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吳瑕 -【修真之魔修難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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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8 05:11 PM

第一百零五章 王不見王

  進了奉王府,裡面的侍衛奴婢已知道主子在他們手上,都是唯唯諾諾,不敢抬頭。

  唯有一位頭戴鳳釵的女子,與這府中許多衣著冶豔的奴婢們不同,她穿著嚴嚴實實的曲裾深衣,昂著頭走了過來,行了一禮之後道:「妾身乃奉王妃安氏,今夜相迎,願侍奉二位為主,任憑主人差遣。」她又微微抬頭看了眼柳昔卿,含笑道,「只不過,奉王府只能有一位奉王,不知是兩位中的哪一位?」

  蒼霖道:「自是我家主人。」這人還挺入戲。

  柳昔卿上前一步,道:「看來,只要打敗上一任奉王,就可以繼承奉王府?」

  安氏笑道:「這是自然。」

  蒼霖拎起手中昏迷不醒的前任奉王,問道:「那麼我手上這一個,在任了多久?」

  安氏認真思索了一下,道:「大約是兩日罷。」

  柳昔卿目光便是一縮,道:「那你之前的那一位奉王妃,現在如何了?」

  安氏抬起頭,目光溫順而乖巧道:「妾身之前的那一位,仍是妾身。」

  柳昔卿走過去,抬起她的下頜:「看來這奉王府的奉王是風水流年地換,可奉王妃卻是鐵打的營盤。」

  安氏看著柳昔卿,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媚意,她輕聲道:「妾身孤苦伶仃,要,便給了,又有什麼掙扎的餘地呢?如今得殿下這樣的人相救,自是願意侍奉您的,只求殿下勿要嫌棄,妾身……什麼都能為殿下做。」

  她一招手,後院中便走出幾個容貌昳麗的男子,皆走到柳昔卿身邊跪了下來。他們面向或剛或柔,身材挺拔,目光清澈純淨,纖塵不染地看著柳昔卿。

  安氏伸出雪玉般白皙的手,握住了柳昔卿的手道:「殿下一路辛苦,妾身已派人準備了接風宴,便讓妾身和這幾個孩子一同伺候殿下吧……好不好?」

  還沒等柳昔卿做反應,身後便伸出一隻大手,毫不留情地蓋在了安氏的臉上,一把將她推開。

  蒼霖已丟了手上的前任奉王,他推開安氏還不夠,一腳將她踢開,手上刀尖兒舞出一個花,對著她的臉道:「想爭寵,靠這點兒本事可不成,我要這城裡最漂亮的歌姬舞姬,我要這城裡最騷最賤的玩意兒,我要這城裡最貴的美味珍饈,懂嗎?」

  安氏倒在地上,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淺淺地笑著道:「妾身遵命。」

  蒼霖又中規中矩地回到柳昔卿的身後,冷聲道:「帶路。」

  安氏被那幾個男子扶起身,柔聲道:「請隨妾身來。」

  而那個昏迷的前任奉王,卻已被人悄無聲息地拖走了。既然正主已經出現,這個傀儡也已經沒用了。

  ※※※※※※※※※※※※

  奉王府表面沒有任何異樣,除了一個任期只有兩日的奉王,和一個不知道服侍過多少任奉王的安氏。

  夜暗水深。

  於是柳昔卿和蒼嶺不再交流,僅憑默契。

  二人都是心思靈透之人,這安氏極有可能是陣法的關鍵人物,而那個已經不知道被拖到什麼地方去的奉王,很可能便是上一個闖入荒城古陣的修士,這個陣法的邪性,慢慢滲透進了他的意識中,他被荒城欺騙,繼而被荒城同化,在這個地方做著虛幻中的王,已不知幾生幾世。

  然而在陣法開啟的真正時間線上,才不過兩日而已。

  他們現在已是進入荒城的第一夜,也成了這裡的奉王。柳昔卿和蒼霖知道這個夜晚不會很短,他們或許還有一個白天可以再做準備,下一次進入夜城陣時,若不能破陣,恐怕也會同那個奉王一樣陷入紙醉金迷,被混亂的秩序污染。到時,即便守夜人試煉之後被魔君大人放出,恐怕人也很難短時間振作起來。

  蒼霖的問題更嚴峻,他的心志本就已經墮入深淵,若是再陷入荒城迷陣,恐怕出去之後只能等死了。

  柳昔卿一路上都在思索這個陣法的意義,他們面臨一個道義皆無的墮落之城,所有修士的第一個想法,都應該是在這座城市中建立道義秩序,將城市撥亂反正,使荒城不荒,陣法即會破除。

  一開始柳昔卿和蒼霖也是這麼想的,可他們在夜城陣只有比凡人略強一點的能力,所以他們引出奉王,粗暴地得到了城中的權利,為下一步的改革做鋪墊。

  但蒼霖剖白過心跡之後,柳昔卿隱隱感覺這個陣法想要的,或許並不是用一種秩序覆蓋另一種秩序。

  直到他們進了奉王府,見到了安氏,才明白這個城的運轉並不在奉王手上,而是在那個低眉順目,煙視媚行的安氏身上。

  不,或許不是安氏一個人,而是陣法意志的集成和引導人心的群體。

  柳昔卿轉變了想法和觀念,對於像蒼霖這樣的魔修,這個陣法考驗的不是正道所謂的「道義」,而應該是更深層的東西。

  那是什麼?她似乎快要接近真相了。

  ……

  在酒宴上,歌照唱舞照跳,安氏本分地坐在柳昔卿身邊,為她布菜倒酒,外面的更鼓,已是過了三更。

  柳昔卿心算了一下時間,開口對安氏道:「既然本王已經接任奉王府,不知可以召集兵馬的虎符在何處?」

  「殿下,奉王府從無虎符……民眾安樂,要虎符何用呢?」

  「管事帳目,想必在府中吧?」

  「在,殿下想看的話,隨時都可以看。」

  「我若增加賦稅,徵集徭役,全城戒嚴,發佈宵禁……又當如何?」

  「不如何,民心歸順,無不遵從。」

  柳昔卿目光一寒,就憑奉王府外那些胡作非為的凡人,這話恐怕得反著聽。

  在安氏口中的民心,絕對不是服帖的羔羊,若是作為奉王的她有什麼異動,仍然會被這裡的人暴起殺死,而只有融入到他們中間,與其同流合污,才能保住自身。柳昔卿如今也成了傀儡,她看上去為一城之尊,但是在安氏面前,她什麼都做不了,這個女人會像一堵最堅實的牆,將她阻擋在外。

  那麼,該如何破安氏的心防?

  她看了看坐在另一邊的蒼霖。

  蒼霖身前端端正正放著那隻燈籠,他看著柳昔卿,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笑中帶著殺意,柳昔卿心中一寒。

  蒼霖是一名中規中矩的魔修,從來都不是什麼善類,見柳昔卿試探無果,他恐怕已經起了殺心。

  果然蒼霖站起身,粗魯地扯過安氏的胳膊,語調帶著輕佻地道:「看來我等只要享樂就足夠了,外有良民,內有奉王妃這樣的賢內助……不過奉王妃就沒有想過,王妃也可以換人來做嗎?」

  安氏恭順地道:「只要殿下喜歡就好。」

  蒼霖笑道:「下僕斗膽,請主人將安氏賞給下僕。」

  柳昔卿眼也未抬:「賞。」

  她和蒼霖,要試一試這安氏。

  安氏果真也不慌亂,她如菟絲花般攀上蒼霖的手臂道:「請大人垂憐。」

  蒼霖低下頭,向著安氏詭異地一笑,瞬間拔出腰間彎刀,乾淨俐落地往安氏的脖子上一抹。

  一道血箭噴出!

  舞停了,樂也不奏了,歌姬暈了過去,周圍一片安靜。

  柳昔卿也是愣了一愣。

  他們現在處於荒城古陣的夜城陣中,周圍的人都不過是幻象罷了,只要不為幻象所迷惑,殺人破陣在修士眼中算不得什麼。所以柳昔卿和蒼霖一路行來,對這些本就在自己造孽的荒城凡人並沒有多少感覺,但柳昔卿仍然不願輕易殺人。

  她沒想到蒼霖會這麼快動手,在柳昔卿的計劃中,下一步應該奪了安氏的權利再進行審訊。

  闖入者會引出奉王,奉王會引出奉王妃,那麼奉王妃又能引出什麼?

  但柳昔卿也知道,蒼霖的做法是最簡單直接的突破方式,他們沒時間跟這些幻象耗著,只能真刀實槍一步步去觸發夜城陣的反應。

  也許荒城會亂,也許新的人物會登上荒城舞臺……

  柳昔卿拿起那盞燈籠,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本欲向外走,卻見周圍的歌姬舞姬,侍衛奴婢皆站了起來,全部看向二人,目光詭異。

  她立刻轉身,發現原本該躺著安氏屍體的地方竟只有一灘黑水!

  蒼霖驚呼一聲:「小心!」

  他用手中彎刀擋開了一名侍衛的攻擊,又舉起旁邊的案几砸向手拿武器向他們攻擊的幾名侍衛,而那些嬌嬌弱弱的舞姬歌姬也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

  柳昔卿心中道,錯了,他們都錯了。

  正如蒼霖所說,魔君不會在已經墮入修羅道的魔修中尋找擁有正常道德感的修士來做守夜人,便是連晏修自己,也曾在天元紀年初期大開殺戒。

  晏修從來都不是溫良的男人,他走的是一條以殺止殺的路。

  柳昔卿心中透亮,像是撥開雲霧見清月。

  「……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將守護暗夜當成一種光明?」她喃喃自語。

  蒼霖一邊抵擋周圍凡人的攻擊一邊突圍,他抓過柳昔卿的胳膊,喝道:「柳道友!」

  柳昔卿迷蒙著雙眼看著蒼霖。

  蒼霖是一個心中絕望的修士,所以在他眼中,絕望的人才會去做守夜人。而她繼承了太和道統,對她來說,守護已經是一種信念,她甘願去守護漫漫長夜,所以她要去做一名守夜人。

  對於那些懷著各種各樣念頭來到這場試煉,去拼得那個守夜人名額的修士來說,他們又該怎麼做?

