雷華邊說邊冷冷的瞪向那些已追過來又急煞住腳步的混混,那些人見他嚴峻的神態,明白不好惹,連忙轉身走人。

  慕容梨看著停靠在前方約五步距離的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就連轎前的垂簾刺繡都精緻絕美,裡面肯定很舒適,她嫣然一笑,「正好,我腳酸了,口也渴了。」

  雷華先是一怔,但笑意隨即浮現,真是奇妙的姑娘,不因為能看到俊朗邪肆的主子而開心,也不在乎仍急追而來的江湖混混,第一個想到的竟是可以休息喝茶?

  雷華替她掀開車簾,慕容梨上了馬車,一眼對上的就是季祖崴那張不悅的俊臉。

  馬車轆轆往前行。

  「王爺怎麼了?」她很主動的在他對面坐下。

  季祖崴也不知道自己在悶什麼,但內功極佳的他,早將她會上車的理由聽得一清二楚!「正好,腳酸了,口也渴了?」他嘲諷的重複她說的話。

  沒想到她一臉驚喜。「王爺怎麼會知道?!天啊,你真像我肚子裡的蛔蟲。」

  他黑眸倏地一瞇,「你說本王像——」他嗆了一下,狠狠的瞪她,「蟲?!」

  發覺他臉色不對,她連忙陪笑道:「沒有沒有,我是說,你跟我真是心有靈犀。這水可以喝嗎?」她馬上轉換話題,這輛馬車裡寬敞舒適不說,中間還有桌子,上面有糕點、有茶水可吃喝,看來底下有磁石黏著,不然,怎麼不管馬車怎麼搖晃,桌上的壺杯都不會倒。

  這女人!從上車到現在,沒說上一句話讓他開心的話,而他又是為什麼要白痴得撇下赤裸誘人的李冰鳳,來找這個讓人氣得牙癢癢的笨仙姑!

  他鐵青著臉,突然趨近她問,「在你眼中,本王長得不夠帥嗎?」

  正在研究桌子的她抬頭看他一眼,「帥、很帥,可以喝茶了嗎?」那雙明眸很快的回到桌上的茶壺,手也已經握在茶壺的提把上。

  根本在敷衍他!他沒好氣的微微頷首,看著她徑自倒了杯茶,還很豪邁的咕嚕咕嚕一連喝下兩杯,他忍不住搖頭,「你真的是女人?」

  「如假包換。」她巧笑倩兮的又喝了第三杯,肚子餓嘛,先灌水,糕點已被他咬一口,她只能忍痛放棄!

  他瞪著她,不敢相信她的視線停留在糕點上的時間比看他時還久!

  「時間寶貴,我得下車找人,謝謝王爺,麻煩請你的人停車。」

  見她喝完茶就笑咪咪的轉身拍拍屁股要走人,怒髮衝冠的他伸手就拎住她后方的衣領,用力一拉,將她整個人拖提著上桌,讓唉唉大叫的她仰躺著面對自己——

  「放手,這很難看啊,王爺。」她仰頭想坐起來,但他緊扯住她的衣領,她就像被翻了龜殼的烏龜,除了四肢晃動外,身子根本動彈不得!

  他俯下臉,兩人相距只有咫尺,咬了咬牙,「你還記得是本王要你上車?」

  她先是一愣,這才尷尬一笑,「對哦,抱歉,我有時候就這樣,想到什麼就急著去做,馬上忘了前面的事,王爺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開我,好不好?」這姿勢是腰幾近半折的不符合人體工學,很酸呢。

  他眼內冒火,下巴抽緊,這種距離有多少女人夢寐以求,聰明的往上弓身就能吻上他的唇——他咬咬牙,放開揪住她衣領的手後,改而按壓他發疼的額際,在心裡拼命告訴自己不要氣,這笨仙姑根本是少根筋!

  他瞪著已坐回對面椅墊的慕容梨,「你走路會跌倒、吃東西像餓死鬼投胎、喝茶像牛飲,是了,據稱還能見鬼,這樣的人會畫四不像的畫似乎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他從桌子的抽屜內抽出一張她畫的小雁人像畫。

  「王爺看到了?」她困窘不已,她也知道自己畫得很不像,沒辦法,畫畫不是她的強項。

  「不但畫得四不像,還找人找到這龍蛇雜處的不夜城來,拼命找乞兒問,是誰教你這樣找人的?我那過世的爺爺?」他懷疑她的腦袋是不是出了問題?

  她無奈的看著他,「說到底,王爺還是不相信我能見鬼吧?沒關係,這種事原本信者恒信,不信者就不信,至於老王爺,我承認我是真的沒見著他了,」她凝睇著他面無表情的俊顏,突然察覺到,他也許是很在乎他爺爺的,畢竟是血親。

  「至於我在這裡找有無認識小雁的人,是因為我當初是在後街這裡遇到她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誰,身上還帶傷,只能在這裡乞討度日。」這些其實都是她在離開寶親王府的那一夜,她問小雁的。

  所以,她才到這裡找乞丐問。他抿抿唇,看著她那雙純淨的明眸,像她這樣的找法,可能找個三、五年都找不到人,他或許該伸出援手。

  思緒翻轉間,馬車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吼叫及稚氣的哭求聲——

  「敢偷我的錢,真是不要命,給我打!狠狠的打!」

  「我沒有,大老爺,我沒有偷您的錢包啊,饒了我!饒了我!」

  慕容梨直覺的拉開車窗簾子,就見到對面大街上,幾個家僕打扮的男子對著一個不到十歲大、衣衫襤褸的小乞兒又打又踹,小乞兒抱頭倒地,一再地哭求,「別打我!別打啊,好痛!好痛啊!」

  求饒聲不斷,但那幾個虎背熊腰的家僕還是沒收手,就在另一邊,一個趾高氣揚、年約六旬的老爺子還氣呼呼的要他們再用力打,一旁圍觀的人著實不少,但沒有人敢出聲制止。

  「他們會把他打死的!」

  慕容梨看不過去,起身就要下車,但衣領再度被季祖崴粗魯的一把揪住,「別多管閒事,那名老人家,這裡的人都叫他『萬太』,財大氣粗卻嫉惡如仇,那小乞兒真偷了他的錢包,沒打斷手腳,他是不會收手的。」

  「偷了就還嘛,何況,小乞兒也說沒偷,總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快放手!不然我咬你喔!」她以手拍打他揪住她衣領的手。

  他嗤笑一聲,放開手,「好!到時別求救,停車。」

  馬車緩緩停下,她看他一眼,還是跳下車,向坐在馬車外的雷華點點頭後,就往對面跑去,但腳步跨太大,沒幾步又差點被袍服絆倒,好在,這次只是踉蹌一下,沒撲倒在地就及時站好了,她喘口氣,拉高裙擺再往前跑。

  季祖崴也跟著下車,她的糗樣全入了他的眼,他搖搖頭問站在一旁的雷華,「她真的是女人?」

  雷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主子的問題,而是開口問,「主子不擔心?萬太脾氣暴戾可是出了名的。」

  季祖崴蹙眉,再看著慕容梨莽撞的衝到前方人群裡,他可從沒有看過任何閨女會像她這樣跨大步跑,雖然她以仙姑自居,但處事也不見任何穩重,有勇無謀。

  想了想,他還是走上前去,雷華眼中閃過笑意,也跟著走上前。

  慕容梨好不容易擠到圍觀的人群裡,見到一身破爛髒污的小乞兒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奄奄一息,而那些家僕因自家老爺沒喊停,還在踢著他那痩弱的身子。

  「快住手!你們怎麼可以動用私刑?又有誰看到小乞丐偷錢了?!」她一開口就讓眾人瞠目。

  這一身道姑打扮的俏姑娘,眼裡冒著兩簇火花,勇氣十足的瞪著一身貴氣、頭髮花白的萬太老爺,有點面生,打哪兒來的?一旁看戲的眾人紛紛低聲議論。

  「你是誰?又怎麼知道他沒偷錢?」萬太霸氣十足的瞪著她。

  「我是梨仙姑,我能見鬼,有鬼說——」她善意的謊言都還沒說完,圍觀的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男人,怒氣衝衝的就指著她叫罵,「好啊,就是你!難怪我怎麼看你就怎麼眼熟,你就是上回在宗城縣說能見我離世的父母,騙了我五兩銀子就逃的臭道姑!」

  她何時見過他?但瞧他一副凶悍狀,眼裡的怒火也是真的,看來該是她身體的「前任老住戶」做的好事,她擠出笑臉,「我是真的有看見你父母,沒騙你的錢。」

  「又口出誑言!說什麼我過世的父母要我好好上進,努力幹活就能飛黃騰達,但瞧瞧,我現在在客棧當夥計,真是見鬼的飛黃騰達!」他怒聲咆哮。

  她柳眉一皺,光看他一身粗布衣,就知道他日子過得不好,再看他這態度,和善不足,橫眉豎眼,站也站不正,腰桿也打不直,能有多勤奮?!

  「臭道姑!把我的錢還來!」那夥計衝上前,就要搜她的身找錢包。

  慕容梨花容失色的見他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身子,一時之間,竟嚇呆了。

  突然間,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把扣住那夥計的手,而那有著精緻刺繡的紫色袖口還挺眼熟的,她眨眨眼,一抬頭,就見到季祖崴那張似笑非笑的邪魅俊容,而夥計的手已被他用力反扣,正痛得唉唉大叫,「痛……住手,快住手。」

  季祖崴用力的甩開他,直看著慕容梨,一挑濃眉。

  「呃——謝謝。」她尷尬的向他點頭致謝。

  萬太一見俊美無儔的季祖崴,馬上笑容滿面的走上前去,「寶親王,萬太昨日才回到英州,就聽到王爺已到的消息,正打算今日前往夏滿園拜會呢。」萬太是土財主出身,對被形容成戰神的季祖崴,可是打從心裡佩服,每回有機會見到他,總是大擺筵席、找美人兒來伺候。

  「寶親王?」夥計還在揉著被季祖崴甩掉發疼的手,這一聽,可是嚇得連忙跪下。

  季祖崴沒理會他,直視著萬太笑道:「好說,只是她算是與本王有幾面之緣,擾了你的事,可別跟她計較。」他指指慕容梨,突然又傾身靠向她,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沒能力就別多管閒事。」

  她瞪著他,突然很想將剛剛說出口的「謝謝」回收,再說了,她也替他解決了張欣香那麼大的事,船上共患難,竟然只算有幾面之緣?嘖,沒人情、沒人性!

  「與王爺有幾面之緣,就是萬太的朋友了,當然不計較,梨仙姑說什麼就是什麼。」與剛剛橫眉豎眼的態度相差甚遠,萬太此刻可是笑口常開。

  她回以一笑,看來張欣香那件事並沒有傳到這裡來,要不然,她在京城知名度那麼高,可這裡的人看她倒很陌生呢。

  「來人,拿五兩銀子還給那夥計,下回別找梨仙姑麻煩,聽到沒有?!」萬太指示下人拿銀兩給夥計。

  但慕容梨突然看到那夥計身邊出現一對白髮蒼蒼的老夫婦,聽著著急的他們跟她說的話,她是愈聽愈生氣,她氣呼呼的走到那夥計面前,「你這該死的敗家子,你父母都離世三年了,卻仍留在世間不去投胎,全是因為放心不下你這個好高騖遠、好吃懶做的死孩子!」

  原本喜孜孜要收下五兩銀子的夥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父母留給你一箱銀子,那是他們省吃儉用一輩子存給你的老婆本,沒想到,你在母喪當晚就在妓院裡花光了不說,還到處批評他們什麼也沒留給你!」

  夥計臉色發白,父母因操勞過度,在一個月內相繼辭世,母親也是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才告知他那箱銀子的事,所以,這梨仙姑是真的能見鬼?!何況,母喪當晚,他突然擁有一箱銀兩,欣喜若狂的他還刻意掩人耳目,跑到外市的妓院尋歡,她竟然也知情?!

  「你父母什麼都捨不得吃,供你吃香喝辣,你還不知孝順……」慕容梨不停地訓話,夥計害怕的看著四周,突然雙膝跪下並痛哭失聲。

  「對不起,爹、娘,我不好,我知錯了,你們放心的去投胎吧,我會努力上進,我會腳踏實地……嗚嗚嗚……」

  所有人都靜悄悄的看著這一幕,看著慕容梨的眼神更是充滿驚訝。

  季祖崴蹙眉看著她對夥計身邊無人的空氣比手劃腳並笑了笑,又扶著痛哭流涕的夥計起來,開口道:「你父母明白了,已經笑著往光的方向去了。」

  夥計哭著跟她點點頭,穿過看戲的人群,回到後方的客棧去幹活。

  慕容梨又快步走到快被眾人遺忘的小乞兒身前,好好打量他身上的傷勢又問了一些話後,再聽了一旁的鬼朋友說的話,她回頭看向也震驚的看著這一切的萬太,「萬太老爺,我一個鬼朋友說了,這小乞兒只是不小心撞到您,您就說您的錢包被他偷了,派人痛打他一頓,實在太不厚道。」

  話才說完,突然一名家僕打扮的男人擠進人群來,「老爺、老爺,您忘了帶錢包,老夫人要奴才趕快拿來給您。」

  萬太老臉羞紅,怎麼辦?小乞兒已被打成豬頭了。

  「萬太老爺,小乞兒沒有爹娘已經夠可憐,為了生存不得不放下尊嚴、沿街乞討,您又不問是非黑白,將人毒打一頓,現在不該表示歉意嗎?」她說得很認真。

  不知怎麼的,季祖崴愈看她那雙冒火的認真黑眸,愈看愈中意。

  萬太想也沒想,就從家僕給他的那袋沉甸甸的錢袋裡抓了一把銀子,連忙塞到小乞兒的手裡,但小乞兒手太小,銀兩頓時掉落一地。

  「萬太老爺,您錯在先,態度還如此粗魯,英州百姓都在看呢。」

  沒錯,萬太這一看,發現圍觀的人們都不以為然的對著他指指點點,他漲紅了臉馬上喝斥家僕們,「還不快幫忙撿?」

  家僕們趕忙蹲下去幫忙撿銀兩,再讓小乞兒用雙手捧著。

  小乞兒哪有見過這麼多的銀兩,他雙眸熠熠發亮,向慕容梨頻頻點頭,「謝謝梨仙姑、謝謝梨仙姑。」

  她微微一笑,這小乞兒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想了想,她看向靜靜的當個旁觀者的季祖崴,「王爺說說看,小乞兒的那些銀兩要看大夫,再加上吃、住,能用多久?」她對這個朝代的消費其實還不是很清楚。

  「最多十天。」那小乞兒被踹打得全身是傷,現在是因為興奮,晚一點就知道痛了。

  十天能幹啥?!她柳眉一揪,又笑咪咪的走到萬太面前,「萬太老爺,有位鬼朋友跟我說,這孩子上進又善良,你好好栽培栽培,日後絕對能光耀你家門楣。」

  他半信半疑的看向那小乞兒,「你家居何處?」

  「小的幾個月前父母離世,所以來這裡依親,沒想到親戚家早已人去樓空,目前也斷了聯絡,父親曾是秀才,小的自小即讀書識字。」小乞兒說起話來文謅謅的,定眼一看,那眼神純淨,看來還挺秀氣。

  萬太看向慕容梨,再想到剛剛的事,他微微一笑,「來人,把他帶回去,日後就是我万太收養的義子,好好伺候。」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謝謝梨仙姑、謝謝梨仙姑!」鼻青臉腫的小乞兒怎麼也沒想到委屈挨一頓打,竟人生大轉彎,從此成為萬太的義子。

  慕容梨又上前叮嚀幾句之後,不忘順道問問小雁的事,但小乞兒對小雁也沒印象,她多少有點沮喪。她轉頭看著萬太正力邀季祖崴府到上一聚,但季祖崴以有事待辦婉拒,兩人又說了些話,就見季祖崴笑著搖頭,隨即轉身返回馬車處。

  慕容梨向万太跟小乞兒道別後,見不少圍觀民眾已經興致勃勃的圍上前,想也沒想的,她連忙追上季祖崴,「王爺,等我一下。」

  那些人的眼神跟京城捧著銀兩要求見她的人實在太像,她毫不懷疑,他們肯定想問關於亡者的事,但她真的沒有時間幫那麼多人。

  季祖崴沒說什麼,但緩了緩腳步,等她追上來後,兩人同時上了馬車,慕容梨掀開車簾,看到那些人一副失望的樣子,她卻是大大的鬆口氣。

  「怎麼?仗義拔刀又能見鬼的梨仙姑不幫這些人了?」他出言揶揄,慵懶的靠向後方靠墊。

  「我不是不幫,而是事有輕重緩急。」她也像他一樣,放鬆的靠向後方軟墊。

  「你剛剛真的見鬼了,是嗎?」

  「嗯,我是真的有看到那夥計的父母,說小乞兒沒偷的鬼大哥也是,但……說小乞兒能光耀門楣一事,就是我鬼扯的,是善意的謊言,」瞧他勾唇一笑,她倒不介意,「我不想對王爺撒謊,畢竟你剛剛及時阻止那夥計搜我的身,我是真的謝謝你,還有,今天上王爺的馬車前,也剛好有一群江湖混混在追我,打算抓了我賣到青樓去,說來,你真的是我今天的大貴人。」

  那張俏臉上有著很認真的神態,怎麼看怎麼吸引人。

  他深深的看著她,突然邪魅一笑,喚了一聲藝一道長曾經喊過她的小名,「小梨兒。」

  她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起身坐到她身邊,伸手輕撫她粉嫩酡紅的臉頰,又喊了一次,「小梨兒。」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看著俯視她的俊美臉孔,拍開他的手,秀眉微蹙的道:「王爺幹什麼?手還來?!還有,怎麼叫我小梨兒?怪可怕的。」

  他先看著她,接著,渾厚低沉的大笑聲陡起,「哈哈哈……」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捨李冰鳳來找慕容梨,這小家伙可以帶給他很大的樂趣!在追逐黑衣人的這段日子實在過得太緊繃,然而隨便逗弄她都趣味無窮。

  到底在笑什麼?!慕容梨瞪著他,還得很努力的將頭往後撐住,盡量拉開與他的距離。

  終於,季祖崴止住了笑,以手掌斜支著臉,以勾魂般的眼神凝睇著她,「小梨兒,你知道表現得對男人愈沒興趣的女人,男人愈想征服?」

  她當然知道,那源自於男人天生的劣根性!她的心跳突然無法抑止的加速起來,結結巴巴的道:「王爺該、該不是是在說……說對我有興趣吧?!」

  他雙目含笑的點點頭。

  她一臉惶恐,腦袋急速的轉呀轉,應該反其道而行嗎?!「呃——那個——其實,王爺有所不知,我這叫欲擒故縱,其實,王爺是上當了。」

  「是嗎?」他挑起濃眉。

  「對,我心裡其實是相當仰慕王爺、傾心於王爺,恨不得馬上成為王爺的女人呢!」她眨了眨眼,努力扮花痴。

  他一聲輕笑,她怎麼會這麼單純、這麼好笑?!她不知道他有多了解女人?他再次移近她,雙手也沒閒著。

  「等等!王爺幹麼脫我衣服!」她急急的拍打掉他要解開她衣扣的大掌,連忙移身,跑到他對面坐下,中間隔著一張木桌,好保持安全距離。

  他失笑回答,「給你美夢成真的機會。」

  她倒抽了口氣,「不不不,有時候,有夢比較美,才不會幻滅。」她不懂他怎麼能如此厚臉皮?!

