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吳瑕 -【修真之魔修難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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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11:54 AM

第一百三十五章 瘖啞歌我

  蕭快雨下手狠辣,若是能活捉柳昔卿,他不介意傷害她;若是不能活捉,他也不介意毀了她。這鉤索乃是大乘修士的法寶,儘管為了捉柳昔卿而保留了大部分靈力,卻還是破開了那些防禦符籙,將段小蠻前胸鉤了個血肉模糊!

  「師姐!」

  柳昔卿撲了過去,把段小蠻抱在懷裡,一手按在她噴血的傷口處,取出丹藥直接用靈力化開打入段小蠻的身體中。

  在空中鬥法的宋媚雙也瘋了。

  「敢傷我徒兒!」她看著上空隱隱漂浮的身影,禦使所有法寶向其攻去!

  「來人是蕭快雨!」于遠鷺低聲道,「要糟,我們不是他的對手,你帶弟子先走,我來殿後!」

  上方蕭快雨一笑:「別搶,你們誰都走不了。」

  可他的笑容還未在臉上散去,遠方卻傳來一道劍意。

  「那麼,你也留下來吧!」一個冷清的聲音道。

  夜風帶露,魔道君王。

  晏修的聲音不知從什麼方向來,可是大乘修士之能,即便隔著千山萬水,也足以發招。

  蕭快雨臉上瞬間變了顏色,他垂下頭,低聲道:「真是掃興!」

  他不敢去接那一道劍意,雖然不確定發出劍意的魔君會不會真的來汾城,可他不敢賭,若是此地靈力波動太大,說不準又會像泉星宗那般,引來七洲無數修士矚目。

  只得暗暗咬牙,敗犬般遁走。

  ……

  宋媚雙凝重道:「魔君大人會來嗎?」

  「不可能,他可以對蕭快雨出手,卻不能對慈悲觀出手,只要他行差一步,便是挑起戰事!」

  宋媚雙看著下方的徒弟們,心都要絞碎了!

  一個渾身是血,被關在乾坤囚籠中;一個上半身血肉模糊,氣息微弱;一個腹背受敵,苦苦支撐。

  可是下方慈悲觀的修士仍舊不依不饒,她與于遠鷺各要對應兩名化神修士,此時靈獸袋中東拓吼道:「還想什麼,放我出去,被你藏了這麼多年,哪個認識我?讓我出去救人!」

  宋媚雙一拍靈獸袋,一隻黑色長毛巨獸被放了出來,利齒森森,狂奔進慈悲觀,趁人驚懼之時,一口咬碎了一名化神修士的腦袋,而後將柳昔卿和段小蠻負在背上,口中叼著乾坤囚籠,向外突圍。

  唐崢怎容他們逃出,眼看觀內修士不夠用,祭出心頭精血做法,淩空畫下一個血陣,操縱乾坤囚籠發出雷擊。

  東拓口中被雷擊劈得鮮血直流,可他仍然不鬆口。

  ……

  慈悲觀結界內的其他人並沒意識到上方的高階修士交鋒,但柳昔卿豈會感知不到那道熟悉的劍意?此次行動她並未告知晏修,而晏修也沒有干涉她的計劃,只在同為大乘修士的蕭快雨出手時,以武力震懾。

  事實上,在柳昔卿的計劃中,此次突圍本來萬無一失,卻沒想到被突然冒出來的蕭快雨攪了局,段小蠻一傷,她身邊壓力驟增,竟陷入危境。堪堪穩住了段小蠻的傷勢,她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不過,柳昔卿本身也見過無數大場面,生死邊緣遊走,最擅應付這種局面,當下祭出「吞天吞地」,一腳踏在吞天吞地的頭頂,再次拉開長弓。

  「東拓,上來!」她吼道。

  東拓利爪剛撕開一名修士的胸膛,他已經殺紅了眼,血聞得多了,獸性上來,只有聽到柳昔卿的聲音,那雙紅眸才淡了下去,他死死咬著乾坤囚籠,化作一道黑色旋風,飛到了她身邊。

  此時下方有幾名元嬰修士追了上來,呈扇尾包抄之勢。

  一箭射出,天地開闔域再次開啟!

  「小小魔修猖狂!以為別人便沒有領域嗎?」下方兩名化神修士互看一眼,立刻分散開來,一人擎起一方領域,護住上善盟的修士追擊柳昔卿。

  上善盟上空一時間各種法術光芒交錯,呈現出不同的光彩,似夜空中開出數團巨大煙花。這一幕,被蕭快雨巨刀驚醒的汾城修士看在眼裡,但是上善盟外被宋媚雙和于遠鷺的結界所包圍,他們根本無法應援,也只能猜測裡面正在進行激烈的鬥法,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慈悲觀內戰得更加激烈,柳昔卿剛剛學會開啟領域之力,還不能自如掌握,她的領域被另外兩名化神修士壓制,可她卻絲毫不亂。

  「吞天吞地,衝!」柳昔卿下令,黑色巨獸狂奔向前。

  「用領域攔住她!」一名化神修士喝道。

  兩方領域齊出,與柳昔卿的領域撞在了一起!

  元嬰修士的領域怎能敵得過化神修士的領域?

  所有人都以為柳昔卿在送死。

  唐崢的表情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的鬆懈。

  可就在這時,柳昔卿一掌拍在吞天吞地的頭頂上,她身具「煉心若明」的神通,再加上小紅豆的錫蘭真火,幾乎可以任意改造法寶。

  眼下吞天吞地便正在被她改造,錫蘭真火包裹了巨獸的身體,將那巨獸煉成了一支炮筒粗細的超巨型長箭。

  柳昔卿自己的修為不夠,不足以破除化神修士的領域。

  但是吞天吞地乃是化神期的傀儡獸,它能!

  法寶一經煉化,在柳昔卿的催動下,如一杆彪悍長矛,直直透過兩名化神修士的領域,向著慈悲觀外頭也不回地飛去。

  而與此同時,遠鷺神君一直攻擊的慈悲觀大門也終於轟然一聲倒下,他與宋媚雙一見柳昔卿逃脫,不再戀戰,也隨著飛了過去。

  慈悲觀大門結界一破,那些被關押的修士皆是振臂一呼,向外湧去。

  唐崢仍在擺弄一件傳遞消息的法寶,抬頭看到這一幕,目眥盡裂。

  柳昔卿不能逃!但是她逃了。

  關押在浮屠獄的修士絕不能重見天日!但是他們正在洶湧撲向慈悲觀的大門。

  在這瞬間,唐崢立刻道:「所有人攔住那些關押魔修,務必不能讓任何一人出觀!」之後他狠下心,祭出飛行法寶,追著柳昔卿一路飛出了汾城。

  ※※※※※※※※※※※※

  一間密室中,床帳裡有纏綿的人影,而床邊梳粧檯上的一座小鐘卻突然叮鈴鈴響個不停。

  一隻白生生地渾圓胳膊從床帳中伸了出來,虛虛一握,那小鐘便淩空飛到了手掌上。

  靈力光芒閃過,立刻傳來女子震驚的聲音:「盟主大人,汾城慈悲觀救急!」

  「無妨。」床帳裡傳來男子慵懶的聲音。

  「大人真的不去救唐崢嗎?他,他不是您目前最器重的……」

  「珮娘,你著什麼急?難道那唐崢也跟你有一腿?」

  「屬下不敢!」

  男子健碩的手臂摟了過來,她嚶嚀一聲丟掉了手裡的小鐘,又依偎過去。

  「這裡面的水太深,現在不是我們出手的時候。想來最近本座韜光養晦,倒叫人看扁了!魔修的據點本座難道不知?偏偏蕭快雨故意送來了地圖,不過就是為了讓盟中那些只有氣血沒有腦子的蠢貨逼本座下令除魔罷了。」

  「可盟主不是想得到那女魔修……」

  「群雄逐鹿,越是先下手的人,死得越快,這個道理,難道你不知?」

  「屬下愚鈍嘛,只是不知慈悲觀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珮娘擔心浮屠獄出事,不知對您有沒有損害。」

  「不必擔心,雖然浮屠獄是我的法寶,但那點損傷,小珮娘多幫我採幾人,也就補回來了。」

  「嚶,說這些羞人的……不過汾城慈悲觀的事,恐怕會對清剿行動有所影響。」

  「清剿魔修?我什麼時候說過真的要清剿魔修?蕭快雨那是想讓我替他分災,本座可不會傻到被他利用,所以我才下令東勝州各慈悲觀集結人手,等待號令方能去圍剿魔修。這唐崢敢不聽我號令,還枉送了我一觀精英,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等不聽話的棋子……」聲音變得陰狠,「死不足惜。」

  「盟主英明,珮娘最仰慕盟主大人這樣的蓋世梟雄。」聲音婉轉,可身子,卻是在顫抖的。

  「呵呵,珮娘莫怕,你現在對本座還非常有用,只要你乖乖的……」

  ※※※※※※※※※※※※

  慈悲觀中一片狼藉。

  幾名化神修士被一場大戰拖得傷了元氣,雖然領域還在,卻也被那些慢慢恢復修為的犯人打得節節敗退。

  眼看大門即將被突破。

  一個低著頭,看上去修為不高,只有金丹期的修士偷偷接近了浮屠獄。

  浮屠獄的周圍已經沒人逗留,只留下了扭曲的裂隙,和四周不停流失靈力的孔洞,這件化神修士的法寶被熔煉得千瘡百孔,已是不成型了。

  他手裡拿著一張符籙,輕飄飄地貼在了那裂隙上,然後又如一個暗夜遊魂,輕飄飄地散去了。

  幾息之後。

  浮屠獄一層層爆炸開來,可怖的轟鳴聲震動了整個汾城。

  慈悲觀發出了如白晝烈日般的光芒!

  裡面傳來了無數人的慘叫!

  在短短的一瞬間,這座威風凜凜的慈悲觀,在這爆炸中,被夷為平地。

  無數修士趕到後,只看到裡面一片焦土。

  在這一夜,汾城的修士膽戰心驚。

  一把能劈開汾城的刀,一片廢墟。

  卻沒人能知道這刀從何來,為何又突然消失,也沒人知道這一夜慈悲觀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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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11:58 AM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迷情卻我

  唐崢心急如焚,向盟主大人發出的求救信號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反應。

  其實相比柳昔卿逃走,他更在意的是那些曾經被關押在浮屠獄裡的修士,這些人一個都不能逃出去,否則會對慈悲觀的形象造成巨大損害,而如果他犯下這等錯誤,盟主是絕對容不下他的。

  所以唐崢當機立斷,將所有人手留在慈悲觀,自己出來追擊柳昔卿。

  他自負身上法寶多,若是能追上,且可以阻上一阻,好等盟主的救兵來支援,若是追不上,他有這份心,也可以在盟主面前賣個好。

  唐崢想得極好,可當他追出汾城後,卻感覺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氣息正向自己接近。

  來人速度很快,片刻間便追上了他。

  唐崢用神識一掃,才放下心來。

  「沈管事,你怎麼也跟過來了?」

  那一襲藍衫,模樣平庸的沈管事笑著道:「我來助唐觀主。」

  「你不必跟著我,盟主大人也許還不知道汾城的消息,既然你已經離了觀,便去總部彙報汾城這裡的狀況,求盟主大人再派些援兵,我這裡跟著那些魔修,稍後我們再……」

  唐崢口中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一個銀白的槍尖突然從他腹部穿了出來,讓他感覺到一陣鈍痛。

  唐崢畢竟是修士,而且還是一名元嬰修士,他反手祭出法寶,甩出長鞭向身後的「沈管事」攻去。

  「沈管事」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既然要偷襲,就不能讓對方有還手之力。既然要殺人,就不能讓對方垂死掙扎。

  尚還留在唐崢體內的槍尖一抖,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是要將他五臟六腑全都吸進去一般,唐崢再無靈力,手一軟,鞭子掉了下來,人也變得軟綿綿,如同掛在了槍尖上一樣,只能一抽一抽的抽搐著。

  可他偏生還是有神智的。

  「咳,咳……你,你到底是誰!」唐崢咳著血問道。

  「沈管事」才走到他身前,他的手在臉上一抹,便像是換了一張面皮,露出一張俊美,帶著些媚氣的臉來。

  唐崢並不認識他,雙手咯哢作響,似乎還想抬起來攻擊眼前陌生修士。

  「我跟你有什麼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沈昭一手用槍尖挑著唐崢,一手摩挲著下巴道:「這天下能見本君真容的人可不多,你得記得是誰送你下黃泉……哦,對了,當時在泉星宗,你看的是另一張臉。」

  沈昭笑笑,又是用手在臉上一抹,換成了之前在泉星宗地界救柳昔卿時用的那張面皮,輕聲問道:「當時便是你給了我一鞭子,對吧?唐觀主,可還記得這張臉?」

  唐崢怎會不記得,當年在泉星宗外,本已要得手,正是這個妖媚的男子跳出來救柳昔卿,若不是當時周珮娘在,就要被他得逞。

  可惜,可惜沒能當場殺了他!

  「你這個姦夫!你不得好死!」唐崢破口大駡。

  「這世間,有因有果,既然你給了我一個窟窿,我便要還你一個窟窿才公平,」沈昭將唐崢挑在地上,笑著看著他,可眼底卻是冷的。

  「是她勾引你來殺我的!那個狐狸精,她怎麼能這樣對我,哈,哈哈!」唐崢抬眼看沈昭,眼神噬人,「你也被她勾引了,你喜歡她對不對?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們都沒有好下場!」

  「恕我冒昧問一句,唐觀主喜歡柳道友?」沈昭問道。

  「那種女人怎麼配得我喜歡!我只想囚禁她,我只想絞碎她,我要她永遠都離不開我!」唐崢已經迴光返照,他神智有些不清楚,聲嘶力竭地吼著。

  可記憶閃回,他腦海裡卻都是柳昔卿一顰一笑。

  她的美豔,她的沉靜,她的冷漠,她的殘忍……哪怕是一個眼神,都讓他心醉不已。

  從什麼時候開始?為什麼會這樣想得到她?

  已經不記得了,或許是那一次突然闖入,看到她沐浴的樣子。

  在他的故鄉,若是男子見到女子的身體,就要許下一生,不能相負,否則便會天打雷劈。後來他遠離故鄉修行,才知道人間花花世界,哪裡容得下那麼愚昧的堅持。但是他心裡仍有一片純淨留給他未來的道侶,直到他遇到那個嬌滴滴的小師妹。

  想跟她許下一生啊,哪怕她變成那個樣子,哪怕她成了魔修,他也想跟她在一起啊……

  「我到底錯在哪兒!師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唐崢拼命抬起頭,看著前方,彷彿那空無一人的地方正站著一名巧笑倩兮的姑娘。他聲音也嘶啞,腔子裡向上湧著血,一聲聲詰問,她是聽不到的。

  ……

  沈昭垂下眼眸。

  「真是瘋魔了,真是……」他看著唐崢輕聲道,真是讓人瘋狂的佔有欲。

  可這罪惡的佔有欲,卻是誘人沉淪的黑甜蜜糖。

  終於,沈昭不再浪費時間,他將槍尖挑出,把唐崢的腰腹刺了個通透,在槍尖的靈力作用下,那本該是丹田所在的地方,空蕩蕩一片,什麼都不剩了。

  唐崢的眼神逐漸失去神采,可他的嘴裡還在念叨著。

  「我放在心尖上的師妹啊,我要對她負責,呵,一輩子都不放手,我要追到她,我要把她抓起來,我要……」

  要與你在一起。

  ※※※※※※※※※※※※

  唐崢死的時候,柳昔卿心頭忽地一閃。到底是與她有因果之人,以元嬰修士之能,已能感應到天道變化,也隱隱感覺到唐崢執念消失。

  對這個人,她始終沒能下手去殺他,哪怕她知道原主也並不喜歡唐崢,卻還是覺得他可悲可憐。如今唐崢身殞道消,若能入輪回,下輩子……不要再見了。

  柳昔卿又低頭看著懷裡的段小蠻,她面如金紙,氣若遊絲,心上又是一疼。

  「師姐,堅持住,我們就快到傳送陣了。」柳昔卿此行身上備了不少好丹藥,餵下去之後卻也只能勉強保住段小蠻的命。

  大乘修士的攻擊,哪是那麼好接的,非死即傷,看著段小蠻的樣子,雖不至死,但只怕醒不過來了。

  柳昔卿和東拓還在吞天吞地煉成的巨箭上,東拓已將乾坤囚籠放了下來,變回人身打坐恢復。過了一會兒,宋媚雙和遠鷺神君也追了上來。

  宋媚雙立刻躍上吞天吞地,她跪坐下來,撫摸著段小蠻的額頭,低聲道:「只慢了一步,寧可我去擋……」聲音有些哽咽,宋媚雙無比自責,竟能在自己的看護下,被人傷了徒兒。

  于遠鷺也來到她身邊,輕聲道:「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救小蠻,你別著急。」

  宋媚雙慘然一笑。

  從銘古紀到現在,這麼多苦難熬過來,娘死的時候她哭過一次,那個人死的時候她哭過一次,並立誓不再哭泣,要護住所有重要的人。

  她過心魔關,晉階了化神期。她能放開那柄長劍,卻放不開心中的牽掛。

  真是不爭氣,又想哭了。

  「小蠻,別睡著,師父在你身邊,你再不醒,我就要把你新買的頭花丟掉了。」

  「小蠻,你快醒過來,你不是最喜歡粉紅色的法衣嗎?師父給你買,師父再也不笑話你,咱們小蠻穿粉色的衣服最好看。」

  「小蠻,小蠻,醒過來……」

  吞天吞地上一片哀戚。

  就在此時,遠鷺神君突然警覺,站直了身體,清聲道:「何方道友在此,還請現身!」

  他手中發出一道勁氣,正向著東南角方向。

  果然那方位橫空出現一把巨傘,擋下了遠鷺神君的試探性攻擊,那傘面上水波流轉,微微抬起,露出下方一名帶著藏形斗篷的女修。

  化神後期修士!