  在這個沒有章法,為所欲為的荒城中,他們面對沉迷欲望,游離在生死糜爛之間,因為失去靈力而被虛幻人物拿捏。

  該怎麼做?

  「……殺。」柳昔卿緩緩道,「一往無前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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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8 05:17 PM

第一百零六章 烈焰焚城

  蒼霖快跪了,柳昔卿居然在這個時候陷入頓悟,他急忙喊道:「姑奶奶,咱們現在不殺也不行了,趕緊殺出去再說!」

  不過這位也忘了是誰把他們逼到這份兒上的,如果不是他殺了安氏,周圍的侍衛奴婢也不會變成怪物開始暴走。

  在夜城陣中,可以與日城陣發生關聯的只有這盞燈籠和奉王府的海棠花,現在燈籠沒任何反應,他們只有……

  柳昔卿將燈籠護在身後,道:「去後花園,找那株海棠花!」

  從宴會正廳到花園,不過半刻鐘的路,但奉王府卻已經大變。

  奉王府的所有人都已經失去了神智,他們面色黑青,不斷向著柳昔卿和蒼霖攻擊,並且兩人都已經敏銳地發現,隨著時間越來越長,這些人的攻擊也越來越淩厲,眼中散發著寒光,像是冰冷的殺戮機器。

  柳昔卿有一種感覺,隨著安氏的死亡,荒城古陣的強大意志,終於開始吞噬這兩個不聽話的闖入者。

  蒼霖仍用他的彎刀,柳昔卿手上的則是一張小弩,兩個人左右配合,在圍剿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奉王府外遙遙傳來暴民的呼喝聲,仍不斷有人向他們衝來,好在後花園有一扇大門,兩人合力將門關上後,蒼霖依靠著大門,道:「我守在這裡。」

  柳昔卿立刻奔向海棠花,待她來到那株海棠花附近,才感覺道四周已彌漫了濃重的血腥味。

  海棠本無香,但在這夜色下,花枝挺翹,紅色綻滿枝頭,配上這血腥氣,卻顯得分外妖嬈。

  「海棠有血,這莫非是安氏的本體?」柳昔卿道。

  蒼霖已經快支撐不住了,他手臂青筋全部暴起,撐著門道:「用燈籠裡的火燒它!」

  這燈籠不知用什麼材質所制,一路上無論是用刀割還是用力砸,都不能撼動燈籠分毫,想來若不是這樣,也無法在可以使用靈力的日城陣中一直留存下來。

  柳昔卿只好將海棠枝放進燈籠上部引火,海棠枝條很快被點燃,但那火卻沒有傷海棠花分毫,而是迅速燃遍整株海棠,在黑夜中火樹紅花,分外醒目。那海棠得了火,就像是得到了養料一般發瘋了似的生長,從海棠根部以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向外分出四條火線。

  柳昔卿咬牙切齒,回頭對蒼霖問道:「這火對海棠無用?」何止無用,分明是助力,她不信蒼霖這樣一個「略懂」陣法之道的人會有這種失誤。

  蒼霖用彎刀抵在門中央的銅環處,他的胳膊已經被刺進來的長矛戳出幾個傷口,低聲道:「燈籠是日城陣的陣眼,海棠是夜城陣的陣眼,兩個陣眼合在一起才能激發荒城古陣的完全形態,如果不試試,咱們遲早也會被這些凡人殺死!」

  現在剛過三更天,離天亮還早,兩人現在都沒有靈力,只能放手一搏。

  柳昔卿手上還拿著燈籠,如果燈籠意味著日城陣的話……她眼睛一眯,一手探進燈籠內部,一手抓住裡面跳動的燈芯,用力一抓!

  呼地一團烈火湧出,海棠搖曳,似乎發出沙啞的笑聲。

  蒼霖驚聲叫道:「你瘋了!」

  柳昔卿手臂上全是火焰,她冷靜道:「我乃庚金之體,真金不怕火煉,我倒要看看,誰能融了我!」

  火勢瞬間燃遍柳昔卿全身。

  蒼霖咬牙,心中瞬間推演無數陣圖,他大聲道:「柳道友,用你的本源去煉那燈籠!」

  哪怕沒有靈力,柳昔卿體內的庚金本源還在,她一手提起燈籠,用力將其向地上一摜!

  轟地一聲!

  燈籠頓時炸得四分五裂,而與此同時,柳昔卿和蒼霖身邊的景物也隨之變幻。

  他們似乎置身在燈籠內部,周圍是巨大的燈籠內壁,上方用極其細膩的筆觸繪製了一副城市街景,裡面的人物栩栩如生,屋宇鱗次櫛比,形形色色,樣樣俱全……一座繁華城市中各階層人們生活的景象,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們面前一幕幕展現出來。

  這便是荒城。

  而他們的靈力,回來了!

  ※※※※※※※※※※※※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很少有走到這一步的修士,你們的運氣,可真好啊!」

  柳昔卿瞬間凝出手中天地開闔,蒼霖一手掐訣,一條流動的水波立刻環繞在他的手臂上。

  周圍的燈壁「砰砰」幾聲散開,兩人再次暴露夜空中,下方是已經死氣沉沉的荒城。

  那株海棠已經長到五丈高,下方的根莖暴起,順著根鬚望去,幾乎盤踞了整座城池。它已經吸足了荒城的養分,最上方的花枝顫抖了一下,從那花苞裡探出一個小巧如精靈般的女子,正是已經妖化了的安氏。

  她臉上的表情依然柔美,但聲音卻十分尖利,對他們道:「為什麼不願意好好做奉王呢?難道妾身伺候得不夠好?既然這麼不識抬舉,那便把命留下吧!」

  安氏雙手一抬,海棠枝條瘋長,如同一尊在夜色中長髮張狂的妖神,散發著一股連魔修都覺得噁心的污穢之氣。

  而從安氏身上傳來的威壓,竟可以媲美化神期!

  城中根莖湧動,原本的荒城居民已經變成純粹的邪物,勉強維持了人的模樣,卻個個都有金丹期的修為,向著柳昔卿和蒼霖衝了過來。

  他們手上拿著的都是可笑的家務什,有舉著椅子腿的,有拿著掃把的,還有拎著痰盂的,甚至還有揮舞著女人肚兜的……

  不過是隨手拿的武器,可柳昔卿卻絲毫不敢輕敵。雖然元嬰與金丹天差地別,但若是人海戰術的話,百來個金丹也絕對能將元嬰修士碾壓成灰燼。

  好在他們沒有神智,空有修為。

  柳昔卿和蒼霖也分工明確,無須打招呼,已有元嬰後期修為,又擅長破陣的蒼霖自然去對付安氏,而柳昔卿的弓道最擅長群攻,自然是對付這些雜兵。

  兩人背靠對方,一致對外,皆是拿出了身上的殺手鐧!

  「真炎禦合!」

  「百陣寂滅!」

  隨著柳昔卿一箭射出,前方撲上來的人群幾乎變成一片碧藍火海。

  而蒼霖更是同時召喚出上百座大陣,層層壓住面前碩大的海棠花妖,安氏在陣中發出一聲不似人的尖叫:「殺了他們!」

  海棠花妖本就燃著火焰,此時火焰暴漲,隨著它的根莖燃遍了整座荒城,烈火熊熊之中,那些邪物也滋長了威勢,反撲更是兇殘,甚至有的邪物化作利刃刺向柳昔卿。

  斷天門!

  「噗!」所有的攻擊都被一扇漆黑的大門擋下,門的後方是已經換上一身紫電青霜戰袍的柳昔卿,她知道蒼霖曾經見過致遠盛會壓軸戲上的一幕,大大方方地喚出小紅豆,御使它的一團元神衝向人群。

  看是你的妖火盛,還是我的錫蘭真火強!

  手上的扳指勾住弓弦,柳昔卿已凝出了一把細如牛毫的銀絲箭,三座聚靈陣全開,更為強大的陣圖在她身後砰然放出。

  蒼霖對陣法極其敏感,他神識一掃,便笑道:「柳道友的陣法也不容小覷啊。」

  「不及蒼道友可以同時驅使百座大陣。」

  兩人此時均已生出惺惺相惜之心,當下也不多話,蒼霖雙手操縱的手臂間的水波,喝了一聲:「鎮!」

  那水波猛地化作一條水龍,張開利齒,一口咬住了海棠花的根部!

  水龍的水逐漸覆蓋它身上的火焰,安氏劇烈地扭動著身體,雙手抓著自己的臉,發出了淒厲地叫聲:「不,不要!」

  而與此同時,柳昔卿拉滿天地開闔,將聚靈陣的靈力皆引到箭尖,擦過護手處的錫蘭真火。

  「群星盡滅!」

  無數根銀絲箭帶著錫蘭真火的火光射了出去,如同落地的星辰,星星點點,在這剎那間,覆蓋了整座荒城!

  轟隆隆——!

  荒城也發出了有如雷鳴的爆破聲,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柳昔卿的箭火下開始崩壞!

  蒼霖凝神道:「柳道友,射那海棠花妖的眉心!」

  他雙手掐訣,用百陣控住海棠花妖的本體。

  柳昔卿再次搭弓,連瞄準都不必,以神識控制手中長箭,直接射向安氏眉眼正中處所在!