  瞧她俏臉上帶著抹憤怒的驚恐,他再次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天啊,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誠實的女人!」

  「彼此彼此,你的自以為是也是本仙姑生平第一次遇到!」她沒好氣的反唇相譏。

  其實,如此俊美的男人,深邃邪魅的黑眸勾魂放電,實在可口誘人,慕容梨承認她的心湖也有泛起那麼一點點漣漪,只可惜,她很清楚自己從來都不是玩咖,也慶幸齊氏家族多的是俊男美女,看多了,她的免疫力也高了些。

  季祖崴深深的看著她嬌俏可人的臉龐,自以為是嗎?

  還真的有可能,她看到他的反應的確沒有動心的徵兆,好吧,他也不急,這小家伙可以慢慢的逗弄,反正,他現在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勾。

  但慕容梨這條魚兒沒興趣吃他的餌,她天天在外找線索,也因為小乞兒與萬太老爺一事,寶親王為她出面,她現在是走到哪裡都暢行無阻,唯一會擋住她的就是想請她見鬼、驅鬼的人,但她聰敏的想出一個藉口——「與鬼溝通是需要功力的,見一次,就得耗上三個月修練,才能再與鬼溝通,所以,心有餘而力不足,抱歉。」

  這當然是胡謅的,但至少,擋的人少了,她也多些時間問問有沒有人看過小雁,只是,日子天天過,她天天失望。

  至於季祖崴,檯面下,運籌帷幄的派死士追逐成邦會的蒙面黑衣人,在檯面上,英州知交不少的他,不是在家宴客、赴宴、與某家、某某家的千金閨女出遊,就是整天耗在某家煙花樓,軟玉溫香在懷,過得忙碌無比。

  只是他的一顆心,總是牽繫著在外頭遊走的慕容梨,所以,她天天做白工一事,他也很清楚,實在看不過去,他吩咐雷華去辦一件事。

  「在這個時間?死士那邊可能已有黑衣人的消息。」

  「就是如此,才要那丫頭早點辦完她的事走人,不然,她不按常理出牌,就怕又惹是生非,英州裡的百姓已傳出她亦是本王後花園裡收藏的美人兒之一了——」

  說到這裡,俊臉上可見煩惱,當他的紅粉知己不會出事,但能見鬼這個異能,本身就是個麻煩,她極可能會因此被設定成目標!

  只是,怎麼會有她這樣的笨蛋?那麼執著、那麼認真,膽識又那麼大,竟敢挺身面對萬太,她不過是個女人!

  對,她是女人,有一張清麗容顏,一雙靈動的大眼,怎麼看怎麼吸引人,就連他這名號稱紅粉知己滿天下的寶親王都對她有一點點動心。

        這幾天忍著不去逗弄她,就擔心他的出現會危及她的安全,還有,明日六皇子跟太子也將抵達,潛意識裡,他也不希望她跟好友有見面的機會……

  「王爺,鳳仙兒說的話很無趣嗎?」

  驀地,美人兒嬌嗲的埋怨陡起,柔軟的身軀偎進他懷裡,抬起頭,噘起紅唇就要向他索吻。

  季祖崴這才回了神,也想到自己此刻置身在怡紅樓,看著眼前兩片誘人的紅唇,大半波濤洶湧的胸脯就緊抵靠在他胸膛,他竟然半點欲望也沒有?!

  「王爺,梨仙姑那裡有狀況。」門口傳來急迫的敲門聲。

  季祖崴臉色一變,迅速的跳下床,打開房門,看著前來通報的何揚,「她又怎麼了?」

  一直守在門前的雷華可聽出主子口中的無奈了,他眼中閃過笑意。

  何揚則低聲回道:「有人盯上梨仙姑,極可能是成邦會的人,小的已要另一名侍衛小心監視,再先行過來通知王爺。」

  季祖崴馬上朝房外走去,雷華也變得嚴肅,與何揚一起跟上前去。

  「王爺——」鳳仙兒急急的要追出來,但三人早已施展輕功出了恰紅樓,一路飛掠的前往位於杜本街上的一家麵店。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8 03:38 PM 編輯

【第六章】

  熙來攘往的街道轉角上,有一家幾乎座無虛席的麵店。

  「真是累死了,連一丁點消息都沒有,看來真的得回京城一趟了。」慕容梨喃喃低語,等到一碗麵送上來,她拿起筷子唏哩呼嚕的吃著,「燙……燙……」她一邊喊燙一邊又大口吃著、吹著,那模樣看來俏皮可愛,不少其他桌的客人看了都不禁莞爾。

  「小心!」

  驀地,一句熟悉的警告聲陡起。

  她下意識的抬頭,一把刀竟直直的朝她射了過來,她瞬間呆住,而且那飛刀速度太快又太接近,完了!她這麼快就要回現代了?她的延伸任務還沒完成……

  說時遲、那時快,一根筷子像長了眼睛似的,飛快的破風一射,鏗鏘一聲,刀子被射開,然後哐啷一聲,刀子落在湯碗裡,濺出不少湯汁。

  同一時間,尖叫聲四起,多名蒙面黑衣人突然衝進來,其他桌的客人是嚇得拔腿就跑,雷華、何揚及多名守在暗處的侍衛也立即與黑衣人打了起來。

  慕容梨真的嚇呆了,直到一張俊美憂心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你還好吧?」季祖崴是第二次看到她這蠢樣。

  她顫抖著手摸摸脖子,「呼,沒事耶。」

  他抬頭看著雷華正努力的與想殺到他這裡來的黑衣人對打,他一把將她扣在懷裡,她正要抗議時,另一名黑衣人縱身而來,一刀又要砍向她,季祖崴臉色繃緊,抱著她一個回身,擊出一掌,黑衣人痛呼一聲,吐出一口血。

  但交戰未了,黑衣人陸續拿刀砍殺過來,被緊緊護在季祖崴懷裡的慕容梨,抬頭看著他冷峻的眼神,第一次,她覺得他好有魅力,只是這些人為什麼要殺她?

  交手之間,季祖崴抱著她幾個身形穿掠,一下向右、一下往左,掌勢未歇,倒是乒乒乓乓,黑衣人一個個吐血倒地,慘叫聲不斷,終於,黑衣人傷的傷、死的死,但傷者也在瞬間服毒自盡。

  慕容梨仍被季祖崴緊緊的抱在他寬厚的懷裡,一股說不出的安全感湧上心坎,她莫名的感到心跳加速、粉頰漲紅,連忙深吸口氣,示意他放開她。

  這場打鬥也驚動了衙門,一大群衙役一見是寶親王,連忙行禮。

  季祖崴指示他們清理收拾善後,並要雷華準備馬車,讓慕容梨先上馬車後,他開口問雷華,「這些黑衣人是針對慕容梨而來,衙門的人大概查不出什麼,你多派些人去查清楚……」

  交代完,季祖崴上了馬車,看著一臉驚魂未定,仍努力的吸氣、吐氣的慕容梨,忍不住開口,「嚇到了?」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這是第二次見到死傷這麼多人的場面,上回在甲板上看到的並未這麼慘烈,而剛剛那些驟死的魂魄分別讓黑暗及白光迎走,可見死的不全是壞人。

  見她神情低落,他直覺的攬臂將她擁在懷裡,她一怔,心跳突然如擂鼓,再抬頭瞪著他,早先明明覺得這張臉只是帥而已,怎麼這會兒看來,卻帥得過火?這心跳、血壓都要超標了——

  「臉怎麼這麼紅?」他擁著她,還直接以額際貼靠她的額頭,「更燙了——」

  「啊!」她突然尖叫一聲,急急的從他的懷裡掙脫,再跳到他的對面坐下,知道自己臉紅得快要冒煙了,這情緒也變化得太微妙,自己是被嚇壞了嗎?

  他蹙眉看著粉臉漲得紅通通的她,「你嚇瘋了?」

  她暗暗的吐氣,再看著這實在長得很引人犯罪的俊容,「沒有,只是不習慣看到那麼多死人。」

  他眼眸變得溫柔,「也是,你先跟我回夏滿園,那是本王的地方,你先住下,在確定你的仇人是誰之後,再離開也不遲。」

  「我哪有仇人,那些人也不知為何要殺我?」她也看出那些黑衣人的目標是她。

  「你已被盯上好一會兒了,你的鬼朋友為何沒提醒你?」

  她瞪大眼睛,「王爺以為那些鬼天天無事可做,只在我身邊轉嗎?」

  她膽敢以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本王再次救了你,你似乎忘了這件事。」他不悅的提醒她。

  她的粉臉因尷尬而羞紅,「哈哈,王爺不提醒,我還真的忘了,謝謝王爺的救命之恩。」

  聞言,換他死瞪著她,這女人實在是……

  「我不懂,我不過想找看過小雁的人,為何會引來殺身之禍?不會是王爺的關係,把我誤認為王爺的女人吧?那我未免太倒霉了!」她可沒忘記他的人一直在追捕黑衣人,而剛剛的刺客也全是蒙面黑衣人,她在這裡不算有仇人,倒是曾經聽到老百姓笑咪咪的問,「梨仙姑終究會還俗吧?寶親王是個很棒的人啊。」

  她有出家嗎?這是她當時浮現腦海的第一個問題,後來慢半拍的才明白他們的弦外之音——他們認為她最終也會變成寶親王的女人之一……怎麼可能嘛!

  季祖崴對她敏銳的猜測,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你本身就是個麻煩製造者!」

  她不怎麼開心的瞪著他,什麼麻煩製造者,她是敬業!

  這一趟出任務,她是能做的都做,就連比較麻煩的延伸任務,她也是戰戰兢兢的不敢懈怠,他懂什麼?!

  只是——她又看了閤眼小憩的他,臉兒頓時一熱,心跳再度怦怦加快,天啊,她這是怎麼了?!

*             *             *

  馬車回到夏滿園後,季祖崴才知道貴客臨門。

  六皇子、太子已提早一天抵達,黑衣人在面店襲擊一事也已傳到他們耳裡,就連萬太也差人送來關切之意。

  「太子殿下、六殿下。」季祖崴朝兩人點頭,也讓身邊的慕容梨知道德爾寒的身分。

  慕容梨對著起身迎上前來的德爾泰微微一笑,再看向仍坐在椅上的德爾寒,不知怎麼的,她直覺就不喜歡他,可是他相貌俊逸、溫文儒雅,身邊也沒啥鬼魂,但就是有股陰沉沉的氣場,怪不舒服的,但想是這麼想,她還是很有禮貌的向他行了禮。

  「沒事吧?」德爾泰關心的問,見好友搖頭,再看向慕容梨,「你也在那裡,沒傷到吧?」

  她微微一笑,對這個沒有架子的太子極有好感,「沒事,但太子殿下怎麼會過來呢?」她邊問邊忍不住看向動也不動的德爾寒。

  德爾泰臉色有點微紅,上回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後,很奇怪的,他竟會想念她,所以,在得知好友船上的事之後,他就更想過來,一來可以一起揪出黑衣人組織,二來,也能再見見這名自稱能見鬼,但可愛又真誠的小仙姑。

  瞧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卻沒回答她的問題,慕容梨著實尷尬,不是她往自己臉上貼金吧?太子是不是正在以眼傳情?!

  但季祖崴可不開心這個傳情,往前跨步,正要打斷兩人的「凝眸」時——

  「寶親王,我們聊聊。」

  德爾寒突然起身走向他,他也只能點點頭,但從德爾寒嚴肅的神態看來,他也猜得到他極度不願讓德爾泰前來英州。

  「這邊請。」他示意他往另一個偏廳走去,但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的又回頭看了一臉困窘的慕容梨,抿抿唇,再舉步跟上德爾寒。

  慕容梨有些手足無措,而德爾泰這才發現自己的目光太過失禮,「呃——陪本太子到後花園走走?雖然是秋末,但祖崴是個很懂得生活的人,搜集不少奇花異草。」

  跟他收集美人兒一樣吧!她心裡想著,但仍笑著點頭。

  德爾泰要隨侍們留下,與她並肩前往後花園。

  剛剛因對季祖崴的奇妙感覺給弄得心神不寧的,也沒仔細看夏滿園,這會兒穿過走廊一路來到後花園,慕容梨倒是愈看眼睛愈亮,這園林極美又精緻,亭廊相連、亭臺樓閣、還有假山連接潺潺清泉,放眼一看,雖然楓紅已雕落不少,但這庭園可毫不遜色,各式奇異花草,瑰麗多姿、美不勝收。

  而她靈動驚喜的神情全入了德爾泰的眼。多麼特別,在與未來天子獨處的時刻,她的目光未曾落在他身上,或許也是如此,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愉快輕鬆。

  在走到亭臺落坐後,慕容梨才發覺自己忙著看園林美景,完全忘了太子,「抱歉,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沒想到這麼美。」

  他一愣,「第一次?可是你不是來這裡一個多月了?」

  「我跟寶親王沒有殿下想得那麼要好,我們各走各的,我另有住處,是發生剛剛那件事,他才好心的帶我回來這裡。」她尷尬解釋。

  他笑逐顏開,「原來如此,」他原本還擔心兩人……他搖搖頭,看著她再次將目光落在前方花園裡,「我很少有這麼自在的感覺,別說在宮內,在宮外,即使是微服出巡,隱身在旁的侍從也不少,還有我皇兄——祖崴曾形容,六皇兄總像老鷹似的盯著我,就怕我會出事。」

  「聽起來有點恐怖。」

  他笑道:「不是的,皇兄很在乎我的安危,事實上,從我父皇要他負責我安全的那一天開始,他幾乎很少有自己的時間。」

  所以是她的感覺錯了?六皇子是個兄友弟恭的好哥哥?!也是,又不認識他,她怎麼可以靠感覺決定一個人的好壞,她笑笑的看著德爾泰,「那真是太子殿下的福氣,我聽了很多為爭權奪利再無兄弟情的皇室宮鬥,太子殿下可要好好善待您的皇兄。」

  「那是當然的,只是,你怎麼會聽到很多兄弟鬩牆的宮鬥?」

  「就歷史,呃——」差點忘了自己是來自現代,她凝睇著他,「那不重要,重點是一個好皇帝要苦民所苦,體恤民意,而且,凡事要易地而處,站在老百姓的角度看事情,就能成為一個仁君了。」

  他不禁深深的看著她,「你是第一個跟本太子在一起,不急著討我歡心,而是談論百姓福祉的女子。」

  「女子討殿子歡心大多是想當上您的嬪妃,但我無心飛上枝頭當鳳凰,當然可以更自在的與您談論。」

  他看著笑容滿滿的慕容梨,那張臉上沒有一絲虛偽,她是真心的,不知怎麼的,他的心有一點失落……

  這一晚,季祖崴設宴款待兩位皇子,慕容梨很有自知之明,沒有出席,也因為舟車勞頓,兩名皇子很早就進客房休息。

  季祖崴則回到書房,找來雷華,將今日六皇子私下與他對談的內容道出——

  「這一趟前來英州是皇弟堅持,再看看剛剛他看梨仙姑的眼神,不管身分地位,她都不可能是未來的嬪妃之一,請寶親王盡速將她送離。」

  「恕難從命,她現在是我很重要的客人之一。」他拒絕了,她要是落單,那些黑衣人絕對不會放過她!

  「那麼,本皇子會盡量讓皇弟避開她,來這裡既是微服出巡,就不適合住在夏滿園,我會與皇弟說清楚,明日另找客棧入住,寶親王就不必刻意招待了。」德爾寒冷冷的道。

  「王爺拒絕了六皇子,也難怪六殿下生氣了。」雷華也不知道主子這麼做是好還是不好?六皇子可也是太子最在乎的人之一。

  「我不能放任那個笨仙姑在外面到處走,對了,那些黑衣人可有查到什麼線索?」他比較重視這件事。

  雷華搖頭,「沒有,衙門那裡更不知該從何查起,只是這些黑衣人的數量實在可怕,這兩年多來,我方殺掉再加上服毒自盡的人數,已經很可觀了。」

  「可見背後有一個龐大組織在培訓,那幕後藏鏡人更非泛泛之輩,最令本王氣悶的是,要逮到他們的一點蛛絲馬跡都難!」他有些挫敗,以身當餌,只是殺了更多小嘍囉,逮不到主事者。

  「對了,主子,傍晚時有一件好消息傳來,上回主子要奴才去辦的事,已經找到人了,而且也已經動身,約莫六天後就會抵達這裡。」總算有件好事。

  季祖崴微微一笑,「太好了,那個笨仙姑可以喘口氣了!」他想了一下又道:「立刻派人去將小雁接來英州。」算算時間,大概需要七日,但若沒問題,她就能與家人早早團聚了。

*             *             *

  翌日,當六皇子、太子等一行人準備離去前,季祖崴與德爾泰先到後院亭密談。

  「為了不曝露我的身分,皇兄很堅持不住在這裡,所以,我們將入住城中客棧,但是,我也派了我的人去暗中查探那些刺客,我不會置身事外。」這是德爾泰對好友的承諾。

  「我明白,這一趟既是體察民情,就做好這件事,其他的,我會處理。」

  「那梨仙姑——」他想邀她同行。

  「你皇兄應該也提過她了。」季祖崴立即打斷他的話。

  德爾泰表情微僵,「是的,但是——她很不一樣。」欲言又止,再想到皇兄一行人還在等著他,他也只能嘆道:「我們私下見面時再談。」

  就在他們一行人離開後不久,慕容梨也用完早膳正準備出門,卻被人制止。

  「我不能出去?為什麼?」她不解的看著阻止她的雷華。

  「主子會親自跟你解釋。」他笑道。

  在他的帶領下,慕容梨來到書房。

  「王爺說我安全堪虞,又像隻無頭蒼蠅到處亂飛?然後呢?要我就這麼待在夏滿園嗎?若是有人看到畫像跑到客棧去找我怎麼辦?」聽見季祖崴對她說的話,她忍不住生氣,現在放棄豈不是前功盡棄!

  「本王會派人去客棧留話,說你暫時住在我這裡,這樣放心了?」

  見她還要抗議,他以手勢示意她稍安勿躁,「你就在這裡好好休息,約七天後,小雁就到這裡,屆時,你就可以帶著她找人,總比用那四不像的畫像找線索要好得多。」

  她一愣,眼睛突然一亮,「對啊,我怎麼這麼笨,只是,那時就安全了嗎?」

  「我會派人保護你們,好了,本王要出去了。」他從椅上起身,像是想到什麼,又提醒她,「六皇子跟太子一行人已入住客棧,但太子與本王仍會私下在這裡會面,我勸你別跟太子走得太近,你這個小仙姑是無法適應皇宮生活的。」

  季祖崴說完這一席話,就先行離開。

  「我又不當嬪妃,我還要回去我的世界呢。」她嘟嘟囔囔的低語。

  只是,一想到離開後再也看不到季祖崴,這胸口怎麼有點悶悶的?