  「本座無意與你們周旋,我為她而來。」

  女修素手一指,在柳昔卿懷裡的段小蠻突然浮起了身體。

  宋媚雙現在就如同護崽子的母豹,誰敢動她的崽子她就跟誰拼命,一見段小蠻要被那女修搶走,連藏也不藏,直接祭出寶塔,就要與那女修死戰!

  遠鷺神君急忙攔住了她。

  「道友有何貴幹?」他感覺到那女修並沒有惡意。

  女修輕輕歎了一口氣,她取下藏形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張美貌的容顏,報上名號:「本座乃扶搖山,鴻英。」

  柳昔卿沒聽說過這個名號,遠鷺神君和宋媚雙是知道厲害的,尤其以宋媚雙神色複雜。

  「鴻英神君,你……是來救小蠻的?」宋媚雙低聲問道。

  鴻英神君身形微動,下一步已經來到段小蠻身前,將她抱了起來,輕聲道:「雖然她已投入他人門下,但我卻不能不管她的死活。本命燈顯示她有難,我便來相助一次,以盡師徒情分。」

  原來這扶搖山的鴻英神君,竟然是段小蠻未入魔前的師父!

  「真是個傻孩子,還是那般拼命。」鴻英神君的手輕輕覆蓋在段小蠻胸前的傷口處,從掌心裡生出一條綠色的藤蔓,探入血肉之後,便發出柔和的綠色光芒來。

  遠鷺神君見多識廣,他脫口而出道:「這是菩提山的萬草心,天上地下第一調養聖物!」

  鴻英神君道:「萬草心可以護住她的經脈丹田,只需要再修養數年,就可以恢復如常。」

  「神君知道我們的身份,不打算替天行道麼?」宋媚雙問道。雖然他們都藏著面目,可道修不是見魔修便要誅殺的麼。

  鴻英神君妙目一轉,再眾人身上一掃,道:「本座此行,只為徒兒,不為其他。若是小蠻醒後,煩請你們告訴她,我來過,我救了她……因為我從未責怪過她,哪怕她墮了魔,只要心懷正氣,便永遠是我鴻英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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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12:04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丹心為我

  很久以前,柳昔卿一直拘泥於自己的身份,她痛恨自己身為魔修,將其當做恥辱。後來她遇到了晏修那樣灑脫不羈的大能,又遇到了如趙綠芙、棲遲神君等眼中無類的太和弟子,如今又見到對墮魔之後的弟子仍心心念念的鴻英神君。

  在這將要破曉的黎明苦寒中,竟也覺得溫暖。

  鴻英神君將萬草心給段小蠻服用後,她抬眼看了一下柳昔卿。

  「你身受媚氣之苦?」鴻英神君問道。

  柳昔卿身上的媚氣明明被晏修的劍意壓制,鴻英神君居然能看得出來?

  「不瞞神君,確是如此。」

  鴻英神君皺了皺眉道:「雖然有太和劍意幫你壓制,但是隨著你修為提升,大乘修士的劍意也未必再能鎮得住它,更何況,求人不如求己,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身體,還要一直指望別人嗎?」

  這一番話說得柳昔卿冷汗涔涔,她低頭道:「請神君指點。」

  「也罷,既然見到了你,我便與你結一個善緣吧。」扶搖山皆是女修,鴻英神君一眼便能看出柳昔卿身上氣息不正常,「佛門有一卷《明緹經》,若你能見到,自然便知其功效。」

  柳昔卿行一個大禮,道:「晚輩謝過神君。」

  「本座便告辭了。」

  鴻英神君又輕輕撫摸了一下段小蠻仍如少女般鮮嫩的臉龐,她站起身,看著天邊將起的曙光,身形變作一團蛇形勁氣,向著那曙光而去了。

  這位神君來去皆不拖泥帶水,雖容貌美豔,卻有豪俠之風。同為扶搖山弟子,與那周珮娘大不同。

  遠鷺神君歎道:「小蠻是個機緣大的孩子,師妹也莫要擔心了。」

  宋媚雙見徒兒好轉,也重新展顏道:「小蠻看上去沒什麼心事,但她對曾經的事未必就不上心,如今她前任師父願意出手救她,特意來解她心結,今後成就定不可估量。」

  遠鷺神君鬆口氣道:「還好還好,我還以為你要吃味。」

  宋媚雙白了他一眼。

  遠鷺神君尷尬,咳了一聲又道:「這位神君所說的《明緹經》應當是隱世之物,我也未聽說過,只能等回虛妙山之後再做打算,小六別著急。」

  「師伯不用掛心,鴻英神君說得在理,弟子也會抓緊時間修煉,爭取能控制住身上的媚氣。」

  柳昔卿才剛剛突破元嬰中期,她暗忖晏修的劍意起碼還能維持到她化神期,也不急於一時。她將師姐抱起,掐訣催動吞天吞地,向著久朝和凉雁準備的傳送陣而去。

  ※※※※※※※※※※※※

  天元1997年,東勝州汾城慈悲觀,爆發了一起近年來修真界最慘烈的一場災難。

  夜色中一把長刀劃破了汾城的護城結界,慈悲觀的結界中便隱隱可見幾重領域亂鬥,最後不知為何,一陣如天雷般的轟鳴聲響起之後,整個慈悲觀便被夷為平地,裡面的數百上善盟修士、浮屠獄中關押的魔修犯人,都在這一場災難中死了個乾淨。

  沒人知道那一夜慈悲觀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有人說是曾經的魔修護法蕭快雨出了手——可蕭快雨已經叛離魔修,他為什麼會對上善盟下手?

  有人說是魔修攻打慈悲觀來救人——別開玩笑了,誰不知道魔修都是自掃門前雪的貨色,再說了,慈悲觀裡可是有化神修士助陣,最不濟也能堅持到盟主出手吧?怎麼就被人一鍋端了?

  還有人說是裡面發生了齷齪事,有人故意想要滅口——這話倒是新鮮,但是其心可誅,沒有任何憑據亂潑髒水,你是魔修派來的吧?

  議論種種,直到上善盟盟主在一次訪友中,痛心疾首地提到了汾城慈悲觀的慘案。

  「……汾城慈悲觀乃是本盟中抓捕魔修最為得力的所在,其觀主唐崢年少英才,不畏權惡,曾在泉星宗外遇魔君而不怵,如今只餘英魂,吾甚悲痛,可魔修卻不能不除,只希望修真界人人警醒,勿要再發生這等慘劇了。」

  這口鍋,還是魔修來背了。

  盟主訪問的友人,乃是歌留山老祖,人間十三大乘修士之一的陌降元君。

  這位大乘初期修為的大能,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紅唇白齒,秀美異常。陌降元君交遊廣闊,雖是人間步入天元紀年後才嶄露頭角的新星,卻是除了五大山門之外聲望最高的修士。

  陌降元君聽罷後歎氣道:「可憐人間荼毒,猶記慈悲觀成立之時,諸位義士所信奉的『逆天無道,匹夫將起』之言,若還隱忍,本座豈不是連匹夫都不如了?盟主若是看我這歌留山還有什麼用途,便儘管拿去,可憐我等身入天道限制,不能為人間多做一些事,今後便辛苦盟主了。」

  兩人對話不脛而走,在盟主的煽風點火之下,汾城慈悲觀的慘案,變成了激勵修士誅殺魔修的範例,更多宗門弟子也加入到上善盟中,上善盟的規模,更大了。

  但魔修在乎嗎?

  古往今來,已不知多少口黑鍋扣在他們頭上過。

  東勝州的清剿行動也因為汾城慈悲觀的慘案而暫停了下來,修士們仍用緝拿隊的方式獵捕魔修,而浮屠獄中的冤案,也因為所有人都被滅口而繼續隱藏下去。

  至於逃走的那幾個魔修,盟主大人根本不怕他們暴露慈悲觀的秘密。

  魔修說的話,誰會信呢?

  ※※※※※※※※※※※※

  段小蠻的傷勢需要修養,她得知是鴻英神君前來救她後,喜色溢於言表。

  「太好了,這傷受得真值!她沒忘記我,她沒怪我……但是我真想見她一面,我一直都沒有機會跟神君大人解釋當年的事,我不是有意要傷害青狸師姐的,我……」

  她笑了又哭,哭了又笑,顛顛倒倒在自己的洞府中折騰了一下午,才好像將數百年心中淤積的陰霾都發洩了出去,人雖還起不了床,卻如雨過天晴後的彩虹般乾淨而明麗。

  兩廂對比,昂真君便慘得多,乾坤囚籠用各種術法都打不開,還是柳昔卿提議,將他連同那鳥籠子一同搬到了光隼師兄的冶煉室,放在那天工造化爐上。兩人在冶煉室煆燒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將乾坤囚籠扯開了一絲縫隙,而後影雀師兄用了大神通,才將昂真君給提了出來。

  倒是別說,雖然昂真君在乾坤囚籠裡,放到天工造化爐上遭了一場大罪,卻也因為在煉化中得了機緣,一躍晉階到元嬰後期,那些被唐崢折磨出的暗疾,也在晉階過程中自行修復,算是因禍得福。

  柳昔卿則是沉下心來,她仍是想閉關,多煉造法寶,穩固境界。

  可有人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一個月後,癸靈空間震盪,一柄長劍破空而來,直入宏景山!

  柳昔卿在閉關室中感應到劍意,她立刻走出洞府,心知能肆無忌憚地突破癸靈空間,專程來尋她的人,這世間恐怕也只有那位不通世故的忘君了。

  果然,一名銀髮紅眸的男子在柳昔卿的洞府前站定,他的神態依舊冷傲,但柳昔卿卻直覺感覺到,忘君與之前不同。

  「忘君大人,莫不是明燈陣修好了?」

  「尚未。」

  「那……莫非是劍廬中的劍出了問題?」

  「無。」

  柳昔卿更覺得忘君不對勁了,不是去尋伽藍夜合,又不是修復劍廬的本命劍,他找她還能有什麼事?

  「忘君大人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嗎?」

  「你跟我,我們一起挖遍這人間界的每一寸土地,我一定要找到伽藍夜合,我等不了明燈陣修復,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看來忘君也記起了這印記原本的名字,可是他怎麼突然這麼著急?

  她小心翼翼地問:「出什麼事了?」

  忘君用一種很難懂的眼神看著她,彷彿她是什麼難解的謎題,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觸她,然後又垂下去。

  「柳昔卿,我快死了,所以我必須在死之前,找到你身上印記的機緣,它名為『伽藍夜合』,它是雲和飛升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個任務,我要尋找到伽藍夜合的生長之地,因為只有伽藍夜合,才能……」

  他喉頭一緊,嘔出一口黑血來。

  柳昔卿瞬間想到在黑崎州獸族邙城外,忘君打敗上善盟盟主之時,被人施展了毒術!

  「忘君大人,你身上的毒一直都沒有好,太和劍廬也不能助你恢復嗎?」

  「不能,我的本源正在衰敗。」

  柳昔卿衝上前,握住忘君的手腕,抽出一絲庚金之氣去感受他體內的毒素。那些黑色的污濁之物並沒有強大多少,但他們散發著紅色如血霧般的氣息,蔓延了忘君的全部經脈,腐蝕著他的本源。

  柳昔卿憤怒而不解:「既然是與上善盟盟主交戰之時受傷,為什麼不去找他對質,你是堂堂渡劫期太和劍靈,怎能被這等邪術所汙!」

  她一時氣憤,完全忘了面前的是渡劫大能。

  而忘君也任由她責備,那絲庚金之氣讓他一直壓制住的痛苦減輕了些許,竟覺得有些舒服。

  「在人間這十萬年來,我的生命力一直處於靜止狀態,可本源被汙後,生命力開始急劇傾瀉,剩下來的力量,只能讓我再戰鬥一次。」他輕聲道,「這最後一搏,我不能冒險用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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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12:11 PM

卷七 柳暗花明江山弈‧峰迴路轉任我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劍府闌珊

  雖然根源已經被腐蝕,可從外表看去,忘君卻沒有任何變化,他仍然高傲,但那眼神中,分明已經有了溫度。

  這種變化,不知是好是壞。

  柳昔卿問道:「忘君大人中毒的事情,太和知道嗎?」

  他卻道:「我的事,與他們沒有關係。」

  「可你是太和祖師留下的……」

  「那又如何?」

  「晚輩覺得,忘君大人在作為雲和祖師的劍靈之前,同時還是一名渡劫修士,為什麼不願意與自己的宗門溝通,以太和全山之力,一定能夠治好你身體中的毒。」柳昔卿語氣誠懇,她不想眼睜睜看著太和祖師的劍靈,竟隕落於此。

  可這情真意切的話,忘君像是根本沒聽到,他只是皺著眉握住了柳昔卿的手腕,低聲道:「你跟我來。」

  「哎?」

  ……

  一步衡量江山,下一瞬,柳昔卿不知怎地便出了癸靈空間,人已在雲端之上。

  她人被忘君牽著手腕,看著他布下一道劍陣,而後再一次用那種難懂的眼神看著她,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雲和的劍,在這裡。」

  他聲音低沉用力,胸腔裡彷彿有什麼在振動一般,忘君將她的手往胸口一送,她的手便真的探了進去。

  雖然知道渡劫期境界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與她的認知完全不同,可柳昔卿還是被駭出一身汗,她手如同探入虛無,在那裡面,摸到了一個劍柄。

  劍柄光滑,手掌可以感受到上面雕刻的咒文,她在忘君的示意下,從他的胸口,將這柄劍抽了出來。

  這是一柄樸實無華的長劍,當它安靜浮在半空的時候,誰也不能想到這叱吒修真界、一手創立了太和派的太和祖師所用本命劍。

  可它的劍刃上,隱隱有一道黑紅血氣。

  柳昔卿雖然拿著這柄劍,卻不知忘君何意,有些呆地看著忘君。

  似乎也曾有人,這樣呆呆地看著雲和過。

  那不敢碰觸的回憶,只隱約想起一角,便令身心愉悅,忘君笑了起來。

  冷峻的面容,輕柔地笑出一個令人心折的弧度,甚至那雙鬼神莫測的紅眸也彎了彎。

  可這笑容卻如曇花一現,當忘君意識到自己笑了之後,卻是立刻收起了笑容,臉色難看地緊閉著雙唇。

  柳昔卿也感覺出不對勁了。

  笑是一種人類才會做出的表情,而忘君並非人類,從柳昔卿第一次見他起,這位渡劫期的劍靈基本沒有露出屬於人類的表情,他冷漠,高高在上,看著人的時候,用的是一種異類的眼神。

  可如今他卻笑了。

  「忘君大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忘君不語,將柳昔卿拿出的本命劍向上一拋,劍身瞬間光芒大作,將兩人的身影包裹進去!

  當劍的光芒消失,這片雲之上,彷彿什麼都沒停留過。

  只過了幾息,一陣狂風襲來,一名身著黑色戰袍的修士出現在雲層之上,他俊美的面容帶了些薄怒,一直盯著那光芒消失的方向。

  「卿卿!」

  ※※※※※※※※※※※※

  這是柳昔卿所見過最奇妙的景色。

  仍然是在天空上,但天空上的雲都變為實質,它們像棉花一樣柔軟,卻又富有彈性。

  雲團大大小小漂浮在藍天上,有的上面長著一棵樹,有的上面只有一朵曼妙的小花,也有的上面是亭臺樓閣,有的上面只有一張貴妃榻,還有的上面是一座小小的池塘……

  她被忘君牽著手,隨著他一步步地跳在這些雲上。

  上面的物品小到一串糖葫蘆,大到一座宮殿;

  也不是沒有修士用的法寶,甚至那法寶上面還有綿綿不絕的靈力環繞,可也有凡間最普通的的一角,比如一處還散發著熱氣的早點攤;

  活的有雞鴨,有鍥而不捨在雲朵上打洞的田鼠,還有慵懶地甩著尾巴的打盹貓,也有死氣沉沉的黑色石頭和冰冷的雪景……

  忘君帶著她停在了一處很小的雲團上,那上面只有一株枯死的樹,枝椏挺立,死而不屈。

  他將她放了下來。

  柳昔卿看著這棵樹,莫名覺得有些眼熟。當她把手放在樹幹上時,才驚覺這棵樹……似乎是自己在使用伽藍夜合時,曾經見過的那片黑色花海,裡面便是這種樹,它的枝頭上開滿了伽藍夜合。

  這棵枯死的樹,便是伽藍夜合啊……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轉過身問道。

  「這裡是我的劍府,只有劍靈才能開闢出的劍府空間,這裡面的所有一切,都是雲和留下來的。」

  「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我忘記了很多事情,從十萬年前到現在,我沉睡了很多次,也多次醒過來,看著這乏味的人間,不知有什麼值得留戀,也不知有什麼值得堅持。所以我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除非太和劍祖御,否則就連劍廬祭典都無法讓我醒來……」忘君慢慢走了過來,他伸出手臂撐在樹幹上,將柳昔卿籠在他高大的身軀下,「直到你身上的印記喚醒了我,我才想起我留在人間的意義,就是為了尋到你。」

  這種姿勢比被忘君抱在懷裡更有壓迫感,柳昔卿低聲道:「忘君大人到底想起了什麼?」

  「我想起的事不多,但每一件……都與你有關。」忘君的語氣詭異地輕柔。

  柳昔卿打了個寒顫,她伸出手去推他:「那麼你帶我到這個劍府想做什麼?咱們……好好說話行不行?」拜託大人您還是回到那個冷漠高傲的樣子吧,現在這樣子她吃不住啊!