  「啊!」

  安氏也無法維繫人形,容貌得扭曲,似人非人,似花非花,整個人向上一挺,從眉心中穿出一根枝條,隨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枯萎。

  周圍的場景終於開始消失,從城牆開始,那些藏汙納垢的街巷,已燒成滿地焦炭的妖花根莖,曾經燈紅酒綠的市坊,還有那些化為幻象的邪物……

  都漸漸消失了。

  最後只剩下一簇微弱的火苗。

  蒼霖看著那火苗,微微一笑,使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水法,將那火苗澆了個徹底。

  「看,死灰復燃都不可能了,真是絕望啊。」

  他輕聲道。

  ……

  柳昔卿和蒼霖破出荒城古陣之後,面前即是一座高山。

  蒼霖端詳了許久,才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這是……漢宮山?我們不在試煉之中了?」

  柳昔卿從未見過漢宮山,她剛到山腳就進了迷霧,被人強行吸進了試煉,她也不幹確定,保守地答道:「我沒來過漢宮山,不過……如果咱們硬破荒城古陣的做法沒有做錯的話,這一關我們應該是成功了。

  蒼霖臉上閃過一絲狂喜:「難道我們通過試煉了?」

  兩人身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十五號和十六號,通過試煉時間為十一天,暫為乙組。」

  聲音響起的時候,柳昔卿便轉過頭,話音落下時,她看清了身後人渾身都罩在黑斗篷裡,手裡舉著一個奇怪的法器。

  正是一開始偷襲她的那個人!

  她正要開口說話,卻發現那奇怪的法器上面閃過一道光芒,識海中立刻傳來劇烈震盪,她身體一軟,又要暈過去。

  這試煉是怎麼回事,就不能好好說話再用法寶嗎!

  柳昔卿只來得及在暈過去之前看一眼身邊的蒼霖,發現他也木愣愣地倒了下來。

  好吧,既然你這樣的元嬰後期修士也逃不掉,我也就安心了。

  還有晏修,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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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8 05:23 PM

第一百零七章 卿卿我我

  一間黑漆漆的屋子裡,四名化神修士或站或坐,他們身著黑色勁裝,腰間別著一塊玄鐵牌子,俱都是愁眉苦臉。

  「我覺得這次就不該讓來語做接引人,魔君大人不知道,查飛你還不知道嗎,他腦子有病啊!」其中一名短髮修士痛心疾首道。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來語對魔君大人忠心耿耿,一定能保護好柳姑娘,我不知道他腦子一根弦兒。現在柳姑娘還昏迷著呢,我根本不敢上報給魔君大人啊!」名叫查飛的修士一臉生無可戀地說道,他眼睛已經盈滿淚水,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他都這德行了,追濤你就別嚇他了。」一名右眼罩著眼罩的修士打圓場道。

  名叫許追濤的短髮修士一挑眉道:「那要不,韓謫兄去跟柳姑娘解釋?」

  韓謫立刻摸了摸眼罩,不說話了。

  「算了,反正不管怎麼說,柳姑娘還是憑藉自己的實力過關了,」其中一名看上去年紀最長的修士冷靜道,「雖然來語對柳姑娘無禮,但那是每次守夜人試煉程序,想來魔君大人也能體諒。」

  追濤一手撐著腦袋,他笑了笑,歪著頭看著在座諸位道:「燕兄說得合情合理,但是關鍵在於,魔君大人能體諒我們,柳姑娘能不能體諒魔君大人啊?」

  這話一說,其他三人又沉默了。

  來語那小子……害人不淺吶!

  查飛站起身,毅然道:「我去跟柳姑娘解釋!」

  韓謫還完好的左眼充滿同情地掃了掃查飛這通身苦情氣派,道:「你去守著也好,只不過來語下手沒輕沒重的,柳姑娘已經昏了兩日了。」

  查飛怒道:「我去丹字房找李老。」

  ※※※※※※※※※※※※

  柳昔卿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有一個黑衣人蹲在她身邊,拿著個奇怪的法器,不停地嗡嗡嗡念經,念得她頭昏腦漲,每次想讓他聽下來,卻都張不開口。

  她便開始摸身邊的東西,想把那黑衣人砸開。最後終於摸到一個軟綿綿毛茸茸的東西,拿道眼前一看,赫然是自己送給晏修的傀儡守護獸!

  虎頭虎腦的小東西,齜牙看著她,蠢萌蠢萌的。

  她便用手指去戳那小老虎的腦門,結果小老虎便大叫起來。

  「醒醒!快醒醒!」

  在小老虎的呼喚聲中,念經聲終於遠去了,她身體驟然失重,向下沉了下去。

  ……

  柳昔卿忽地睜眼,神識立刻外放,收集周圍信息。

  這是一件寬敞的臥房,一名樣貌清秀,卻輕蹙眉頭的修士正眼巴巴地守在她的床邊,看到她醒過來,立刻驚喜道:「柳姑娘,你醒啦!」

  柳昔卿敏銳地感覺到對方身上深不可測的威壓,心知對方起碼是比自己高一個大境界的化神修士,有些謹慎地道:「前輩是何人?我為什麼會在此地?」

  「這裡是漢宮山的守夜人據點,柳姑娘通過試煉之後,自然被送來這裡。」對方笑眯眯地道,「我是這次負責試煉陣法的守夜人,名叫查飛,幸會。」

  對方沒有惡意,柳昔卿略微放鬆了一些,她立刻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衣裙,便禮貌問道:「多謝前輩關照,只是晚輩在昏迷前曾經被一名修士襲擊,不知是過去了多久,接下來是否還有相關試煉和安排?」

  查飛沉吟了下,才略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其實那並非襲擊,而是守夜人試煉中的接引人……為了防止道修混入守夜人試煉,因此在試煉之前,都會由接引人使用法寶『虎目』檢查修士的墮魔印,錄入參選者的信息,之後再引入試煉空間。當修士通過試煉後,也會用虎目抹去烙印在修士識海中的印記,這種程序乃是守夜人的秘密,還望柳姑娘多多體諒。」

  「虎目……是說那個奇怪的法器?」柳昔卿立刻想到了那個奇怪法得到器,像是一根半長的法杖,上方凝聚了一團張牙舞爪,看不清形狀的黑霧。

  查飛觀察了下柳昔卿的神色,繼續解釋道:「虎目乃是可以進入修士識海的法寶,為了防止某些不方便外傳的機密,前來參加試煉的修士都會被虎目烙下記號,試煉結束後方才會被抹去,否則被道修知道了咱們的秘密,雖然也沒什麼大礙,總歸還是不太好……」他溫和地笑笑,「所以,只有留下來成為守夜人的修士,才不會被抹去關於虎目的信息。」

  按照查飛的話來說,這虎目是用來判斷參加者身份的道具,而且會在識海中設置一道烙印……而這烙印,恐怕也不僅僅是收集信息那麼簡單,否則也不會在試煉結束後仍要以虎目撤除了。

  為了守夜人的安全,柳昔卿能理解這種做法,雖然……被襲擊真的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體驗,對於修士來說,昏迷等同於喪失一切自保能力,尤其對姑娘家來說,理智上可以接受,感情上……非常討厭。

  柳昔卿按了按太陽穴,她若有所思地道:「魔君大人好厲害,虎目這樣的法寶還真是簡單粗暴啊……」

  「咳……其實……」

  其實虎目是無辜的,是來語太簡單直接,這次參加試煉的修士他都沒饒了!

  說來也怪他們沒有接引女性魔修的經驗,所以僅僅是提醒了下來語。要知道,修真界的高階女修數量本就比男修少,成為魔修的高階女修便更少了,而這裡面,還肯來參加守夜人試煉的……更是鳳毛麟角。在以往的守夜人陣容裡,也只有兩名女性修士,且還是因為道侶已加入守夜人的,試煉結束後自是有人接應。

  唯有柳昔卿倒黴,直接被來語用虎目毫不留情地打暈過去兩次。

  但查飛不能這麼說啊,來語過分了點,他也不能賣自己兄弟,所以他除了解釋虎目的事,只能賠笑臉,要命的是,他身上還肩負著為魔君大人牽紅線的重任。

  誰讓這是他的鍋呢!

  查飛特別真誠地看著柳昔卿道:「其實魔君大人一直在等柳道友的消息,如果柳道友準備好的話……」

  「多謝查前輩,」柳昔卿淡淡地道,「晚輩還沒準備好,暫時誰也不想見。」

  查飛心裡咯噔一聲,事兒要糟。

  他又寒暄了幾句,離開柳昔卿的臥房之後,二話沒說,直接找魔君大人報信去了。

  ※※※※※※※※※※※※

  人都說修士清心寡欲,萬般看淡。

  但修士同樣也是人,哪怕是魔修,心中也還有七情六欲,甚至在情人之間,或許還會有一些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小脾氣。

  柳昔卿沒意識到自己在鬧脾氣,但她卻知道自己非常不爽。

  明明很想見晏修,卻又覺得他不好。具體不好在哪兒,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是因為在他的領地裡,還被虎目兩次攻擊而覺得委屈……還是在心魔境中,因為他被那幻象覬覦而生出的怒意還未散去?亦或是被蒼霖口中天花亂墜的八卦亂了心神?

  所以柳昔卿才近乎自虐地去不去見他,卻又在這種心態裡莫名品出了一種扭曲的甘甜。

  他想她嗎?

  可是都怪他,所以他們才不能見面呢!