*             *             *

  六日後,一名尊貴的老婦人到訪,她自稱魏李翠,是小雁的奶奶,身後還有四名丫鬟、小廝隨侍。

  魏老夫人被請到偏廳,與季祖崴先見面,聊起過往的傷心事。

  她來自歧陽縣,兩年前,獨生子與媳婦帶著四歲的女兒到甫州訪友,沒想到在山區時突遇暴雨,馬車不幸墜落溪谷,當年只撈到他們夫妻的屍體,唯一的孫女最後只能以衣冠入殮。

  但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月前,竟然有官府衙役上門詢問,還給了張畫像要尋人,那五官與媳婦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於是她連忙雇馬車急奔前來。

  如今看來,那孩子是命大順著溪流被送到下游河道行經的英州,撿回一條命,季祖崴心想。

  魏老夫人說完,淚如雨下,這淚有傷感也有失而復得的喜悅,「謝謝王爺,謝謝王爺,讓那孩子還能回到老太婆身邊。」

  「其實,救那孩子、努力找那孩子親人的是個叫慕容梨的小仙姑,本王只是代為幫忙,這事,因某種原因,就請老夫人替我隱瞞。」

  她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點點頭,季祖崴這才派人去通知慕容梨。

  她這幾天一直在想,萬一一直找不到小雁的家人,難道一輩子留在古代?想將她託給季祖崴,他又不好商量,總之,這事想到她頭都要破了,仍找不出解決的方法。

  這會兒,突然有小雁親人到訪的消息,她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來廳堂,一見到這名相貌慈祥的老婦人,便迫不及待的問,「你真的是小雁的奶奶?你看看,像嗎?她像你的孫女嗎?」她還不忘拿自己畫的那張鬼畫符給老婦人看。

  她頓現一臉為難,吶吶的道,「這……老身著實看不出,但是,我上回看到的——」

  「看不出來正常,若老夫人說看得出,那本王就要認為你誑人了。」

  季祖崴適時的打斷她的話,他知道魏老夫人差點脫口說出的是他差人畫的小雁畫像。他吩咐各地方衙門去查有無四至六歲女童死亡或失蹤的人家,因有正確的畫像再加上縮小尋人範圍,很快的就傳來好消息。

  但他沒打算讓慕容梨知道他在這件事上出了力,她欠他的人情夠多,但對他也太無感,所以,他要利用這些人情債慢慢的將她的目光留在自己身上。

  不過,慕容梨比他想像中的謹慎,「那您怎麼確定是小雁呢?要是錯了,給了小雁希望,那她會更難受的。」何況,小雁明天就到這裡,這事更要求證再求證!

  挺聰明、也很善良,他笑看被問到語塞的魏老夫人,替她回答,「老夫人剛剛說了,那圖有幾分像,再加上年齡相距不多,小雁被你發現的時間與她孫女失蹤的時間也吻合,所以,她認為可能性極大。」

  魏老夫人連忙點頭。

  「原來如此,那她身上有什麼隨身物品、還是胎記什麼的,可以證實她的身分?」她一臉認真,就是不希望搞錯了人。

  雷華看著她,贊賞的一笑,再看向主子,他眼神中有一股形容不出的激賞。

  魏老夫人想了想,「對了,娃兒的左後背接近腰的地方有顆紅豆大小的紅痣,所以,我兒媳給她取了個小名叫『小紅豆』。」

  慕容梨眼睛倏地一亮,「有,真的有,我幫她洗澡的時候看過,是真的,實在太好了。」

  如此一來,是絕對確定小雁就是她的孫女小紅豆,魏老夫人再度落下老淚,「我一人寡居,但一想到兒子還留有孩子,我這老太婆也不至於孤單了,我好想快點看到她啊。」

  「行的,她明天就來了!是王爺安排的。」慕容梨也淚眼婆娑,再看向季祖崴時,更是充滿佩服,「王爺太厲害了,雖然是湊巧,但小雁可以馬上見到她奶奶,這實在太讓人高興了。」

  難得見她用這種感激跟敬佩的眼神看他,他是愈想愈得意,臉上的笑容也愈來愈大。

  對他這幾近稚氣的表現,看著他長大的雷華都忍不住低頭竊笑。

  得意夠了,季祖崴對著魏老夫人笑道:「老夫人年歲已大,這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好好在這裡休息,明日就能見到孫女了。」

  「謝謝王爺。」魏老夫人頻頻彎身感謝。

  慕容梨感激的看著他,「謝謝你。」

  他突然伸手拍拍她的頭,「留著你的謝謝,等時間到,本王會慢慢跟你算。」

  她詫異的看著他邪魅含笑的黑眸,以前對他真的沒啥感覺呀,可這會兒她的呼吸竟然有些急促起來?!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             *             *

  等待的時間最是漫長,魏老夫人期待了整整一日,聽著慕容梨說起有關她跟小雁結為姊妹、相互作伴的過往,她心疼小雁,也感謝慕容梨,原想一起接她前往歧陽縣生活,但被慕容梨以還有許多要事待辦給婉拒了,想給些感謝的酬金,慕容梨更是義正詞嚴的拒絕,「我跟小雁的姊妹情是千金不換,拿了錢會讓這感情變得廉價了。」

  等啊等的,魏老夫人終於在第二日的午後盼到小雁來到夏滿園。

  富麗堂皇的廳堂裡,坐著季祖崴、慕容梨、魏老夫人等人,雷華及一干小廝丫鬟則在一旁侍立。

  生活作息正常,長了不少肉的小雁先是與久未相見的慕容梨緊緊擁抱,再羞怯的看著已急著走到她面前的那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小雁,她就是你的親奶奶,快叫奶奶呀,呃——不對,你不叫小雁了,你叫魏曉霜。」慕容梨拉著她的手,眼眶微紅的說著。

  「對,你不叫小雁,叫魏曉霜,你的爹娘叫你小紅豆,咱們家居歧陽縣,也算大戶人家,」魏老夫人眼中閃動著喜悅的淚光,顫抖的手輕撫上她柔嫩的臉頰。

  「奶奶。」小雁有點不自在,但神情是開心的,她有奶奶啊。

  認完了親,魏老夫人是一刻也留不住,急著想帶著找回來的孫女回家去祭拜她早逝的夫婿還有兒子媳婦,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慕容梨雖然捨不得,想與小雁再多相處幾日,但她很清楚她該體恤魏老夫人的心情,只能祝福。

  「姊姊要跟我走嗎?」魏曉霜面露不捨,雙手仍緊緊的握著她。

  「不,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你已找到親人,就好好的跟著奶奶回去生活,明白嗎?」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在古代裡唯一的親人。

  魏曉霜眼眶泛起淚光,「姊姊有空時可以來找我嗎?」

  「嗯,我把你的住址記在腦海裡了。」這是善意的謊言,一旦送她上路後,她也得準備「回家」了。

  離情依依,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慕容梨在季祖崴的陪伴下,目送一老一小上了馬車,在隨行小廝丫鬟也上了另一輛馬車後,看著兩輛馬車疾馳而去,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延伸任務結束了,她可以回去了!她拭去淚水,側過身,看著回身闊步走進大門的偉岸身影,她連忙跟上去,總要跟他好好道別吧,說來,他算是她這趟任務裡的貴人。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他突然站定。

  「我想過了,我只有一個人,義妹有親人照顧,不必再掛心,但在京城裡或英州我無人不識,所以,我想找個沒有人知道我的地方,生活也可以簡單點。」

        「不當道姑了?還是因為見鬼一事真真假假的,結了不少仇人,怕被追殺,所以要找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生活?」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

  沒想到,她竟用力點點頭,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哈哈哈……」

  笑吧!反正,他們的交集就要結束了,想到這裡,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竟然有那麼一點點、又多那麼一點點的捨不得。

  瞧她一臉認真,他也嚴肅起來,「你的安全仍然堪虞,不想留在這裡,本王在不少地方都有宅子,你挑個地方,去那裡生活吧。」

  「王爺是個好人,只是——」女人太多,如果沒有那麼多紅粉知己,她會對他動心吧……她柳眉一皺,心裡一驚,天啊,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只是什麼?」他忍不住追問。

  她連忙搖頭,「我們不會再見了,但我真的很謝謝王爺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

  「不會再見?你去哪裡?」他問得直接,看著她那雙略顯難過的眼眸,他的眉頭都攏緊了。

  一個你也到不了的地方。她悶悶的道:「就是不會再見了。」

  這個回答引來他的不滿,他在她眼中當真一點魅力都無?!不,他不想讓她離開視線,甚至不希望從此失去她的消息,他不悅的瞠視,「怎能說不見就不見?你欠本王的五百兩銀不必還了?這陣子的人情債也不必還?你這是過河拆橋?!」

  「對喔!」難怪齊姥姥說延伸任務最棘手,會一樁接著一樁,但最長在三個月內一定要完成,真不行,也只能挑重點處理,留下傷害或損失最少的遺憾走人。

  「沒還錢、沒還人情債前都別想走人,不然,天涯海角,本王的人也會將你揪到眼前來!」給了她一個凶狠的表情後,他怒甩衣袖往書房走去。

  天啊,早知道就別拒絕魏老夫人的謝金,五百兩銀,她要怎麼賺?!還有人情債,可是——她是不是不太正常?!有理由可以再留下來,她剛剛還悶悶的胸口這會兒怎麼變舒坦?甚至有些愉快?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8 08:25 PM 編輯

【第七章】

  一連兩天,慕容梨都苦思要如何兼差打工賺錢還債,因為沒想妥,也不知怎麼找季祖崴談,沒想到,再熬了兩天,他也沒找她,她無聊的在夏滿園到處亂晃,想要來個不期而遇,甚至左拐右轉的在書房門口前進後退,也沒瞧見他,再細想,怎麼這些天,連雷華也沒看見?!

  正想隨便抓個人問時,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迎面走來。只見何揚向她點個頭,微笑的問,「梨仙姑要找王爺嗎?」

  「這麼明顯嗎?」她脫口而出,粉臉隨即漲紅。

  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想到王爺出門前交代的話,「那個笨仙姑要是表現出想見本王的態度出來,只要跟著她,別讓她出門即可……」

  「王爺有要事待辦,所以得離開英州,但他有交代,在他回來前,梨仙姑不能離開,若真的要出夏滿園去逛逛解悶,我得帶人保護,確保你的安全。」其實是另一批追蹤蒙面黑衣人的死士已查到重要線索,王爺決定親自走一趟。

  「不能離開?是怕我跑了吧!呿,再怎麼樣,我都會想盡法子賺錢還他!」她直覺的認定就是這個原因,忍不住犯嘀咕。

  何揚錯愕眨眼,隨即失笑出聲,王爺才不在乎那幾百兩銀子,只是,她之於王爺,是有某種意義存在的,但看來她完全在狀況外。

  慕容梨還在憤慨之際,就看到一身綾羅綢緞的德爾泰及六名侍衛在另一名府中副總管的帶領下,朝自己走來。

  「殿下,您怎麼來了?」她訝異的迎上前去,慢半拍的想到他的身分,趕緊行禮,引來他一笑。

  「殿下是來找王爺的,但王爺有事出遠門,殿下問起梨仙姑,說想見見您。奴才去準備茶點,殿下、梨仙姑就先到亭臺坐坐吧。」副總管拱手一揖,就先行離開張羅去。

  何揚也向德爾泰行禮,再歉然的道:「王爺交代小的要守著梨仙姑,所以——」

  「無妨,你就在亭臺外候著,還有你們也是。」德爾泰交代了隨身的六名侍衛,他的心思全在眼前巧笑倩兮的慕容梨身上,示意她與他並行走到不遠處的紅瓦亭臺,在大理石桌前落座,不一會兒,丫鬟就端著漆盤送來一壺香茶及茶點,再退了下去。

  他先行啜了口茶,看著她也笑咪咪的吹了吹茶,喝了一口,那神態甚為可愛,他放下茶杯,「我聽聞你義妹已找到親人了?」

  「殿下的消息怎麼那麼靈通?」她一臉訝異。

  但德爾泰卻笑了,「英州老百姓對這事很關注,走到哪兒都聽得到,畢竟能見鬼的人不多。」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出來,「也是。」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小雁跟著她奶奶回家了,我在這裡只剩一件事,就是要賺錢還寶親王。」她其實也沒花多少錢,但為了拉攏關係、能與商家多點互動,看能不能多些消息,她多買了些吃的、用的,當作公關費,這幾天結算下來,手邊還剩三百多兩……

  德爾泰進一步詢問,在得知只差一百多兩時,想也沒想的就道:「我給你。」

  她拼命搖頭,「不行,無功不受祿。」何況,這不過是換個債權人而已。

  他見她一臉堅持,思索片刻,「這樣吧,我在這裡還會多待點時日,除了三不管的後街外,我仍會在四處走走,考察民情,你就當陪我逛,賺點帶路費?」

  「當然好啊!」她用力點點頭,但突然又想到,「六皇子呢?他不是寸步不離像隻老鷹的盯著您不放?!」

  說到這事,德爾泰也面露不解,四天前皇兄在聽到一名隨侍低聲說了些話後,臉色丕變,那一閃而過的暴戾神態是他未曾見過的。

  「皇兄臨時有急事,說得親自去處理,但一定會盡快與我會合。」他其實也很在意,但皇兄直說他能處理。

  「也好,他在,我不知怎麼的,就不怎麼自在,」她這話是跟自己說的,再看向德爾泰時,她笑咪咪的問,「那麼,一天五兩銀可以嗎?會不會太貴了?」

  他一時沒意會,先是皺眉,隨即噗哧的大笑出聲,「哈哈哈……不貴,太便宜了,一天至少十兩吧,那才不會顯得我小氣。」

  「嗯,也對,這也才不會顯得我這嚮導太廉價了。」她從善如流,笑得好不開心。

  但其他侍從可是目瞪口呆,有沒有搞錯?陪太子出去走走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還要酬庸?!

*             *             *

  就在離英州約五日路程的寧城,有一棟隱藏在城郊半山腰繁茂林子裡的大宅邸。

  此刻,天剛泛魚肚白、晨霧彌漫山間,但宅第內卻是燈火通明,府中奴僕以及近百名黑衣人都已集合在偌大的廳堂內,迎接半個時辰前才乘馬車疾駛而至的成邦會主子。

  「杜新,你說寶親王的人發現我們的人了?為什麼還不殺了他們滅口?!」一長串震怒的咆哮來自端坐在黑暗角落裡的男人。

  「稟主子,我們現在還無法除掉他們——」叫杜新的男子誠惶誠恐的拱手報告,「那批人是寶親王親自訓練的死士,盯梢的功夫一流,功夫高又不怕死,目前,我們也得到消息,寶親王又親自前往支援,等同身先士卒,與他們同心,若我們貿然的派人劫殺,恐怕勝算不大,極可能還會曝露更多的消息。」

  「該死!」男人怒不可遏的一槌桌面。

  近百黑衣人、奴僕等頓時撲通跪地,杜新也急著跪下,頭低低的不敢再出聲。

  「主子可想好如何走下一步?」此刻,一名隨侍在男人身旁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拱手道:「主子已走到這一步,好不容易布局到現在,絕不能前功盡棄!」

  男人從椅子上起身,窗外微現的晨曝隱隱灑入,微微照亮他半邊臉,但仍看不清面貌,只不過,那雙隱隱透出凌厲的眸子一一掃過趴跪在地的眾人,再緩緩的落在走到身前的親信龍翰臉上,冷冷的下指示,「寶親王絕不能留,沒了主子,群龍無首,那群死士也無法造成威脅。」

  「但我們行刺寶親王多回,他就像是九命怪貓,總是殺不了他!」龍翰說得氣虛。

  「那就讓他再忙一點!」男人的聲音嚴峻而冰冷,「讓更多蒙面黑衣人在外行動,讓他疲於奔命,我就不信他不會有鬆懈的時候!」

  「是!」他連忙拱手,在男人一揮手後,杜新即率領黑衣人等全數退下,廳堂內,只剩下男人跟龍翰。

  「主子要離開了?」龍翰看著主子頭也不回的舉步往門口走。

  「既然養了一大群飯桶,我對他們就沒有太多的期待,我打算自己出手。」

  「可是寶親王的武功在您之上——」他脫口而出,立刻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他害怕的低頭,本以為主子會震怒,沒想到只聽見男人一聲冷笑。

  「沒錯,所以,我的目標不是他。」

  龍翰一臉震驚,「難道是……」

  他微微頷首,「那一邊由我來進行,你留在這裡,勢必要我們的人拖住寶親王,別讓他返回英州!」

  「是,主子。」

  在主子離開後,身為主子身邊最重要的執行者,亦是成邦會會主的龍翰立即找來杜新商議,很快的擬定策略,將所屬的黑衣人分散,務必要拖住寶親王,讓他來不及回去英州。

*             *             *

  夜色中,在寧城櫛比鱗次的商店街上,兩名蒙面黑衣人一前一後施展輕功在屋簷上追逐,兩人都是一身黑,不同的是其中一名手臂上繫著一條金色絲帕,片刻後,繫著金絲帕的黑衣人陡地飛竄向前,與另一名黑衣人擊掌對打,連打幾回後,雙雙又落在一條漆黑的街道上,只見繫著金絲帕的黑衣人技高一籌,反手扣住敵方的手臂,一腳踩上他的背部,將他壓制在地,但突然「咳」的一聲——

  「該死!」

  繋著金絲帕的黑衣人粗咒一聲,一把扯下倒地黑衣人的面巾,不意外的,又是服毒自盡,也同樣是一張陌生的臉龐!

  他憤怒的做了個手勢,黑暗中,多名黑衣人迅速的飛竄過來,再追隨著他朝同一個方向飛掠而去。

  片刻之後,一行八人在夜色的掩護下回到城中一家鬧中取靜的客棧房間,紛紛取下臉上黑巾,赫然是季祖崴、雷華及多名忠心死士。

  「可惡!明明查到那些黑衣人的組織所在地就在寧城,但這二十多天來,我們東奔西跑的,沒得到半點線索不說,還被人逗著玩!」季祖崴氣得火冒三丈。

  「主子說的是,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每次派出一、兩個黑衣人讓我們疲於奔命,鬥不過即自盡,完全無法追蹤到他們的巢穴。」雷華也搖頭。

  他抿抿唇,看著眾人,「都下去休息吧。」

  死士們拱手退下,獨留雷華,但他發現主子似乎沒有發現自己似的,他微微一笑,「主子在想梨仙姑嗎?」

  季祖崴一挑濃眉,笑道:「只是定神思考。」

  「主子就是這樣,一個人時就不愛說話,上回,梨仙姑並沒有說錯,主子其實是孤單的。」

  「本王習慣一個人,但並不孤單,本王身邊有你,還有忠誠的侍從死士,當然,還有更多的紅粉知己。」季祖崴頓了一下,撫撫下顎,腦海裡不禁冒出那個笨仙姑——

  說來,她很獨特,跟他來往過的千金閨秀、青樓女子截然不同,他很難形容這種不同,就是莫名的上了心,分開這二十多天來,他還真的挺想念她那張古靈精怪的容顏,腦海偶爾還會浮現她笨拙的被自己裙擺絆倒的糗狀……

  一想到這裡,他緊繃的心弦舒緩,也忍不住笑了。

  雷華瞧主子想著想著,竟然開心的笑了,他相信他此刻想的絕對是慕容梨。

  「主子不擔心嗎?雖然梨仙姑不像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子,但近日得到消息,她跟著太子殿下同進同出……」

  「那個笨家伙胃口沒那麼大,陪太子探查民情不過是為了賺錢還本王,何況,長那個樣子也飛不上枝頭當鳳凰,當烏鴉還比較像……」他愈說竟愈想見到她。

  但怎麼會那麼想看到她?她明明拒絕他拒絕得很徹底,而他這個天之驕子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可是,為什麼一想到她,心就愉悅、就暖了。

  所以,也是因為她?總覺得這段日子即使是一人獨處,也沒過去那麼的孤單難受。

  想當年,他的父母南下出遊誤入野生山林,遭猛獸攻擊而亡,留在王府的他只有七歲,爺爺、奶奶疼他,但對一個孩子,他們著實不知如何與他交心,再加上,當年兩個老人家致力於各偏遠鄉鎮的興學,不得不時常外出,他也只能自己獨處,當時的他總是不停的告訴自己一個人很好……

  於是,時間長了,他也善於偽裝自己的情緒了。

  「只是,德爾泰不會真的看上她吧?」說來還是有點兒擔心,好友俊朗、文才皆屬上品,難能可貴的是,他不濫情也不在乎門第高低,若他對她動了真情,那丫頭會不會一頭栽入他的溫柔裡?