  「世人大多知道本命劍跟劍修之間的關係,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劍靈與劍修之間的關係,所以你想一想,我和雲和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眼睛像是看著柳昔卿,卻又很迷離,這種表情出現在渡劫修士臉上,非常不可思議。

  忘君並沒有指望柳昔卿回答,他繼續道:「所謂本命劍,便是劍修的本命根源之力的外放,也是其道統的具象化,劍修之路,從劍招、劍氣、劍意、內外劍域這四大境界之後,為何又有劍靈境界?所謂劍靈,到底是什麼?」

  一雙紅眸盯著她,柳昔卿道:「忘君大人是這天下無雙的劍靈,如果您不知道,恐怕這世上也沒人知道了。」

  聽到「天下無雙」這四個字,忘君唇角有一絲諷刺,他道:「我是雲和的本命根源,我繼承雲和的全部意志,可我卻非人,也非劍,我即是雲和,卻又不是雲和——這個問題,從未困擾過我,但當我遇到你之後,當我想起一些事之後,開始成為我的劫。所以腐蝕我體內根源的,是邪術,是毒,卻也不是。我的衰敗,其實正因為遇到了你……你說太和救我?可我並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罷了。」

  這句話更讓柳昔卿毛骨悚然,她咬著唇道:「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忘君將一隻手放在她的背上,那動作不帶狎昵,彷彿很虔誠地去感受她肩膀處的印記。

  但是柳昔卿渾身都戒備起來,她像是炸毛了的貓,低聲喝道:「忘君大人自重!你我都是修士,萬不可迷心!」

  換做是其他修士,她早就拼死反抗了,可眼前是太和劍靈,雖然並未做過分的事,但忘君現在的舉止卻讓柳昔卿非常不舒服,她只能用這種方法來讓他警醒,恢復本性——恐怕是因為本源受到污染,所以忘君才會迷心,這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卻也是他最危險的時候。

  聽了柳昔卿的喝斥,忘君的手像是被灼燒般,又收了回來,他倒退兩步,離柳昔卿有一段距離之後,才道:「看來此行,我確實不宜與你同往。」

  在忘君眼裡,晏修的劍意根本鎮不住柳昔卿身上的媚氣,之前他鼎盛時期,自然不被媚氣擾亂,可現在他已虛弱不堪,會被魅惑,也會被回憶中的情緒所左右。

  柳昔卿鎮定道:「忘君大人,現在當務之急,是解除你身上的邪毒,再找到伽藍夜合的機緣之地,完成雲和祖師留下的任務,既然你已經想起了這麼多事,可否告知晚輩,這機緣究竟該如何尋找,而雲和祖師的任務,到底是要你做什麼?」

  「雲和留下了三個口令。第一個口令為『花開』,便是你喚醒了我;第二個口令為『重生』,需要用明燈陣來尋,可現在明燈陣已經無法修復;第三個口令為『不悔』,只有找到機緣之地時,才能明瞭。」

  柳昔卿越想越覺得這是個深坑,距離雲和祖師創立太和派已過去了十萬年,卻不早不晚,在天元紀年,這朵花落在了這具身體上,原主的身世幾乎無甚出彩,身上為何會有這樣得天地造化的印記?她本身是一個被晏修召來的異世魂魄,然而卻是她催生了伽藍夜合的開放,所以忘君才會醒來執行任務。

  「雲和祖師明明已經飛升,為什麼還在這個時候插手人間事?」

  忘君淡淡道:「不記得了,我想起來的,也只是與你有關的而已。」

  雲和祖師絕對不會做無用功,他所留下的伽藍夜合機緣一定非常重要,偏偏忘君又忘了目的!

  可柳昔卿能怎麼辦?

  好吧,你忘性大你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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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01:00 PM

第一百三十九章 繞耳低喃

  事到如今,忘君已經「壞掉了」,且剩下的靈力只夠出手一次,自然要用在關鍵的地方,所以柳昔卿開始思索雲和祖師留下的三道口令。

  「忘君大人還是先回太和的好,這第二道口令的線索,我來找。」

  「你打算如何找?」

  「我即是重生之人,既然第二道口令為『重生』,那麼便由我來試一試,當初明燈陣既然指向黑崎州,我便還去黑崎州走一遭。」

  因為身上的傷,忘君勉強還記得之前在邙城發生的事,他皺眉道:「你不怕那些人追捕你?」

  「我自會做好準備,他人為刀俎,可我並非魚肉,任其宰割。」

  這件事,她既然接了下來,便會有始有終地完成它。

  ……

  倆人出了劍府,不過剎那間,暴風驟起,柳昔卿像是一片小小樹葉,被一陣風捲起,送到一個熟悉的懷抱。

  她心中一片驚喜,晏修居然會來這裡找她。

  事實上,當忘君從太和飛出的時候,因為身體虛弱,也是用了術法掩飾身形的。因此修真界的其他大能並未感覺到忘君的出現,但卻瞞不過太和的高階修士以及晏修,憑藉對劍意的敏感度,他們都感覺到忘君身上那道屬於太和正統的劍意。

  晏修心知忘君是為柳昔卿而來,生怕她吃虧,將手上的事丟給齊燁,御劍尋了過來。只可惜慢了一步,柳昔卿已被忘君帶入劍府,好在修真界的空間不會自行移動,他便守在了外面。

  好不容易接到佳人,晏修一手環著柳昔卿的腰肢,將她護在身邊,對忘君不卑不亢道:「卿卿身份特殊,若是忘君有事需要她幫忙,不妨先與在下商議出穩妥的計劃再行不遲,畢竟邙城那樣的危險,在下不希望出現第二次。」

  忘君紅眸掃了晏修一眼,道:「我不記得你,我只記得她。」

  這忘性,柳昔卿已經習慣了。

  晏修也不跟他計較,只道:「無妨,在下記得前輩也是一樣,天涯海角,全權奉陪。」

  忘君哼了一聲,對著柳昔卿道:「我回太和,若有事,我會來前來相助。」為了雲和留下的任務,他必須確保柳昔卿活著,即便只剩最後一次出手的機會,只要是為了她,忘君也不會吝惜。

  說罷,便化身為一道飛劍,瞬間不見蹤影。

  ※※※※※※※※※※※※

  雲端上再沒有其他人,柳昔卿立刻摟住晏修的脖子,撒嬌般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不想說那些嚴肅的事,不想問他為什麼趕過來,也不想將辛酸委屈告訴他。

  只想抱住他。

  「阿修,阿修。」連著兩聲呼喚,聲音柔膩,甜到了嗓子眼。

  晏修緊抿著唇,一把將她的手握住,頃刻間將她帶入自己的須彌芥子中。

  柳昔卿只覺得一恍惚,人已經被放在榻上,腰肢被他摟著,晏修高大的身體距離她寸許,頭埋在她頸子間,從他身上傳來的濃烈男子氣息溢滿鼻間,佈滿了侵略性。

  可她一點都不討厭,她喜歡得緊。

  柳昔卿一直都知道有人戀慕自己,比如沈昭的曖昧,唐崢的執著,顧三辯的仰慕,忘君的迷情……可只有晏修的感情,是她最安心的。

  他見過她最落魄的樣子,也知道她最隱秘的秘密。

  他是全心全意地,喜歡著她本身。

  柳昔卿略有些羞澀地回抱晏修,一隻手在他脊背上輕輕摩挲,像是給大貓順毛一般。

  「阿修,阿修。」只是這麼喚著他就覺得滿足,想到他一直穿梭在人間不停歇,又是心疼又是酸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兩個人總是分別拼在前方戰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安安靜靜地在一塊兒,哪怕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用說,就這樣傻傻地喚他也好啊。

  晏修低低將她的呢喃吻進唇間,他頎長的身軀覆蓋在柔弱的女子的身體上,像是一隻融在夜色中的猛虎。

  思念,如饑似渴。

  不敢過多品嘗,像是毒,會成癮。

  不能放縱得深一些,她嬌弱,受不得。

  就是這麼個水晶似的姑娘,卻衝鋒陷陣,以一當百,如今被他肆意妄為,也會發著抖承受,滿滿都是溫柔,撫慰著他從戰火連天之地奔波的戾氣。

  真是想再多疼她一些……

  可偏偏就在這時,柳昔卿腰間的靈獸袋突然震動起來,晏修警覺,一下子停下來。

  靈獸袋裡面傳來一聲歡快地狼嚎,有什麼東西正拱著靈獸袋的口。

  「主人,主人,我晉階了,哈哈哈!」

  晏修臉都黑了。

  柳昔卿滿臉通紅,她立刻起身,站在地上背過身整理弄皺的衣裳,然後才將小哈放出來。

  已經有成年狼大小的小哈被放出來之後,先是嗚嗷嗷嗷在晏修的水榭裡一陣瘋跑,然後跑到柳昔卿的腿邊劇烈地搖著尾巴,大張著嘴吐著舌頭,四爪還不停跳動。

  從宏景山攻防戰到今天也沒過多少日,怎麼就一副憋瘋了的樣子啊……

  柳昔卿愛撫狗頭,問道:「你不是在靈獸袋裡恢復嗎,怎地又晉階了?」

  小哈嗅嗅:「唔,主人你身上為什麼會有別人的氣味,居,居然是雄性的氣味,哦不!我不能接受……」

  柳昔卿耳根都紅了,輕拍狗頭喝道:「說正經的。」

  「嗚嗚,上次為了穩定癸靈空間,努力不懈的我使用了大量神通,最後體力不濟就暈在主人你的懷裡,之後我便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娘一直一直在我前面奔跑,她跑得那麼開心,啊啊,跑過草原,跑過冰川,跑過河流,跑過叢林……」

  「說重點!」

  「嗚,她跑得那麼開心,然而我卻動也不能動,於是我就很著急地看著娘親,拼命地想跑起來,追上她……」小哈露出了濕漉漉的、充滿嚮往的眼神,「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身體突然能動了,然後破除了一直關著我的空間禁制,發現幸運的我居然晉階了神通,然後就醒過來啦!所以說奔跑果然是我的本命,我是如此熱愛自由,熱愛風中的氣息,去擁抱自然的芬芳,就連……」

  「小哈真是很厲害,不過能不能跟主人說一說你晉階後的神通呢?」柳昔卿委婉地打斷了小哈的暢想。

  「我可以看到空間中的秘境。」

  「什麼?什麼秘境?」

  小哈搔了搔脖子,舔了舔鼻尖道:「主人應該知道人間界其實遍佈各種由修士開闢出的小空間吧?這些空間有的是秘境,有的是隱居之地,有的是大能死後的機緣,這個神通可以看到它們的存在。」

  柳昔卿覺得自己撞到了大運。

  這是什麼?

  這是真・氪金狗眼啊!

  她一把抱住小哈的脖子,高興地道:「太好了,這樣就可以找到雲和祖師留下的機緣之地了!」

  「哈哈,哈?」小哈扭過頭,發出了疑問。

  晏修也問:「明燈陣修復了?」

  柳昔卿方才有時間將忘君說的話告之晏修,不過還沒等晏修說話,小哈便道:「這個神通有一個缺陷,目前以我的修為,五百年才可以使用一次,且範圍不超過三百里,而且若是誤闖本該是其他人機緣的空間之地,會改變因果循環,主人會承擔天道責罰的。」

  「也就是說這個神通不可濫用,並且要確定到某一個點才可以使用。」柳昔卿沉吟道,「好在明燈陣已經將範圍縮小到黑崎州,只要我們在黑崎州中找到機緣所在,就可以用小哈的神通進入機緣之地。」

  說來說去,好像因為限制太大,氪金狗眼並沒有太大用處。

  她摸著小哈厚實的毛皮道:「小哈好厲害,這個神通叫什麼名字?」

  「嗥月之眼。」小哈驕傲地挺起胸,「是我娘親的傳承!」

  小哈的傳承都是母親那一邊的,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樣的……物種呢?

  「阿修,我想和小哈動身去黑崎州。」她對晏修道。

  晏修走過來拉住她的手道:「我與卿卿同行。」

  她的眼眸瞬間閃過光彩,可隨後又暗淡下去。

  「可是各地失心魔修怎麼辦?不要因為我的事耽誤大局。」

  「已經暫時穩定下來了,蕭快雨應該還有後手,所以他不會這麼早暴露底牌,倒是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現在對魔修也很重要,眼下上善盟不知如何出招,黑崎州一行,既然忘君無法護在你身邊,那麼便由我來吧。」

  柳昔卿所尋乃是雲和祖師所指引的機緣之地,雖然他相信雲和祖師不會傷害有緣人,但畢竟是渡劫修士所設下的局,若有危險,他也好幫柳昔卿擋上一擋。

  因為他害怕失去她。

  晏修很清晰地意識到,並非是魔修不能失去柳昔卿,這麼多漫長歲月堅持下來,即便沒有「暗夜之光」,魔修們還是會活下去。

  不能失去柳昔卿的不是別人,而是他。

  太和劍修從來都是目的非常明確的人,他一步一個腳印地貫徹著自己的行動,慢慢接近自己的目的。

  所以,哪怕他口上說得再冠冕堂皇,哪怕他故作淡定地表現出心甘情願放手,最後的目的都是——讓她完好地活在他眼前。

  這樣活色生香的柳昔卿,可以任由他去追求,可以讓他用盡心血去守護。

  心上所求,只此一人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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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02:08 PM

第一百四十章 再探黑崎

  既然晏修如此說,柳昔卿當然不會把自己男人往外推,她不是沒有想過機緣之地會有危險,但是跟晏修在一起啊,怎麼想都是很甜蜜的事。

  她高興地在晏修臉頰印下一吻。

  他則是用手指摩挲著她的紅唇。

  眼中都是情意。

  「啊啊啊,是什麼如此亮,我的狼眼,嗷嗷嗷,要被閃瞎了!」小哈捂著眼睛在地上打滾哀嚎。

  柳昔卿噗嗤一笑,便要伸手將小哈重新收回靈獸袋。

  「不,你不能這麼做!我要放風!為什麼靈獸契約上沒有放風這一條!我不要再回黑乎乎的靈獸袋,哈哈要散步,哈哈要奔跑……哈哈,哈哈,哈哈……」小哈張著嘴吐著舌頭扒住柳昔卿的腿哀求道,身後的尾巴玩命的搖著。

  看上去,再不給小哈放風,她就要背上虐待寵物的惡名了。

  又想了想小紅豆基本也沒有怎麼飛過,快成抱窩的母雞了,於是把小紅豆也喚出來,柔聲道:「要不要出去飛一飛?」

  小紅豆睡眼惺忪,一聽便跳起來用肉呼呼的小翅膀給了柳昔卿的腦門一下。

  「咪嘰,爺才不是那隻傻狗,爺要睡覺,不睡覺怎麼生火!敗家女人,你知道你每次用的錫蘭真火要耗爺多少修為嗎?而且還浪費,不知節制,難道你家大人沒有警告過你不要玩火嗎女人!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難道你以為是做大燉菜嗎,每一次都要用爺那麼多錫蘭真火,爺不睡覺怎麼補得回來,咪嘰嘰沒良心,真不知道魔君大人是看上你……」小紅豆絮絮叨叨,沒注意晏修的手從它身後伸過來,一把將它握在手心中。

  「嘎?」小紅豆回頭一看,可不是自己的本命魔君大人麼!

  「咪,咪嘰嘰……」弱弱叫。

  「你就是這麼欺負你們家主子的?」魔君大人低聲道。

  「咪嘰,是起床氣,人家平時很溫柔的嘰嘰嘰……」

  「看來是還沒睡醒。」晏修伸出一根手指揉著它頭頂的小絨毛,「是不是想多睡一會兒?」

  「不,不想,我要去放風。」小紅豆儘量縮團。

  剛才還火爆的小東西,現在就跟鵪鶉似的,不過柳昔卿脾氣好,她也是真心疼小紅豆,它嘴巴刁蠻了點兒,但真到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這才是最好的戰鬥夥伴。

  柳昔卿把小紅豆從晏修的手下解救出來,又將它收回了靈獸袋,而後對小哈道:「那這一次你就在外面,跟我們一起去黑崎州吧。」

  「嗷嗷嗷,哈哈最喜歡主人了!」

  ……

  兩人此時都還不知,忘君的身上所中的邪毒,乃是盟主專為克制太和劍修而修煉的血瀆術,畢竟邙城一戰事出突然,且盟主站在大義的立場,追捕身為魔修的柳昔卿卻反被忘君所傷,無論旁人怎麼看,盟主的行為都無半點錯處。

  便是忘君自己,也未將中毒之事與太和聯繫在一起,畢竟這屹立於修真界頂端長達十萬年的第一宗門,經過無數風雨,又豈懼陰謀邪術?

  ※※※※※※※※※※※※

  柳昔卿曾經在汾城使用過的易容法寶,其實名為「易形玦」,是虛妙山不外傳的特製法寶,它的製作配方牢牢把控在光隼神君一人手中,「易形玦」一共有十枚,皆收在遠鷺神君處保存,此法寶原理霸道,它是真真正正改變一個人的骨骼面貌,若無特殊丹藥加持,便只有元嬰修士才能使用,因為只有修出本體元嬰,改變骨骼面貌之後才能完全恢復原樣。

  易形玦用起來方便,但養護卻極其繁瑣,因為每次使用後,幾乎都要重新換一個容貌,因此需要回到天工造化爐裡再次煉製人形,便於下一次使用。

  宋媚雙擔心柳昔卿行走在外會被上善盟抓捕,因此向遠鷺神君要了兩枚給她防身。

  這兩枚易形玦,正好在兩人行走黑崎州時使用。

  柳昔卿將一枚易形玦遞給晏修,唇角不自覺地上翹,他狐疑道:「這一枚是什麼身份?」

  「魔君大人用了便知。」

  晏修無奈,這姑娘,親昵的時候就喚「阿修」,想淘氣的時候就喚「魔君大人」麼?

