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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尊重 [打印本頁]

作者: yukr    時間: 2024-1-23 01:04 PM     標題: 尊重

小寶喜歡塗鴉,我們時常拿張白紙,讓在地上塗塗抹抹。早上起來,他用塑膠板畫了兩個正方形,那張紙就扔在地上,玩積木去了。

我坐在他身邊陪著,手邊能做的積木都已做完,一時沒有事做,看那張紙還有許多空白的地方,拿著畫筆,也跟著塗塗抹抹,畫了一棵樹,又畫一棵樹。

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畫樹了,一邊畫一邊想,一邊找感覺,好像有點想起那個感覺了,最後,畫成了一片樹林。

小寶做完了積木,回頭一看,那張紙已被爸爸畫滿了樹林。這回,他沒有讚美,小嘴兒一扁,差點兒哭了出來:

「把拔,你把我的正方形弄壞了⋯⋯」

「啊?正方形⋯⋯」這,這不是不要的紙嗎?這⋯⋯「對不起對不起,把拔再拿一張紙給你畫好嗎?」

「可是你下次不要這樣⋯⋯」

「好好好,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爸爸再拿一張白紙,我們再畫一次正方形,好不好?」

「好。」小寶破涕為笑。

我說著這幾句話的時候,腦子裡浮現的,卻是四十幾年的場景。

小時候,我很喜歡畫圖,有一次拿了一張白色的圖畫紙,用了幾個小時的功夫,拿鉛筆素描,畫了一匹奔跑的白馬。

那匹馬肌肉賁張,背鬃飛揚,我自覺畫得十分滿意,放在桌上,就出去玩了。

回來的時候,我興高采烈地奔到桌前一看,那匹鉛筆素描的白馬,渾身都描上了重重疊疊的原子筆線條,已經不成模樣。

我見狀,猶如晴天霹靂,怒聲責問家人。

爸爸走出來,十分不悅:「你畫的又不像,我當然要幫你修改啊!生氣什麼?」接著,我因「不能虛心接受指教」,又「態度傲慢」,被痛斥了一場,幾乎討一頓飽打。

當天,我放聲大哭,哭得聲嘶力竭,哭得天昏地暗,我覺得整個世界都顛倒了,崩塌了。而我除了哭,什麼也不能做,因為,是非原來永遠分說不清,更悲傷的是,那匹背鬃飛揚的白馬已遭毀去,而且永不復生。

在四個小孩裡面,爸爸是最疼愛我的,他會這樣對我,並不是他不愛我,而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得過父母的尊重,在他的學習過程裡,也從來沒有學過怎麼尊重一個孩子。所以,他完全不會。

這種現象,時常會代代複製,在大哥身上,也有類似的現象。

小學時有美勞課,老師規定我們要收集月曆紙,用它空白的背面來做勞作。

我收集了一疊,用剪刀裁好,整整齊齊放在桌上。

等我要帶去學校的時候,上面已經全部都是數學計算公式,塗塗寫寫蓋滿了月曆紙,沒有一張能用。

我悲憤得晴天霹靂,渾身血液都倒流了。

但同樣的情況,我被大哥怒吼了一頓,說東西自己不收好,不放到書包裡,誰曉得那不是計算紙?再哭我就揍你。

那樣的傷害,對他們來說,如浮音過耳,只不過是屁孩的哭鬧而已,當然不可能記得。但在我的心上刻了幾十年,一直記憶猶新。

那種疼痛已經消退,但那種痛苦,給了我很大的警惕:對孩子自主權的嚴重漠視,會造成極大的痛苦,以致終身都記得。

小寶畫的正方形,也許無法跟那匹背鬃飛揚的奔馬相比。四歲小孩和小學生三四年級的心理成熟度,當然也不一樣。但是,就忽略孩子感受這件事來說,同樣都應該特別警惕。

媽媽曾說,她這一生受盡了婆婆的虐待,她絕不會讓她的媳婦再受一樣的苦。先後四房媳婦進門,無論媳婦做了什麼,少做了什麼,從來沒有任何人承受過她的任何一句責備,更不用說疾言厲色了。

我們結婚九年沒有孩子,她總是一直忍著,很久很久,實在憋不住了,才問我一次。但她從來不向媳婦開口動問,一次也沒有。因為,她覺得那樣給媳婦壓力,實在不好。

我在想,也許是媽媽的身教,偶爾總會提醒我,自己受的苦,如果真的很苦,千萬不要讓別人也承受。

何況,那甚至不是「別人」,是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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