  雷華看著主子的雙眉愈攏愈緊,不禁建議道:「主子就回英州吧,目前看來,敵我雙方是要耗上一段日子了,寧城雖然是個大城,但主子也已經動用官府的人私下查訪,不可能搜不到成邦會。」

  季祖崴定定的看著他,仍在猶豫,但兩天前,夏滿園又送來信息,德爾寒離開數日後,已回到英州,對德爾泰帶著一名道姑穿街走巷的行為已表達不妥之意,但德爾泰請德爾寒看在他不曾跟一個女子如此輕鬆相處的份上,再給他一些時間,德爾寒也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可以確定的是,依德爾寒的個性,他不會讓德爾泰留在英州太久,僅有幾天,就會強勢的要求離開,屆時,慕容梨會不會也跟著走?!

  「奴才會注意的,一旦有任何消息就會以最快速度送到主子手上。」雷華又說。

  季祖崴點點頭,「也罷,困在這裡跟一個、兩個嘍囉打,實在太浪費本王的時間了,好,說走就走!」他從椅子上起身。

  雷華微微一笑,卻又與主子暗暗交換一個眼神。

  片刻之後,就在夜色中,季祖崴坐進馬車,僅在兩名隨從的陪同下返回英州,但幾乎在馬車一出客棧後,就有兩名蒙面黑衣人在一定的距離下以輕功飛身跟上,還有另一名黑衣人快馬加鞭的奔往城郊,直至隱藏在半山腰的大宅院。

  「快!杜新總管,通知龍翰會主,寶親王要返回英州了,他今日與我方對戰已疲累,又只有兩名隨侍同行,這是殺他的大好機會!」

  「終於鬆懈了嗎?!來人啊——」杜新興奮的話語未歇,外頭突然傳來好幾聲爆炸聲,還有許多哀嚎聲,他臉色丕變,對著該名黑衣人怒叫,「該死的,你做了什麼?」

        這個驚天動地的騷動,也將龍翰給震得奔至廳堂,對著杜新大吼,「發生什麼事了?」

  杜新驚慌搖頭,「龍翰會主,我也不知道——」

  再一次炸聲轟隆,整座宅第幾乎晃動起來,杜新跟龍翰被震得東倒西歪,不得不趴下,再抬頭,竟在硝煙塵霧中,看到一身黑衣的寶親王領著多名繫著金色絲帕的黑衣人走了進來,兩人臉色齊變、同時倒抽了一口寒氣。

  「這、這怎麼可能?我明明見寶親王上了馬車,我們的人也追上去了!」回來通報的黑衣人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不敢置信的瞪著他那張俊俏的臉龐。

  「那是穿著本王衣服的手下,而本王等的就是像你這種見獵心喜,急著來通報的笨蛋,讓本王可以來到成邦會這個大巢穴參觀!」季祖崴笑了笑,但眼神可是冷硬無比,一個手勢,雷華立即大吼,「上!」

  兩方交戰廝殺,季祖崴這方多的是身手矯健、以一抵十的死士,在炸藥的幫助下,大宅牆倒塌陷,再加上滿天箭雨,成邦會的黑衣人一個個倒下,更多人忙著逃竄,但也有不少人被點了穴道,以防止他們服毒自盡,這其實也是季祖崴事先交代的。

  在煙硝血腥的殺戮中,季祖崴置身高處緊盯著逃跑的龍翰,他要抓的是頭頭,所以,他讓龍翰逃,因為他那驚慌的模樣絕對不是他要找的幕後主事者!

  見龍翰沾染滿身血污,踉踉蹌蹌的逃出塌陷的宅第,跑到後方院落並迅速的咬指寫了封血書,抱了信鴿拼命的策馬入林後,暗中跟監的他並未阻止,而是派另一名手下好好跟上。

  寂靜夜空中,一隻信鴿飛向天際,但不過一會兒,就讓一支利箭給射了下來,被送到季祖崴的手上。

*             *             *

  初冬的英州,天氣已有寒意,一輛馬車噠噠的從鄉鎮一路駛進熱鬧忙碌的城中區,馬車裡坐的正是德爾泰及慕容梨,在後方另一輛馬車內則坐著德爾寒,兩輛馬車前後都有侍衛護衛著。

  這也成了近日來老百姓常見到的一幕,眾人紛紛猜測是哪來的富商或皇親國戚,因這群人跟梨仙姑走得近,又常往窮鄉僻壤走,不少人都猜測是要她找什麼龍穴發財的風水位置,才老往人煙少的地方去。

  但他們其實是在探察民情。

  一開始時,德爾泰一行人總是走在最熱鬧的地方,行經商店、作坊、廟宇,每個老百姓看來都豐衣足食,根本看不出什麼,還是慕容梨點出……「在繁榮的城市微服出巡,根本看不出真正的民生問題。」之後,一行人才轉往小鄉小鎮,也真的看出嚴重的城鄉差距及貧富不均的問題。

  此外,慕容梨因為看見不少鬼朋友,在他們的請求下,還由她轉述這些「好兄弟、好姊妹」的冤案,麻煩尊貴的太子幫忙洗清冤屈。

  德爾泰雖然半信半疑,但在轉請地方官調閱過去的卷宗後,竟然發現真有其事,而這些冤案最久發生在三十年前,最近的則是十年前,日前,都已重啟調查,主要訴求都是希望能還其清白。

  寬敞的馬車內,德爾泰與慕容梨面對面的坐著,談的也正是這些鬼事。

  「我不得不相信你能跟鬼魂通靈,只是,」他有些愧疚的道:「我父皇自詡是明君,各地方官也被老百姓稱為青天大老爺,怎麼還會有這麼多冤案?」

  「時間可回溯到三十年前,當時的生活條件肯定比現在差,不必太自責,何況,就算陽光普照,也有照不到的陰暗處啊。」她笑吟吟的道。

  他一怔一笑,「如此直白又充滿智慧,你真令我驚喜。」

  慕容梨被讚美得有些不好意思,「沒什麼啦,倒是殿下可別忘了,那些冤案的事別說是我提出來的,我再過不久就要離開,聲名大噪絕非需要。」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兩人聊了不少,德爾泰也知道她打算還錢給好友後就要離開,至於人情債只能看有沒有機會還。只是他一直很在乎一件事,「你真的捨得離開祖崴?」

  她粉臉煞紅,每每提到他,她就會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將近一個月未見到他甚至還會想念,但她全歸咎於是欠債的關系。「怎麼捨不得?」

  「你對他當真沒有一絲傾心?」他柔聲的再問。

  「傾心?!」她想也沒想的就急急否認,拼命搖頭,「他個性剽焊、霸氣,有時候還小氣,又很自戀——」

  他一愣,「自戀?」

  「呃——就是覺得自己很帥、很迷人,自以為是。」她連忙解釋。

  「他的確為人中之龍,但我很高興你沒有被他迷倒。」他深深的看著她那張愈看愈美的麗顏,「如果我說我對你——」

  她困窘的紅了臉,「呃——咱們不適合,門當戶對很重要的。」

  「我身邊沒有你這樣的姑娘,新奇也罷,但跟你在一起很輕鬆自在……」

  她看著全身上下散發著清雅高貴氣質的德爾泰,還是尷尬的道:「那是因為我把太子殿下當朋友。」

  他又再次被她拒絕了?只是朋友……他沉默不語。

  此刻,馬車停在城中一家客棧前,這也是這段日子德爾寒、德爾泰等人入住的地方。

  為了安全著想,德爾寒將整間客棧包下,進出的除了店家的人外,就只有他們一行人,但慕容梨答應做德爾泰的嚮導後,她也跟著住進來。

  當時德爾寒不在英州,德爾泰就將她的房間安排在自己的房間對面,即使德爾寒回來後,對此安排略顯不滿,但也尊重皇弟,沒有多說什麼,就連何揚奉自家主子之命要亦步亦趨的跟著慕容梨,也跟著入住並天天進出客棧一事,他也默許,只是,不管是慕容梨或是何揚都可以感覺得到德爾寒對他們相當冷漠。

  在一行人接連下車,進到客棧,多名侍衛仍小心翼翼的在四周警戒保護,德爾寒只是向德爾泰點個頭,就先走至客棧後花園的精緻雅房。

  德爾泰一臉愧疚的看著慕容梨,「抱歉,我皇兄——」

  「不礙事,我習慣了,」她吐吐舌頭,臉紅紅的道:「呃——我是說無妨啦,我先去替您泡壺茶、解解渴。」

  她回頭看著何揚笑道:「你也去休息吧,今天陪了我們一天了。」

  「是。」他先向德爾泰行禮,再看向慕容梨,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引來她蹙眉一問,「怎麼了?」

  他微笑搖頭,忍住不說離開月餘的主子今日即將回到英州的消息,而他算是任務完成,梨仙姑沒有喜歡上太子殿下,也毫髮無傷。

  慕容梨再看他一眼,隨即跟著德爾泰步入後院,「您先回房,我泡壺茶就來。」

  德爾泰蹙眉,「這事讓小廝去做就好,每次都要麻煩你。」

  「一天十兩銀的工資只陪著您到處走,著實太貴了,何況,廚房裡的熱水總是備著,我只是泡個茶,真的沒什麼。」這是她的堅持,都跟著他白吃白喝白住了,總不能占太多便宜。

  他微笑點頭,知道她這樣拿錢會拿得安心點,便先行回房。

  她則走到房間後方的一間小廚房,門前也有侍衛站崗,她朝他點一下頭,走了進去,熟練的從上方櫥櫃裡拿出一個青綠瓷瓶,從中舀了些茶葉入瓷杯,再將滾燙的水緩緩倒入杯裡,一股濃郁茶香立即撲鼻而來,聽德爾泰說,這是外族進貢的茶葉,極為珍貴,而他生長在優渥的皇家,嘴自然刁,所以,每回出遠門,一定會帶上這罐茶葉,每天忙完,品嚐一壺已成習慣。

  泡好茶,她端起漆盤,走出廚房後,一名蒙面黑衣人從櫥櫃後方緩緩的走出來,眼帶陰冷。

  慕容梨走過已亮起燈火的後院,來到德爾泰的房門前,守門侍衛為她開了房門,她端茶進房。

  這房間素淨雅致,由於天氣轉涼,也備了暖爐。

  「這進貢的茶喝來醇厚、但聞起來卻是香氣淡雅,看似突兀卻又意外的順口,你真的不試?」德爾泰接過茶,卻是遞給她。

  她微笑搖頭,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這陣子都是她在幫忙泡茶,很清楚那茶葉快泡完了,所以,讓他多喝幾杯的好,何況,她比較偏好咖啡。

  看她興趣缺缺,他舉杯,正要就口時,驀地,他身邊憑空出現一名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慕容梨看她還有點兒似曾相識,只見她著急的看著慕容梨,再拼命的指著他手上那杯茶,急得眼淚都落下了。

  德爾泰已啜了一口,慕容梨才反應過來,嚇得衝上前去,「別喝!別喝啊!」

  她用力打掉他手上的茶杯,哐啷一聲,茶杯落地,茶水潑濺。

  室內瞬間陷入一片沉寂。

  他不解的看著她,而她看的卻是在瞬間又消失不見的鬼婦人,下一秒,德爾泰突然腹痛如絞,用力一咳還咳出黑血來,他臉色蒼白、忍著痛楚的看著慕容梨,意識卻愈來愈模糊。

  她臉色悚地一變,急著對外大叫,「天啊!有毒!快來人啊!」

  砰地一聲,房門立刻被撞開來,侍衛及住在隔壁的德爾寒全飛奔進來,尤其是德爾寒一看到德爾泰口吐黑血,立即吩咐下去,「快找韓御醫來!」他也是這次微服出巡跟來的宮中御醫。

  德爾寒將失去意識的皇弟抱到床榻躺下,同一時間,韓御醫已抓了藥箱奔進房,一見德爾泰嘴角的黑血,立即從藥箱裡拿出一個白玉瓶,將保命的藥丸放入他口中,再探他脈博、掀眼皮。

  慕容梨怕擾了韓御醫檢查德爾泰的症狀,原本還站在後方,見韓御醫只是看卻不說話,心急如焚的她忍不住想靠近一點,沒想到,德爾寒一個箭步上前,冷峻的擋住她的去路,還喊了侍衛,「把梨仙姑抓住。」

  兩名侍衛奔上前來,扣住她的手臂。「為什麼?!」她一臉驚慌失措。

  他怒喊,「茶被下了毒!這一趟微服出巡,每一個隨行的人都是忠貞不二,不會做出弒主的事。」

        她窒了一窒,「六殿下以為是我下的毒?!」

  「不是你是誰?茶是你泡的!膽敢下手毒害太子,你可知他是未來的天子,更是我最摯愛的弟弟!」他臉色鬱怒的舉步上前,恨恨的瞪著她。

  「我為什麼要害他?茶是我泡的沒錯,但我不是第一天泡啊!要害他又何必等到這時候?再說了,要不是我上前阻止,他早全喝下了!」她掙扎著,想甩開兩名侍衛的箝制。

  此刻,聽到騷動也急急從客房奔來的何揚,在得知太子喝下毒茶後,不顧門前侍衛的阻攔,硬是衝進房內,一看到慕容梨被抓著,又聽到她發出的不平之鳴,馬上拱手對德爾寒道:「六殿下,梨仙姑有無下毒一事可否等我家王爺回來再評判,要是沒有任何耽擱,他應該已到城郊了。」

  「我乃堂堂六皇子,太子目前中毒識不清,梨仙姑是個現行犯,憑什麼要等你家王爺來處理評判?!」他冷冷的瞪著他。

  「恕何揚直言,因為梨仙姑是我家王爺相當重視的女子。」何揚勇敢回道。

  「哼,你只是個奴才,本皇子何必與你囉唆!來人,把慕容梨關在房裡,誰也不許見!」他怒不可遏的丟下這句話,就走到床榻旁,看著韓御醫蹙眉看診,以行動表示,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子的生死。

  尊卑有別,何揚沒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臉驚慌的慕容梨被帶走,他想了一下,連忙施展輕功至城中一間當鋪,急急敲門,門開了,他對東家交代一些話後,東家立即騎馬朝近郊奔馳而去,何揚也匆匆返回客棧,與同守在慕容梨房門前的侍衛站在一起。

  當鋪東家其實是季祖崴安排在英州的眼線,近月餘也負責寧城與英州的消息傳遞。

  在近半個時辰的急馳後,終於與季祖崴返回英州的馬車對上了,他急急報告何揚所交代的事,大驚失色的季祖崴立即跳上馬背,快馬加鞭的往城中奔馳。

  該死的丫頭,怎麼這麼會闖禍?!他絕不相信她會毒害德爾泰!

  但依德爾寒保護太子的強烈使命感,寧願錯殺一百也不容許一個可能危害德爾泰的嫌疑犯在世上繼續存活下去!

  「快!一定要趕上!」

  無月的寒夜裡,鞭子一起一落,季祖崴繃緊一張俊顏、夾緊馬腹、往前飛奔。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8 09:02 PM 編輯

【第八章】

  王爺怎麼還沒到?守在慕容梨房門外的何揚簡直望眼欲穿,整個人快急死了!

  剛剛六殿下臉色鐵青的走進房內,看來太子殿下的狀況肯定不好!

  慶幸的是,房門是半開的,他雖然不能進去,但至少能看到裡面的情況。

  但隨著德爾寒在怒問慕容梨下毒的動機,因得不到答案而愈問愈火大後,質問懷疑的對象竟然從她轉到季祖崴身上,讓何揚心驚膽顫不已!

  「在英州,每個老百姓都認定你是寶親王的女人,難道是他指使你在茶水裡下毒的?」德爾寒銳利的黑眸瞪著慕容梨,見她愣住了,砰地一聲,他怒槌桌子拂袖站起,「是不是?!」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從座位上起身的他,「當然沒有!這件事跟他無關,跟我也無關。」

  「但茶水明明是你泡的,也是你端進去的,那間廚房,除了負責備水的侍衛外,也只有你一人進去過!」他指證歷歷。

  「你說的沒錯,但我是清白的,寶親王更是清白的,他們是好朋友啊,有什麼理由他要害死他?」

  他冷笑,「本皇子也不清楚,但為了皇弟的安全,我會親自審問寶親王,不惜刑求也要逼出真相。」

  刑求?她怔怔的瞪著他,狠毒的俊容看來令人頭皮發麻,老天爺,他不是開玩笑的!但這不合理啊,事情怎麼會波及到季祖崴?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太詭異了!

  她愈想愈急,偏偏看來看去也不見那名鬼婦人,不然,也能問她怎麼知道茶水裡有毒。「天啊,這根本是禍從天降,叫我說什麼?又要怎麼證明不是我呢!」她快瘋了。

  沒想到,德爾寒突然接話,「有個方法可以證明你跟寶親王和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眼睛一亮,急急的問,「怎麼證明?」

  他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以你的死來表清白。」他丟給侍衛一個眼神,該名侍衛立即將腰間的短刀放到她眼前的桌上。

  「不可以,別做傻事啊,梨仙姑!」在門外的何揚欲衝進來阻止,但卻讓兩名侍衛給扣住,迫得他只能對內大吼。

  她茫然的轉頭看向急急搖頭的何揚,再轉回德爾寒那張冷峻的臉上。要她以死明志?這該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她早該走人、回到未來,近月餘掙的外快再加上先前沒花完的銀兩早已超過五百兩,足以還給季祖崴了,而原本還在煩惱的人情債正好借此機會還清……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伸出顫抖的手,握起桌上的短刀。

  「不要啊!」何揚仍試著大吼阻止。

  德爾泰面無表情,其他侍衛則一臉驚悸,對事情演變至今,也有許多的困惑,但六皇子的決定,誰也不敢有意見!

  再見了……不,永別了!季祖崴……她眼眶泛淚,舉起短刀用力的往自己的肚子插下去!

  「住手!」雷霆怒吼聲陡起,同一時間,一個頎長的黑色身影如閃電般飛掠進來!

  季祖崴遲了一步,只能及時握住慕容梨的手,阻止她將刀子插得更深。

  「放……放手。」她粗喘著聲道,好痛、真是痛死了,瞪著眼前瞠視著她的季祖崴,想到她若沒死,六皇子就會對他刑求,不!那她就死得乾脆一點,她雙手用力扣住刀柄,再往肚子裡推,紅艷的血渲染了她的灰色裙服……

  他臉色丕變,朝她怒吼,「你不想活了嗎?!」他迅速將刀子抽出來,一道鮮血噴濺而出,他立即點了她身上幾個大穴,勉強止住了血流,再將她打橫抱起,三步並作兩步的將她抱到床上。

  「韓御醫就在對面的房間看著太子啊!王爺!」何揚連忙道。

  「快去把他給本王抓過來,擋者殺無赦!」他回身厲聲命令何揚。

  她痛苦的看著他,為什麼要出手?她這樣半死不活的,痛極了呀。

  季祖崴陰沉的瞪著一直站在一旁的德爾寒,「六殿下最好祈禱梨仙姑沒事,不然,本王跟你沒完沒了!」

  「你怎麼不問問她對太子做了什麼?」他冷冷的反問他。

  「下毒之事等太子醒來,我會自己問他!」季祖崴神情陰鷙的睨視,德爾寒抿緊了唇,忿然的甩袖走出去,多名侍衛也跟著步出。

  「御醫來了!」何揚揪著韓御醫衝了進來。

  「快點看看她!」季祖崴粗魯的將痩小的韓御醫拉到床榻旁。

  「等……等等……太子殿下沒事吧……」她粗喘著聲音問。

  「他肯定沒事,不然六皇子早就殺了你!」季祖崴對著面無血色的她大吼,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擔心德爾泰!