  一劍斬裂空間,兩人來到黑崎州時,卻已經讓人看不出原本面目了。

  一位是白衣飄飄,披著一身狐裘的翩翩佳公子,一位是眉清目秀的少女,旁邊還跟著一隻灰色毛皮的大狗。

  少女偷笑道:「師父,這一身真襯你。」

  「是麼?為師也這麼覺得,六兒果然很有眼光。」

  雖然變了樣貌,甚至因為骨骼的改動,連同氣質也改變,但因為心情愉快,晏修說話時尾音微微上挑的習慣,卻並沒有改變。

  若是有人看過去,這白衣狐裘的貴公子,應有元嬰後期修為,旁邊那少女只有金丹期,還帶了一隻傻兮兮的五階靈獸。

  柳昔卿扯了他的袖子道:「師父,狗狗想放風。」

  小哈充滿渴求地看著晏修。

  「那便去吧。」

  小哈得令,嗖地竄了出去。

  「放它出去也好,」晏修對柳昔卿傳音道,「小哈對空間敏感,若是能在放風的時候找到機緣之地,便是再好不過。」

  「嗯。」然而柳昔卿想的卻是甜蜜的二人世界。

  「這裡的四大人修主城防守都很嚴密,雖然獸族主城可以打探消息,但初來的修士,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實情,若不想引人注意,我們還是往偏離險惡的地方去,既然明燈陣已經指示極凶之地,應當還有一番歷練。」

  「好。」

  「怎地不高興?」

  他的手自狐裘中伸出,握住了少女小小的手掌。

  「只是想到機緣險中求,可卻非我想要的。」她歎口氣。

  「卿卿想要什麼?」

  「想要的有很多,作為修士而言,想探尋人之本源;作為魔修而言,想與天道一爭;作為師父的弟子,想守護宗門;作為守夜人,想要掃平人間蠹蟲……作為阿修的卿卿,卻只想跟你在一起。人有千面,哪一個都是我,哪一個都是我所願,深覺自己太貪心,與天爭與人鬥與愛欲糾纏,竟什麼都放不下。」

  晏修笑了笑,輕輕點了點柳昔卿的鼻尖。

  「修道不是無欲無求,恰恰相反,修道是不進則退的天道規則,求的是今生今世的人道巔峰。」

  「魔君大人求的是什麼呢?」

  「身為魔君,自是希望魔修安分守己,免遭我屠戮。」

  這一句話晏修說得輕飄飄的,可柳昔卿分明聽出了其中含著的殺氣凜然,與身為君主的霸氣十足。

  免遭我屠戮……

  兩個人正用傳音聊著,卻見前方撲棱棱飛過來一名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不過金丹期修為,皮膚白皙,見人便露出一口白牙,笑著行禮道:「兩位獸族貴客有禮,小生名為藍祺,乃是這附近天波城的獸族,不知客人有沒有落腳點,如果想要尋一座逍遙之城,小生願為兩位客人帶路。」

  柳昔卿曾經在邙城外見過來拉客人的鹿鹿,見到獸族的熱情已經不再驚訝了。此時他們二人以師徒相稱,柳昔卿作為晚輩,只需要微笑就夠了。

  她悄悄抬頭望去,晏修整個人被雪白的狐裘包裹著,襯著那一張臉如玉似冰,自有一身不凡的氣度。

  晏修似是很擅長這種有點高傲的貴公子,他微微頷首致意,而後道:「本君攜徒兒來黑崎州乃是想得一番歷練,並非為採購而來。」

  原來晏修也知道獸族擅做生意。

  藍祺被拒,卻仍笑著道:「若說歷練,自然是在城內打探比較方便,而且咱們天波城的城主大人還會發佈告示板,方便來往的客人接任務,這獎勵和待遇,不是小生自誇,在這獸族九大主城中,可是……」

  「格古城茉兒,參見前輩!」正說著,旁邊又飛來一名女子,也是金丹修為,眉眼精幹,腦後紮著麻花辮,手持一枝白茉莉,向著晏修盈盈一拜。

  藍祺立刻黑了臉,他笑容有些勉強:「小花妖,你又來搶我天波城的客人?」

  茉兒一看就不是好說話的,她瞪起眼睛道:「這裡是三不管地帶,亦與格古城接壤,小兔哥這話我可就聽不明白了,這怎麼能叫搶客人?這叫競爭上崗!」

  「你,你別太過分,這兩位客人根本就不想進城,而是來歷練的,誰不知道天波城旁邊就是黑水澤,最是歷練的好地方!」

  「呸,黑水澤那種窮山惡水的地兒能有什麼機緣好歷練,我格古城的萬境空間才是歷練的不二選擇,這位前輩,哎呦,還有旁邊這位可人的小妹妹,要想歷練,當然還是選我們格古城啊!」

  「小花妖,你不要欺人太甚!」

  「兔子精,姐姐這是教你做人的道理。」

  「你,你……」藍祺氣得眼睛都紅了。

  「哼!」

  太兇殘了,柳昔卿倒抽一口涼氣,這才過了幾百年,獸族做生意的競爭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她扯扯晏修的袖子。

  「小兔子好可憐。」她傳音道。

  晏修摸摸柳昔卿的頭髮,然後正色對藍祺和茉兒道:「既然如此,本君也不好辜負茉兒姑娘的好意,便去天波城附近的黑水澤吧。」

  這話一出,藍祺和茉兒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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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3 10:05 AM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水澤畔

  晏修一言畢,這兩隻半獸人,便是一個呆,一個羞。

  藍祺看了看晏修,似乎這位元嬰修士腦子沒問題,他又看了看茉兒,然後臉色才變了幾變。

  原來這小花妖在客人面前表現得這麼囂張,是在為自己拉好感度嗎?是用自己的刁蠻襯托自己的軟弱,來喚起客人的同情心,繼而選擇他的天波城嗎?

  怪不得之前的客人看到她如此這般,都跟了他走。

  「我,我……」兔子精傻兮兮的。

  「我個屁,混蛋,老娘最討厭長耳朵的了!」茉兒怒駡一聲,掉頭往回飛。

  「啊,小花妖!茉兒!」藍祺立刻追了上去。

  柳昔卿道:「師父真的要去黑水澤嗎?」

  「嗯。」晏修淡淡答道。

  正準備掐訣御風,沒想到那藍祺又跑了回來,他喘著氣,把一個小錦囊拋了過來。

  「多謝客人的指點,若是想去黑水澤,這東西或許能幫到二位,算是小生的一番心意。」然後又撒腿跑遠追妹子去了。

  晏修接過這錦囊,看到裡面一株小小的靈草,低聲笑了笑。

  「有意思,這是亭亭草,是個保命的小玩意兒,當修士遇到危險時,可以將其丟在地上,立地生根,開出花後便會散發一種魅惑的香氣,牽制住追擊的人或妖獸,只有踏雪兔一族才可以找到這種草,沒想到那小兔妖竟然送了這份大禮。」

  「莫非黑水澤有什麼難纏的妖獸?」

  「應該沒有,自人間陷入修真狂熱,這七洲大大小小的地界都被無數修士搜刮了個遍,現在除了秘境,已經極少有地方可以探秘,黑水澤說是險惡,其實也是因為地勢比較複雜,泥沼吞噬人命,從未聽說過有奇怪的妖獸。」

  原來這亭亭草並不是機緣麼?

  不過晏修又道:「你收著,也許有用。」

  兩人便一路低調,向黑水澤方向而去。

  「阿修以前來過黑水澤嗎?」柳昔卿傳音問道。

  「來過,黑水澤在太和弟子之中很有名,因為其地形特殊,萬里黑沼,在這人間也算獨一份兒,是歷練的上佳之選,並且不似那些被翻爛了的秘境,這黑水澤,總會給人一點新意。」

  「哦。」柳昔卿似懂非懂。

  她曾經許下的走遍七洲的大願還在醞釀中,如今知道單靈根晉階快也有弊,她的修真生涯大多都在戰鬥、養傷、晉階、閉關穩固境界,而每次下山都會陷入戰鬥,以此展開惡性循環,從未有機會像蒼霖那般灑脫的修士一樣,嘗試浪跡天涯的逍遙。

  不過,以她目前這個被上善盟追捕的魔修身份,也已經沒什麼立場再去逍遙了。

  晏修又道:「我已在北陽州為你選了一處洞府,安置在恪水旁的梅裕雪山,方便你接待前來尋求治癒脈反逆流的魔修,卿卿,我知宋洞主有希望你繼承宏景山的想法,但是如今你最好自立門戶,梅裕雪山也方便你今後授徒,延續道統。」

  柳昔卿自是明白晏修的用心,她不能因為自己的身份而為宏景山套上枷鎖,現在宏景山已被逼入了癸靈空間,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為了能夠真正成為魔修的「暗夜之光」,她必須真正為魔修做一些事,所以柳昔卿勢必要將自己從宏景山分離出來。

  可是……

  「我身份牽涉太多,暫時不適合收徒,至於搬遷之事,且容我再想想,最起碼要與師父,師兄師姐他們商量一下。」

  「也好,即便要過去那邊,也最好帶一兩名宏景山的人手幫襯你。」

  兩個人傳音聊著,快要臨近黑水澤地時,卻見兩名金丹期的修士慌慌張張從裡面御著法寶飛了出來。

  遠遠看見柳昔卿和晏修,還喊道:「此地果然有邪氣,道友不要擅闖,以免後悔!」

  柳昔卿奇道:「這裡面有什麼?」

  那兩人顯然不願多說,一溜煙遁走了。

  「奇了,近些年黑水澤難道有了什麼異象不成?」晏修不是個信邪的,他鋪開神識,查探周圍情形。

  沒想到又有三人從裡面飛了出來,也是金丹期的修為。

  晏修一翻手,一陣風將三個人吹到他面前,冷聲問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抬頭,只見是一名面相冷峻的貴公子般的人物問話,旁邊是個玉雪可愛的少女,前面受傷較輕的修士抬頭道:「不敢隱瞞真君,我等五人本是魏國修士,此番前來黑水澤歷練,為的是挖一種草藥回去賣給世家,卻不想在裡面竟然遇到了怪事,所以才倉皇逃出,這位真君聽我一聲勸,莫要再往裡闖了,前面我的同伴想必也已趕去天波城報信。」

  「究竟是什麼怪事?」

  「好教真君知道,黑水澤遍佈各種泥沼,分烈火澤、食人澤、仙草澤和羞光澤四大區域,原本仙草澤是最安全的一塊區域,但我等去採集草藥時,卻發現那泥沼之下……」回話的修士臉孔發白,顯然駭極,「好像有某種活物,會將修士拖入泥沼之中,我們接連損了四人,不知是那活物得了血食的緣故,原本黑色的泥沼已經變為血紅,從裡面吐出了人的骨骼,我們……我們便逃了出來!」

  「裡面可還有其他修士?」

  「我們一路逃,一路通知其他區域的修士,但是,據在下觀察,只有仙草澤有此等異狀,其他三個區域並無特別。」

  晏修點點頭,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白瓷丹瓶道:「多謝你們提醒。」

  那三人謝過晏修不提。

  晏修又傳音對柳昔卿解釋道:「黑水澤這四大區域生產不同的物種,通常來說,磨練意志的會選擇烈火澤,想提升技巧的會選擇食人澤,探寶的人會選擇羞光澤,仙草澤顧名思義,在泥沼中生著一種黑水澤特有的靈草,名為塗來草,乃是金丹期修士所服用靈台丹的藥引。」

  柳昔卿笑道:「想什麼來什麼,這怪事,可不就有戲,到了仙草澤後,放小哈出來一探便知。」

  說罷,她便將仍然瘋跑的小哈招回了身邊。

  ※※※※※※※※※※※※

  因為黑水澤裡還有其他修士,兩人仍然壓制著修為。

  仙草澤亦是一片黑色的泥沼,上方零星點點生著碧油油的草藥,但是每一株草藥附近,都有至少一頭三階妖獸守護,若是想採集草藥,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且泥沼容易吞噬修士,即便是小心御使飛行法寶,也要提防泥沼下方的偷襲。

  正是因為來黑水澤的修士警戒都會提高數倍,所以那幾名金丹修士居然會不聲不響地折在這裡,才是怪事。

  一進入仙草澤,晏修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裡有一方領域。」他傳音道。

  柳昔卿一驚,問道:「有化神修士在?」

  「不,這是規則之力,」晏修輕聲道,「我的修為被限制了。」

  因為晏修的語氣太過平淡,柳昔卿點點頭:「哦,原來是修為被限制了。」

  但是過了幾息,她回過味兒來,才一把抓住晏修的手道:「你,你的修為被限制了?」

  這天下還有能限制晏修修為的人?

  這反應略呆萌,晏修從狐裘裡伸出手來,笑道:「等到卿卿也成為大乘修士便能體會了,到了大乘境,已與天道規則息息相關,能夠制約大乘修士的,也只有規則之力了。」

  「莫非這裡是大乘修士設下的陷阱?」修士心思轉得快,一瞬間,柳昔卿想得更多,直接把前面幾個逃命的修士也當成促使他們進入陷阱的誘餌了。

  「放心,他們說的話是真是假,我還能辨認得出,那幾名金丹修士並非是誆騙我們,而是因為他們感覺不到規則之力罷了。」

  柳昔卿咬唇:「我們該怎麼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裡作怪的傢伙,若真是個修為高的,也不至於會故弄玄虛,弄這一方領域來限制修士的修為。」

  柳昔卿摸了摸小哈的頭,道:「小哈,用你的神通試試看。」

  小哈催動神通之力,它的雙目呈現一種金色的光芒,像是兩道射線,足以覆蓋整個仙草澤。

  然而答案卻是讓人失望的。

  小哈用爪子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最後才道:「主人……這裡並沒有任何一處秘境,也無空間波動。」

  柳昔卿略有些失落,可還是好言好語地安撫小哈道:「小哈已經很努力了,沒關係。」

  「嗚……」小哈把頭埋在爪子裡。

  使用神通之後靈獸都會虛弱一些,柳昔卿不欲小哈冒險,便將它收回靈獸袋,對晏修道:「既然沒有機緣之地,我們是先回天波城與其他人一起清剿這裡作怪的妖獸,還是就地將其誅殺。」

  「殺了。」其實聽到這裡有妖獸吞噬人命,晏修就已經起了殺機,他抽出露嵐劍,「既然來了這裡,斷沒有不戰而退的道理。」

  這便是太和劍修的氣魄。

  柳昔卿手中也凝出了天地開闔,她盯著不住翻湧著氣泡仙草澤,低聲道:「阿修,許久未與你並肩作戰了。」

  晏修微微上挑嘴角。

  那笑容極富層次感,最開始是欣慰的笑,也是喜悅的笑,後來,隨著露嵐劍上的靈力逐漸加大,那笑便含著殺意,越發像一個青彌峰劍修的笑容了。

  他開始準備享受。

  那是殺戮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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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3 10:10 AM

第一百四十二章 虛空異獸

  暴力,大多時候,並不是什麼好詞兒。

  但是對太和劍修來說,對付敵人的時候,他們的暴力超乎你的想像。

  興許是因為修為壓制,無天道束縛,晏修出手肆無忌憚,當露嵐劍出鞘,他便已經放出孤夜封疆劍域與其規則之力相抗衡。

  柳昔卿正在晏修的劍域中,原本清淨的天空已變為漫天星斗,可若是凝神看去,那些哪裡是什麼星斗,呼嘯而過的罡風裡捲著劍刃,分明都是懸掛在天際的利劍,晏修一步步向前走揍,步履優雅,高大的身軀仍裹在狐裘中,如暗夜帝王降臨,絲毫沒有修為只能限制在元嬰期的窘迫,而是一種興奮。

  能夠隨心所欲出手的興奮。

  走到仙草澤的正中央,他便毫不猶豫,一劍斬了過去!

  黑色泥沼中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嚎叫!

  隨著嚎叫聲,只聽得「噗噗噗」數聲,無數觸手狀的生物從泥沼中衝了出來,其狀態無比詭異,似有形,又似無形,上方吸盤上盡是利齒,粗粗一估,竟有數千之多!

  晏修握緊露嵐劍,身影如同鬼魅,穿梭在其間,將這些觸手斷了個乾淨!

  不過,他們很快發現,這些觸手還會繼續生長,然而最詭異的是……

  柳昔卿喊道:「阿修,這些觸手上面,沒有任何靈力!」

  是的,柳昔卿和晏修感覺不到上面有靈力、魔氣、妖力或是任何一種在修真界已知的法力,完全不能判斷這些觸手究竟是什麼怪物。

  「沒關係,只要劍意可以斬斷它們,就足以證明我們的攻擊是有效的。」

  柳昔卿沉著臉點點頭,她此時在晏修的劍域中,並不方便開啟自己的領域,她決定以輔助為主,將小紅豆召喚出,一支支覆蓋錫蘭真火的薔薇箭射出,每當晏修斬斷一根觸手,柳昔卿的真炎禦合箭便會隨之而至,藍色的真火將露出在仙草澤上方的觸手燒得個一乾二淨。

  雖然觸手會消失,但泥沼之中又不停地湧現更多觸手,柳昔卿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天地開闔變為巨炮,巨型長箭拉在弓弦上,如同炮彈般,開始向著仙草澤猛烈攻擊。

  「轟隆」!

  每一箭都足以炸平一方土地,這番動靜可是不小,任何一個五階,或者是六階的妖獸,都無法承擔兩個人如此兇殘的攻擊。

  藏匿在仙草澤底的生物明顯也無法忍受。

  又是一聲尖嘯,這片被柳昔卿轟炸得體無完膚的黑色泥沼劇烈翻湧,一顆足有兩畝地大小的頭顱從沼澤中冒了出來。

  像是章魚,又不是。

  暗銅色光芒的皮膚上,遍佈褶皺,那頭顱上方沒有任何器官,只隱隱在頭頂上方張開兩片小孔,像是透氣所用,而那小孔附近一片森然寒光,不知起伏著什麼器官。頭顱下方便是密密麻麻的觸鬚,這些觸鬚可剛可柔,最中心的一部分支撐起頭顱,另一部分更是張牙舞爪,向晏修撲去!

  兩人心中都一緊。

  這分明不是妖獸,也不是曾經肆虐了人間十萬年的魔獸。

  這究竟是個什麼怪物,為什麼會出現在黑水澤,為什麼會出現在人間界?

  「卿卿,開你的領域!」晏修喝道。

  霎時間,孤夜封疆劍域收回,柳昔卿一揚手,天地開闔域緊接著繼續覆蓋在仙草澤上,裡面本該是無數利箭,卻因為柳昔卿目前只有金丹修為,只能凝出無數牛毛細針,刺入這怪獸的體內。

  晏修其實並未將領域收回,而是從外劍域轉移為劍修中號稱近身戰極限的「身前三尺,絕對劍域」!

  在這身前三尺內,乃是劍修全身修為的極致,不僅劍意戰力無匹,且暗含劍道規則,從來開啟內劍域都是太和子弟內戰的極限,若是對外人開啟絕對劍域,必是要見血的!

  晏修的孤夜封疆劍域濃縮為身前三尺後,身後便出現一輪如彎月狀的風刃,帶著他暴漲的劍意,衝向了那顆巨大的頭顱!