  柳昔卿趴在窗邊,她所在的客房正對著一片花圃,於是將手伸出窗外,在花色間用庚金凝出一隻金色的小老虎,又像是賭氣般把它融化掉,可又捨不得,便再凝出來,再融化掉……

  直到腰上悄無聲息地出現一隻大手,一把將她從窗前撈了起來。

  柳昔卿渾身一僵,根本不知道後面什麼時候來的人。

  那人在她耳邊低聲道:「卿卿,我剛知道你出來的消息,是不是很辛苦……」

  聽到熟悉的聲音,柳昔卿原本僵直的身體瞬間軟了下來,她卸去力氣,靠在身後男子的懷裡,覺得自己像一隻莫名其妙便被摸順了毛的貓,所有委屈都在這一句話中煙消雲散。

  可她不甘示弱,決心要給他好看。

  柳昔卿沒有說話,她在晏修懷裡轉了個身,一手勾在他脖子上,有些挑釁似的看著晏修。

  晏修有些迷惑,他雖然是高階修士,到底還是不懂女兒家的心思,不知道柳昔卿為什麼不來見他,當然這沒有關係,他來見卿卿就好了。

  三百年未見,他很想念她。

  眼前的她像是一隻調皮的貓,離他那樣近,卻不靠近他,只是眼角眉梢都帶著嬌媚的神情,彷彿起了什麼壞心思似的看著她。

  真是讓人癢到了骨子裡。

  晏修試探地叫了一聲:「卿卿?」

  這一聲,著實很平常。

  但晏修長得那麼好看,他柔聲喚人的樣子,與他平時冷眉冷目的模樣完全不同,英俊的五官失了淩厲,僅剩下乾淨張揚的漂亮,讓人忘了他是殺人如麻,血海中也會笑的魔君……此時此刻,他變成了一個只屬於她的男人。

  而他喚的是她的名字,一直以來,都只是她。

  柳昔卿再也忍不住了,她喉嚨裡發出一聲類似小貓咪嗚咽的嚶嚀聲,向著晏修直接撲了過去。

  只一瞬間,她的唇貼上他的。

  兩個人腦海中都是嗡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柳昔卿完全軟了身子,便是連晏修也措手不及,明明柳昔卿撲過來的那股衝勁兒並不強,懷中的姑娘也輕如羽毛,可他還是沒站穩,向後跌了過去。

  也許更像是受到了強烈的精神衝擊……但並沒有人在意這一點。

  柳昔卿雙手都搭在晏修的胸前,跌倒非但沒讓她停下來,而是更緊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吮吻著他的唇瓣。

  腦子已迷迷濛濛,不知身在何方。

  在倒地的瞬間,晏修卸去衝擊的力度,非常平穩地接住了柳昔卿的身體,一手扶在她的腰間,另一隻手輕輕放在她的脊背上。

  可這只是出於本能的行動,他其實已經震驚到無法思考。

  他的嘴唇從未碰觸過如此柔軟的東西,當柳昔卿吻上他時,他幾乎感覺自己像是含著一個一碰即化的夢。

  晏修對心愛的姑娘敞開一切,他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直到柳昔卿不顧一切地探開他的雙唇,他真正嘗到了甘美的蜜津,晏修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男人身體中長期隱伏的攻擊性和屬於侵略者的本能終於全面甦醒,他眼眸一暗,頃刻間翻過身,將柳昔卿放在身下,頎長的身軀覆蓋住她,一手撐著地面,一手托著她的腦後,毫不猶豫地加深了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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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9 09:08 AM

第一百零八章 古陣真相

  柳昔卿覺得自己挺傻的,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一定不會去撩撥素了上萬年的魔君大人。

  最開始她就是想小小懲罰一下他,親了就跑。

  後來覺得太喜歡,就是單純的喜歡,這男人太溫柔太迷人,他任由她予取予求的樣子,使得她捨不得離開他。

  再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她在下他在上,明明一開始只能青澀地回應她的男人漸漸變得主動而熱情,她推他的力度和嗓子裡不高興的嗚咽都被無視掉,只覺得自己快被他啃得渣都不剩。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不輕不重地咬了他一口,晏修才停了下來。

  抬起頭後,魔君大人的眼中還有未退去的迷色,甚是無辜地看著她,還伸出手去輕輕摩挲她已經紅透了,甚至略有些腫的雙唇,聲音暗啞地道:「對不起。」

  柳昔卿這會兒也有點懵,明明一開始是她主動的,到了最後為什麼他來說「對不起」?

  然後低頭一看淩亂的衣襟,才想起來眼前這人絕不是什麼善類,一把將他推開整理衣裙,略有些外強中乾地道:「沒,沒什麼,反正……」柳昔卿轉過頭,「魔君大人也已經是我的人了。」

  不管有多少八卦,不管有多少人覬覦。

  我的。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巡視,他年輕英俊的臉龐,他突起勾人的喉結,他隱藏在黑色勁裝下結實的身軀,還有他偶然流出的溫柔……

  我的疆域,我的領土。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幾乎有些兇狠,像是護食的小貓咪,無比惹人憐愛。

  晏修已經恢復了正常,他聽到柳昔卿霸道的宣言,反而一雙眼眸都映出了笑意:「好,都是你的。」

  柳昔卿整理好了衣飾,重新端坐在晏修面前,那一室的旖旎才逐漸散去。

  畢竟是修士,定力異於常人,冷靜下來後,她最先想起的還是守夜人試煉。

  「荒城古陣的試煉,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用一個全然惡意的陣法來考驗修士,這樣……能夠達到篩選守夜人的目的嗎?」

  她是真的以道義為衡量標準,就像曾經見過的屠凜真君一樣,就像她所敬仰的太和修士一樣,然而荒城古陣過重的殺戮卻讓她有所疑問。

  晏修看著眼前認真的姑娘,他緩緩問道:「在你的心中,道義是什麼?」

  「如太和修士般,頂天立地,所為皆善,所行皆道,執掌天下之劍,斬盡不義之人。」她一字一句道。

  「可是即便是太和劍修,有時候對於一些行為,也無力解決,這豈不是違反了你心目中的道義?」

  柳昔卿驚訝:「連太和……都沒辦法去管的事?」

  「因武力拔群,太和劍修其實是修真界中最受天道制約的群體。在銘古紀時期,曾有一名行事偏激的大能,乃是魏國供奉的大乘期修士,名為行夜。他蓄養丹畜試藥,用凡人生氣修煉法寶,為了能到渡劫期,不惜鑽天道規則的空子,養了無數代行者,做了無數惡事,若說他是正道,不如說是一名道貌岸然的邪修。」晏修聲音低沉,「這樣的人,自當違背了道義,然而太和卻動不得。」

  「為什麼?」

  「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太和劍修又遵循畢生三斬的鐵律,而且在那個常年籠罩在魔尊陰影之下的修真界中,對於很多修士來說,殺個把人不算什麼,尤其是凡人,只要行夜這樣的高階修士可以作為武力幫助抵抗魔尊,便足夠了。所以太和到最後,也沒有對行夜出手,只能隱忍。可這種方式,也是執行道義的一種。當心中的信念與天道規則衝突,就算是太和。也不得不選擇規則,直到今日,也依然是這樣。」他再次問她,「所以,道義是什麼?」

  柳昔卿根本沒想過會有顛覆性的想法,她斟酌著道:「我和蒼道友在荒城古陣中時,的確有想過在城中重新建立道義的秩序,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卿卿,守夜人不是第二個太和劍修。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便不會坐在這裡了。」

  柳昔卿咬唇道:「所以真正破除荒城古陣的方法,不是妥協,不是迂回,而是……屠城嗎?」

  「若是一開始便屠城也是行不通的,夜城陣無法使用靈力,只有你們找到作為日城陣本體的燈籠和夜城陣本體的海棠,見到奉王府的真相後,才能取回靈力。這座古陣中的每一步,都在考驗人心中的計較和臨時應變反應,所說的道義,呵……在大道大義面前,如荒城這樣污穢的地方本就不該存在,那裡面沒有一個無辜的人,沒有一個人值得人去心軟。所以這個試煉,只能以殺破之,任何猶豫和懷疑都會讓你喪失破陣的機會。」

  試想,如果柳昔卿沒有先收集信息,而是立刻開始打抱不平,或是嗜殺之輩,早已被暴民群起而殺之。

  試想,如果柳昔卿沒有想方設法引出奉王,那麼在每在城中的時間多一待一刻,便會多一分陷入幻境的危險。

  試想,如果蒼霖沒有殺死安氏,海棠花妖便不會暴露,這座古陣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將他們拖下水。

  試想……

  柳昔卿才有了一陣後怕,方才知道荒城古陣的危險。

  晏修繼續道:「寅月一整月都為試煉期間,這一次的參加人數,只用了三日,便有五千之多,所以我臨時修改了第二個關口,改為荒城古陣,此時此刻,在試煉秘境中,真正的荒城古陣只有一座,你們所進入的,全部都是由守夜人陣字房的龍大師煉製出的荒城古陣的鏡像。」

  「在試煉秘境中的修士最後都會走入荒城古陣的鏡像,參與破陣?」她問道。

  「心魔境會篩選出內心足夠堅定的修士,只有在試煉中尋找到鏡像所在位置,才能激發鏡像,而最後破除荒城古陣,還要面對比自己高一境界的花妖,這便是我要考察的全部內容,我需要的,並不是中規中矩的正義之士。」他輕聲道,「我要的,是擁有最強洞察力和判斷力的能人,是殺伐決斷,可以衝鋒陷陣的修士。」

  「果然與蒼霖說得一樣。」她喃喃道。

  「長夜枯守,沒有任何榮耀,行在污穢中,卻甘願雙手血腥的人,便是守夜人。而我們的道義,將由我們自己來維護。我們的大道,亦是由我們自己來制定,這便是守夜人試煉的初衷。」

  柳昔卿熱血沸騰,她心中再無疑惑,道:「我想……成為這樣的人。」

  成為魔修,有多少不甘。

  受世人歧視,有多少委屈。

  天道之下,難道他們就只能畏畏縮縮地活著?