  「是,不用擔心太子殿下,那茶水毒性雖強,好在太子殿下只啜了一小口,加上又咳了出來,現在已經沒事了。」韓御醫邊說邊小心的查看她的傷口。

  她頓時安心了,但再看向季祖崴,第一次,她在他臉上看到如此忐忑與不安,她試著伸手想碰觸他,沒想到才一動,她就痛得急喘了一聲,「好痛!」

  「當然痛,你為什麼捅自己一刀!」他再度咆哮,簡直快氣死了!他擔心極了,尤其看到她腹中湧出的血液已濡染了身上的裙服,他更是心驚膽顫。

  「稟王爺,梨仙姑是為了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還有,也要證明下毒一事絕非王爺指使,跟您一點關係也沒有才會自殘。」在一旁焦急不已的何揚實在忍不住,就代為解釋了。

  季祖崴一聽,腦中轟地一響,更是狠狠的死瞪著她,內心除了怒火澎湃外,也挾雜了波濤洶湧的感動,但狂吼而出的卻是——

  「你這個笨蛋!」

  她倏地瞪大了眼,是她聽錯了嗎?他聲音中似乎有瞬間的哽咽?!但連何揚似乎也聽到了,錯愕的看向季祖崴。

  「韓御醫還在幹什麼?!快點處理!慢吞吞的!」像是要轉移注意力,季祖崴突然對著韓御醫大吼,再忿然的別開了臉。

  他不想承認,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他,竟然讓淚水模糊了視線!但那個該死的笨仙姑,為什麼要用這麼笨的方法來證明自己跟他的清白!害得他——生平第一次如此心痛,如此不捨!

  韓御醫被這一催促,急急忙忙的要何揚備來熱水,好讓他處理慕容梨的傷口,接著上藥、上繃帶,也因為傷口太痛,她不停呻吟喊痛,韓御醫不忍的正想給她含下一顆安睡藥丸時,季祖崴已早一步的點了她的睡穴,讓她能暫時遠離痛楚。

  「她生命無虞吧?」他皺眉,伸手輕撫她蒼白的臉龐。

  韓御醫從床榻旁站起身,拱手道:「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王爺,現在小的立即去熬些藥湯來給梨仙姑——」

  「不必了,待會兒本王就帶她離開。」他嚴肅的看向何揚,「好好看著她!不許再有任何差池!」

  「是。」何揚戰戰兢兢的應聲,韓御醫則手足無措的站立一旁。

  季祖崴怒氣衝衝的步出房間,走到對面燈火熒熒的雅房,要替自己跟慕容梨算這筆帳!

  但出乎他意料的,好友雖躺在床榻上,但已經恢復意識,而且從德爾寒略顯愧疚的神態中發現,在他剛剛忙著關注慕容梨的傷勢時,這裡似乎已經有了一番交談。

  所以,原本布滿肅殺之氣的德爾寒才會有這樣尷尬的神態。

  果不其然!在德爾泰得知慕容梨的傷勢已受控制、無生命危險後,就聽到他開口,「祖崴,這一切都是誤會,我都知道了,請你別怪皇兄,他只是一時失了理性……」德爾泰臉色雖然有些灰白,但精神看來已不錯。

  「失了理性?眼睜睜的看著她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我跟她的清白叫誤會?!」季祖崴仍然無法原諒,恨恨的瞪著德爾寒。

  德爾寒深吸口氣,「當下,我承認我怒急攻心、失了理智,但也請你體諒,我深知皇弟對這個國家的重要性,所以,無法容忍任何人加害於他,不過,我的確欠慕容梨一個道歉。」

  他神情嚴峻,態度真誠,季祖崴雖然仍氣憤不已,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德爾泰看著好友,「如今最重要的是,讓她早早恢復健康。」

  「沒錯,所以我要帶她回夏滿園,免得這個客棧又出了什麼事,又是她要倒霉了!」季祖崴意有所指的直視德爾寒一眼,再叮囑好友好好休養後,即快步的離開房間。

  不一會兒,他小心翼翼的懷抱著昏睡中的慕容梨上了馬車,在何揚及趕過來會合的雷華等人的護衛下,驅車返回夏滿園。

*             *             *

  夏滿園內,庭院深深,就在一處雕梁畫棟的院落裡,慕容梨被安置在裡面一間華麗的寢臥中,這也是季祖崴的房間。

  此刻,暖暖的冬陽灑進一片金黃,透入紗帳,但空氣仍是冰涼的,床榻的兩旁貼心的放置了暖爐。

  房門拉開,季祖崴走了進來,在房內待命的兩名丫鬟屈膝一福後,退到一旁,季祖崴拉開紗帳,趨近坐在床榻,看著躺在床上、臉色如雪的慕容梨。

  一連幾天,她都是昏昏沉沉的,也因極度的不舒服而呻吟喊痛、輾轉反側,好幾回,在意識不明下,還難受的落淚。見狀,他的心也跟著痛,恨不得能代替她受苦,這樣的感受也讓他意識到,他不是單純的想擁有她而已,他對她還有更多、更深、更濃的情感。

  「王爺,藥湯來了。」

  丫鬟端進來藥湯,他熟練的將慕容梨的頭部稍微墊高些,再端過藥湯,拿了湯匙,吹涼了些,要喂她喝藥,但在意識不清下,她像個稚孩般拼命的搖頭,拒絕將苦口藥湯喝入口,不得已,他一如這幾日,將她扣壓在懷裡,以不會讓她感到不適的力道,自己先喝了藥,再貼近她的唇,緩緩的將藥湯渡入她口中……

  在一旁的兩名丫鬟看得臉紅心跳,又是嫉妒又是羨慕,但不可否認的,眼前這畫面好美呢。

  又過了一日,慕容梨總算甦醒過來,就見季祖崴微笑的站在床畔,「終於醒了。」

  她微微點頭,直覺的要坐起身來,但他馬上按住她的肩,「傷口還沒好,還是先躺著,還有,下次別再做這種愚蠢的事,生命很珍貴。」

  她一句話都不敢吭,其實,她也不算以死明志,只能說她的狀況特殊,她總得要回到她的世界去,死了是兩全,一是還他人情,二是她能回家。

  「這會兒該淨身換藥,本王待會兒再進來。」他溫柔的伸手摸摸她略見血色的粉頰,這才滿意的走出去。

  她愣愣的看著他步出房門,這才發現這寢臥不是她先前入住的客房,看來更氣派、更豪華,也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床的右邊還放了一個不小的浴盆。

  「梨仙姑的傷在腰腹間,無法起身沐浴,只能擦浴淨身。」

  「這是王爺的房間,也是我們在這裡當丫鬟多年來,第一次有女子可以躺在這張床上過夜,可見,王爺有多麼重視梨仙姑啊。」兩名丫鬟邊解釋邊替她褪去身上的裡衣與褻褲,她臉紅紅,有些無措,不習慣讓人在她身上拿著毛巾擦拭,但以她受傷的程度,的確也很難自己洗澡。

  「還有,王爺前陣子離開一個月,回來這幾天,有很多紅粉知己想上門見王爺,但他總以有事要忙拒見,這也是王爺進出英州這麼多年來,破天荒頭一遭。」

  「那是因為我為了他戳了自己一刀嘛。」她艱澀的解釋著。

  「不只這樣,仙姑的藥湯太苦,王爺可是眼睛眨也不眨的先喝下,再俯身貼著仙姑的唇將藥湯渡進,一口又一口的,那樣的耐心可是看都沒看過呢,是不是?」

  另一名丫鬟用力點點頭,一邊擰毛巾為她擦拭身體,笑得好不燦爛。

  所以,當昏睡中的她頻冒冷汗,也不願咽下那苦得讓她欲嘔的藥湯時,總會有個溫熱的貼觸,緩緩的將藥湯灌入她口中,並不是她朦朦朧朧下的想像?

  「還有呢,晚上王爺更親自守著仙姑,你因傷口疼、不舒服,難以熟睡時,也是王爺抱著你,輕聲安撫說話,好讓你入夢呢。」丫鬟又道。

  所以,不是她的錯覺,真的有個溫暖的懷抱擁著她,以低沉的嗓音說著她聽來模糊但足以安撫她的字句,讓她能再次的安然入眠……

  「若有可能,我還真想取代仙姑窩在王爺溫暖又寬厚的懷裡呢……」其中一名丫鬟說得嬌羞也說得直白,因為梨仙姑跟她們都是普通老百姓,不必分尊卑,想說什麼就可以說什麼。

  但另一名丫鬟倒很有自知之明,「還是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長相再說吧。」

  片刻後,當慕容梨淨好身、換好藥、清清爽爽的躺在床榻時,季祖崴就走了進來。

  高大英挺的他實在很吸睛,她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目光落在他臉上後,就盯視著他的薄唇,想到他以口喂藥的事,她粉臉兒一紅,心兒又怦怦狂跳起來。

  「氣色愈來愈好了。」季祖崴一臉笑意。

  也在此時,兩名丫鬟急急的說了句,「太子殿下好、六殿下好。」她才發現在季祖崴身後還跟著六皇子、太子。
  「他們過來探視你,還備了不少上好的補身藥材。」季祖崴跟著解釋。

  「那是給你補身,也藉以表達我們兩兄弟最深的歉意。」德爾泰走到床榻前對著她說,他一臉愧疚,反倒是德爾寒面無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緒。

  「皇兄的侍衛已經逮到下毒者,但那個蒙面黑衣人,同樣已自盡身亡,也同樣斷了線索。」德爾泰又道,再看向皇兄。

  「我很抱歉,但我仍認為你也有責任,畢竟我皇弟是信任你,才喝下你泡的茶。」德爾寒仍堅持這一點。

  「我同意,我應該更謹慎些的,好在有那個鬼婦人跟我示警,不然,眼下絕不會是此等狀況了。」她一臉誠摯的看著他,引來他詫異的一瞥。

  「鬼婦人?怎麼沒聽你說?」德爾泰錯愕的看她。

  她尷尬一笑,「在那當下都慌了、亂了,何況她一下子就消失了,也沒再看到,說了又能如何?」只是,她好像真的見過那婦人啊?

  談論到鬼魂,眾人不由自主的沉默下來。

  「皇弟的身體已無礙,我們明日就離開英州,前往甘州,也順便過來道聲再見。」德爾寒又平靜的開了口。

  「你好好養傷,待日後覷個空,我一定會去找你。」離別在即,德爾泰無法控制的說出心底話。

  季祖崴濃眉一蹙,慕容梨也只能點頭。

  德爾泰再轉身看向好友,「請你好好照顧她。」

  他點頭,「我知道,倒是你,身邊也危機四伏,要小心。」

  兩人互相道別後,德爾寒、德爾泰等人即步出滿夏園,坐上馬車。

        德爾泰依依不捨的回頭看著愈來愈遠的宅院,忍不住看向坐在對面的皇兄,「我知道我們明日就必須離開這裡,但真的不能等慕容梨的傷勢好一些——」

  「皇弟日後是要做大事之人,未來後宮嬪妃不知多少,論家世、背景、人品,她都上不了檯面,還是收拾好自己的心,別自找傷心。」德爾寒語重心長的勸慰。

  「皇兄,你該懂我的,我從不眷戀女色,但我真的第一次遇見這樣性靈聰慧的女子,我真的很喜歡她——」他不想掩飾自己的心動,尤其對自己敬重的皇兄。

  「寶親王會讓給你?還是你打算以太子的身分逼迫他退出?」

  「不!我不願傷了這份友誼。」他悶悶的道,只是,心裡多了點惆悵,可以多看她幾眼也好……

*             *             *

  「寧城仍然一點動靜都沒有,那棟山中宅院目前形同廢墟,也無人接近,主子刻意放走的龍翰,我們的人仍小心跟蹤著,沒被他發現。」

  書房裡,季祖崴聽著雷華的報告,表情凝重。「信鴿上的名字,查到了嗎?」

  當時他拿到信鴿腳上的信函時,上方只寫了兩個字——「元奇」,他們猜測那應該是人名。

  雷華神情愧疚,「尚未有任何進展。」

  「不必內疚,只有一個名字恍若大海撈針,是需要一點時間,再者,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慕容梨把傷養好,我要帶著她走。」說到她,他是又好氣又好笑,但也心疼。

  看來主子已決定要親自守護她了,不過,雷華面露困惑,「奴才剛剛聽何揚說,剛剛主子在房裡還吼了她?」

  他搖頭一嘆,「看她疼得難受,我說了句,看她下回還敢不敢那麼莽撞?!欠本王的錢跟人情都尚未還清,老天爺是不會讓她走的。」說到這裡,他心中還是有一點火氣,「她竟回我說,『我就是想好了,如此一來,一能還人情,二來,從太子那裡掙的錢也足以還五百兩,多的就是給你的利息了。』」

  「噗。」雷華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難怪主子一臉的莫可奈何、拿她沒轍樣。

  「當下,本王真有一股想掐死她的衝動。」季祖崴簡直被她給打敗了,第一次覺得面對一個女人好無力,偏偏他對她又是如此的在乎!

  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他很清楚,對她絕不能像對其他紅粉知己一樣,那是絕對得不到她的心。但兒女情長先放一邊,眼下還有正事得辦,「吩咐下去,暫時以靜制動,搜尋元奇的事要低調再低調,別打草驚蛇了。」

  回歸到正題,雷華也收起笑臉,嚴肅的點頭應是,先行離開。

  季祖崴靠著椅背,撫著下顎,成邦會的頭頭還真沉得住氣,老窩被砸了,竟也跟著沉寂下來,要比耐性是嗎,他絕對奉陪!

  想完正事他從座位上起身,再度到寢臥去找那個可惡又可愛的小仙姑。

*             *             *

  日子一天一天過,天氣也愈來愈寒冷。

  院落裡的枯葉落了一地,冬風呼呼的吹,園裡奴僕們的衣物也愈添愈暖了。

  今日,天空陰沉沉的,慕容梨甫醒來,就見季祖崴坐在床邊,俊容上盡是溫柔。

  「渴了嗎?還是餓了?」他傾身向前,溫柔的看著面色已呈紅潤的她。

  「不,不餓也還不渴。」

  她其實是很感動的,因為她每回醒來,他大多在床邊陪著她,若沒在房裡,只要她醒來,丫鬟就立即去通報,沒多久他便會過來噓寒問曖,至於以口喂藥、安撫她入眠等事,他絕口未提,也因她身體恢復漸佳,能自己進食、安睡,那些事自然也都不再發生。

  而她佔住他的寢臥,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睡到客房去,她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有點期待、有點失望、還有更多說不上來的矛盾。

  只是,他每天像在養豬似的,一天就喂養她五回,三餐再加下午點心、宵夜各一餐,她都怕自己會變成豬仔。

  在她抗議時,他卻笑說,「吃得營養、傷口也好得快,反正你還的銀兩所附加的利息也夠多了。」

  她邊想邊凝睇著他俊美的臉龐,這個男人與最初她所認知的男人已截然不同,她的心隱然也起了變化……

  「我來看看傷口。」

  「不用不用。」她急急的搖頭,雖然她知道他只想確定傷口有無再滲出血,但傷口其實已經結痂了……

  「不用」是她說的,骨子裡霸氣的季祖崴仍強勢又小心翼翼的拉開被褥,掀開她的櫬衣、肚兜,察看她腰腹間的傷口,就怕哪兒又出狀況,如此細心又貼心,讓她對他刮目相看。

  只是這是在古代,他這樣看了她的肚子多次,是否該娶她為妻?!

  天,她又在亂想了!

  她粉臉嫣紅,這也正是季祖崴為她拉好衣服、蓋好被褥後所看到的神態,這張俏臉讓他愈看愈心喜,即使有許多煩惱事,只要見到她,就輕鬆許多。

  他凝睇她的目光太專注,讓她有些慌亂,「我其實應該可以起床了,再躺下去,身體都僵了。」她正要坐起身,但他的動作更快,一把將她抱起。

  她嚇了一跳,「怎麼將我抱起來?」

  「不是要起床?」他笑著反問。

  她愕然的眨了眨眼,「這位王爺,我這樣還是躺著啊,只是換成躺在你懷裡!」

        「不好嗎?」

  他深情的看著她,俯身靠近,距她的臉只有咫尺,她詫異的瞪大了眼,還來不及說話,他已經吻上她的唇,暖燙的舌探入,她喘息著、驚愕著,卻也慢慢的因為這個真切溫柔的吻而感動,緩緩的闔上眼眸,如此一來,她的感受更深了!

  原來,將那如千斤黃蓮般苦的藥湯一口口渡進她口中的觸感,就是如此的溫暖堅定,足以讓她的心湖漾起了一陣陣的激蕩。

  再來的日子,每每想到那一吻,慕容梨總是臉紅心跳,還會回味再三,但這樣明明是不對的,她絕對不可以對他動情,不可以愛上他!

  可惡的是,他像是洞悉了她在情感間的掙扎,總是以饒富興味的眼神勾引著她、試著要再一親芳澤,嚇得她急急的以喝藥湯、口渴喝水的藉口避開這類親密接觸。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趁著今日,他一早出外處理事情,還說可能會耗上五、六日才回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偷偷的將包袱整理好,找藉口遣走兩個隨侍的丫鬟,再拜託幾名鬼朋友替那些侍衛、奴僕來個鬼遮眼之後,就溜出夏滿園了。

  其實,她的傷勢已好得差不多,結的痂也脫掉了,錢債、人情債都算還了,所以,一定要在她的心尚未失控前,能避則避,快刀斬亂麻!

  問題是,她得到哪個地方找死?這屍首不能讓季祖崴看到,知道她死了,他肯定會難過的。

  她深吸口氣,繼續徒步離開熱鬧的城中,但認識她的人著實太多了,他們笑咪咪的朝她打招呼,還說她怎麼出遠門那麼久?可見她受傷的消息已被完全封鎖,老百姓們都以為她離開遠遊,她只能微笑點頭的說自己又要出門辦事。

  腳步愈走愈快的出了城,再往人少的偏僻山區走去,她已打定主意,就找個地方挖了洞將自己給埋起來……

  「呼呼……」寒風陣陣,她又一路往山上走,空氣稀薄,她是愈走愈喘,頻頻吐白霧,突然聽到漸行漸近的馬蹄聲,她直覺的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就見一輛馬車噠噠急速駿來,本以為會衝過她身邊,沒想到駕車的男子緊急拉了韁繩,停住馬車,不過,駕車的兩人,她卻是一個也不識。

  此刻,車簾晃動,她還在怔忡時,她的衣領冷不防的讓人給一揪,硬生生的將她整個人拖進馬車內,她嚇得快喘不過氣來,而定眼瞧見季祖崴那張俊美嚴峻的臉孔時——完了!她暗叫不妙。

  「你要去哪裡?」黑眸緊緊的盯住她的星眸。

  「只是走走。」她吞了一口口水答道。

  「帶著包袱?」他冷冷的瞪著她斜背在右肩上的包袱。

  她是大白痴!她下意識的想要跳車,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將她擁入懷裡,溫熱的唇用力覆上她的唇!

  她火冒三丈的想拍打他的胸膛,但他抱得緊,她也只能勉強的掄拳抵著他硬梆梆的胸膛,死命的瞪著他,但她愈瞪他吻得愈狂野,終於,她招架不住他的狂肆,只能任其掠奪,心跳也完全失控了。

  片刻後,他終於放開了她,但黑眸仍帶著一抹危險的沉靜。

  「你、你幹、幹什麼……」她粗喘著,都快要無法呼吸了。

  「為什麼不告而別?」他口氣極差,雙眸冒火。

  「我留、留了…書……信,還有……銀兩。」

  他簡直快被她氣到吐血,強烈的怒火在胸臆間燃燒,猛然低頭又吻住她!