  柳昔卿已經無法看到晏修的身影,但她知道自己絕對傷不了他,便定下心神,用箭術壓制住那怪物的觸手,為晏修掠陣。

  這怪獸頭顱卻沒有觸手那般好對付,當柳昔起的真炎禦合箭射向頭顱時,依然可以點燃上方鐵甲般的外皮,但那頭顱最上方的小孔卻突然噴出黑色如泥漿般的液體,準確地覆蓋在錫蘭真火燃燒的地方,竟然滅了這真火。

  怪獸的觸手也是層出不窮,當發現柳昔卿的攻擊時,鋪天蓋地的觸手反向柳昔卿襲來,那些牛毛針只能勉強延緩觸手的速度。

  體力是有限的,柳昔卿擊退幾次觸手的進攻,靈力便有些吃緊。

  「阿修,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否則我們會被這怪物耗盡靈力而死。」她對晏修傳音道。

  「它上方那個噴塗泥漿的口子是一個突破點,只是那上方還有數百細小的觸手保護,必須突破外層觸手的攻擊,進入頭顱上方區域,才能下手。」

  任何一個物種都有其弱點,晏修的對戰經驗不可謂不豐富,不僅在人間界鮮有敵手,他數千年挺立在虛空洪荒戰場上,與各個界面高手血腥廝殺得到的,可不單單只有殺戮的快感,同時還有精准的判斷力和敏銳的洞察力。

  柳昔卿咬著唇想了想,她道:「我試試用亭亭草吸引這怪物的注意力,到時我以領域掩護你,我們一同上怪物頭頂!」

  「好!」

  柳昔卿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她從儲物袋中取出藍祺送給他們的那株亭亭草,將其種在了仙草澤上。

  這亭亭草果然神奇,遇土則生,竟瞬間長成一棵半人高的植物,且那根莖上緩緩開出一朵金燦燦的圓盤形大花。

  這大花含芳吐蕊,一股似有若無的甜香之氣便蔓延開來。

  此時,晏修的風靈根便派上大用場了,他閃身退到柳昔卿身邊,眉間神通之色閃過,一股狂風便將亭亭草的花香吹到了怪物的身邊。

  這怪物沒有眼睛,它的嘴似乎都長在了觸手上的吸盤中,只有那兩個小孔可以通向內腔,亭亭草的香氣隨著呼吸滲入怪獸的體內,原本張狂的觸手停了一停。

  而後這怪獸挪動著笨重的身軀,向著亭亭草的方向而來。

  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晏修也沒再說話,他如箭一般衝了出去,柳昔卿緊隨其後,手中天地開闔不停消滅前方觸手,為晏修開路。

  那怪物頭頂護衛小孔的觸手卻與那些大觸手不同,劍意斬不斷,錫蘭真火燒不滅!

  這天地難道有比太和劍修的劍意更堅定的東西?

  不,不存在!

  「這是規則之物,卿卿,在外面等我。」

  晏修眉目狠戾,然唇角卻掛著一抹淡淡的笑,他歷經千萬招,狐裘上卻沒有亂一絲,白衣劍客,手持青鋒,準備用這天下最強悍的肉身去闖這怪物的內腔!

  幾乎沒有等柳昔卿回應,他便躍身而入,那怪物又發出一聲尖嘯,頭頂上方的鋼鐵觸鬚瘋狂大動。

  柳昔卿不知道這些觸手有沒有擊破晏修的護體靈力罩,但那觸手上方隱隱有血跡。

  她怎能忍著等他?

  柳昔卿飛到頭顱上空,她連拍三道防禦陣盤,將身上符籙揮灑一空,然後屏住呼吸,用真炎禦合箭開路,也隨著進了內腔。

  ※※※※※※※※※※※※

  怪物的內腔根本不是人間常識所認知的東西,那裡面是一塊塊格子一樣的東西,裡面承載著已經看不出模樣的血肉,也有碎爛的植物泥和粉末狀的漂浮物。

  這是生物嗎?

  這是活物嗎?

  它體內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又飛了一段,柳昔卿看到前方有模糊的光芒,大半狐裘都染上鮮血的晏修正舉著劍,在一個拳頭大的光核面前。

  他轉過頭看著她,神情很溫柔,道:「怎麼這麼不聽話,不是要你等我嗎?」

  柳昔卿飛到他身邊,道:「過了這麼多年,我能與你並肩戰鬥,又怎能做一個等待男人勝利的女人。」

  晏修低聲道:「這裡情況不太妙,直到進入怪物內腔,看到這裡面的情形,我才想起曾在洪荒戰場聽到的一種傳說。」

  「什麼傳說?」

  「據說在深淵之中,有一種龐大的怪獸,它的生存沒有任何目的性,也沒有渴求。但是這種怪獸本身,就代表著歸於零點的絕望,它們遊走在最黑暗的深淵之中,捕獵它們見到的活物,吃下去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好惡,沒有任何快感,而只是單純的殺戮。」

  「我們現在……」

  「我們現在就在這種怪獸的內腔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種虛空異獸會出現在人間界,但在傳說中,這種怪物的弱點便在於體內的『核』,一旦消滅它的核,它將會帶著體內的全部一切,一同毀滅。」晏修摸了摸柳昔卿的長髮,不容抗拒地道,「所以我們要先出去,我來牽制這怪物的動作,你要將箭射入它的內腔,毀掉這枚光核,才能消滅它。」

  「好,我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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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4 09:30 AM

第一百四十三章 洞天福地

  兩人原路返回,衝出內腔的時候,晏修用身體護著柳昔卿,後背被那些觸手啃噬得一片血肉模糊。在這怪獸面前,靈力罩的防禦根本不起作用,甚至晏修的劍意也只能造成傷害,不能將其完全消滅。

  只有柳昔卿的錫蘭真火可以!

  兩人配合默契,柳昔卿張開天地開闔,拼命壓制觸手的攻擊,盡可能地緩解晏修的壓力。

  虛空異獸還在緩慢蠕動,作為一種靠嗅覺捕食的怪獸,亭亭草的氣息讓它著迷,當柳昔卿和晏修從內腔出來的時候,觸手上的吸盤正將那株亭亭草拔起來。

  亭亭草離開地面就會失效。

  晏修飛身過去,用劍意斬斷了拿著亭亭草的那根觸手,而就在這短短剎那間,失去亭亭草香氣迷惑的觸手又開始大舉進攻,在晏修身邊飛舞。

  他靈活得如同一隻雨燕,穿梭其間,尋找將亭亭草重新種在地上的契機。

  柳昔卿則是懸浮在半空,她已瞄準了虛空異獸頭頂上的小孔,只待它停下動作,便射箭消滅內核。

  終於晏修拼著被一根觸手當胸穿過的危險,將亭亭草種下,而後散開孤夜封疆劍域,劍域內無數風刃壓制住虛空異獸的觸手,對柳昔卿道:「射!」

  柳昔卿猛然鬆開手指,一發藍色箭矢直直射入虛空異獸的內腔。

  疼痛使得怪獸尖嘯,它身體震動,但是晏修一劍劈上它的頭顱,鎮住了這股異動,使得箭矢沒有偏離軌道,向著深淵處的內核射去。

  「叮!」

  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空氣中傳來一聲細微的震動。

  整個仙草澤都在震動,躲避的妖獸倉皇失措,泥沼下方的一切腐爛之物都在翻湧,強烈地惡臭轟然散發開來。

  而後便是寂靜中的爆炸,沒有任何轟鳴聲,從虛空異獸的觸手開始,一層接一層的爆炸蔓延開來。

  這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爆炸,而是規則的爆炸。

  正因為是規則,所以才不可抗拒,任何法寶和防禦在這種衝擊力面前都顯得蒼白可笑。

  晏修臉色變了,他拼命衝到柳昔卿身邊,將她死死摟在懷裡,身周捲起一層層風繭,試圖抵抗這種爆破衝擊。

  但是沒用,一層層風繭剛剛建立起,便被炸開。

  三尺內劍域撐起,也只能擋出一半的衝擊。

  ……

  柳昔卿被晏修完好地護在胸前,她突然伸出手,在他肋下摸到了一手鮮血,便掙扎著從他的懷中探出頭去看外面的情形。

  「不要看,卿卿,不要看。」他聲音有些顫抖,便是太和劍修的鋼筋鐵骨,也要在這規則之力中被摧毀。

  晏修漸漸虛弱,終於被柳昔卿摟住。

  她只一看晏修後背上的傷,便瀕臨崩潰。

  晏修後背本就皮開肉綻,在這無數的爆炸衝擊中,白森森的脊骨露了出來。

  紅的血,白的骨。

  他究竟有多疼?柳昔卿已經不敢去想。

  可仙草澤的爆炸還在繼續,觸手一節節爆炸,很快就要爆到那顆最大的頭顱。

  柳昔卿雙手覆蓋在晏修後背上,這一瞬間,腦海除了一件事,她什麼都沒想。

  「保護他。」

  不惜一切代價!

  「保護他!」

  如今,我為他而戰!

  ……

  終於,所有觸手都已經炸毀,那顆巨大的頭顱也開始扭曲,裡面像是積攢了無數能量

  一彈指六十剎那,一剎那九百生滅。

  在頭顱即將爆裂開來的這一生滅中,所有一切都是靜止的。

  唯有柳昔卿手腕上,那隻默默無聞的白玉鐲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這光芒宛如花開,當光芒擴散到足以覆蓋柳昔卿和晏修兩人時,頭顱爆裂的能量波終於噴薄而出。

  這光芒牢牢將兩人護在了下方,然後光芒逐漸轉為實質性的材質,像是一隻巨掌,將兩個人一同拖入了掌心。

  這一番奇景,也不過只用了一生滅的時間。

  「叮」的一聲。

  仙草澤全域都被爆破力覆蓋,原本壓住晏修和柳昔卿修為的領域也與這股爆炸的規則之力碰撞在了一起。

  在這寂靜的毀滅中,整整一片仙草澤,都已經消失不見。

  空間坍塌,如墜入深淵。

  亭亭草、仙草澤中原來的植物和妖獸……全都扭曲變化,被吸入了坍塌時形成的黑洞中。

  而對人間界來說,仙草澤這個地方,已經永遠消失了。

  ※※※※※※※※※※※※

  對於柳昔卿來說,一生滅的概念,她尚還無法感應,那需要更高的境界和領悟。

  她眼中的畫面還停留在虛空異獸的頭顱將要爆炸,而她心中正在吶喊「要保護他」……忽而一陣白光,她便來到了另一個地方。這種快速的轉換,甚至讓她的眼睛一瞬間產生失明了的錯覺。

  好在修士還有神識,柳昔卿最先感受到對修為的壓制領域規則消失了,她立刻將修為恢復到元嬰期,然後放出神識。

  再次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愣住了。

  簡直比虛空異獸爆炸還要詭異,這是哪兒?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暗銅色鍛爐,爐身足有一丈高,上方刻印著數道陣圖,每一道都是柳昔卿前所未見,隱含著巨大靈力的高深法陣,鍛爐裡面流淌出金色的滾燙溶液,順著鍛爐下方底座流入帶著裂隙的大地,將周圍空氣蒸騰得近乎扭曲。

  這是一片暗沉血紅的天地,天空遍佈火燒雲,而從雲的縫隙中,亦倒垂下數道岩漿,澆灌在大地上,與那些金色溶液混合在一起。

  令人驚心動魄的是,這些液體中都含有真火之力,這種情形柳昔卿只在一處見到過——那便是虛妙山的天工造化爐!

  ……似乎有某種禁制被打開了,柳昔卿的煉器師本能又被鍛爐喚起,而這一次,卻與上一次完全不同。

  那並非單純的呼喚,而是試圖將一段信息傳遞到她的識海中。

  柳昔卿並沒有著急接受這些,她回過神後第一件事便是查看懷中晏修的傷勢。

  好在都是皮肉傷,如今脫離了仙草澤的「域」,只要晏修醒過來恢復修為就可以完全恢復,柳昔卿先是處理了晏修的傷勢,而後又餵了他兩顆丹藥,將他安置妥當,才接受了這一段信息。

  ※※※※※※※※※※※※

  一個穿著青色法袍的枯瘦男子出現在柳昔卿的識海,他目光憔悴,眼下盡是黑青之色,看上去像是人間的癆病鬼一般,已是瘦脫了相。

  可他仍然站得筆直,只從這一點,便也顯露出幾分風華,可見當年姿容,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男子唇角微微露出一個帶有嘲諷意味的笑容,開口說道:「我曾經發誓,不再守護這個人間。所以在臨死之前,我將所有的傳承,都封印在了這枚白玉鐲中,它將被柳氏族人世代佩帶,但可惜的是,柳氏族人永遠都無法開啟這枚手鐲。這是我對族人最後的報復,他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曾經生在一個多麼風光的家族中,他們本可以掌握大半個修真界的煉器資源,甚至可以號令十大鍛爐,將其收入囊中……但是,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因為我恨我的族人,如果不是他們,我不會傷了我心愛的姑娘,又被推入陰謀算計的泥潭中,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這些人心中,所圖的,不過就是我的傳承,所求的,不過就是這可以演化天地的鴻蒙天元爐,多麼可笑的一群人……」男子笑了,只是他笑得蒼涼而悽愴,然後他的雙眼看著前方,像是隔空看著某一個人,神色溫柔地道,「所以我把這些都留給了你,如果有一天,你來到這裡,請記得,我柳彤痕,從未負過摩羅。」

  「原諒我,好不好?」

  他的身影慢慢變淡,帶著最後一抹笑容,消失在了柳昔卿的識海中。

  ……

  柳昔卿打一個激靈,下一瞬,這段信息急速膨脹,大量的煉器配方、鍛造心得、冶煉知識等等,向她識海瘋狂湧來。

  這些就是那柳彤痕所說的傳承?他是她的先祖?

  可柳昔卿對那個枯瘦男子並沒有任何特別的情感,她本人也非此界中人,平白得了這傳承,讓她有些許不真實感。

  那男子似是對著她說話,又似是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那神情,竟有些類似劍府中的忘君。

  柳昔卿又迷迷糊糊看著眼前的巨大鍛爐,這就是鴻蒙天元爐?為什麼典籍上從來沒有記載過,也不在十大鍛爐之列,而它……居然是十大鍛爐的本源,能夠號令所有鍛爐?

  「然也,吾為天地初始之爐,吾所用之火,也為天地初始之火。」

  柳昔卿識海中又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是誰?」她皺眉問道。

  「吾為鴻蒙天元爐之器靈,你既得吾主傳承,即為吾的新主人。」一個身穿紅色長袍的男子形象,影影綽綽地從鍛爐上方浮起,他容貌俊美,臉部棱角分明,眼眸中似有火焰流轉,卻也是個英挺男子模樣。

  不知要過多少歲月,得天地多少精華靈氣,歷經多少磨練,法寶才會生出靈性,而要從靈性階段變為器靈,必是得大造化大機緣。

  十萬年歲月,修真界以器成靈者,不過太和劍靈忘君一人。

  而如今,竟還有一位器靈?

  只聽得這器靈的聲音,低沉而舒緩道:「伽藍夜合之繼承者,吾認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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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4 10:42 AM

第一百四十四章 聽香山人

  紅衣器靈雙袖一揮,半空中便閃出一把扇子,那扇子自行打開扇面,露出上方畫著的一條墨龍,上方有靈力波動,柳昔卿也是見多識廣,她一眼便看出這是一件可以隨著修士能力升級的極品法寶。

  而後又出現一台瑤琴,上方每一根琴弦,都不是實質之物,細細一看,竟是由靈氣凝聚而成,每一根都含有幾乎相當於一條靈脈的靈氣,這也是一件極品法寶。

  陸陸續續地,棋盤、飄帶、長劍、金錘……天空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出極品法寶,短短幾息之間,便已經滿布天空,一眼望不到盡頭。

  全部都是極品法寶!

  柳昔卿喃喃問道:「這些都是……」

  「這些都是吾主所煉製的法寶,如今,盡歸伽藍夜合之繼承者所有。」

  柳昔卿表情很平靜,她轉過頭,重新抱起晏修,低頭垂淚道:「果然我們還是死了,這裡是地獄吧?是能看到不存在幻象的地獄吧?阿修,阿修,對不起,我還是沒能保護你,我們還是死了……」

  紅衣器靈嚴肅的表情有那麼一絲崩壞。

  「若是伽藍夜合之繼承者不肯接受現實的話,那麼與你面前這名太和劍修有關的傳承,吾便不講了。」

  啊啊,器靈大人,我回來了!