  而幸好,還有守夜人,為這暗夜中的一線光明。

  晏修起身將她擁在懷裡道:「卿卿,魔修的道路,比其他人難走萬倍,我……」

  我想讓你走得更容易些,但我不能那麼去做,因為那反而會阻礙你的腳步。

  柳昔卿回抱晏修,臉埋在他胸口,低道:「阿修,我沒有野心,只想力所能及的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那才是我的道。」她又抬起頭,輕輕吻了吻他的臉,「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晏修沒有再說話,他靜靜地抱著柳昔卿,只覺得像是擁著一個美妙動人至極的世界,她柔和,包容,有足夠的朝氣和最明媚的笑容。

  那是他的卿卿。

  彼此心中相屬的人。

  遇到她之前,不曾知兩情相悅的美好,不曾知女子至柔至臻之美,不曾想過……他也會有這樣的幸福。

  這樣的溫馨沒持續多久,三百年未見,柳昔卿有許多話想說給他聽。

  「對了阿修,我送你的禮物……你收到了嗎?」

  「嗯。」

  「哎?喜歡嗎?」那隻便宜的傀儡守護獸,不知道怎麼樣了。

  「喜歡。」而且是非常喜歡,就是小老虎頭頂的容貌都快被磨禿了,後來他找了器字房的長老在小老虎身上放了一個加固結界,又修復了一番才放心繼續使用。

  「對了!」柳昔卿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荷包裡拿出一枚小石子,笑眯眯地道:「要不要隨我進去看看?」

  那是柳昔卿的方寸芥子。

  晏修一怔,隨即想到應該是宋媚雙為她準備的。原本他也早為柳昔卿備下了一枚芥子石,如今只能心裡苦笑了。

  他點點頭,便主動伸手過來牽著她的手。

  柳昔卿掐了一個法訣,兩人瞬間消失在客房中。

  ※※※※※※※※※※※※

  芥子石內,別有洞天。

  只是柳昔卿現在這一枚芥子石不過是方寸境,裡面所容納的東西有限,著實簡陋,且無靈氣。

  但是對於柳昔卿來說,她一不是嗜草藥如命的煉丹師,二不會伺弄靈植,所以芥子石的儲物功能更實用一些,暫時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說來也一畝地也沒多大,裡面一座簡單得只有一間正房,左右兩間耳房的小庭院,旁邊的貨架放了一些柳昔卿不常用的材料,腳下是綿軟的綠地,便再無其他東西了。

  其實修真界有不少關於芥子空間如何打理的典籍,甚至還有許多能工巧匠裝飾芥子石的心得,但柳昔卿也沒什麼時間打理,這會兒還有荒著呢。

  但她高興呀,很自然地便想給晏修看一看自己的新家。

  至於引狼入室什麼的……柳姑娘完全沒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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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9 09:26 AM

第一百零九章 我我卿卿

  晏修打量了一番,然後道:「稍等片刻,我引靈脈出來。」

  柳昔卿都差點忘了她還在晏修這兒還寄存了一條中型靈脈,不過通常來講,方寸芥子因為太小,都是用做儲物空間,到了大觀芥子才可以任意規劃,創建屬於自己的天地,所以靈脈的重要性主要體現在大觀芥子上。

  主人不必進入芥子石中也可以取出裡面儲存的萬物,晏修隔空一抓,手上便出現一團瑩潤的光霧,似乎蘊含著強大的靈力,正在他手上不斷掙扎。

  「這便是靈脈了?」柳昔卿第一次見,沒想到居然可以拿在手上。

  「靈脈是人間至高規則之一,有靈脈靈石蘊養靈氣,修士方可以修煉,正因為含有規則力量,所以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才可以抓取靈脈。這裡是你的芥子空間,我無法干預裡面規則運轉,所以還需你助我……卿卿,將手給我。」說到這裡,晏修的耳根似乎隱隱發紅。

  柳昔卿依言將手放在晏修手心,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難以相信有什麼事會讓大乘修士害羞……親她的時候可沒臉紅。

  下一瞬,晏修將她拉進懷裡,他低下頭,用額頭貼著她的,閉上眼睛道:「我只能通過你的元神來干涉芥子空間,卿卿,對我敞開識海,我以元神帶你植入靈脈。」

  宋媚雙對柳昔卿也偶有用神識幫她檢查體內經脈的時候,但卻絕對不會碰觸她的識海,因為識海是修士最隱秘的所在,它蘊養著修士無比強大的神識乃至元神,但本身卻脆弱無比,若是完全暴露其他修士面前,幾乎便是將自己的命門交給對方手中。

  修士結成道侶之後,便要互相敞開識海雙修,是以,若非完全信任之人,根本無法結成道侶,也因此修真界多得是露水情緣、採補工具,真心能攜手結為道侶的修士,少之又少。

  柳昔卿沒想那麼多,她全心全意地信賴晏修,自然很聽話地敞開識海。

  晏修卻很小心,他的神識比柳昔卿強悍太多,這會兒不是輕飄飄用神識檢查她的身體,而是引導她操縱靈脈,他竟然有些緊張。

  於是兩個從未與人神識相交的人,當其中一個將神識通過眉間接觸,探入另一方的識海的剎那——難以言說的情動出現在兩人心中,比之親吻更甚,比之碰觸更深。

  晏修分出的元神儘量舒緩地進入柳昔卿的識海,找到她識海中還未能聚成型的元神本體,輕柔地包裹住。

  柳昔卿渾身便是一顫,像是極敏感的地方被人拿捏住了一般,她說不出話,動彈不得,臉上染遍了紅暈,在晏修的懷中,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慄著。

  沒人能形容這種感覺,像是身體裡最私密的地方,毫無保留地與他人嚴絲合縫地緊密貼在一起,隨著他而動搖,隨著他而起伏,柳昔卿的神識已進入一種玄妙之境,甚至有一絲令人羞惱的快感,她出於本能的……想去融化他。

  而此時,她生不起任何抗拒的心態,以完完全全的臣服之姿,任由對方神識長驅而入,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主宰。

  這便是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的絕對元神壓制,只有到了化神期,將元神強化之後才有足夠的能力抵禦這種來自元神的入侵,也因此,敞開識海才是修真界最危險的行為之一。

  但……那是她最親密的男人,不是嗎?

  兩人神識已經交纏在一起,幾乎生出一種抵死纏綿的感覺來。

  晏修的心頭也是一蕩,只是他身為大乘修士,自是可以瞬間穩住心神,壓制住被這種近乎雙修的行為引發的欲念,他用神識引導著柳昔卿接過他手上的靈脈,將一段艱澀的法訣印進她的識海,隨後雙手掐訣,幫助柳昔卿將靈脈植入方寸芥子的正中心。

  通常來說,一條中型靈脈足以滋養一座山,柳昔卿這樣的方寸芥子放一條靈脈足以,而晏修那樣的須彌芥子,則有上百條靈脈在運作。他從自己的須彌芥子中又是一抓,再次取出一條中型靈脈,按照同樣的方法引導柳昔卿植入芥子空間中。

  兩條中型靈脈,便是支撐大觀芥子也足夠了。

  晏修這才緩緩將神識撤出。

  然而融合容易,他想要從柳昔卿那尚還柔弱的元神中撤退,卻被千絲萬縷的神識扯住。

  柳昔卿的神識在他的威壓之下根本無法反抗,所以,她只是依依不捨般,輕輕勾著他,滑過他的元神,乖巧而嬌嫩。

  他心生波瀾。

  晏修從沒沒想過,僅僅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讓他險些失控。

  他想去更多的……品嘗她。

  她想要更多的……留下他。

  兩人的神識好不容易分開,晏修立刻抬起頭,平息著身體中的熱血翻湧,而柳昔卿更是癱軟在晏修懷中,大口喘著氣。

  一時間,兩人竟都不敢看對方。

  他扭過頭,她用手捂住臉,心裡都覺得……

  好,好羞恥。

  ※※※※※※※※※※※※

  隨著靈脈的植入,方寸芥子中的靈氣濃度瞬間升高,滋養著方寸芥子內的全部,甚至因為空間太小容納不下這麼多靈力,從土壤中冒出一個不大不小的靈泉來。

  水波晶瑩,純淨無暇,靈氣繚繞其上,恍惚有仙境般的感覺。

  靈泉的出現正好化解了兩個人的尷尬,柳昔卿旋身掙脫晏修的懷抱,後退一步,狀似驚訝地喊道:「靈泉!」

  「嗯,純度不錯。」晏修很淡定。

  靈泉是比靈脈更高級的存在,靈氣化液,服之用之都可以事半功倍,而現如今天然的靈泉已經很少見到,也只有在芥子空間這樣的逆天之物中才能存在,而且凝聚靈泉最好的時機便是在方寸境時期,所以晏修才幫柳昔卿植入兩條靈脈。

  要說這芥子石,柳昔卿只知道稀有,卻還不能知道它真正的價值。

  她一招手,引來一捧靈泉,道:「看來這個芥子空間的玩法還不少。」

  那是自然,稀罕啊……有價無市,說的就是這件寶貝了。

  晏修默默悼念了下自己手上那枚送不出去的芥子石,歎口氣道:「芥子石也屬於法寶,在上九個紀年,芥子石還僅僅只能裝載法門等抽象事物,後來經過一名格物宗大能的改造,於天元紀年變為僅次於乾坤石的空間法寶,而乾坤石出身乃是仙界隕石,形成要求極為苛刻,所以改造後的芥子石面世後,一時間供不應求,價格漲到一個極其恐怖的天文數字。」

  柳昔卿手上這枚來得太容易,她此時才半捂著嘴道:「莫非它除了儲物,還有其他功用不成?」

  晏修道:「一個可以升級進化,且可以容納近乎一個小世界的空間,對於不斷追求天道,完善自身,掌控規則的高階修士來說,它的意義已不僅僅是空間,而是能夠提高境界,啟發頓悟的機緣。」

  只是芥子空間不能用於逃跑,修士從什麼地方進入空間,出來時也照舊,容易被人設伏——除此一點,幾近完美。

  柳昔卿有點躍躍欲試,她也是煉器師,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煉一枚芥子石。

  「不過……」她蹙眉道,「這芥子石的配方,應該是不面世的吧。」

  「芥子石的配方,若是想打聽,還是能打聽到的,但難的是裡面的材料,已被格物宗完全壟斷,所以不要說是配方,」晏修笑道,「就連這芥子石,也是經過了一番風波,才能安安穩穩地傳到現在。」