  還來呀?她的粗喘聲被他吞入口中,她只能惡狠狠的瞪著粗蠻無禮的他,但沒太久,她被吻到不能呼吸,覺得自己的肺都要爆了,這個惡王爺才放開她,讓她像條上岸的魚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王爺不、不要……太過分了,你是我的誰?怎可這麼輕薄我?!」

  「本王是及時搶走你手上短刀的救命恩人,更是這段日子噓寒問暖照顧你的人,要你以身相許都不過分。」他的雙眸冷硬到都可以結冰了。

  「我又沒要求你那麼做!」她忍不住咕噥一聲,她並非不感激,而是再這樣下去,只會糾纏不清,但她是一定要回到她的世界,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屆時,被留下的他又該怎麼辦?

  他氣她,但更惱自己,因為她說的是真的!但這個女人也太無情,他難得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難得的交出自己的一顆心,她卻只想從他身邊逃開?!

  她突然抬頭,一臉歉意,「對不起,我那樣說太過分了,可是,我們真的不太可能——」

  「好了!本王現在得趕去一個地方,若不是府裡的人發現你不見,急派快馬捎信息給我,我應該已在百里外的太恩城,我們的事再另外找時間談。」

  他打斷了她的話,但心裡的打算是——他不會放她走!不管她的態度如何,他是要定她了!心中下了決定,他伸手一攬再度將她擁在懷裡。

  「呃,怎麼又抱著我?」她試著要推開他。

  但他將她扣在懷裡扣得更緊了,以低啞嗓音道:「不許跳車,那會跌斷脖子。」

  她怔怔的對上他認真的黑眸,無聲的目光纏綿,令她的臉頰羞紅、身體發燙,不敢再看他。

  亂了,什麼都亂了呀……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8 10:17 PM 編輯

【第九章】

  慕容梨被扣在季祖崴的懷裡整整超過五個時辰,馬車在官道上疾馳,披星戴月的直到天泛魚肚白,才抵達他口中的太恩城。

  冬雪紛落,他們在一家客棧入住,她被安排與季祖崴同住一間上房,但在用早膳時,她看到雷華跟何揚一臉凝重,直覺有什麼大事,但她問季祖崴,他只要她乖乖用餐,並要她先回房梳洗小睡,他則進到雷華的房間,等他再回來已是幾個時辰後,她注意到他已梳洗更衣完畢。

  「先睡一會兒,傍晚,我們要一起去一個地方。」他邊說邊上了床,還毫不客氣的將她擁入懷裡,在她抗議不能多要一間房時,他直接吻住她的唇,意思是要她閉嘴?!

  在將她吻得意亂情迷後,他才開了口,「快睡,不然,本王不敢保證除了你的唇外,還會碰觸哪些地方。」

  他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髮上,她的心怦怦狂跳,再也不敢多吭一聲,趕緊闔眼。本以為睡不著的,沒想到,很快就入眠了。

  倒是季祖崴緩緩的張開眼眸,凝睇著呼吸平緩的慕容梨。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他從不強迫女人,卻為了她不得不破例。

  盡管疲累,他卻毫無睡意,只是盯著她的睡容直至傍晚時分,他起床著衣,再將她喚醒,喚來丫鬟,替她梳妝更衣。

  「怎麼要我女扮男裝?」她一臉錯愕的看著在銅鏡裡穿著一襲白袍男裝的俊秀少年郎。

  「我們該上馬車了。」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黑眸裡有著驚黯之光,隨即牽著她的手步出客棧外,雷華跟何揚已在馬車外等著,兩人向他們行禮。

  季祖崴示意她上車,她也只能跟他們點點頭,掀簾進入車內,他才上了車。

  雷華跟何揚則交換了一下目光,因為主子在得知夏滿園內的侍衛奴僕都像是鬼遮眼般的看不見慕容梨步出大門的經過後,就決定,他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所以,這會兒要去的地方,盡管女子不宜,他也硬是讓她穿上男裝同行了。

  雪花一陣一陣的落,街上早已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馬車噠噠的行駛進太恩城入夜後最熱鬧的地方。

  這一整個區都是花街柳巷,所以燈火通明、猶如白晝,多名穿著清涼的歌妓、舞伶就倚在雕樑畫棟的青樓花台,巧笑倩兮的對著來往的行人頻送秋波,雖然可以看到花臺四周都備了暖爐,但在穿著抵御冬寒狐裘的慕容梨看來,還是覺得好冷啊!

  季祖崴身為皇族王爺,高貴又霸氣,找的自然是城中數一數二的煙花樓,而且,顯然也是這間金碧輝煌妓院裡的常客。

  老鴇甫迎進他們一行人,就笑咪咪的喊著,「寶親王啊,好久不見,這一次還帶了小公子來捧場,歡迎、歡迎!」

  因為剛剛是一整條街看過來的,所以,連慕容梨都看得出來這裡的姑娘是上上之選,手上拿樂器的也不少,可見有才藝的姑娘也多。

  老鴇像在跟她介紹似的,嗲聲說著,「我這兒啊,小小富商進不來、名不見經傳的小老百姓更進不來,只招待像王爺跟小少爺這樣尊貴身分的人哪!」

  口氣真大,但盡管如此,這煙花樓生意興隆,看來的確有不少達官貴人、富紳名流都來此娛樂議事、逍遙快活,她邊想邊四處看著。

  奶大腰痩、妖嬈迷人的漂亮女人還真不少,走進上等廂房後,一連幾個美人全進來了,就見季祖崴很熟練的左擁右抱,有人喂酒、有人喂水果、再聽著前方幾位美姑娘彈琴唱歌,還真快活!

  嘖,說是來查事?假公濟私吧!她坐在他對面,愈看愈不爽,但身邊的美人仍是笑盈盈的,「小公子也喝啊,難得王爺會帶人來呢!」

  「不不不,我不喝,我先出去透透氣兒!」瞧這美人整個人都要貼向她了,她急急退後。

  「小公子真俊呢!聽這聲音似乎還未轉大人。」另一名大奶美人也貼上前來。

  見那坨G奶就要擠到她臉上了,她嚇得急起身,「我真的要出去一下。」

  「你們嚇到她了,本王去看看。」季祖崴忍著笑意也跟著起身,再向站在一旁的雷華跟何揚使個眼色,兩人點點頭。

  他們今日會來這裡,是因為龍翰在前天就住進這裡,直到今日都不曾離開,但監視他的人發現,他砸大錢要老鴇一天換一個才藝雙全的絕色花魁去伺候,卻哪裡都不去,他們覺得他應該在等人,只是那個人遲遲沒有出現——

  主子刻意選在這裡現身,就是要打草驚蛇,當龍翰知道主子也來到這裡,也許會力阻他等待的人到來。

  果不其然!

  「站住!龍翰!」房外突然傳來季祖崴的吼叫聲,同一時間,就聽到刀擊物的鏗鏘聲,兩人想也沒想的就衝出去,老鴇跟姑娘們也鼓起勇氣的跟著走出去看,這一看,可全嚇得尖叫出聲。

  三天前就進花樓的一名中年客人已七孔流血的倒地身亡,同一時間,外面天空竟然出現一顆信號彈,瞬間照亮天空又歸於黑暗。

  「王爺,沒事吧?!」雷華跟何揚急急的看著站在一旁的主子。

  「你們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那個信號彈是龍翰發現我時,急急扔出去的,知道自己逃不過,就服毒自盡,可見外面絕對有他要接頭的人!」季祖崴丟下這句話,就拉著完全嚇呆的慕容梨步出煙花樓。

  一接觸到外頭冰冷的空氣,慕容梨也回了神,「到底怎麼回事?你帶著我好嗎?我不想拖累你。」這麼說是因剛剛那個身材魁梧、長相凶狠,讓季祖崴大喊「龍翰」的家伙,竟一刀射向她,季祖崴只能先抓了一旁的瓷器打掉那一刀,卻也因此錯失活抓龍翰的機會!

  「安靜。」他很快的拉著她走到另一邊,她不解的看過去,就見到一名一身白色袈裟的和尚,竟從煙花樓後門出入,看來應該也喝了不少,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由於這一大區都是酒坊、妓院,燈火通明,也讓季祖崴看清楚他的長相,「怎麼覺得那和尚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

  「王爺這種人怎麼可能會跟和尚結緣?哦,對了,青樓,有共同嗜好尋風流來著。」她很快的想到交集處。

  他一挑濃眉,「梨仙姑在調侃本王?」

  她連忙收住笑臉,困窘的道:「怎敢?王爺這是要去哪?」她連忙轉移話題。

  「如你所說,我能見到和尚的機會寥寥無幾,竟然能有似曾相識之感,可見他絕非泛泛之輩。」或許就是龍翰要等的人!

  他拉著她跟著和尚走過兩條偏僻的街道,一個轉彎處,和尚竟然就不見人影?!

  「等等!」她突然指指兩株大樹環抱的地方,上回那名鬼婦人就站在那裡,「你為什麼會知道茶裡——」她想上前詢問,沒想到對方又消失了。

  「怎麼了?」他問。

  她連忙說出那名鬼婦人的事,季祖崴也有些困惑,「看來她還沒打算跟我們說什麼,我們先解決眼前的事吧。」

  她點點頭,現在的確不恰當,他拉著她走過去查看,果真在兩樹中間,有一條一人能過的小暗巷,再轉出去,就見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看來香火鼎盛,即使入夜了,香客仍不少。

  但讓季祖崴黑眸一瞇的,是那高掛在廟宇正中央的金色匾額——元奇宮,信鴿腳上的信息寫的就是「元奇」二字!

  他見那名和尚向香客們雙手合十的念著「阿彌陀佛」,邊往後方寂靜的佛堂走去,但走路已不搖不晃,完全不見早先醉意醺然的模樣。

  季祖崴神情一凜,他突然一把抱起慕容梨,施展輕功越過那些香客,一個落地就擋在正要步入廂房的和尚面前。

  「寶親王?!」沒想到這相貌普通的中年和尚眼利,竟然一眼就認出他來,那眼神是驚慌又震驚。

  「你認識本王?」季祖崴黑眸閃過一道冷光。

  和尚身子一震,似乎發覺自己說錯話,連忙故作正經的道:「貧僧與王爺曾有數面之緣,在前年,聖上曾請貧僧到皇宮替皇后娘娘驅鬼。」

  難怪!他就覺得似曾相識。

  當年那件事還讓德爾泰頗為困擾,因皇后是他的親生母親,卻遭不明冤魂糾纏,夜夜難以入眠,他為此夜守皇后寢宮多日,最後,還是最呵護他的德爾寒派人從外地找到一名驅邪大師秘密進入皇宮為皇后驅鬼。

  至於為何捨近求遠,沒找京城眾所周知的藝一道長或梨仙姑,就是擔心他們的嘴巴不夠緊,皇后見鬼一事一旦傳出,將有損皇室名聲。

  此刻,雷華、何揚等侍衛也追尋而來,他們也都看到廟宇上方的元奇宮匾額,相信主子也已察覺到什麼。

  「把這個和尚帶回客棧,本王得好好問一問他。」季祖崴冷冷的看著臉色丕變的中年和尚。

  兩名侍衛立即上前抓住和尚,就見他掙扎大叫,「你們不能將貧僧帶走,貧僧得到皇室密令,皇后娘娘又再次被鬼魂糾纏,我這兩日就要蒙聖恩再次前往京城驅鬼啊。」

  雷華、何揚錯愕的看向他,再不解的看著主子,「王爺?」

  慕容梨也很訝異,「你也能見鬼?」

  這一問,換和尚驚愕的看著她,「你能見鬼?!」

  「是啊,在見鬼這方面,她剛好也十分擅長。」季祖崴笑笑的走到和尚面前,突然扣住他的下顎,力道之大,迫得他不得不張開口。

  季祖崴確認他的牙齒並未如龍翰等蒙面黑衣人藏有劇毒,再摸摸他的肩、扣住他的手臂,確定他非練武之人後,他看著一臉驚慌的和尚,「皇室密令是什麼?沒有聖旨、沒有信函,只是某個人的口信,對嗎?」

  和尚吞咽了一口口水,完全說不出話。

  季祖崴冷冷一笑,看著雷華道:「大家先回客棧休息一晚,明日就返回京城,押著和尚上路,但絕不能讓他出任何事。」

  「你們這是幹什麼?」突然,另一名小和尚走過來,不解的看著他們,再對著中年和尚道:「元師父,要不要我去衙門叫人來?」

  「元?你不會剛好就叫元奇?」季祖崴看著臉色刷地一白的和尚。

  「是啊,那是元師父的法號,你們到底是誰啊!」小和尚氣呼呼的道。

  季祖崴莞爾一笑,「小和尚,這元奇宮就留給你了,我想你這個元師父不會再回來了!」他隨即給了雷華一個眼神,就先行帶著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慕容梨回去客棧。

  雷華等人則抓著小和尚,迫他帶他們進到元奇住的禪房,進行一番搜查後,才押著面如死灰的元奇返回客棧。

  這一整晚,季祖崴獨留慕容梨在房間,與雷華等人有一番細談。

  第二日一早,用完早膳,一行人即乘車押著元奇返回京城。

  慕容梨雖然與季祖崴同車,但他總是閉目思索,用膳休息時,也多是與雷華、何揚等人低聲交談,夜晚時,她仍被安排與他同睡一房,但他幾乎都是天亮後才回房。

  雖然他看來很累,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情是愈來愈好。

  她也替他感到高興,但閒下來的時間多了,她也開始思索她的下一步——

  留在他身邊?還是找個地方找死,回到未來?

  慕容梨一連想了多日,卻沒有答案。

  今日,馬車終於抵達京城。

  京城天空灰暗,已是四更天,冬雪下得狂,商店早已關門,街道一片寂靜。

  季祖崴一行人的馬車陸續在寶親王府前停下,門前侍衛早已得到消息,一一替季祖崴、慕容梨撐傘,護著他們在大雪中進到王府內的院落。

  「呃——我回我住的客房。」她對這裡一點也不熟悉,而且,一看就是季祖崴的豪華院落,但與他同住不怪嗎?!也不是她矯情,但王府裡的人都識得她,她怎麼想都不自在。

  季祖崴看著輕咬下唇的她一眼,意外的沒有反對,向侍衛點個頭,該名撐傘的侍衛即帶著她往她先前曾住過的客房走去。

  只是,她才在房裡休息一會兒,剛剛的侍衛就過來請她到季祖崴的房間。

  「有事嗎?」

  「不知道,但王爺交代,所以請梨仙姑跟我再走一趟。」

  她點點頭,也不想為難他,只是嘴裡難免碎念,季祖崴在想什麼?要她在大雪中走來走去,即使披上狐裘,仍然很冷耶。

  過一會兒,她走進豪華的寢臥,卻沒有看到季祖崴。

  「請梨仙姑再往後方走,就會見到王爺了。」房內一名小廝留下這句話,就先行離開,她注意他走時還順道將門給關上。

  她蹙眉地往臥房後方走,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超大浴池,四周鑲了夜明珠,吐水口上方還刻了白石龍雕,而披散著一頭黑髮的季祖崴就慵懶的坐在浴池裡,結實的古銅色胸膛,俊美的臉上帶著抹慵懶神態,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幕果真養眼,更吸引人的,是他那雙誘惑人心的黑眸,含情帶慾,看起來真的很禍水,不知是否看了太久,她竟意亂情迷起來,還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見狀,他的唇角勾起魅惑的弧度,「過來。」

  「呃,有什麼事等你洗完我們再談。」她粉臉通紅,直指著外面,轉身便往外走,沒想到,就聽到後面傳來水花聲,她下意識的回頭,竟然看到他赤裸裸的步出浴池,天啊,她會長針眼,她急急的轉回身要跑出去——

  沒想到,他一個箭步就扣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她就乖乖的轉個圈落到他的懷裡,「等等,放開我,你沒穿衣服——」

  他勾起嘴角一笑,「本王知道你臉皮薄,回到王府就不好意思與本王同房,才讓你到客房走一趟,現在,你以為我會讓你走?」

  「等等,」她聽出他話裡的弦外之音,她試著掙脫他的懷抱,但他全身光溜溜的,讓她怎麼動都尷尬,只能閉著眼睛,「我們先談談,我才不要成為你眾多紅粉知己之一!」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竟然閉上眼睛的慕容梨,下一秒,隨即大笑出聲,「果然是難以預測的梨仙姑,好吧。」他很善良的放開她,再走到一旁的雲石桌前,拿起一件外袍套上,「眼睛張開。」

  她這才怯怯的張開眼,見他身上多了一襲白色絲衣,她暗暗的鬆了口氣。

  他舉步走到她面前,「本王也許風流倜儻、也許放蕩不羈,但將你放上心後,那些千嬌百媚就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他深情凝睇。

  「但王爺生於皇族,再加上這張俊顏,從小到大都在眾人寵愛及女子傾慕中成長,像你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女人?未來,你會有更多的侍妾,那是我無法接受的,我會嫉妒、吃醋,一旦失寵了,我又會怨你、恨你,走到那一天,情緣已逝,既是如此,那就別開始!」

  這些其實就是她這幾天東想西想想出來的結論,要離開,還是留在他身邊好?

  但永遠留在古代的她,真的能接受眼前這個男人三妻四妾、有一大串的紅粉知己?!

  這才是她最大的心結。

  「我知道王爺對我好、我也不是沒有感覺的人,知道王爺對我有多特別,我有甜蜜,有感激、也有擔心,我也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想放下自己仍然眷戀的一切,全心全意的去愛你、喜歡你,但我不夠勇敢,我不能留在這裡……」

  「原來你已經想了這麼多……」季祖崴低聲笑著,因為感動,看著她的神情更加魅惑,像在告訴她,他更愛她了。

  她粉頰泛起紅潮,她好像說太多了。

  他將她的雙手包覆在自己的雙掌內,「接下來,什麼都別想,因為,你會嫁入王府,成為我的正室,成為身分顯赫、無比尊貴的寶親王王妃。」

  她瞪大了杏眼,「嫁?這更不可能,我只是個平民百姓,而你貴為王爺,皇室有門第之見,怎麼可能娶我?」

  「我知道你的身分的確會引來皇室很多反對的聲浪,畢竟本王可是許多人眼中的乘龍快婿,」他很自傲,但慕容梨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再過不久,你會為皇室立下很大的功勞,皇上會跟你說,你可以要求任何賞賜,屆時,你請皇上賜婚,要求跟本王成親即可。」他自信滿滿的說著。

  她目瞪口呆,「王爺在說什麼?什麼功勞?」

  「你以為這段日子我在思索什麼?又在忙什麼?愛一個女人就會渴望這個女人,但為了能讓你不受委屈的留在我身邊,我可是忍著碰你的渴望,想了又想,才想到這個絕妙好計,當然,你能見鬼的異能也是成功的要件之一。」

  她聽得有些模糊,「你終於相信我能見鬼了?」

  他眼中含笑,「怎能不信?夏滿園裡的侍衛奴僕皆是一時之選,連點三腳貓功夫都無的你卻如進出無人之界,步出夏滿園……」當然,還有先前一些無法解釋的事,但若如她所言是鬼朋友甚至他離世的爺爺幫的忙,一切就都合理了。

  「該說的話說完了。」他將她擁在懷裡,笑得好不邪惡。

  她連連搖頭,「等等——我、我要求的是一世寵愛,那包含愛與忠誠,然而,世間那麼多美女,你真捨得只要一個?日子一久,難保你不會失了新奇。」

  他抿抿唇,「你是看不起我,認為我沒有一丁點專寵你這個女人的能耐?還是你對自己沒信心?」

  「都有。」她坦承,她不屬於這個時空,雖然過去也有靈媒出使任務後為愛留下的幸福例子,但也有傷心回到現代、抑郁而終的悲慘例子,這些全仔仔細細的記錄在檔案室裡。

  她還真誠實!他笑了,但這也是他愛她的地方,所以,他也對她坦承,「好,那給我時間證明,我一生的伴侶只有你這個笨仙姑。」

  「可是——」

  「小梨兒,我的心在你身上,這對你難道沒有半點意義?」他從未這麼付出真心,「我了解你害怕受到傷害,我又何嘗不怕?但我面對自己的感覺,也想給我們一個相知相守一生的機會,至於後續的命運,我交給上天、交給時間,你能了解嗎?」

  他是認真的!她眼眶微微泛紅,怎麼辦?!她抽不了身了,她好愛好愛這個男人,她完完全全的淪陷了,可是,她答應齊姥姥絕不定居的承諾又怎麼辦?