  ……

  「還是不要叫我『伽藍夜合之繼承者』了,器靈大人可以直呼我名。」柳昔卿跟天元君商量道。

  「這並非重點。」紅衣器靈眼眸中火焰微微跳躍,聲音淡淡道,「柳昔卿,你可以稱呼吾為天元君。」

  器靈大人的氣場好足,而且以柳昔卿的元嬰境,看不出他的修為。

  柳昔卿問道:「聽聞太和劍修本命劍乃是用劍坯自丹田煉化而成,不知天元君剛才的話作何解釋,與太和有關的傳承又是什麼?」

  「用玄鐵鑄成劍坯煉製本命劍的方法,乃是彤痕專為太和所創。」

  「柳彤痕?柳氏先祖?」

  「他還有一個名號,不知小輩們還是否記得,名為『聽香山人』。」

  柳昔卿失聲道:「你說的可是史上第一煉器師聽香山人?」

  但凡修真界被引入煉器門徑的弟子,無一不知聽香山人的名號,蓋因煉器入門點擊《初級煉器師指南》的第一頁便有那位祖師的訓誡。

  「君子不器,大巧不工。」

  這一句話,指引了多少煉器師尋求煉器之道的方向。當今煉器流派繁多,傳承無數,卻只有這句話,仍然被所有煉器師奉為經典。

  天元君仍是語氣平淡地道:「若無彤痕驚才絕豔,世上哪有十大鍛爐?若不是彤痕曾經毫不藏私地與人傳授心得,世間煉器之道的完善,至少會晚兩萬年。」

  「這我知,聽香山人該當此讚譽。」

  「可他最後被族人迫害,寒了心,不得不將最後一部分傳承封印起來,其中也包括關於太和本命劍的傳承。」天元君看了一眼仍然昏迷著的晏修,「太和劍修,一生一劍,得天地賜名,即便身死,本命劍的靈力也不會消彌,而是回歸太和劍廬,繼續著與人間的因果。」

  柳昔卿蹙眉道:「正是,同為本命法寶,太和本命劍與其他道統的修士不同點正是在於其主人身殞道消後,仍能留存與世。」

  天元君繼續道:「太和本命劍為何如此強大?則是因為劍修將劍坯鑄為本命劍時,所用的法訣,乃是規則之力,也因此,太和劍修幾乎剛築基,便入天道法眼,終生奉行畢生三斬的鐵律。毫不誇張地說,這種本命劍的鍛造方法,恐怕已無人再能超越,便是連最頂級的煉器師都無法達到此等境界。彤痕與太和祖師雲和一起研製出了這種方法,逐漸演變為太和道統,這天下間,第一柄由劍坯製成的本命劍,便是雲和祖師的莫忘劍,在吾被封印之前,這柄劍便已經成為舉世無雙的劍靈。」

  柳昔卿算了算時間,上古神魔大戰同樣發生在十萬年前,當十二諸神封印魔界後,人間進入以魔尊現世為階段的紀年時代,同時陷入修真狂熱,出現無數修道天才開宗立派,如今的修真界格局,幾乎就是在那段時期定下的。

  一人為太和祖師,一人為煉器之祖,這太和,其實就是這兩人聯手打造出的,守護人間的銅牆鐵壁。

  她輕聲道:「位柳氏先祖,究竟是何等人物,卻為何最後遭到家族迫害……」

  此話一出,天元君神色略有些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道:「這種煉製本命劍的方法雖然得天道認可,自成一脈,卻也有一個缺點。劍修身死,本命劍尚能因為天道規則而保存下來,但本命劍一旦崩壞,劍修若是無法恢復,便成為廢人。彤痕在隕落前,才領悟到破解之法,卻苦於身不由己,不得以將方法同樣封印起來,只等你來開啟傳承。」

  柳昔卿瞬間想到了忘君,她行禮道:「我願將此法獻予太和。」

  天元君道:「此法需要重塑劍身,太和本命劍與劍修等於一體,鍛造本命劍便等於鍛造劍修,只怕沒多少人能夠忍受,不過……罷了,吾傳授與你便是,之後此法與吾再無瓜葛。」

  一系列艱澀地法訣打入柳昔卿識海,天元君又道:「此法名為『劍骨訣』,你便在此地,將此法訣,與鴻蒙天元爐,還有這些法寶一同煉化。」

  柳昔卿點點頭,她被這些法訣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在鴻蒙一元爐前盤腿坐了下來道:「有勞前輩幫我看顧那名太和劍修,他是我的道侶。」

  「善。」

  而柳昔卿這一打坐,便是二十年。

  ※※※※※※※※※※※※

  這二十年裡,晏修還是沒有醒過來,不過修為已經逐漸恢復,他的肉身也被風繭包裹起來,柳昔卿偶爾從入定狀態醒過來,也會查探他的情況。

  風繭裡面傳來的氣息綿長深厚,她心下驚歎,不愧是大乘修士的肉身,身體修復速度一流,那些猙獰的傷很快就已經癒合,只怕現在正在修復身體機能。

  在這二十年中,柳昔卿將鴻蒙天元爐收為自己的法寶。其實這種等級比修士還高的法寶幾乎是無法收服的,尤其還已生出器靈,但天元君知道她是柳彤痕選中的人,倒還配合。

  相處了這麼多年,雖然這位器靈大人對人並不熱情,說話也總是不冷不淡,卻也與柳昔卿熟悉了不少,加上之前曾有與忘君相處的經驗,她也知道這類以物成靈的修士,對人事都比較淡漠,所以她與天元君相處得其實還不錯,在煉器方面,天元君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更像是一位師長。

  只可惜,或許是因為柳彤痕的修為局限,這位器靈的修為仍停留在大乘期,而且他似乎對修煉並不如何熱衷,更喜歡研究煉器之道。

  此番機緣對柳昔卿的提升著實不小——鴻蒙天元爐、白玉鐲中的天地、以及劍骨訣,都暗含了煉器之道,而柳彤痕的傳承,才是最寶貴的財富,柳昔卿不僅一躍成為宗師級煉器師,也成功晉階到了元嬰後期。

  她已完全掌握劍骨訣,最後將這方天地煉化,才有些犯愁地看著那些密密麻麻漂浮在天空上的各式極品法寶,對天元君道:「這些法寶……能帶出去嗎?」

  總不能都煉化吧?領悟「煉心若明」神通以及身具庚金本源的柳昔卿,大概最不缺的就是法寶。

  「這些法寶已與這方天地合為一體。」

  「所以,它們只能是我的?」

  「然也。」

  柳昔卿無奈,只得一揮手,將漫天的法寶重新隱藏在空間中,如此一來,似乎她的天地開闔域也與這方天地有了共鳴,似乎產生了進化。

  而這些,則需要她回到人間界,待實戰之時才能展露出來。

  晏修還沒醒,柳昔卿正好靜下心來理清最近發生大小事宜的思路,又回憶起柳彤痕最後說的那番話,不禁向天元君問道:「聽香山人為何會將這機緣留給我?此次並非我第一次遭遇生劫,之前這白玉鐲卻從來沒有開啟的跡象……既然他痛恨柳氏族人,那麼我與聽香山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要問你自己。」天元君並不願多談這個話題。

  柳昔卿想起忘君中毒之後看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因為一名女子?」

  「該知道的時候,你自會知道。至於這方天地,也是彤痕鍛造出的法寶,名為『錚鳴境』,它的開啟需要一定的機緣,很可能是你身上的某種意念終於被它認同,所以才會被你激發。」

  恐怕因為涉及某種天機,所以天元君才無法說明,於是柳昔卿便不再繼續這個問題。

  其實當時她只是想著要保護晏修,並沒有想太多,所謂機緣,便是這樣巧妙吧……她神色溫柔,坐到晏修的風繭旁邊,輕輕撫摸著。

  「阿修,這一次終於保護到你了。」她湊過去,輕輕吻了吻那風繭的外殼。

  而風繭,則像是回應她一般,輕輕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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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4 02:58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 風月是情

  當柳昔卿身體靠近晏修的時候,身上的氣息傳了進去,於是她的吻像是某種開關,風繭一層層剝落,露出裡面包裹著的俊美男子。

  精緻而完美的五官,此時晏修臉上已沒有虛弱之相,皮膚光潔,嘴唇潤澤,直如沉睡中的仙人。他裸著上身,露出肌理分明的肌肉,明明看上去並非魁梧身材,可除去了衣服,上身竟是完美協調的倒三角形狀,壘壘成塊,堅硬的腹肌,甚至還有那滑入腰帶中的人魚線……

  真是賞心悅目的男人,柳昔卿本來想檢查傷口,看了他幾眼,耳根便有些紅,心裡還有一絲慶倖晏修沒醒過來。

  但是下一刻,那雙緊閉的雙眸便睜了開來,燦若星子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她,彷彿還帶了點兒笑意。

  柳昔卿現在收回目光已經來不及了。

  突然醒過來的晏修慢慢坐起,他俯過身,手撫上柳昔卿的臉道:「若能每次醒來都能看到卿卿,該多好。」

  柳昔卿臉脹得通紅,想就這樣跟晏修甜膩膩地蹭在一起,可是這裡還有器靈大人啊!

  她蹭地竄起來,大聲道:「阿,阿修,我得了許多新的傳承!」

  晏修早已感覺到了此地並非人間界,他伸手取出一件黑色法寶穿在身上,也不驚訝,只是低聲笑道:「我知道,這一次被卿卿保護了,我很高興。」

  聲音又溫柔又充滿喜悅,尾音上挑,殺傷力巨大。

  柳昔卿沒想到這人一醒過來就用甜言蜜語狂轟濫炸,已無招架之力,節節敗退。

  直到晏修從容地穿好衣服,起身向著一直在鴻蒙天元爐上方浮立的天元君微微頷首致意,袖中便甩出一道勁風將柳昔卿拉到身邊,將她抱在懷裡。

  「二十年未見,怎地躲我?」

  「沒、沒有,只是不方便。」

  什麼不方便?柳昔卿出口便後悔。

  「卿卿可想我?」他在她耳邊問。

  「自是想的。」她身子微微顫慄,有一種過電的感覺。

  晏修低頭看著柳昔卿,唇角帶笑。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實在不算多,他也不是輕狂的人,只是……

  「這裡莫非是你在虛空異獸爆炸時開闢出的空間?」晏修問道。

  柳昔卿搖頭苦笑:「在那種規則之力下,我們的修為都被壓制,又怎麼可能進芥子石?此處為我身上一直佩帶的白玉鐲所化,在虛空異獸爆炸之前,將我和你一同帶了進來,想來那怪物也應該消失了。」

  晏修垂眸半晌不語,想來是在推演。

  「這件事不簡單,我還會繼續查下去,」他目光幽深,「人間斷不應該出現這種來自異界的怪獸,而且人間十三大乘一位渡劫道尊,竟然無人察覺。」

  「記得我來人間界,也是因為你在洪荒戰場被人偷襲,你……可查出結果了?」

  「稍有眉目,待人間事告一段落後,我還該去一次洪荒戰場。」

  「嗯,只是這一次……真的是嚇壞我了,阿修。」柳昔卿心有餘悸,她回抱晏修。

  晏修沉默了下,才道:「在仙草澤時,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以為自己會死。當時只有說不出的難過,我幼時入太和,學的是悍勇無畏的劍道,哪怕是為一個陌生人犧牲,我都不會有任何恐懼。」他聲音輕而柔,「可只有為你而死,是我最恐懼的事。」

  那不僅僅意味著再也不能見到你,因為只要你能活著,我便歡喜。

  也不是因為放心不下你,因為你既美麗又堅韌,你已有足夠的自保能力,會有人接替我愛你。

  而是因為若你知道我是為你而死,一定會很傷心。

  所以,真的有身殞道消那一天的話,我希望你什麼都不知道,默默將我遺忘就好。

  當然,就連這一點,你也無須知曉。

  有些事,總是無法盡善盡美,比如這份感情之深,以晏修的境界和閱歷去愛她寵她,便是她能明白,卻也無法完整感受到那最深層的情意。

  其實晏修也會像普通男人一樣,有獨佔欲,有嫉妒心,甚至還有狂野的欲念,可他歷經漫長歲月,看盡人世變遷之後的心性,讓他總是克制而隱忍。能在她身上做的事太多了,即便他不是工於心計的人,活得久了,手段也是無數,只要他想要,這樣嬌嫩的姑娘,修煉的歲月還不過千年,怎麼可能逃過他掌心?

  然而捨不得,沉入之後,風月無限,情意纏人,只想與她平平淡淡走到大道盡頭。

  「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我保證。」他道。

  柳昔卿看得出晏修的自責,但其實她根本沒有受傷,反倒是他養了整整二十年。

  「我信阿修。不過阿修,我大概可以解決忘君身上的邪術了,從這裡出去之後,我想聯絡忘君。」

  「好,我會想辦法幫你聯絡太和。」晏修很乾脆地應下。

  「我們出去看一看仙草澤吧,這裡已經被我煉化,器靈也已認主。」

  在錚鳴境中,終是有天元君存在,她有些事,還是單獨跟晏修交代比較好。

  晏修沉穩點頭,兩人出了錚鳴境,再出現的時候,居然身在臨近仙草澤的烈火澤,下方的泥沼燃燒著火焰,在這片沼澤中,所有修士必須兩腳離地五十丈以上,才不會被熱氣灼傷。

  那仙草澤,果然與虛空異獸一起消失不見了。

  柳昔卿心念一動,便將晏修帶入自己的方寸芥子中,她將在錚鳴空間中所得的一切都告知了晏修,包括傳入識海中的那段柳彤痕的遺言。

  「沒想到聽香山人與太和還有這樣一段淵源,不知為何,太和的典籍上從未記載過。他所留下的『劍骨訣』對太和很重要,若是能成功的話,許多因為本命劍被廢掉而無法繼續修煉的太和劍修,想必也能重新振作。」

  「這一類人很多嗎?」

  「並不多,因為本命劍損壞而主人還存活的概率很低,少數活下來的,都被安排在行事堂負責一些不需外派的事務。至於聽香山人所留下的這份傳承,很明顯並非針對柳氏族人,而是你,卿卿,正因為你是異界魂魄,才能開啟這段機緣,但你究竟為何會來人間界,種種巧合,卻不得不讓人懷疑,十萬年前的雲和祖師,不知布下了一個怎樣的局,這第二條線索即為『重生』,想必你已經達到……去太和找忘君吧,希望他想起來後,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嗯,也不知這二十年,修真界發生了什麼變化。」

  「剛出錚鳴境的剎那,我已感受到齊燁的召喚,最近七洲內,包括七國聯盟的地界,有數十個中小型宗門遭遇滅門慘案,許多線索直指魔修所為,目前人心動盪,修真界各大門派皆懷疑是魔修開始作亂。」

  柳昔卿驚訝掩口:「難道是朔月魔修做的?會不會是受蕭快雨指使?他究竟是想做什麼!」

  「別急,是不是蕭快雨所為,還未可知,總要調查之後才能下定論。蕭快雨其人的確相當激進,也許他只是想攪亂修真界,也許是想開啟第二次正道魔道的大戰。不過卿卿放心,他不會成功的。」晏修愛憐地撫摸著柳昔卿的頭髮。

  作為魔君的他,一直以來都在用絕高的武力壓制魔修的戾氣,比起那些上善盟的修士,晏修反而更像是守護人間正道的第一道防線。

  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墮魔?

  「其實……」柳昔卿欲言又止,「我一直想知道阿修墮魔的原因。」

  晏修挑眉,他露出笑容,低下頭吻了吻她的唇瓣:「等到你應該知道的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現在……還不行。」

  柳昔卿無奈,天元君是這樣,晏修也是這樣,都是一副「該你知道的時自會知道」的腔調,她若是貓的話,真的會被好奇心急死。

  歎口氣,柳昔卿伸手為他整理了下衣領,又幫他束好髮,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物道:「這是送與你的,我說到做到,從不食言,所以阿修你答應我要保護好自己,也不准食言。」

  晏修接過來,笑容變得更愉悅。

  那一塊庚金打造的寸許大的虎牌,被鍛造成腰帶扣的樣式,上方雕刻著惟妙惟肖的猛虎下山圖,甚是威武霸氣。但這可不僅僅是裝飾所用,庚金之利何其霸道,佩帶在身上也蘊養本命劍,對晏修的修煉也有莫大好處。

  「卿卿為我帶上。」他求道,收了法衣上的禁制。

  柳昔卿咬唇,將這庚金虎牌熔煉在晏修的腰帶上,再用手撫過那老虎的額頭,輕輕點了點道:「要乖哦。」

  晏修大笑,他喜歡柳昔卿時而流露出的稚氣,尤其是那股不似大多修士般死板的鮮活勁兒。

  「卿卿便是鎖住我,我也喜歡的。」

  柳昔卿不爭氣地又紅了臉,索性拉著晏修的脖子,讓他低下頭,又吮吻他的唇。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仍是太短,太短。

  晏修將她摟緊,他才剛醒過來,可兩人不得不再次分開,他心頭產生強烈的不捨,使得他力道加大。

  揉她的肉,嵌她的骨,嘗她的心。

  「上善盟不會繼續猖獗下去,可它根深蒂固,家大業大,在修真界已得威望,所以拔出這一枚毒瘤還需一定時間,至於蕭快雨,我會儘快收拾他。你身上有青彌峰的信物,想要見忘君,便用信物聯絡青彌峰弟子。卿卿,你要好好想一想,你要的生活是什麼樣,待乾坤太平,我會一一滿足你所有的心願,永遠不離開你身邊。」他低聲道。

  「嗯,所以你要保重,我有很多很多的願望,都需要你。」她喃喃道,「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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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4 03:03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入劍廬

  與晏修分開後,柳昔卿仍是用易形玦將自己變作那名不起眼的少女修士,先是給師父發了一道報平安的傳音符,而後才按照晏修的說法,來到東勝州一處小鎮,進了一家帶著魚形招牌的醫館。

  醫館裡彌漫著藥香,沒有坐堂的郎中,只有一名趴在櫃檯上打瞌睡的掌櫃。

  如果她找的地方沒錯的話,這間醫館就是青彌峰在人間各地的聯絡點之一,專門為青彌峰弟子服務,至於這種聯絡點是用來做什麼的,晏修卻沒有說,她也沒有問。

  青彌峰那一票擅殺人技的劍修,不能多想,細思恐極。

  「掌櫃,我來買一味藥。」

  掌櫃睡眼惺忪,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他打量了一眼柳昔卿,見不過是個模樣可愛的普通少女,便用食指敲了敲櫃檯,慢悠悠地道:「方子吶?」

  柳昔卿輕聲道:「我要三兩龍息獸的角粉。」

  掌櫃的眼睛便眯了起來:「那需得用紅色的山茶花來換,不知道客人準備了多少?」

  「可惜我卻沒有紅色的山茶花,只有這個。」柳昔卿在掌心亮出了那一根潔白的羽毛。

  掌櫃露出一個笑容:「那便請姑娘隨我來庫房取藥吧。」

  他走出櫃檯,四平八穩地帶著柳昔卿進了旁邊的小門。

  門一關上,那掌櫃身上氣勢陡然一變,一個看上去有些懶惰的發福男子竟順便散發出一股淩厲的劍氣,他沉聲道:「道友是魔修,不過身上既然有青彌峰峰主的信物,便是青彌峰的貴客,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請儘管說。」

  「請沖離神君與我一見。」

  掌櫃也不問緣由,立刻道:「待在下前去聯絡,半日之內,給道友答覆。」

  「有勞。」

  ……

  然而不過兩個時辰,柳昔卿便感覺這醫館的結界波動,一名斯文俊雅的青年施施然走了進來,他看著柳昔卿,微笑道:「看來那位大人真的很信任你,這聯絡點乃是青彌峰在人間的暗門,還請道友今後保守秘密。」

  來人正是沖離神君,柳昔卿起身行禮道:「一定。」

  「若非大事,他不會叫你找我,道友請講。」

  柳昔卿輕輕呼出一口氣,她道:「我要見太和掌門,以及……太和劍靈。」

  「呵,看來這件事還真不小。」沖離神君玩味一笑,「好,這件事,本座應承了。」

  ※※※※※※※※※※※※

  柳昔卿被沖離神君帶回太和,他與忘君一樣,都是以劍意直接打開護山大陣的一角,還對柳昔卿解釋道:「護山大陣對魔修氣息極為敏感,若不是這樣,只怕你瞬間便會被大陣絞殺。」

  不愧是修真界中最頂級的護山大陣,柳昔卿臉白了白。

  也不知沖離神君用了什麼隱匿手法,過往的巡邏弟子皆未發現他身邊還有其他人,即便是青彌峰弟子,遇見後也只是如常向峰主行禮。

  ……

  目前太和掌門槐山神君同樣出身於青彌峰,乃是與晏修同期的人物,儘管待人溫和,臉上常有笑容,但所有人只要一想到他背後的青彌峰,皆不敢小看這位掌門。

  在青彌峰的一處秘密空間內,柳昔卿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槐山神君。

  果然是溫厚儒雅,面對一名魔修,仍然目光平和,毫無架子。兩人在一處小亭對坐,身前都有一杯香茗。

  槐山神君輕品一口清茶,方道:「柳道友不妨開門見山,既然你持有青彌峰信物,我雖為掌門,承的也是青彌峰道統,必不會為難於你。」

  柳昔卿頷首:「晚輩偶得傳承,不知槐山神君可聽過聽香山人之名?」

  槐山神君不假思索道:「修真界煉器第一人,乃煉器之祖。」

  她點頭道:「不錯,但這位前輩,同時也是太和劍坯冶煉法的創造者之一,因為種種原因,未見史冊。此番晚輩求見掌門,便與太和本命劍相關,實不相瞞,晚輩得到了聽香山人的部分傳承。」

  槐山神君微笑道:「本座洗耳恭聽。」

  他信她?柳昔卿抬眼看槐山神君的神色,當真坦蕩。

  也是了,她是晏修介紹而來,確切地說,他們信的不是她,而是晏修。

  「傳承中有一法訣,可以重塑本命劍。」柳昔卿道。

  槐山神君臉上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修士心思轉得極快,但本命劍對於太和何其重要,連推演都不用,作為太和掌門,他完全明白重塑本命劍對太和意味著什麼——那些因為失去本命劍,不得不專修其他道法,或是寂寂無聞終身的劍修,終於能重拾劍道了!