  天元紀年初期,每一個芥子石誕生,都會引來一陣腥風血雨。這個時候便不得不提及遍佈修真界的黑市組織。

  所謂「黑市」,只有你不想要的,沒有他不能賣的……

  黑市是隨著芥子空間的爭搶,應運而生的組織,最早的黑市便開始販賣芥子石起家,它的幕後老闆從未在修真界現身過,卻足足在天元紀年初期,以這樣一件貨物攪動修真界風雲三百年,直到格物宗掌門中如元君強勢介入,帶領門下眾弟子合力將芥子石的配方成本降至最低,芥子石的價格才降了下來。

  而眾多人在背後付出的心力和鮮血代價,已隱沒在歷史的煙雲中。

  柳昔卿問道:「那麼現在的芥子石,要多少靈石才能買到?」

  真是不容易,早已被宋媚雙的富養教育養刁了的柳姑娘,終於想起來問問價格了。

  「如今一枚小小的芥子石價值,仍是不能以靈石來計算,而是以靈脈計。」晏修摸摸柳昔卿的頭髮道,「兩條中型靈脈可以購得一枚。」

  柳昔卿給師父跪了。

  宋媚雙當時輕描淡寫說起給每個徒弟都準備了芥子石……原來這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低調大財神。

  柳昔卿瞬間想師父了。

  ……

  魔君大人抿著嘴,可惜修士一生只能滴血認主一枚芥子石,既然送不出去,他也就不拿出來給柳昔卿添堵了。

  但是眼前的姑娘在他面前走神可不行,晏修攬過她的腰,輕聲道:「我知道你惦記師父,宋洞主的本命元神燈在遠鷺神君處,你放心,於遠鷺比任何人都擔心她的安危,只要虛妙山無異動,你師父便安好。」

  柳昔卿點點頭,此時二人在她的空間內,三百年前沒來得及說明的事,她也必須要告訴晏修了。

  「阿修,當年忘君帶我到太和劍廬啟動明燈陣,那時我遇到了青彌峰的沖離神君,還有……平掣劍。」

  晏修瞳孔突然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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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9 09:32 AM

第一百一十章

  「在等待明燈陣完全激發的三日內,我用體內的庚金之氣修復了許多埋藏在劍廬的本命劍。」

  晏修臉上閃過驚訝之色,他沒想到那些已經失去主人的本命劍竟然還能被修復。

  柳昔卿繼續道:「其中有一柄劍,感應到了你那件法衣的氣息,於是找到了我,它說它名為平掣劍,是……」

  「是我兄長晏平的本命劍。」他輕聲道,「它還好嗎?」

  柳昔卿點頭:「我已將平掣劍修復完好,它十分想見你,向我詢問你的訊息,可你已不能再參加劍廬祭典,所以……我說你已墮魔。」她說完,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他。

  晏修沉默了片刻,道:「你做得對,我不會騙他。」

  「很奇怪,雖是本命劍,但我卻覺得平掣劍就像是一位前輩一般,它囑咐我向你轉達一句話。」柳昔卿語氣低緩,複述道,「我是一柄劍,我不懂得恐懼,也不知道傷感。但我遵循烙印在我身體裡的方向,那是我主人的意志,若你能懂得,當繼承晏平的信念,在迷茫之時,斬盡一切!」

  當柳昔卿說完這句話,只覺得身邊的風都染上了哀傷之色,那濕潤微涼的風,就像是是晏修身上無法宣洩的情感。

  他沒有任何表情,而這樣才是讓柳昔卿最心疼的。

  平掣劍正如它的主人一樣寬和,在聽到晏修墮魔的消息後,並沒有責怪他,而是用身上肩負的精神去鼓勵他,支持他。

  晏修聽到這樣的話,又該是怎樣的難過?

  良久,他才低聲道:「我明白,謝謝。」

  柳昔卿知道這聲「謝謝」,一定是說給遠在劍廬的平掣劍,可惜它聽不到。本命劍非劍祖御不得出劍廬,而墮魔的晏修更是無法再回到太和。

  所以這一聲「謝謝」,也許平掣劍永遠都聽不到了。

  ……

  柳昔卿曾進入過平掣劍的記憶,感情與之相和,難過至極,竟然落下淚來。

  那眼淚隨後被晏修用手指拂去,被他擁在懷裡輕聲哄著:「別哭啊,卿卿。」

  「可它不是單單是一柄劍,或許不懂得恐懼,但它是有感情的……阿修,如果有可能,真的有那麼一天,希望你們能再相見。」

  晏修笑了,他說:「好。」

  柳昔卿隨後將沖離神君的話轉達給晏修,一邊說,一邊看到晏修的神色逐漸緩和,似乎真的從她的敘述中看到了青彌峰的變化,那些心中惦記的小事,都已塵埃落定,即便沒有他在,青彌峰仍是欣欣向榮,沒有比這個更令人寬慰的了。

  柳昔卿又問道:「這位峰主可是你的後輩?」

  「沖離是我的徒弟。」

  「啊?」他有弟子?

  晏修耐心解釋道:「在太和,修為到達元嬰後便可以授徒,尤其峰主,必須擔當傳承一峰道統的責任,我座下有弟子十六人,只是在我墮魔之後,與他們皆已斷絕師徒之情。」

  「可他們沒有怪你,」柳昔卿急忙道,「沖離神君一定是認出了我是魔修,他還給了我這個!」

  柳昔卿怕晏修難過,忙不迭地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根潔白的羽毛,道:「他說這是青彌峰信物,但凡青彌峰劍修,見之不殺。他還說我是你……嗯,託付我代他們照顧你。」

  晏修看了一眼那羽毛。

  「嗯,沖離做得不錯,不過在劍閣監督之下送你此物,還是不甚妥當,如果當時你不是在忘君身邊,太和又來不及反應,恐怕你根本走不出太和了。」他摸了摸她的頭髮歎氣道,「他也不想想,什麼人用得到青彌峰信物……」

  「這信物是……?」

  「這是天元紀年之後,我立下的規矩,此信物只有峰主才可以發放,通常送給容易被青彌峰弟子誤殺之人,自然便是魔修。我原以為他們已經廢棄了的,沒想到沖離還留著。」

  柳昔卿收了起來,一本滿足道:「這可是保命的護符,阿修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呢……」

  晏修輕輕咳了一聲道:「今日是寅月十八,再過十二天便能決定守夜人的最後陣容,在此之前,不如我帶你去熟悉一下守夜人的運作吧。」

  「哎?漢宮山原來就是守夜人的總部嗎?」

  「是,也不是。」

  守夜人的總部啊……這小小的漢宮山,可是容納不下的。

  ※※※※※※※※※※※※

  兩人出了芥子空間,晏修帶著柳昔卿御風飛上半空,柳昔卿才真正看到了漢宮山的原貌,和它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嚴密戒防。

  她所住的客房區乃是環繞整座山腰圍建的一批房屋,皆罩在陣法中,從外看去,不過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罷了。

  「漢宮山有禁飛陣法,平常人是無法看到全貌的,所有上山的人都會通過口令一層層進入山的核心區域,」他指了指一處不起眼的小水潭,水潭外面枯坐著一名閉目打坐的修士。「通過這個水潭,才是守夜人的總部。」

  晏修掐訣,帶著柳昔卿使出化神期才能學會的瞬移神通,立刻出現在那名打坐修士面前。

  那修士也不抬眼,抬手道:「驗牌。」

  晏修解下腰間的長夜令牌,那修士拿在手裡用靈力一激,立刻睜開眼睛,臉上變了顏色,起身行禮道:「恭迎魔君大人。」

  晏修微微頷首,柳昔卿第一次大大方方被晏修帶出來一起見人,便沖著那修士笑了一笑。

  那修士瞬間呆住了,直到那一對璧人隱沒在水潭上,才一拍腦袋道:「我草,我看到了什麼?魔君大人的春天來了?」

  ……

  修真界有許多大能開闢出的空間,其大小也根據修為來定,如晏修這般的大乘修士,可開闢空間足有半個東勝州大。

  柳昔卿見過占地最大,氣勢最宏偉的山門,便是太和山脈及其淩空十八峰。而這處隱藏在漢宮山中的守夜人據點,居然也不亞於太和山脈的規模。

  墨藍的夜空下,山峰林立,下方山脈若隱若現,如一隻潛伏的巨獸。

  晏修一邊帶著她遊覽,一邊介紹道:「此處名為『止境空間』,按照東西南北方向分為四大區域,皆為修士開闢洞府的居住區,一峰一脈一戶。」

  兩人又飛了一陣,柳昔卿看到止境空間的正中央,在群山環繞之下,形成一個巨大的山谷,裡面坐落著一座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城市。

  晏修帶著她進入主城之中,街上很少有修士,遇到的零星幾名守夜人,也是行禮之後匆匆忙著自己的事去了,很是空蕩。

  兩個人也未飛行,而是落地之後,手指相扣,牽著手如同逛街一般在城中的街道步行著。

  「這便是止境空間內的主城,守夜人下屬的四大作坊、任務發放處、議事廳、內部貿易區,皆在主城之中。」

  「何為四大作坊?」柳昔卿問道。

  「丹字房、器字房、陣字房、符字房,裡面皆有精通此道的修士為外出任務的守夜人提供裝備支持,如果有機會,你也可以來這裡看看,凡是魔修中稱得上宗師級的人物,基本都在這四大作坊中了。」

  她有些促狹道:「怪不得那麼多魔修來參加守夜人試煉,這些福利可比那些在外闖蕩的散修好上許多。」

  「出生入死,待遇若是還不好,豈不是太不厚道?」晏修笑道。

  柳昔卿莞爾,她突然想起出試煉後,被虎目擊暈時,那神秘魔修說的話,於是問道:「不知甲字組和乙字組是什麼意思?」

  「守夜人由兩大組別構成:甲字組和乙字組,區分很簡單,前者為化神修士,後者為元嬰修士,根據組別來接受不同級別的任務。」

  柳昔卿繼續問道:「不知屠凜真君當時接的任務,算是什麼等級?」她對屠凜真君那次救援刻骨銘心,此時仍然念念不忘。原因無他,那是柳昔卿第一次見到有人哪怕犧牲性命,也要救助原本不相識的陌生人,道心受到震撼。