  「你在猶豫什麼?」他討厭她這種像困獸般的神態。

  她好想哭,「你不明白的。」

  「那就說給我聽。」他一臉認真,他是真的將她放上了心,他從未如此在乎過一個女人,總是想守著她、護著她,就擔心她有危險!

  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真的說給他聽,他會不會以為她瘋了?!但若真的愛她,應該會信任她吧!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凝睇著仍然緊緊抱著她的季祖崴,「我、我跟王爺說,其實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未來,其實是……」她將他爺爺請託齊姥姥的事、她的來歷等一一道來,沒想到,他卻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什麼話也沒說。

  季祖崴黑色眸子閃動著危險的隱怒光芒,他想到先前她的逃離、她的拒絕,瞬間,他冒火了,不願再給她機會!索性將她打橫一把抱起。

  「你做什麼?」

  突然騰空的她嚇了一跳,但他的唇猛地堵住她的,她倏地瞪大了眼,不是還沒談完嗎?!但他愈吻愈深,她火冒三丈的槌打他,呼吸也變得急促——

  「快、快……要不、不……能呼吸了……」她無力槌打,整個人最終癱軟在他的懷裡,難受的幾乎要氣絕。

  見她漲紅的小臉,他這才好心的放開她的唇,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竟聽到他的低笑聲,這讓她胸臆頓時冒火,「誰、誰准你佔我便、便——唔——」

  話未說完,他竟惡劣的再給了她一記纏綿之吻,她嗚嗚咽咽的差點又要沒了呼吸。

  季祖崴可不管了,從不對女人費心的他,將她放在心上,也費盡心思的讓她可以明正言順的留在他身邊,成為他的女人,他怎麼可能因為她那荒謬的搪塞理由而放棄她?!

  慕容梨也不知道是怎麼被抱進浴池,更不知道衣服何時被解開褪去,因為這個像頭猛獸般的男人以狂野的唇、以粗糙厚繭的大手,無所不在的碰觸她,吞下她的嬌吟喘息,一再的挑撥她懵懂的情慾,直到她沉溺其中,他才悍然佔有。

  浴池內,水花激烈撞擊,成為女人的痛楚令她無助哭泣,他以溫柔的歡愛安撫,重新帶領她回到激情中…

  夜色漸濃,腦海被情慾占滿的她,就這麼被他吃乾抹淨!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無三不成禮,隱忍多時的季祖崴可是毫不客氣的在一天內要了慕容梨三回,才讓她渾身酸疼的步出寢臥。

  她那張俏臉是紅到不能再紅,因為,王府裡的每個奴僕侍衛好像都知道她窩在他房裡一整天!也是啦,她三餐都在裡面吃。

  她實在不好意思面對那些偷笑、羨慕、甚至擠眉弄眼的打趣眼神,她的頭是低得不能再低,所以,連迎面走過來的德爾泰也沒瞧見。

  「地上有黃金?」他開玩笑的問。

  她一愣,連忙抬頭,這才發現前方站著不只俊逸儒雅的德爾泰,還有俊美霸氣的季祖崴,她趕忙一福,「太子殿下好、呃——王爺好。」後面三個字念得有些不甘願,但德爾泰並未察覺到,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

  她不再是一身道姑服,而是穿著一身月牙白綢服,外罩保暖的白色狐裘,明眸、菱唇、肌膚賽雪,不過兩個月未見,她竟更見嬌美……

  季祖崴見好友凝睇她的眼神竟帶著痴然,一股不悅湧上,直白地道:「她已是我的女人。」

  德爾泰一怔。

  「不是!」她急著否認。

  季祖崴英俊的臉龐迅速閃過一絲震怒,她則打了個寒顫,但也覺得自己枉為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女性,竟然像個傳統小女子般的畏懼男人,忘了何謂女男平等?!想到這裡,她抬頭瞪他,「我們仍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不是誰是誰的,何況,即便太子殿下是你的摯友,你也不該用如此狂妄的態度談及私事——」

  「他在外人面前,是尊貴不凡的太子,但在私下與我有如兄弟般,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他說得直接。

  「可、可是至少該尊重一下我吧?什麼我是你的女人!」她又急又羞,說話都結巴了!他一定要這麼大肆宣傳?!她跟他總是沒有婚姻關係,這是古代,不是應該要很保守?

  「能當我的女人,是多麼大的榮耀,日後的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與尊重有何干係?」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這就是你跟我、古代與未來的隔閡!男人三妻四妾,竟可以大刺刺的公告天下,而女人卻只是生兒育女的附屬品,還有呢,要是自己的丈夫只有一個妻子,搞不好還覺得很丟臉,無法顯示出自己丈夫的高貴、地位……」實在太惱了,她氣呼呼的吐出一連串不合理的男女差別待遇。

  「我以為昨晚至今日,我們已經談得夠多、夠明白了。」季祖崴的口氣有著笑意,她也知道,他根本就不信她來自未來!

  「古代與未來?我怎麼聽不懂?」德爾泰插了話,神情帶有苦澀,從他們的交談,他也能確定兩人的關係已更進一步。

  「那些話,殿下不必在意,不過是某人推拖拒絕當本王女人的鬼話,但,欲拒還迎之下,還是成了本王的女人,」季祖崴邪魅一笑,目光停佇在慕容梨誘人的紅唇,「你要我當場證明嗎?」

  他要當太子的面吻她?!她粉臉兒驀地一紅,急急的道:「不必了,那個太子殿下——你們好好談,我先回房去。」雖然她不是古代人,但骨子裡還是很保守的,一點也不想跟季祖崴那個蠻不講理的家伙放閃曬恩愛。

  「不,你不能回房,殿下是為你而來,而且,我們要一起進宮。」季祖崴擋住她一股腦兒想往回走的腳步,「在路上,我再跟你說清楚。」

  她看向德爾泰,他亦朝她一笑,但心裡仍是苦澀,她是他看過的女人中,唯一不必擔心她會算計、會為了利益、或因為身分而跟他相處的姑娘,但他的忌諱太多、勇氣也不夠,反觀好友卻不畏可能湧現的反對聲浪,將她守得緊緊的,說來,他不戰而敗,也沒有資格擁有她。

  片刻之後,兩輛馬車駛離寶親王府,太子的馬車先行,季祖崴堅持與她另乘一輛馬車,因為有些安排還不是時候讓好友知情,那會壞了整盤棋。

  認真的男人的確很吸引人,在他有條有理、清楚的告知她再來的計劃後,她訝異於他的心思縝密及「請君入甕」的大膽策略,她愛上這樣的男人,也算是有眼光吧!

  或許她的神情透露出佩服、愛意與沾沾自喜,季祖崴幾近著迷的看著她靈動美麗的俏臉,他相信,要他窮其一生的只看著這張臉,他也不會無聊。

  他突然開心的將她擁到懷裡,聞著她身上誘人的清香,「你現在是我的女人,一旦事情順利完成,你就會是我的妻子了。」

        他的唇很理所當然的親吻她白嫩的頸子,就連手也很順手的往她的胸前探去,她慌亂的拍掉他的手,「別亂來,這是馬車,而且,待會兒就要去見皇上、皇后,衣衫不整怎見人?!」

  他知道她臉皮薄,沉吟了一下,「主動吻我一下,我就安分。」

  她也知道他有多麼霸道,只能主動的啄了他的唇一下。

  他的確沒再吃她豆腐,只是大大方方的將頭枕在她的膝上,小憩。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8 10:57 PM 編輯

【第十章】

  即使在雪花飄飄的冬夜,氣勢宏偉的皇宮、環繞宮城的寬大護城河、長長的紅色宮牆都在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的照耀下,清楚的映入慕容梨的眼簾。

  總是第一次進皇宮,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東看西瞄的,一進來就感受到一種讓人肅然起敬的可怕氣氛,四周看來更是戒備森嚴,處處可見站崗或巡視的侍衛,她跟著德爾泰、季祖崴等一行人左彎右拐的,大都沿著迴廊亭臺,轉了一大圈,才走進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內,就見一名宮裝美人,身後還有兩名宮女陪侍。

  宮裝美人朝德爾泰先行行禮後,再向季祖崴屈膝一福,「寶親王,久未進宮,一切可好?」話說完,她眼裡的思念可濃了。

  德爾泰笑笑的先往前走,季祖崴也只是說了聲「好」,就擁著慕容梨往前跟上他,慕容梨回頭看了宮裝美人失望的神情一眼,卻正好對上跟在後方的雷華等四名隨衛的眼神,她臉一紅,連忙再回頭。

  季祖崴這才開口,「我跟她沒什麼。」

  她有問什麼嗎?她瞪他一眼,一行人再往後方院落走,正好又巧遇兩名大美人,她們皆是花容月貌,還有一副凹凸有致的好身材,一看到風流倜儻的季祖崴一樣是眼露愛慕,也一樣先跟德爾泰行禮後,再問候季祖崴,「寶親王,好久未見,一切安好?」

  這兩人顯然是舊識,一個長得如牡丹艷麗、一個貌如空谷幽蘭,但看他的眼神一樣熾熱,季祖崴也不愧是情場老手,「一切安好。」連介紹都沒有,就又擁著慕容梨跟上好友,但她可忍不住要問了,「這兩個是你的紅粉知己?」

  他笑問,「嫉妒嗎?」他承認了,但這一問,她竟無法回得乾脆。

  她應該不在乎的,但是,心裡的確難受,光想到他與她們曾經像他跟自己那樣摟抱親吻、做親密的床笫之事,她的喉頭就酸、心就悶疼。

  他見她啞口無言、低頭皺眉,心中的喜悅是難以形容,他承認那些美人兒都很美,可是只要看向她,她們在瞬間全成了庸脂俗粉,他突然將她緊擁在懷裡,「不用嫉妒,本王說過,對你上了心之後,我眼中看到的女人只有你。」方才他只是逗逗她,他怎麼可能去碰宮裡的女人。

  「放開啦。」她糗死了,後方還跟著雷華等人,她可不習慣他當眾說這麼露骨的話!

  「你臉紅了。」

  「王爺正經點。」

  德爾泰步伐未停,但身後俊男美女的打情罵俏,他全聽在耳裡,也更加羨慕。

  終於,一行人進到皇帝寢宮,皇后也在。

  皇帝年約五十歲上下,俊朗貴氣,有雙睿智的眸子,沒有慕容梨想像中的難以接近。

  美麗的皇后年約四十,雍容華貴,但看來精神不濟,顯得鬱鬱寡歡,但在見到慕容梨後,臉上透著如釋重負,「你就是梨仙姑?」

  「是,皇后娘娘。」慕容梨連忙行禮。

  皇后上下打量她,沒想到一個道姑竟有如此嬌俏出塵的容貌,尤其那雙靈動慧黠的明眸更是吸引人。

  皇帝看了看太子及寶親王後,目光再回到她身上,「梨仙姑應當都知道了?你是被邀來這裡當太子的客人,因皇后見鬼一事,朕並不想驚擾皇宮的其他人,然而,這事已隱約傳開,宮中人心惶惶,」皇帝一臉嚴肅的搖搖頭,「你試著跟糾纏皇后的鬼魂溝通,問他有何所求?只要不傷害國家社稷、不奪人性命,朕跟皇后都會答應的。」

  「沒錯,梨仙姑,前年我六皇兄曾經找來一名功力高深的驅鬼和尚前來為母后驅鬼,當時驅鬼成功,沒想到,這個月那惡鬼竟又纏上母后,我跟六皇兄也結束巡服出巡,立即趕回宮來,」德爾泰看著慕容梨,也是一臉憂心,「六皇兄本已派人去將那名和尚請入宮,沒想到晚了一步,據廟裡的人說,該名和尚已跟一群不明人士離開,下落不明。」

  聽到這裡,慕容梨的腦袋裡也慢慢的在拼圖,看了季祖崴一眼,又問,「那怎麼不見六殿下?」

  「那惡鬼似乎在報復六皇兄,六皇兄這幾日身體不適,已臥病在床,私下跟我說,他也見鬼了。」德爾泰憂心忡忡。

  天啊!這個延伸任務比她想像的更複雜、更難處理,但一切若真的如季祖崴所想的,那這個皇宮里將有一場大地震!

  「本仙姑先去見見六殿下,瞧瞧他身邊有沒有鬼。」她道。

  皇帝、皇后點頭,一行人也陪著她前往德爾寒的寢宮。

  雕樑畫棟的臥房內,德爾寒氣色略微蒼白的躺臥在床上,見一行人到來,原本要起身,但馬上讓皇帝、皇后給制止。

  「躺著吧。」

  德爾寒點點頭,目光停在季祖崴身上好一會兒,才看向正四處觀望的慕容梨,「本皇子不怕鬼纏,你到母后那裡,保護母后。」

  「也是,六殿下這裡連點鬼影子也沒有。」她說得直接。

  「真的嗎?」皇后忙問。

  「真的。」她用力點點頭,但再看德爾寒一眼,他身上有一股陰沉之氣,再對照季祖崴跟她說的,她真的覺得他太不知足,引得禍事將至。

  德爾泰仍不放心,留下來陪皇兄,其他人則離開寢宮。

*             *             *

  慕容梨也在皇帝的安排下,打扮成宮女留在皇后的寢宮,但一連幾晚,竟然連點動靜也沒有,害她無聊得都要打盹了。

  終於,在這一晚,她看到一個穿著宮裝的六、七歲小鬼在寢宮外踢毽子,她直接把他叫來問問,竟然就問到她要的真相!

  也很湊巧的,寢宮內突然傳來皇后驚恐的叫聲,「來人啊!有、有鬼!有鬼!」

  她急忙跟小鬼揮揮手道再見,就衝進寢宮,一把抱住嚇得腿軟差點跌下床的皇后,「沒事了,皇后娘娘,鬼走了!」

  「是嗎?」她快嚇壞了。「本宮真的被惡鬼纏身了,不能作法嗎?梨仙姑。」

  「本仙姑現在馬上就去找那鬼談談,皇后娘娘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您好好休息。」她連忙安撫,找來宮女陪伴餘悸猶存的皇后,她步出皇后寢宮,向宮女要了個燈籠就往後方一棵老榕樹走去,而得到消息的季祖崴也很快的趕過來,「發現什麼了?」

  「沒有,沒有鬼,即使在皇后娘娘害怕得驚嚷她看到鬼時,她身邊也沒有什麼鬼魂,倒是這個——」她拉高燈籠,厚厚的雪地上,多了一對又一對前行但極輕的腳印子,但這裡戒備森嚴,要靠近根本很難。

  「這個鬼是人扮的!說來,人真的比鬼還壞!」

  「你真厲害!我的人也守在附近,一直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他看著馬上讓飄落的雪花掩蓋的腳印,朝她一笑,他對她真是佩服。

  「不是我厲害,是一個小鬼告訴我的,他說,那個人總是將全身穿得烏漆摸黑又蒙上黑巾,總是選在下雪又沒有月光的日子來嚇皇后娘娘。」

  「在沒有星月的暗夜,加上雪花的掩飾,這男人顯然也有極高深的輕功,而且,也是皇宮裡的人,才能如此自由的來去……」他笑了,那個人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了!

  「接下來,換本王出場,抓那名扮鬼的人!」

*             *             *

  一連幾夜,皇宮裡都傳出皇后夜夜見鬼,已到了歇斯底里、精神恍惚的地步,多名御醫來來回回的奔波看診,亦未見好轉,於是,皇宮半夜裡也傳出梨仙姑叮叮噹噹的作法聲。

  這一晚,前去探視皇后的皇帝返回自己的寢宮,略微梳洗後,即上床睡了。

  約莫四更天時,一名外貌與身材都與皇后有幾分像的女子,穿上皇后的衣著,披著長髮,在夜裡拿著刀,寂靜無聲的來到皇帝的床榻前,舉刀刺向面向內側躺的皇帝!

  誰知皇帝適時的翻身,竟然閃過這一刀,刀子只刺穿床榻,女子拔刀正舉刀要再刺時,皇帝突然凌空一指,點了她的穴道,讓她頓時動彈不得,臉色也跟著大變。

  「先扮皇后,再扮被鬼附身,攻擊皇上,你背後主使者的如意算盤可得重打了!」僅著白色中衣的皇帝邊說邊坐起身來,同一時間,房內燈火被點亮,坐在龍床上的赫然是季祖崴!

  「主子,小心!」甫點亮燭火的雷華驚見一名蒙面黑衣人突然如鬼魅般朝主子飛掠而去,急急出聲示警。

  但蒙面黑衣人想殺的並非季祖崴,手上森冷的刀子劃過,扮皇后的女子連哀嚎都來不及吭上一聲,人頭落地,濺了一地的鮮血。

  「該死!」季祖崴來不及攔阻,見蒙面黑衣人飛掠向他,並擊出一掌,他立即出招回擊,砰地一聲,雷霆萬鈞的掌勢不分上下的撞擊,雙方都後退一步,但交戰未歇,你來我往,兩條人影一會兒相迎、一會兒分開,攻防多回,驀地,又是砰地一聲,這一次,蒙面黑衣人略遜一籌,被季祖崴勁道強勢的雙掌撃中,一道血箭立即由他口中噴出,踉蹌倒地。

  季祖崴迅速點了他身上六大穴道,令他動彈不得!

  皇宮裡禁衛森嚴,這裡的騷動早已引起侍衛的注意,原本熄滅的燈已一一亮起,侍衛雜沓的腳步聲也重重的往這裡過來,但都被何揚及雷華擋下,他們知道主子有足夠的能力抓到這條大魚!

  此時,藏身在宮殿後方的皇帝、皇后、德爾泰及慕容梨一一走了出來。

  季祖崴朝皇帝、皇后、德爾泰點個頭,再看著一臉擔心的慕容梨,「我沒事。」

  她點點頭,但剛剛的情況真的是讓她嚇壞了!

  季祖崴這才看著動也不能動的黑衣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六皇子。」

  除了慕容梨、雷華、何揚等人外,其他人同時一愣。

  「你在說什麼?!他、他是六皇子?」皇帝難以置信的瞪著蒙面黑衣人!

  季祖崴舉步走上前,一把扯下黑衣人臉上的蒙面黑巾,赫然就是德爾寒!