  他放下手中茶杯,不動聲色道:「如果此法訣屬實,太和願意估價,以換取此訣。」

  柳昔卿搖頭:「此為無價之寶,我亦不求身外之物。」

  槐山神君依舊沉著,清亮的眼睛看著她。

  她俯身行禮道:「晚輩承蒙太和多次關照,不敢藏私,此訣亦是聽香山人半生心血,晚輩願無償贈與太和,只求神君帶我入劍廬……」她語氣有些急,「劍廬中的忘君大人,身中邪毒,本源被汙,時日無多,晚輩必須救他!」

  槐山神君站起,他淡定的臉上終於露出震驚之色。

  「太和劍靈本源被汙?」

  柳昔卿斟酌著,忘君與盟主在邙城外一戰,除了盟主自己未洩露,獸族似乎也沒有動靜,可見邙城城主和狐王也將這件事按了下來,幾方人馬守口如瓶,才導致太和如今還不知消息。

  但上善盟著實不是什麼好東西,一開始柳昔卿還以為他們不過是出於正義抓捕魔修,在汾城的浮屠獄中,方知他們手段下作,遂直言道:「三百年前,忘君大人與晚輩曾同行前往黑崎州,遇上善盟盟主帶人圍捕晚輩,忘君出手與上善盟盟主一戰,歸來後,本源即被毒素所汙。」

  槐山神君若有所思,他垂眸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與忘君同行的女魔修,你所說之法訣,可以去除忘君體內邪毒?」

  「晚輩掌握此法訣之後還未試過,但忘君大人直言無解,晚輩願用此訣一試。」

  「好,如果柳道友不介意的話,本座還想帶青龍坊的兩位坊主,協同道友一起救治忘君。」

  「自是不介意。」柳昔卿放下心中重石,漾開一抹笑容。

  ※※※※※※※※※※※※

  柳昔卿曾經在忘君的帶領下出入劍廬,所以她不知,其實太和要想從外界開啟劍廬並非易事,每兩千年的劍廬祭典,都是掌門帶頭祭祀,請出劍祖禦,召喚四方劍使,太和主峰頂端的雲霧結界才會散去,露出劍廬真容。

  平時若要進去,需太和掌門下發令牌,經過守護劍廬的延光神君許可,方才可以入內。只是槐山神君沒想到,身為四大劍使之一的延光神君看到柳昔卿後並不驚訝,他甚至還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你這女娃居然與劍廬如此有緣。」

  柳昔卿行禮道:「見過延光神君。」

  此番與他們同行的,還有負責太和煉器法陣之道的青龍坊正副兩位坊主,分別是坊主邵鎮神君,以及副坊主滌虹神君。

  一行人進了劍廬,仍是熟悉的景象,柳昔卿看著分外親切,而且她隱隱感覺道,劍塚上許多曾被她修復的本命劍,向她傳來了親切之意。

  甚至還有幾柄比較活潑的本命劍飛了過來,懸浮在她身前。

  幾名太和大能心中詫異:這倒是怪了,明明是一個女魔修,劍廬中的本命劍竟沒有一柄攻擊她。

  槐山神君本已準備掐訣用結界護住柳昔卿,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放下手,目光幽深,不知想到了什麼。

  邵鎮神君目光冷峻,他深諳煉器之道,看出這些本命劍與上一次劍廬祭典時完全不同,向延光神君問道:「劍廬中的本命劍,似比從前劍氣豐沛,可是有什麼機緣?」

  延光神君苦笑道:「這便要問劍靈大人了。」柳昔卿所在的三日,劍廬被忘君封起,他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柳昔卿用庚金之氣緩緩掃過這幾柄本命劍,她回首道:「上一次來劍廬時,晚輩曾修復過此地本命劍。」

  這一句才真是重磅消息,邵鎮神君變了臉色,副坊主滌虹神君更是失聲道:「你不僅可以重鑄本命劍,還可以修復本命劍?」

  柳昔卿微微點頭:「晚輩曾在劍廬三日,修復本命劍三百餘,深慕太和精神,只可惜修復本命劍乃是因為我身具庚金之氣,所以,只有劍身重鑄之法可以傳授給諸位。」她語氣中帶著些歉意。

  庚金之氣非常人能得,而得了庚金之氣的,又能得機緣進入太和劍廬的,天下又有幾人?柳昔卿能有機緣修復這些本命劍,也算是古往今來頭一份兒了。

  她自己不覺,可在場劍修卻都是心中震驚。

  一名魔修,居然會放下芥蒂修復太和本命劍,且還被這些嫉惡如仇的本命劍所接受,這件事本身便足以顛覆他們的認知,更何況她居然能在三日內修復三百餘柄本命劍?

  青龍坊在太和地位並不算高,因為太和劍修極少使用外物,但每一代青龍坊坊主都在嘗試修復本命劍,卻因為劍坯的鍛造方法,以及與劍修熔煉一體的法訣過於特殊而無進展。

  邵鎮神君輕聲道:「若是劍身當真可以重塑,那麼太和的未來,將會因此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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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4 03:10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 鴻蒙鍛骨

  這廂柳昔卿已鋪開神識,她一步步向前走去,一手張開天地開闔域,所經過之處,按照八卦方位,連續拍下聚靈陣,而後神識凝聚在後肩處的伽藍夜合上,讓這朵逐漸變得華美的黑桃花,慢慢張開了花瓣。

  柳昔卿知道忘君能感受到伽藍夜合開放的信息,她輕聲低語道:「忘君大人,我來尋你了。」

  在天地開闔域的正中心,平空出現一座巨大的暗銅色鍛爐。

  當此鍛爐一出,劍廬結界轟鳴,眾劍懸浮,一個白衣白髮的身影,從劍廬的最深處一步步走了過來,正是忘君。

  鍛爐上浮現出紅衣天元君的身影。

  一紅一白,平靜相顧,毫無人間煙火氣。

  良久,天元君方道:「君之劍坯,為吾所煉。君之劍身,復將為吾所煉,天下因果機緣,萬般巧妙,終其一生,難以參透。」

  忘君已經衰弱,他走過來竟用了許久,待走到鴻蒙天元爐旁邊,才道:「你終於還是……遇到她了。」

  兩人都轉過頭看向柳昔卿。

  一雙眼眸流火,一雙眼眸血紅。

  神色不明,令人心悸。

  ……

  若是常人,在這兩位得天地造化的靈物面前,說不定還會覺出壓力。

  就算是槐山神君身居太和掌門的高位,也從未見過太和劍靈,更未見過世間還有器靈存在,兩位青龍坊坊主更是震驚,在修真界,劍靈好歹還曾經出現過,卻從未有關於器靈的記載,器物可以成靈,原本就只存在於理論之中。

  如今他們終於見到天元君,一時心旌神搖,道心隱隱有突破之意。

  但柳昔卿神色如常,在她眼中,一個是已經臣服於她的器靈,一位是等待她救治的病患罷了。

  她將一道靈力打入鴻蒙天元爐內,手中一邊掐訣,一邊對忘君道:「我已得聽香山人傳承,忘君大人若想去除邪毒,需轉換原形,入鴻蒙天元爐中,由我來為你重塑劍身!」

  忘君明顯與柳彤痕相識,他沒有半點猶豫,只道了一聲「好」,便化作一柄銀亮長劍,飛入柳昔卿右手中。

  當莫忘劍入手,柳昔卿才切實感覺到這柄劍中蘊含了怎樣的境界,那是她目前無法企及的層次,若非她已晉階為宗師級煉器師,煉器已無修為限制,否則她絕對無法重塑忘君的劍身。

  柳昔卿左手掐訣,全力催動靈力,腳下數座聚靈陣已經全部開啟,瘋狂提取劍廬中的靈氣,要將這天下第一鍛爐點燃。

  天元君冷眉冷目地注視下方,他全身的衣袍飛舞,身上泛起一陣光芒,眼眸深處的火越燒越旺。

  柳昔卿一手運行完全部法訣,而後喝道:「東開鴻蒙,三清氣沉,正朔天元,為我初始——開爐!」

  天空懸掛下熔漿,流淌在柳昔卿的領域內,這座巨大的鍛爐終於在柳昔卿的全力之下,時隔數萬年,再次開啟了!

  天元君一手向天,抓起一把烈火,直接打在鍛爐之上,那火的顏色不是紅色,也不是藍色,而是最炙熱的白色。

  那是天下火種排行第一的人間初始之火——燧人火!

  當這把火燃起,整座鴻蒙天元爐通體流光溢彩,幾乎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其中隱含萬千大道人間百象,泛著至美的流光,若人間仙器。

  柳昔卿緩緩將劍身送入鍛爐之中,然而她手卻在發抖,因為忘君哪怕被邪毒削弱,他身上的修為也是柳昔卿無法操控的。

  上方的天元君亦是雙手連連打出法訣,協助柳昔卿御使莫忘劍。

  劍身一點點推入鍛爐,柳昔卿此時已是汗如雨下。

  遠處圍觀的邵鎮神君深諳煉器之道,他知道柳昔卿為了能操控住忘君,正需要大量靈力,他對滌虹神君道:「接靈脈助她!」

  「幾條?」滌虹神君臉上竟泛了些菜色。

  邵鎮神君一咬牙:「三條。」

  滌虹神君臉上一陣扭曲之色,但還是淩空一抓,一隻手上浮現出三團掙扎的靈脈,另一手掐訣,將靈脈中的靈氣不斷向柳昔卿的天地開闔域輸送。

  三條靈脈,已經相當於一個中型宗門的山門配置了,對於以「窮」著稱的太和來說,簡直是要了命了!

  但關鍵時刻,太和絕不手軟。

  旁邊的槐山神君沉聲道:「不夠,再加三條。」那畢竟是相當於渡劫道尊的太和劍靈啊……他亦是淩空祭出三團靈脈,正要做法輸送靈氣,卻被一隻突然出現的手按了下去。

  「我與忘君大人有一場因果,這一次,我來助他。」

  槐山神君一看來人,眼中閃過驚訝之色,立刻躬身行禮,恭謹道:「驚動季羽老祖大駕,槐山惶恐。」

  來人竟是季羽道尊——人間唯一渡劫修士。

  他抬頭看了看天,微微一笑道:「銘古紀時,本尊曾請忘君出手過一次,所以這一次助他,不算干預天道。」說罷,也未用本命劍,僅僅是右手掐了一個劍訣,輕輕一揮。

  一道規則之力便悄無聲息地降下,幫助柳昔卿壓下了莫忘劍因熔鑄而產生的強烈靈氣動盪。

  柳昔卿感受到來自太和的支援,她蒼白著臉,只來得及對遠處笑了一下,便又全力凝神在了鍛爐之上。

  季羽道尊沉默。

  這女修與太和竟有如此深的機緣,便是他,也未曾預料到。

  不知是誰在操控天機,將她與太和聯繫在了一起。

  這天道,已看不清。

  ※※※※※※※※※※※※

  莫忘劍已經在季羽道尊的幫助下進入鴻蒙天元爐,四周因聚靈陣和足足三條靈脈供應著靈氣,柳昔卿終於開始運轉劍骨訣。

  「形銷骨立,熔字訣!」燧人火佈滿莫忘劍,從劍柄開始一寸寸熔化劍身。

  柳昔卿已與鴻蒙天元爐融為一體,天元君來到她的身後,一手覆蓋在她的眼眸上。

  「鎏金之瞳,看清一切靈源,不受一切紛擾,不懼一切火種。」他低聲誦道。

  當這隻手慢慢移開,柳昔卿的瞳孔中同樣流轉炙熱之火。

  所以她看見了莫忘劍的記憶。

  可那記憶太艱澀,沒有畫面,沒有聲音,沒有任何語言文字,只是最單純的意念,因此忘君的心如此澄澈。

  莫忘,莫忘。

  你該記得些什麼?

  或許是聽到了柳昔卿的疑問,明明劍身已經被熔煉,可那記憶還是輕輕接觸到柳昔卿的神識,他輕輕吐出一個詞。

  「摩羅。」

  這不是柳昔卿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分明記得,在錚鳴境中,那憔悴的柳彤痕口中,最後呼喚的,亦是這個名字:「……我柳彤痕,從未負過摩羅。」

  不知過了多少年,他們都還記得這個人。

  柳昔卿不知為什麼眼角有些發熱,她再次掐訣,喝道:「鏤心刻骨,鑄字訣!」

  鴻蒙天元爐發出烈鳴,所有靈氣都灌入鍛爐之中,柳昔卿誦讀著繁複的法咒,頻頻打出法印。

  按照柳彤痕的構想,太和本命劍以玄鐵所鑄的劍坯為根基,融合劍修一生之心血,將劍刻入天道之中,所以本命劍若是損壞,只能重回劍修丹田蘊養,若是養得好還可以繼續用,養不好的話,一生一劍,連人一起廢了。

  不是太和不想辦法,而是天道之劍,無法再熔煉,所以也非外力能修復。

  在柳彤痕晚年臨近油盡燈枯之際,方才想到一個絕妙的點子,他仿造了一個類似劍修丹田的環境,將鑄煉劍坯的法訣與其融合,經過數年天演術的推演,方才確定這種方法,可以在劍修丹田之外重新鍛造本命劍之劍骨,使其重新得到生機!

  如今柳昔卿終於將這套法訣完整使出來,她將神識鋪開到極限,調動身體的所有感官,以精准到微末的操控力,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鍛造之中。

  只見鴻蒙天元爐頂端,由大量靈氣彙聚而成的元液之上,浮起一座相當於修士丹田本源的小天地,只是這小天地中,還流淌著赤紅的熔漿,燃燒著白色的燧人火。

  化為液態的本命劍便在小天地的中央,在鑄字訣的引導下逐漸成形。

  ……

  歷時十八日,耗盡整整三條靈脈的靈氣,在劍廬所有本命劍,及太和大能們欣慰的目光下,莫忘劍的劍身重新顯現在鍛爐之上。

  「劍骨大成!」柳昔卿喜道。

  這燧人火不同於其他火種,以此火鍛造,無須冷卻環節,便大幅度提高法寶煉造的成功率,也因此這鴻蒙天元爐才如此逆天。

  柳昔卿掐訣,將莫忘劍緩緩從鍛爐上抽出。

  手指撫過劍身,這是從她的鍛爐上重新鍛造的太和本命劍,此時她再看忘君的目光,如同欣賞一件自己精心打造的藝術品。

  食指上凝出一絲庚金之氣,嘗試探入莫忘劍中,遊走在劍身之中,終於再也感覺不到裡面的邪毒,忘君體內的本源散發著旺盛的生命力。

  「忘君大人,幸不辱命。」她對著劍身道,「聽香山人之法可行,『劍骨訣』可以幫助更多的太和劍修,所有本命劍,都有重獲新生的可能了!」

  柳昔卿此時尚還不知,在劍廬這一場重鑄劍骨,足以驚天動地,不僅引發修真界高層震動,更是重新劃分了正道格局,而這劍骨訣,亦流芳萬世,挽救了無數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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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4 03:45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化神大能

  此時的柳昔卿其實相當疲憊,連續高強度高精度的鑄煉,她的身體已經繃緊到極限,尤其將莫忘劍與小天地剝離的時候,更是需要大量靈力來支撐。

  當劍骨訣成功,她第一反應便是與忘君報喜,但莫忘劍卻沒有給她回應,柳昔卿心中咯噔一聲,難道重鑄劍身的時候出了什麼問題?

  不可能!