  「任務共有三檔,一級為最高等級,二級和三級次之,那一次……」提起屠凜真君,晏修也有些沉重,「本是三級任務,但守夜人因為其任務的特殊性,便是三級,也隨時有可能變為一級任務。」

  這便是守夜人的風險所在了,所以荒城古陣亦是重點考察修士的判斷力。

  柳昔卿想到蒼霖口中關於屠凜真君的那個故事,因為任務的偶然性,他……已經再也見不到那個靈動的漁家少女了。

  兩人一直走到大街的盡頭,終於到了城中的議事廳,外觀不過是一間普通的閣樓,這裡便是晏修平時處理守夜人相關事務的地方。

  裡面正匆匆走出來四名修士,領頭的正是年長冷靜的燕鴻。

  他看著晏修與柳昔卿十指相扣的走過來,常年冷清的臉上便是一怔,隨後行禮道:「魔君大人,柳姑娘。」

  後面跟著短髮的許追濤、右眼戴眼罩的韓謫和已經與柳昔卿見過一面的查飛,亦是垂首行禮。

  晏修掃了他一眼,喜怒不顯地直接問道:「出什麼事了?」

  這四人,加上來語,是晏修手下最得力的五名幹將,每逢試煉便是由他們幾個協助運作,如今這四人居然同時出現在議事廳,一定有事情發生。

  燕鴻道:「回稟魔君大人,中陸州的胡玉發來報告,亭山的段山主……也失蹤了。」

  晏修眉頭便是一皺。

  「進去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19-4-19 09:40 AM

第一百十一章 流澄溯影

  一行人穿過廳堂,晏修始終沒放開柳昔卿的手,見她迷惑,便道:「近兩百年,時有元嬰期以上的魔修失蹤,生死不明。其中不乏有點了本命元神燈的,也只剩微弱之相。各州的守夜人一直在調查這件事,亭山的段甌月已是第十一名失蹤之人。」

  許追濤插嘴道:「段甌月曾做過一段時間丹字房的客座長老,既然有人動到他頭上,必是想連帶挖出其他守夜人的信息。」

  燕鴻請命道:「如今守夜人試煉未完成,其他兄弟皆有任務在身,不如讓屬下去查一查吧。」

  「連對方有什麼底牌都不知道,貿然去送死嗎?」晏修冷聲道。

  燕鴻冷汗滴下,垂著頭不敢說話。

  許追濤道:「但是段山主怎麼辦?連化神中期的段山主都莫名失蹤,現在中陸州已是人心惶惶,想必為了保命,域主們會有所計較。」

  「中陸州的魔修先不用管,我把胡玉放在州主的位置上,他若是鎮不住東勝州,也白活了七千年。」晏修已進入議事廳內部,端坐在上首,指尖飛快在半空中點了幾下,一張傳音符便飛了出去,他下令道,「查飛和追濤繼續負責守夜人試煉,通知來語,這一次虎目要篩得更徹底;燕鴻去丹字房,把段甌月接觸過的所有丹方和其他關聯修士整理出來;韓謫,你去起幾個釘子,我要知道最近朔月魔修的動向,另外,把蕭快雨和豐澈身邊的暗樁撤了,慢一步的話,大概只能收屍了。」

  「是。」四人齊聲應道,接到任務後紛紛退下。

  這一番指令下得又快又精準,柳昔卿第一次見到魔君大人的真正日常狀態,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晏修敲了敲桌子,看了眼乖乖巧巧站在一邊的柳昔卿,伸手揚出一道輕風,把她吹到他身邊,抱在了懷裡。

  似乎兩個人定情了之後,晏修就極喜歡擁著她。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本就不多,摟在懷裡,像是抱著一件寶貝般,彷彿這樣就很滿足。

  柳昔卿知道他壓力大,伸出手撫著他的脊背,像給大貓順毛一樣,道:「我是不是打擾你辦公了?」

  「無妨。」

  若不是最近修真界局勢緊張,又牽掛著柳昔卿,他其實大多時間都在虛空裡的洪荒戰場廝殺,這些事都由齊燁來管理。

  不過現在齊燁也忙如陀螺,晏修才常駐止境空間。

  柳昔卿想了想道:「那位段山主,就真的救不回來了嗎?」

  「一來是人手不夠,若是隨隨便便去一個,也是折在裡面;二來,之前的調查都無果,這次希望同樣渺茫,只能等試煉結束後再加派人手調查這件事。所以這次試煉很重要,待寅月三十日關閉試煉,召集所有新成員完成心魔誓儀式,便可以將這件事當做任務分派下去。」

  「心魔誓儀式是什麼?」她問道。

  其實這真不怪柳昔卿孤陋寡聞,守夜人在修真界非常神秘,外漏信息極少,所以當初蒼霖用前兩次試煉的內容來投誠,已是極大的誠意了。

  晏修摸了摸她的頭髮,溫聲道:「守夜人的試煉其實還有最後一關,便是所有成員都必須以心魔起誓,從今以後,完全服從我一人命令,終身效忠於我。我若要他們死,他們也只能毫不猶豫地去死……」他笑了笑,「我只需要絕對忠誠的屬下。」

  柳昔卿原本在晏修脊背上的手便是一僵,但還沒等她做出反應,晏修立刻接道:「但我不需要以心魔誓約束的道侶,所以你放心……」他輕輕啄了柳昔卿的唇一下,「土皇帝,說一不二。」

  柳昔卿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心魔誓是修士最重的承諾,幾乎是用平生大道去履行誓言,不知又多少修士願意立下終身心魔誓,去守護漫長暗夜。

  她想了想,試探性地道:「反正我也要去接任務,不如我去調查段甌月失蹤一事吧?」

  晏修眯眼道:「這件任務我準備安排至少十人分組執行,之所以需要這麼多人手完成,是因為這件事,其實與那一次泉星宗事件類似,其本身不過是一件二級任務,卻隨時都有可能變為一級任務。」

  柳昔卿順著毛安撫道:「可我與其他人不一樣,我身上有你的劍意,而且還有黑葉。」她總結道,「再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

  晏修的手覆蓋在柳昔卿的手上。

  兩人的手指上,都有一枚互相贈送的戒指,放在一起,嬌小纖細的花戒配上簡單大方的金屬戒,居然也很登對的樣子。

  他摩挲著花戒的邊緣,輕輕歎了口氣。

  ——柳昔卿的的確確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同意你去,不過……」他低聲道,「我知道你並不喜歡用我的劍意,上一次若非要救其他人,你恐怕還是不會等我來救,只是這次你答應我,若是遇到危險,一定用這道劍意,即便我不能及時來到你身邊,也希望能為你做些什麼。」

  「嗯,我答應你。」

  ※※※※※※※※※※※※

  中陸州是七洲中占地面積最大的區域,亭山位於中陸州的東北部,緊鄰著旁邊貫穿南北的巒照江,乃是極佳的山水風光。

  亭山與一直隱匿在陣法中的宏景山不同,而是一座百無禁忌、對外全盤開放的山。山主段甌月乃是化神期弦月魔修,常年喜歡與草藥打交道,他帶著幾名弟子,常年住在峰頂的陣法中,若是不特意去找,沒有人知道此處洞府的主人是一名魔修。

  別看亭山如此低調,亭山的段山主在魔修中卻是大名鼎鼎,畢竟這位丹修出身自衍丹門,早已是宗師級煉丹師,一手煉丹本領爐火純青,連守夜人的丹字房也要向他請教。

  東勝州州主胡玉神君遞交的報告已很清晰,根據段甌月的大徒弟所言,三十年前,師父外出時偶然得一張丹方,回山後仔細端詳參悟,基本已經大成,卻還需要一株奇花才能開爐煉製。

  此花名為「血澤花」,其實並不算難得,等待花期的時間不過才五十年,但這朵花卻必須生在俗世,且無法以靈氣培育,所以段甌月不得不入世尋找血澤花。

  大徒弟記得師父曾說過,丹藥開爐在即,不能遠遊,只在中陸州附近的城市尋找,若是不行,便尋了花種自己養一株,有事的話便去最近的凡人村鎮去尋他。

  後來段甌月果然準備自己在俗世中養花,暫居在離亭山百里外的流澄鎮,十年前還發過傳音符指點弟子功課,卻不想兩日前,大徒弟發現師父安置在密室的本命元神燈突然只剩微弱的火星,他立刻去流澄鎮尋找師父,卻發現師父已經失蹤。

  流澄鎮的居民一問三不知,周圍也未發生過異狀,一個化神修士,居然就這樣平空不見。

  ……

  柳昔卿直接被晏修撕裂虛空送到亭山,一番調查後,觀那大徒弟臉上的著急和悲傷不似作假,是個只知道煉丹的老實人,其他幾名弟子都在閉關煉丹,壓根不知道此事,大徒弟也未通知他們。

  說到底,丹修的攻擊力不高,段甌月的弟子中也只有那大徒弟是元嬰期,其他弟子不過都是金丹期修為罷了,即便他們出了關,也不能為師父做什麼,難道用丹藥去砸死人嗎?