  皇帝臉色丕變,心頭猛地一震,「為什麼?你是朕的皇兒啊!」

  「這、這到底怎麼一回事?!」皇后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六皇子妄圖謀逆犯上,假以惡鬼上身,讓皇后精神錯亂犯下弒君案,而太子乃皇后所出,在皇后殺了皇上之後,太子豈還能坐上皇位?!」

  季祖崴神情深沉的睨視著德爾寒道:「這是一箭雙雕,皇上死了、太子的儲君資格有了爭議,然而,國家不可一日無君,六皇子是朝臣百姓們公認在各方面僅次於太子的皇子,與太子更是兄弟情深,在此情況下,擁戴太子的人,甚至是太子自己,肯定願意力拱六皇子坐上皇位,我說的對不對?六皇子。」

  德爾寒臉色發青,抿緊唇,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凡事只要加上『鬼』,再簡單的事也會因心生恐懼而變得詭譎複雜,也更容易利用,但六皇子,你錯了,這世上真的有鬼,」慕容梨也忍不住開了口,「至少,這一次戳破你扮鬼嚇皇后娘娘的是一名可愛的小鬼。」

  德爾寒仍然閉口不語,但恨恨的瞪她一眼。

  「皇上,臣想還有一個人,該讓他見見。」季祖崴看了雷華一眼。

  雷華立即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將一路秘密押送至皇宮內的元奇和尚拉到皇帝面前,「跪下!」

  元奇不得不跪下,在看到德爾寒時,更是慘白了臉,急急低頭。

  「你怎麼會在這裡?」德爾寒瞪著他。

  他哪敢說話?倒是季祖崴開了口,「皇上、皇后娘娘,這就是前年曾來驅鬼的元奇和尚,不知您們可還有印象?」

  兩人打量片刻,頓時點點頭,「是啊,怎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是臣在追查這兩年多來頻頻對太子不利、亦多次刺殺臣的蒙面黑衣人組織時,意外在妓院附近逮到的風流和尚,很巧的,他也是跟蒙面黑衣人的組織成邦會會主接頭的人!」

  「風流和尚?」皇帝跟皇后面面相覷,再看向臉色陰沉的德爾寒,他們真的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皇后掌後宮,乃天下百姓之國母,而六皇子乃嚴謹內斂的人,在遇到國母被鬼纏身的大事,卻找個六根不淨的花和尚來驅鬼,」季祖崴冷冷的看著德爾寒,「原因無他,元奇怕死,有錢就能收買,所以,六皇子在三年前找到他,是為埋下一個伏筆,若他遲遲無法解決掉皇上或太子,那麼,元奇就會成為最後一顆活棋,像今日,以驅鬼之名,除掉阻礙六皇子坐上皇位的人!」

  德爾寒認了!氣憤的瞪著他,「但你把人帶走了!」

  季祖崴冷笑,「少了元奇來跟你配合,卻由慕容梨代為驅鬼,亂了你的棋局,你應該恨不得殺了我吧?!」

  德爾寒抿緊了唇,眼中的確現出殺意。

  「真是如此?!」皇帝怒不可遏的瞪著德爾寒。

  德爾寒嘴角仍帶著血漬,看著皇帝的神情更加憤慨,「為了登上皇帝寶座,兒臣一直很努力,但再努力也永遠比不上最優秀的七皇弟!」

  「所以你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皇帝搖頭。

  「皇兄,你——我是如此如此的尊敬你!你怎麼可以?!」即使已是事實,德爾泰仍然無法置信。

  季祖崴看著好友,「他做的壞事不止這一樁,我想在你茶水裡下毒,嫁禍給慕容梨的也是他所為。」語畢,他再看向德爾寒。

  德爾泰臉色悚地一變,但德爾寒卻大笑出聲,「哈哈哈,對,就是我!」

  眾人怔怔的瞪著獰笑的他,完全無法接受給人一貫斯文儒雅形象的他,內心竟如此狠毒!

  「為什麼?皇兄。」德爾泰好痛心。

  「為什麼?我費盡心思培植、賄賂的一些心腹、親信,要一起成就我坐上皇位的大業,但派出的蒙面黑衣人總是殺不了你,連想要除掉的季祖崴也一次一次的全身而退,不知是我那群手下太不成材,還是你們的運氣太好!」他冷笑。

  「不得已,只好用上苦肉計,犠牲一群手下,再自己服毒,砍自己幾刀,營造出為了護住因毒發昏厥的七皇弟而傷重的護弟假象——」

  德爾泰倒抽了一口涼氣,「所以銀州那次是為了贏得我的信任跟感激?」

  「沒錯,但我現在很後悔,當時就應該讓你毒發身亡!」他殘酷的道。

  「我想你當時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你沒有機會,老天爺並沒有幫你,前往援助的軍隊太早抵達了,你當時應該很扼腕!」季祖崴冷冷的接話。

  德爾寒沒駁斥,反而嘿嘿冷笑兩聲,「沒錯,的確是這樣,所以,我接下來與皇弟交好,一再隱忍為的是伺機而動,終於,等到一個好機會,可以除掉皇弟跟你,但壞就壞在慕容梨制止皇弟喝下那杯毒茶!」

  說到這裡,他陰沉的目光移到慕容梨那張可恨的俏臉上,「那晚,若皇弟死了,我就可以當場殺死她,而且依當時她對你的重要性,你定會與我爭執,甚至動手……」

  「這就是六皇子打的如意算盤,因為我憤怒、失控,就算不小心誤殺我,也不會被外人苛責,」季祖崴以厭惡的眼神看著他,「眾所周知,你是最呵護太子的兄長,拿這點來當盾脾,怎麼說都有理,反正,已死無對證。」

  「沒錯!是她壞了我的好事,還有你,你的人破了我在寧城的組織,殺盡我的人,讓我不得不再佈今日的局!若真有來世,我定與你算這筆帳!」

  德爾寒陰狠的真面目、冷酷的野心及慾望就這麼赤裸裸的攤在眾人面前,卻毫無悔意。

  皇帝實在看不下去了!重重的一甩袖子大吼,「來人啊,將這逆子關至天牢!」

  兩名侍衛立即衝上前扣住德爾寒的手臂。

  一場血淋淋又醜陋的皇權鬥爭,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心痛,但德爾寒卻猙獰的放聲大笑,「哈哈哈……」

  眾人看著他狂肆無謂的獰笑,不由得沉默了。

*             *             *

  德爾寒犯了謀反大罪,關進天牢,元奇曾為共犯,被判斬立決,德爾寒的寢宮被大肆搜索,找到一本與他交好的官商名冊,相關人等都一一被帶至官府盤查,依參與德爾寒叛君逆倫的輕重,酌量判刑。

  處理完這些事,也已月餘,皇宮也慢慢恢復到原來的平靜。

  雖然痛失一個兒子,但想到德爾寒的殘忍與執迷不悟,皇帝仍然慶幸季祖崴跟慕容梨及時的阻止了悲劇,雖不到龍顏大悅,但也該論功行賞。

  這一日,他將有功的相關人等全召至金鑾殿前,賜黃金、珠寶無數,更直言慕容梨要任何賞賜都成,當然,以一名女子而言,最重要的是終身大事,所以,要他賜婚也行!

  聞言,盼了月餘的季祖崴低頭微笑。

  慕容梨粉臉漲紅,「這、這……我、我是——這種事……我是道姑啊。」吞吞吐吐,但其實,她說得有點心虛,因為這段日子她居住在寶親王府,在季祖崴的堅持下,她早換下道袍,都是一身綢緞袍服,盡見貴氣,此刻,亦然。

  「慕容姑娘並非道姑,而是讓藝一道長收下學藝,才穿上道服,但是算來,也正值及笄之年,是該擇夫婿了。」季祖崴也在一旁笑著搧風點火。

  「是啊,是該嫁了。」皇后也笑著幫腔。

  「不、不用啦。」慕容梨真的手足無措,也氣季祖崴,這段日子她被他吃了多少回,不嫁他嫁誰?!壞家伙!硬是要捉弄她,要她當皇上的面選他當她的夫婿!

  「你放心,朕會仔細挑選,找權貴世家或皇親國戚中的才子,不可能沒有一個入不了你的眼——」皇帝頓了一下,在皇后笑盈盈的眼神示意下,撫須笑問,「還是,你早已心有所屬?」

  「是啊,皇上何不由慕容姑娘自己欽點夫婿?」皇后又道。

  德爾泰也受好友之託,幫忙推一把,所謂的朋友妻,不可戲,他已將對慕容梨的感情轉化為兄妹情,誠心的祝福尋得真愛的好友,「在我看來,寶親王居皇族高位,備受父皇倚重,慕容姑娘——」

  「知道了,就寶親王,請皇上賜婚!」慕容梨臉紅紅的小聲開了口,真是的,她有一種被逼婚的感覺,這哪是賞賜?!

  「好!擇一良辰吉日,朕就為你們賜婚。」皇上心情大好。

  「謝皇上。」季祖崴立即拉著慕容梨跪下謝恩。

  「平身。」

  「謝皇上。」季祖崴在扶慕容梨起身時,以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這樁婚事可是你親自開的口,日後,對來自未來、愧對齊姥姥、應該回去的蠢事,可不許再提,你得與我扶持到老!」

  她無言的瞪著他,原來就是為了這事!看來他還是不信,虧她這陣子一直跟他聊未來的事,想來,反而讓他忐忑不安了。

  眾人恭送皇帝、皇后離開後,德爾泰走上前祝賀,「恭喜。」

  「謝——」慕容梨正要開口,竟看到上回那名鬼婦人出現在德爾泰身邊,她身邊還有久未見到的季老王爺!

  「怎麼了?」德爾泰跟季祖崴都發現她神情一變。

  她指指德爾泰的身邊,再看著季祖崴,「你的爺爺,總算出現了。」她再看季老王爺,「我以為你早已去投胎了。」

  「我這段日子都在找柔妃娘娘。」

  他很快的向她解釋了一些事,她明白的頻點頭,但在德爾泰跟季祖崴的眼裡,她的對面根本沒人,這情況看來頗詭異。

  慕容梨終於都明白了,她看向那名雍容華貴但憂心忡忡的鬼婦人,微笑道:「你放心,我現在就去求皇上。」

  兩人仍然是一頭霧水,但她已拉起裙擺,快步的追上已離開金鑾殿的皇帝,兩人也跟著追了出去。

  「皇上請等等!」她快步奔至皇上跟前,屈膝跪下,「民女可以斗膽再向皇上要一個賞賜嗎?民女知道六皇子會在三日後斬首,可否留給他一個全屍,改賜毒酒?」

  皇帝跟皇后互看一眼,他們也討論過這件事,但德爾寒罪大惡極,按律法應該斬首。

  「請皇上開恩。」慕容梨見兩人看似為難,急急的又磕頭請求。

  他們著實不解,「你別這樣,寶親王,快拉她起來。」皇帝看向一旁的季祖崴說。

  「為什麼會有這麼突然的請求?」皇帝再問。

  「難道是我爺爺跟你說了什麼?」季祖崴脫口而出。

  「季老王爺?」皇帝跟皇后同時一愣。

  「對、對,就是,他覺得得饒人處且饒人,既然六皇子得死,那就慈悲點,別屍首分兩截,他、他、他不想見到他的魂魄時,呃——也分兩半。」

  慕容梨答得很心虛,因為真正的原因並非如此,可是她又被要求不能讓皇帝或皇后知道實情。

  「是嗎?其實朕原本就想給他留個全屍,只是不想干預宗人府,但——既是季老王爺請求,請慕容姑娘跟他說,朕會這麼做的。」

  「謝謝皇上!謝謝皇上。」她暗暗的鬆了口氣。

  皇帝跟皇后再次往寢宮而去,德爾泰則看了她很久,說了幾句話,「如果,日後有機會見到我六皇兄的魂魄,請告訴他,我依然認定他是我的皇兄。」

  她明白,因為他多次入天牢探監,但德爾寒總是背對著他,不言不語。

  德爾泰感激一笑,先行離開了。

  這一晚,直至慕容梨跟季祖崴回到寶親王府,兩人經過庭院,她主動走進亭臺坐下,在季祖崴不解的遣退隨侍的下人後,慕容梨才對他說出實話。

  「其實讓六皇子保留全屍是柔妃娘娘要求的。」

  季祖崴一臉錯愕,「柔妃?!可是她很早就死了!」

  她點頭,「原來,她就是一直在暗中守護太子的鬼婦人,若不是她,太子肯定喝完那杯毒茶,中毒身亡了。」想到當時的情況,她餘悸猶存。

  「她是六皇子的生母,死了六年,沒想到,魂魄還在人間。」

  「可見她很早就知道自己兒子的野心,放心不下,才會留在人間——」她突然住口,看著站在前方的季老王爺和柔妃娘娘,她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

  「怎麼了?」季祖崴不解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但那裡沒人——只有幾棵枝頭上積了雪的枯樹,左看右看,也都是一片銀白世界,寂靜無聲。

  心念一動,他突然跟著她站起身問,「是我爺爺?」

  她點頭,步出亭臺,踏過積雪,看著眼前的季老王爺,話卻是對著季祖崴說的,「你爺爺和柔妃娘娘要離開了。」

  永遠嗎?他深吸一口氣,也舉步走到她身邊,喉頭酸澀的開了口,「爺爺,放心的走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跟梨兒的。」

  「他笑了!很開心,他這段日子為了你的事,四處找柔妃娘娘,這才知道所謂一名女子會讓季家全毀一事,全是柔妃娘娘刻意杜撰的,為的是要阻止六皇子做出弒父、弒君、弒自己手足的人倫悲劇。」

  她頓了一下,目光移到季祖崴的臉上,「但她唯一想到能阻止這一切的就只有你,所以,她才撒了謊,如此一來,季老王爺也會因此留下來守護你,幫你趨吉避凶,對此,她對季老王爺很抱歉,但真的是用心良苦。」

  「身為六皇子的母親——」季祖崴嘆氣搖頭,「也太難為她了。」

  「但這些事,她不想讓皇上跟皇后知道,她仍覺得愧對他們。」

  原來——難怪她剛剛吞吞吐吐的,季祖崴看著前方道:「柔妃娘娘已經盡力了,請放心的離開吧。」

  「她微笑點頭表示明白了,呃,她跟你爺爺要一起離開了——等等,」慕容梨突然對著前方大聲的叫道:「季老王爺,請再走一趟無路森林吧,替我跟齊姥姥說一聲,我留在這裡定居了,但我一定會幸福的,請她放心。」說到後來,她眼眶泛紅、聲音也哽咽了,她還是有好多好多的捨不得。

  季老王爺點點頭,「我知道,我孫子的幸福也麻煩你了……」

  柔妃娘娘亦朝她一笑。

  瞬間,一道白光從天灑下,兩人同時往光芒走去。

  慕容梨眼眶的淚水也在瞬間滾落臉頰。

  突然,季祖崴無聲無息的猛地一把將她拉入懷裡,抱得好緊好緊。

  「怎、怎麼了?」她被他嚇到了!

  「所以,是真的,包括無路森林、包括齊姥姥,都是真的?!」她不至於要逼他相信這些,而說出那一席交代爺爺轉告知給齊姥姥的話。

  「是,但你把我抱得好緊,我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小聲的抗議著。

  季祖崴這才放開她,見她閃動著淚眼,他不捨的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再問,「還有任務完結,你得不小心來場意外,香消玉殞的回到你的世界也是真的?!」一想到那畫面,俊臉上已見蒼白。

  「是,原來你都有聽進去。」她好訝異,因為他總一副不信的樣子。

  他怔怔的瞪著她,所以,他真的愛上一個來自未來的女人?

  「齊姥姥還有交代,守護靈體、完成所託的使命,即使在危急中得犠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如此累積的善緣,才能讓齊氏家族所擁有的見鬼異能一代代的相傳下去。」她補充道。

  他吐了一口長氣,「所以,你真的是附體在慕容梨的身上,真名叫齊恩彤?」

  她微微一笑,「對,所以我跟你說了我不是仙姑嘛。」

  他深邃如海的黑眸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兒,突然又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真情流露的訴說著,「我不管你是齊恩彤還是慕容梨,我愛的就是我現在抱著的女人,未來的每一天,我都要跟她共度,我要她為我生兒育女,今生今世都不許離開我。」

  「你在跟我告白嗎?」她忍不住發笑。

  「告白?」

  「就是示愛。」

  「這是你們未來示愛的用語?」

  她含笑點頭,「對,還有很多,但你不必用學,因為,我會留在這裡,」她深情的看著他,「陪你看山看海、陪你共度晨昏。」

  「這是承諾?」他問。

  「是承諾。」她答得堅定。

  他放心的笑了,俯身,用力的吻住她的唇。

  她伸手摟住他的頸項,深情的回應。

  冬日的夜空再度飄下雪花,緩緩的落在兩人的頭上、肩上。

  寒風沁骨,但兩人一點也不覺得冷,他們的心是熱的、唇是熱的、相擁的身子更是熾熱的,因為,他們擁有彼此、擁有愛……
作者: 丫不    時間: 2020-4-2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3-28 11:02 PM 編輯

【番外】   無路森林的下一章奇遇……

  三十一歲的謝皓晨發現他又在爬山了,而且,他還穿著一身出席世界商會領袖會議時的筆挺灰色西裝。

  驀地,眼前出現斷崖般的岩壁,他氣喘吁吁的轉往另一邊走,來到一處錯落堆迭的峽谷,岩壁間一道道瀑布水花噴濺,又沒路了!

  他扯掉菱格紋的領帶,看著四周,明明離上來山徑的行車道沒有多遠,但聽不見人車聲音,在大自然地形的屏障與瀑布水流間,似穿山切嶺般的隔絕了與塵世的界線,只有鳥叫蟲鳴……

  無路森林真的會在這裡?

  「呼……」他逼自己冷靜下來,闔上眼眸,回想每一晚同一個夢境,走在一樣複雜的森林裡,沿著那左彎右拐的山林溪流,從脊梁山脈沿著溪谷翻越,在他不知該往哪裡走時,一個陌生又沉靜的年輕女聲會不斷的在他的夢境中,一遍又一遍的呼喚——

  「到無路森林來,到無路森林……」

  他只能跟隨著她的聲音,一路走去,但每回走到一半,他就甦醒過來,發現自己仍身在美國舊金山的私人豪宅內。

  所以,此刻,他甚至無法確定他是在夢裡,或是真實的走在這山林裡。

  但這一次,他似乎走得更遠了,並見到雲霧飄渺的山林間,似乎有建築物?

  他的腳步更快了,接著他看到一間有著燈光的古老木屋。

  此時,一名拄著拐杖的白髮老婆婆開門走了出來,在她身後還跟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穿著白色T恤跟牛仔短褲的年輕女孩。

  白髮老婆婆看到他,突然笑道:「他真的來了。」

  他不解,但年輕女孩走向他,手上還拿著東西,而白髮老婆婆只是朝他微微一笑,又回到了屋內。

  年輕女孩一走近,謝皓晨詫異於她過於精緻而絕美的五官外,還有不符合她年紀的沉靜氣質,「謝先生你好,我是齊氏靈媒家族裡,極少數擁有預知能力的五級靈媒齊雨靜。」

  他錯愕的看著她,「你——」她的聲音竟然與在夢裡呼喚他來無路森林的聲音一樣!

  她點點頭,「對,這裡就是無路森林,謝先生可以到達這裡,意謂著我們之間是真的有緣,來,這個給你,你會用得到。」

  她遞給他一個看起來年代久遠的紫綢錦囊,繡功相當細緻,但也見陳舊。

  他打開來一看,一個打火機、一小包乾糧、一把鑰匙。他蹙眉,「我要這些做什麼?」

  「你會用得到,屆時,我會去找你,再見到我,也許你肯卸下心房,相信我是帶著善意接近你的。」她態度仍然沉靜。

  「你找我,還要我相信你?我不懂。」他搖搖頭。

  她深吸一口氣,「你需要我幫你找回你的肉身。」

  他怔愕的看著她,有些困難的重複著,「肉、肉身?」

  她面露同情,「無路森林是個很特別的地方,每在落日後、晨曝前,就會有『客人』上門,這些人走路都是用飄的,來無影、去無蹤,但太陽升起後……」她抬頭一看,他直覺的也跟著抬頭——

  天已經亮了,金色陽光在此時灑落了他一身,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透明,然後漸漸的消失不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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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靈媒出任務之一《爺兒不信邪》;
  02、靈媒出任務之二《型男飄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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