  以她的煉器手法,再加上鴻蒙天元爐這等逆天的天下第一鍛爐,劍骨訣絕對不可能失敗,而且這種高境界的煉器術,每一步驟都不容有失,若是失敗,也根本不可能進行到下一步。

  為了保險起見,柳昔卿還是慎重地分出神識,進入莫忘劍中。

  只是當她的神識碰上忘君劍身,便立刻被一股吸力黏住,柳昔卿睜大雙眼,那雙天元君暫時賦予她的鎏金之瞳中,居然平空看到了無數異象。

  龐大如虛空、人間、秘境、市井、山水、深淵、夜空;細微如露珠、幼芽、塵埃、灰燼……這些異象都拼命湧入她的識海,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正在從她乾涸的經脈中激發她的本源之力。

  柳昔卿不是沒晉階過,她心裡一哆嗦,這分明有外力在助她晉階化神期!

  強大的力量從手中的莫忘劍上傳來,柳昔卿咬牙,一把將劍刺進腳下大地,對身後天元君道:「我欲晉階化神!」

  天元君居然雲淡風輕地點點頭道:「你鍛造了天下唯一的劍靈,這種大機緣、大福運,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是該晉階。」

  可你們事先都沒告訴我啊!

  柳昔卿硬著頭皮,晉階其實已是修士的本能,到了這個地步,她自發便知道該如何做。

  所謂化神,便是將識海凝練,形成元神,之後元神可以離體,也可以化形為某種形態,輔助修士修煉或者鬥法。

  到了這份兒上,也不容柳昔卿退縮,她打開識海,一聲清嘯,將神識分作無數,與所有異象融合,開始領悟其中的「玄」。

  自微觀之中見宏大,自磅礡之中見細節,每一縷神識都是她的本體,凝練著她的神魂。

  ……

  於是這位魔修大能,轟轟烈烈地在這正道聖地,太和劍廬之中,手握舉世無雙的劍靈,準備晉階化神了。

  ※※※※※※※※※※※※

  儘管將所有神識都分散出去,可柳昔卿心境正中,仍有留有一縷十分清醒的神識。

  這縷神識漸漸脫體而出,卻並非柳昔卿模樣,而是一朵花。

  花瓣漆黑,邊緣鑲金,妖異而神秘,魅惑而華美,像是一朵哀豔的黑色桃花,三層包裹花心的花瓣,嬌豔欲怒放。

  那是伽藍夜合。

  也是柳昔卿。

  它輕輕問自己。

  「柳昔卿,你可懦弱?」

  因為並非這身體真正的主人,所以你對尋找自己的身世並不熱衷,你想活在當下,卻不斷被這具身體的宿命所困擾,圍繞伽藍夜合發生了無數事,表面上,你積極解決,可你卻沒有直視問題的根源。

  懦弱嗎?

  「不,我不懦弱。我受身世所擾,可我卻不能為其所困,執迷於此。否則我的大道,便困囿於如此小的格局之中,此等境界,怎能容我放肆高飛?」

  伽藍夜合綻放開最外一層花瓣。

  「柳昔卿,你可自私?」

  明明伽藍夜合有救治魔修的功效,你為什麼不鞠躬盡瘁地為他們排憂解難,只是一心修煉的話,你豈不是辜負了這身特質?說來,還是你自私,你私於山門,私於情愛,身為一個魔修,竟還私於太和!

  「天下人解天下事,我力所能及而已,救苦救難的是佛門菩薩,我對自己,仍只求四個字——無愧天地!」

  伽藍夜合綻放第二層花瓣。

  「柳昔卿,你可心存依賴?」

  富有的師父,寵溺的師兄師姐,威名赫赫的道侶,通天徹地的種種機緣,你屢屢化險為夷,如有神助……你還追求什麼?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煉,憑藉你的單靈根,遲早可以修煉到大乘,繼而享受萬世風光,何須拼命?何須深陷險境?前有人遮風擋雨,後有人呵護備至,果然是好風憑藉力,大樹好乘涼!

  「君看我風光無限,可見我垂死掙扎,命懸一線?在生死關頭,道侶救不了你,身外物救不了你,師父師兄師姐更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確切地說,是那顆千錘百煉的心,促使我站在這追尋本源的大道之上,一往無前,無懼無畏!」

  伽藍夜合綻放最後一層花瓣。

  它靜悄悄怒放,卻在這劍廬中,放著最華美的光芒。

  柳昔卿元神——

  大成!

  ※※※※※※※※※※※※

  遠處的太和掌門槐山神君卻是輕輕歎氣:「奇也,這女魔修居然承了一部分太和道統,得了機緣,竟能在劍廬中晉階。」

  旁邊的滌虹神君還在哀悼手中空空如也的三條靈脈,哭喪著臉道:「掌門別感慨了,這姑娘……晉階是要遭雷劈的啊,難道就讓她在劍廬挨雷劫?」

  槐山神君慢悠悠道:「是啊,雷劫的動靜不小,確是不妙。」他可不著急,旁邊還一位渡劫道尊,按理說,那是劍靈忘君在助人晉階,也是季羽道尊的因果。

  季羽道尊無奈一笑:「那本尊便送佛送到西吧。」言罷,仍舊是掐了一個劍指,指尖一道劍光,飛出一條長虹,破開劍廬頂端結界,而後破開護山大陣,再用一道規則之力將其完好密封,使得外界完全感覺不到劍廬中的靈氣湧動。

  ……

  當柳昔卿的元神形態凝聚而成時,所有神識都收回到本體之內,而這朵作為柳昔卿分神的伽藍夜合,便要接下晉階化神時的九道雷劫!

  柳昔卿本以為這一次不死也要脫層皮,想當年,她晉階元嬰時的慘烈至今仍被宏景山弟子津津樂道。然而現在頭頂上這九道雷劫,卻是標準的雷聲大雨點小,明明降下時彷彿可劈碎精鋼,但落在分神之上,卻並沒有感覺到多麼難熬。

  是忘君的關係嗎?

  不,雷劫乃是天道規則,不可能由外物來借力,就連季羽道尊也無法干涉雷劫。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她這次晉階化神期,是在天道的默許下,所以上應天道的雷劫才會放過她。

  重鑄忘君的劍身……居然真的如天元君所說,是如此大的福運和機緣嗎?

  不容柳昔卿多想,她仍是儘量轉化雷劫的壓力,使得自己的根基更穩固,元神更凝練。

  九道雷劫一過,柳昔卿並沒有如晉階元嬰那一次狼狽不堪,而是豐儀更盛,姿容幾乎到達美色之極限。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將元神收回識海,才緩緩睜開雙眸。

  人間在她眼中,又是另一個模樣。境界不同,眼界不同,意有千重千念,心有萬千萬象。

  化神修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真正的魔道大能!

  ※※※※※※※※※※※※

  柳昔卿一揚手,莫忘劍從她手中飛出,懸浮在半空中,重新化為年輕男子的模樣。

  白髮,紅眸,神情淡漠,依舊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劍靈!

  他看著柳昔卿,冷冷清清開口道:「救命之恩不敢忘,柳道友此次晉階,其實非我功勞,乃是天道賜福,且容我細想之後,定有重謝。不過雲和的任務,還需你與我一同完成。」

  這哪像是感謝,更像是討債的!

  若是別人說出這一段不近人情的話,柳昔卿再好的涵養也得生出點兒火氣,但是這姑娘可是在劍府中見識過「壞掉了」的忘君,再次看到冷心冷肺的忘君,真是老懷甚慰。

  「嗯,待我回山整備一下,一定跟您去完成任務。」柳昔卿身上的事兒其實不少,若不是怕忘君身上的邪毒拖久了會更嚴重,她也不會剛從仙草澤出來便想法設法趕來太和。

  天元君依舊站在柳昔卿身後,一雙鎏金之瞳更冷地看著忘君道:「吾主心善,卻不知這渡劫期的太和劍靈最是束手束腳,只怕連個法寶都難以給你,他說的承諾,聽聽也就罷了,信不得。」

  柳昔卿一攥拳頭,心道不好,難道這就要掐起來?

  卻不料忘君皺皺眉道:「你是何人?」

  得,還是撂爪就忘的性子,重新煉了一遍都沒用。

  柳昔卿夾在這兩大靈主之間,內心瘋狂吐槽,忘君你剛從人家肚子裡出來翻臉就不認了啊!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

  天元君冷哼一聲,也不打招呼,連同鴻蒙天元爐本體一起消失不見,回到柳昔卿白玉鐲中的錚鳴境內。

  柳昔卿摸著下巴琢磨了下:不知雲和祖師跟聽香山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果是朋友的話,為什麼兩個人留下的靈主卻冤家一般?莫非是因為那個叫摩羅的人?

  不過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旁邊還有太和的大能呢。

  柳昔卿收起向天地開闔域,望向那些漂浮在半空的太和本命劍。

  她此時修為已與第一次來劍廬時的金丹期大不同,她有意在鍛造忘君的時候,散出了庚金之氣,如此一來,幾乎劍廬中所有本命劍都能受到庚金之氣滋養。

  她對著那些本命劍微微頷首示意,撤去下方所有聚靈陣。

  本命劍們也沒有過多表示,它們不過是本命劍而已,即便本源中藏著一腔熱忱,身上有的,仍只是冰冷的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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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4 03:50 PM

第一百四十九章 藏花陌上

  太和本命劍重新落入劍塚之上,恢復到曾經的樣子。

  柳昔卿緩步走向一直守護在旁邊的季羽道尊、槐山神君,以及青龍坊的兩位坊主和劍使延光神君。

  先是盈盈施禮:「晚輩柳昔卿,多謝道尊出手相助。」

  季羽道尊道:「柳道友心懷慈悲,今後定能澤被蒼生,此次道友道法大成,乃是因果福緣,無需多心。本尊使命已經完成,告辭。」他又深深望了忘君一眼,看對方似乎有些困擾地看著他,應該是已經忘了他這個人。季羽道尊不由得搖頭一笑,轉身飛出劍廬,只餘瀟灑背影。

  柳昔卿看向槐山神君道:「晚輩已經將劍骨訣演練完畢,不知掌門大人意下如何?」

  槐山神君苦笑道:「太和確實需要劍骨訣,但柳道友若是無要求,也令我等為難。」

  柳昔卿才想到,若是自己無常給予,便是施恩於太和,作為一山掌門,槐山神君即便再想要劍骨訣,也不能由著宗門被一名魔修拿捏。

  她想得通透,便道:「實際上,我確實有所求。」

  槐山神君笑道:「請講。」

  「下一次的劍廬祭典……可不可以留出兩個魔修名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保證不會搗亂,我只是……」

  她只是想讓平掣劍見一見晏修。

  此言一出,槐山神君和其他人都愣了。

  其實這對於太和來說很容易辦到,劍廬祭典本就人員複雜,只是懼於太和威名,從未有人敢在劍廬祭典上搗亂,因為那是太和弟子祭拜先輩的最莊重場合,所有在外的太和弟子,除執勤以外,幾乎都要回歸宗門,劍廬祭典同時也是太和武力最強盛之時。

  槐山神君鄭重應下道:「吾,以太和第二十七代掌門之令,特許柳道友所求,承諾在下一次劍廬祭典之時,恭迎兩位魔修貴客。」

  柳昔卿露出微笑,對邵鎮神君道:「請問前輩,是否有刻錄所用的玉簡?我來刻印劍骨訣,若坊主需要,我可以等到諸位成功重鑄本命劍之後再離開。」

  邵鎮神君冷峻的臉上罕見地露出笑容,他道:「那便再好不過,青龍坊上下,歡迎柳道友。」

  賓主盡歡。

  只是柳昔卿即將出劍廬之時,卻不想忘君飛過來攔住了她。

  「你不問我那個人是誰嗎?」

  柳昔卿了然,他是指那個叫「摩羅」的人。

  她笑著搖了搖頭:「到我該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知道。」

  忘君紅眸中閃過一絲驚愕。

  終於把這句話呼了忘君一臉,柳昔卿神清氣爽地走出了劍廬。

  ……

  一個月後,在柳昔卿的指點下,青龍坊成功重鑄三名劍修的本命劍,分別為金丹期一名、元嬰期一名、化神期一名。

  皆大獲成功!

  有預言道:「劍骨訣一出,太和之於人間界,已無敵爾。」

  ※※※※※※※※※※※※

  離開太和,柳昔卿還是選擇先回宏景山,在北陽州梅裕雪山建立道場的事,還需聽師父的意見。

  只是這一次回來,柳昔卿居然已是化神修為,宋媚雙驚呼「小六兒了不得」,東拓更是變了獸性,在她身邊嗅了嗅,皺眉道:「境界還挺穩的,不是揠苗助長。」

  昂真君一臉生無可戀道:「師妹晉階竟比師兄還快,果然我一生悲苦……」

  段小蠻仍然還在養傷,被弟子攙扶出來,看著柳昔卿也大呼小叫道:「師父,哎呦,師父我的道心要不穩了,小六居然都化神了,嚶嚶嚶……」

  久朝師兄閉關,灰熊和四師嫂遠遊在外,文以庭也出去闖秘境,不過本來也準備閉關的顧三辯倒是同來慶賀。他雖然褪去了少年模樣,卻依舊笑容陽光,垂著眼眸跟在柳昔卿身後。

  其實柳昔卿離開宏景山沒多久,可誰都沒想到,短短幾個月不見,居然就成了化神修士!

  素爻洞一片哀嚎,也是一片熱鬧。

  不過修士都比較老成,這種氣氛也沒持續多久,晚輩都見過禮之後,宋媚雙一揮手,眾弟子便都退散,只留下大師兄昂真君、二師姐段小蠻,還有一直掛著微笑的顧三辯。

  宋媚雙態度並沒變化,還是像對待最寵愛的關門弟子一般,向柳昔卿招了招手。

  柳昔卿走過去,跪在地上,伏在了宋媚雙腿上,輕聲道:「師父,我這一次……」

  宋媚雙一手按在她唇上,打斷了她的話,快人快語道:「六兒,說實話,為師本想著把你慢慢培養起來接手素爻洞,事到如今你已化神,可見師父眼光之好。你現在身上牽扯頗多,於情於理,你都該在宏景山外自立門戶。」

  柳昔卿有些急道:「弟子不敢!」

  宋媚雙笑道:「急什麼,我可沒準備放了你啊。」

  她摩挲著柳昔卿的長髮,儀態仍是風情萬種,可語調中卻盡是滄桑。

  「六兒,你才多大,連千歲都還不到,從打入了素爻洞,一門心思地修煉,總是在閉關、晉階、戰鬥……雖然勝在機緣多,可你的經歷,相比那些壽命動輒數千年的修士,仍然太少,可如今你卻不得不與他們平起平坐,你交友不多,唯一的後盾便是我和師兄罷了,就算有魔君相護,立足也著實艱難。所以為師……怎麼忍心放你一個人出去面對他們啊。」

  看來晏修也提前跟師父打過招呼了,師父竟然為她想了這麼多……柳昔卿埋在石榴色的裙裾間,淚如雨下。

  「師父,師父,你別擔心,弟子只是害怕自己再給大家帶來傷害,弟子,真的不願看到大家再受傷!」

  自立門戶,看著風光,實則充滿了變數,梅裕雪山雖是晏修為她指定的道場,身為「暗夜之光」的柳昔卿也不擔心自身安危,可她自立山門後,便要面對諸多同為化神期的修士,難保沒有刁難,沒有擠兌,沒有傾軋……這些都是她將要面對的。

  柳昔卿自己四處奔波,又哪聽得到魔修的聲音?不過虛妙山的信息網可不是吃素的,在魔修輿論中,對「暗夜之光」的推崇有之,非議也有之,明槍暗箭,都沖著她一人,怎能教人不擔心?

  宋媚雙眼眸變得溫柔:「傻孩子,為人師者,就算再捨不得,也會在該放手的時候放手,但我宋媚雙的弟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她杏眼一豎,女王氣場全開,「現在因為拍賣六兒你留下的法寶,致遠齋的地下黑市已經日趨成熟,咱們在這魔修之中,也有一定的話語權,從此你身份亮出,便是致遠齋旗下掌櫃,既然魔君大人把你安置在北陽州,那便更好,咱們致遠齋在北陽州的分號,便從你的道場下屬先開始,六兒,這個活兒,你願接否?」

  這是師門在給自己造聲勢啊,若是自己與致遠齋聯繫在一起,那便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柳昔卿抬起頭道:「弟子願意。」

  宋媚雙爽快道:「好!三辯,過來見過你柳師叔,從此以後,你便跟你柳師叔去吧。」

  顧三辯上前一步,笑道:「怕柳師叔嫌我笨手笨腳。」

  柳昔卿站起身,用手背擦著眼淚道:「怎會嫌棄大師兄的高足!」

  倒是昂真君苦著臉道:「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娃兒,終歸還是便宜了別人家,唉,可憐我……」

  段小蠻噗嗤一聲樂了:「哎師兄,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就變了個意思,你說你說呀!」

  顧三辯看向柳昔卿,這少年長成,眉間青澀褪去,竟也有了木秀於林的氣質,眼波流轉,目光明亮而不唐突,只道:「承蒙師叔不棄,弟子願意追隨師叔,盡犬馬之勞。」

  柳昔卿心中歎了口氣,知道顧三辯是目前素爻洞唯一能支援給她的人手,低聲道:「顧師侄,我唯一能承諾的,便是有我在一日,定不負你前程。」

  「能為師叔效勞,已是弟子的幸運了。」

  兩人對視一眼,又輕輕移開。

  這也是……兩個人的極限了。

  ……

  既然宋媚雙有了安排,柳昔卿也不忙著接手梅裕雪山,她還需要整理柳彤痕留下的煉器心得,而且得到鴻蒙天元爐之後,對煉器又有了許多感悟,忍不住要尋光隼師兄共同探討。

  可是光隼師兄忙得腳不沾地,聽說是她研製出的「鴻雁于飛」已經開始批量生產,上一次在致遠盛會上,已經拍出了天價,光隼師兄不是煉器,就是在煉器的路上……總之一言難盡。

  倒是遠鷺師伯將她叫了過去,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她一眼道:「鴻英神君並非危言聳聽,小六兒,你現在隱隱已有媚氣外泄的徵兆。」

  柳昔卿一怔,連晏修的劍意都快掩蓋不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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