  在亭山得不到關鍵信息,柳昔卿便前往流澄鎮,卻不想,在這流澄鎮外,卻遇到了故人。

  ※※※※※※※※※※※※

  一名穿著翠色衣裙的女子背對著她,手中持著一柄木劍,她身邊跟著一個高壯的修士,一名膚色微黑的方正漢子,還有一名正在地面上畫著陣法的年輕修士。

  這四人皆是元嬰期修為。

  柳昔卿本是披著藏形斗篷,攜帶著長夜令牌。看到那女子後,不露痕跡地收起了長夜令牌。

  修士對周圍氣息敏感,幾乎是柳昔卿剛收起令牌,便已經被他們捕捉到了信息。

  那個翠色衣裙的女子突然轉過身來,一雙明亮俏皮的眼睛眨了眨,高興地道:「柳道友,居然是你!」

  柳昔卿亦是笑了笑,她想起在虛妙山時與她一同分食一袋零食,還有曾在壓軸戲上為了自己不惜與九重天外天的賀一峰針鋒相對的情誼,也是歡快地揮手道:「趙道友……我們真是有緣!」

  趙綠芙身邊的漢子也轉過身,自然是一直充當護花狼犬的羅青,旁邊氣息內斂的方正劍修頷首示意,那個在地上畫陣的劍修卻沒有任何動靜,而是全神貫注地佈陣。

  待柳昔卿來到趙綠芙身邊,趙綠芙才問道:「柳道友是路過,還是來流澄鎮有事?」

  柳昔卿看著那名修士佈陣的架勢,已是將整座鎮子都覆蓋在陣中,不知意欲何為,便問道:「乃是有任務在身,不知方不方便讓我進鎮子查探?」

  趙綠芙面露難色,解釋道:「我們也是來流澄鎮調查,我身邊這位是羅青師兄,另一位是一元峰梁勝光梁師兄,而佈陣的這位則是我們的同門好友,靈端峰秦玨師侄。此陣名為照影陣,可以復原陣中區域七日內的影像,只是佈陣時間較長,柳昔卿可否耐心等一下?」

  柳昔卿不免多看了那佈陣的劍修一眼,但見他面目清秀,手中沉穩,心道不愧是靈端峰弟子,聽說靈端峰乃是太和中最擅劍陣的一脈,這位修士也必是陣法行家,才能布下這等大陣。

  既然這陣法能復原七日影像,對她尋找段甌月也有幫助,柳昔卿於是直言道:「我來流澄鎮是為了調查鎮子裡的一宗修士失蹤案,收集相關信息。」

  趙綠芙略一思索,方道:「那正好,柳道友也可以與我們一同入陣觀看,因為我們要調查的,也是一樁失蹤案。」

  柳昔卿一驚,這流澄鎮居然還失蹤過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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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9 09:46 AM

第一百十二章 人去樓空

  現在兩方人馬交換信息才是正經。

  柳昔卿道:「我受命調查師父的一位好友失蹤之事,那位前輩乃是化神修士,精通丹藥,原是在這城中養護血澤花,於三日前被弟子發現本命元神燈將熄,而流澄鎮中卻已無前輩的蹤影。」

  趙綠芙道:「兩日前,真午峰一名元嬰弟子突然失去聯絡消息,最後他所在的地方,也是流澄鎮,我們在鎮子裡調查無果,秦師侄才想出用照影陣來調查,說不定我們要找的,是同一個方向。」

  莫名有修士離奇失蹤,且還是在同一地點,柳昔卿和趙綠芙都生出了同仇敵愾的心來。

  又過了足足兩個時辰,秦玨的照影陣放才布好,他招呼眾人站在一處陣圖中,手指掐訣,將一道金光打入陣眼中,喝道:「起!」

  眾人便像是置身在另一個空間中,身邊往來的都是凡人,他們能看見這些人日常勞作,吆喝生意,但對方卻看不見他們。

  秦玨低聲道:「可以用神識觀察,每一處細節都不要放過。」

  五個人立刻放出神識覆蓋全鎮。對於元嬰修士的神識而言,將這流澄鎮中七日的全部信息裝進識海並不是什麼難事,從大到小,甚至哪一戶人家什麼時候掉了一根針,誰家的貓在牆頭打盹,誰家的小童摸到灶台偷了一勺糖這樣的動作,都事無巨細的印在識海中。

  在柳昔卿的觀察中,一直住在鎮子東部的一座小院中的段甌月穿著一件青布長衫,他身上一直披著藏形斗篷,用來在凡人面前掩飾自己的面容,為了養血澤花,他甚至並未在小院設置陣法,僅僅是做了一些簡單的防護。

  但柳昔卿卻不會看輕這名墮魔的丹修。

  丹修都是初期難,因為醉心煉丹,大多只學些保命的法術罷了,大多時間都用來閉關守著爐子。但別以為這些丹修都是傻子,儘管前期的弱小,一旦熬下來,便能通過買賣丹藥迅速累積原始資本,對他們來說,擁有大把的丹藥和充足的修煉資源,幾乎每一名活下來的丹修都能毫無懸念地晉階到金丹期。

  因為缺乏攻擊性,這些丹修的防禦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不僅有護身結界「絕緣場」,而且丹修不缺丹藥,經常可以……耗死敵人。到了段甌月這樣的化神期,不僅結界是同境界修士無法突破的鐵壁,也會有充足的壽命去修習其他法術,所以混到高階修士的丹修,個個都不容小覷。

  當照影陣進行到第四日,流澄鎮平淡如水的日子,才真正發生了變化。

  一個眉眼犀利,身著太和戰袍的劍修來到了流澄鎮。

  「岳師兄!」趙綠芙脫口而出。

  ※※※※※※※※※※※※

  岳懷古緊皺著眉頭,步履沉重,向著流澄鎮的東部走去。直到他來到一戶普通的宅院前,才伸出手,輕輕扣動了門環。

  裡面傳來聲音道:「請進。」

  岳懷古推開門,裡面的院落裡坐著一名正在翻看書卷的青衣修士,他身邊擺著一個小小的花盆,裡面長著一株翠綠喜人的小苗。

  正是段甌月,他似乎對陌生人找上門這種事很習慣,頭也不抬地道:「是來求丹藥,還是來搶丹藥?」

  岳懷古苦笑道:「自是來求丹,我聽說亭山段山主能夠煉製真釋騰雲丹。」

  段甌月方才抬頭,他皺眉道:「你身上有劍的氣息,你是太和劍修?真釋騰雲丹可以亂人心志,是邪藥,我可以煉,卻不能煉。」

  「我聽說段山主有個規矩,若是求丹藥的,只要說清理由,並幫忙完成一個任務,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丹藥。」岳懷古施了一禮道,「我需要這丹藥,並非是為了害人,而是為了去一處秘境磨練心志,在下可以立下心魔誓,保證此丹絕不用於其他人身上。」

  這話,若是別人來說,段甌月是不信的。但如果是太和劍修這麼說,他便沒什麼懷疑地信了。

  因為這群瘋子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那麼,從今天起,你就在我這裡做一名雜役,丹藥成後,你需得為我養花二十年。」

  「好。」岳懷古立刻應了下來。

  「材料拿來。」

  岳懷古奉上自己好不容易收集好的材料,而後又在儲物袋裡掏了掏,十分不好意思地取出七百三十五塊半的靈石。

  「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當了。」辛辛苦苦攢的啊!

  段甌月就沒指望從太和劍修手上敲靈石,他輕蔑地看了眼那點兒可憐巴巴的靈石,居然還有半塊……他理都沒理,拂袖開爐去了。

  岳懷古是個老實人,人家不要,但他覺得這是對方應得的酬勞,他必須得給。於是將目光放在了那株翠綠的草藥上,看上去段山主頗為寶貝它,心想既然是這麼精貴的靈植,據說草藥要充足的靈氣才能長得快。正好把這些靈石給它用上。

  岳懷古把靈石呼啦啦往血澤花旁邊一倒,原本翠生生的小花苗,瞬間蔫了一半,他目瞪口呆,心知闖禍。

  只聽見裡面傳來一聲怒喝:「本座的花!還不趕緊給我拿開!」

  岳懷古慌忙把靈石收了起來,他賠小心地道:「我,我打掃院子好了……」

  他取過旁邊的掃把,紮開馬步,氣定神閑地那麼一掃,一股煙塵便向血澤花撲了過去,那原本蔫了一半的苗又顫巍巍地耷拉了一大截。

  段甌月衝出來把花盆捧在手裡,怒道:「你給我出去!」

  岳懷古一個激靈,他身法靈便,翻身便跳到牆外,卻也不敢離開,只是他連個藏形斗篷也沒有,只好大刺刺地盤腿坐在門口,跟對面的一隻小土狗大眼瞪小眼。

  門內的段甌月擺放好花盆,對著血澤花噓寒問暖,澆水施肥伏低做小。

  這會兒的兩人都沒意識到,一團黑霧侵入了流澄鎮。

  起先不過是一小團,慢慢散在空氣中,隨後更多的黑霧從西北方向傳了過來,像是有生命一般,進入鎮子後便散開,無色無味。

  一個時辰之後,五感敏銳的岳懷古最先感覺到不對勁,他閃身進入房屋內,一把握住正在調配草藥的段甌月。

  「有問題!」

  段甌月也是謹慎之人,他立刻推開岳懷古,將丹修的護身結界張開,而岳懷古同時喚出本命劍,兩人神識流水般蔓延開。

  然而他們都沒有注意腳下。

  一絲絲微不可查地黑霧從腳底處盤旋而上,直到繞住住他們的雙腿,才張開爪牙,化為漆黑的繩索,牢牢鎖住二人。

  段甌月大驚,丹修的「絕緣場」堪稱全修真界最強的護體結界,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被突破?

  岳懷古凝眉,一道劍意劈了下去。

  可惜劍沒能斬斷這些黑索,下方反而出現一個黑洞,將兩個人雙雙吸了進去!

  驟然間,人去屋空。

  ※※※※※※※※※※※※

  雖然已經知道兩人是如何失蹤,但他們還是將後面兩日的內容看完,段甌月和岳懷古失蹤後,陸續有幾波前來打探的修士,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異狀。

  秦玨撤去了陣法禁制,五個人又回到了流澄鎮外,臉上神色皆都凝重。

  趙綠芙道:「不管如何,我們還是先去那間屋子查探一下吧,柳道友……既然我們的目標一致,不如合作?」

  柳昔卿點頭道:「正有此意。」

  按理說有新修士加入隊伍,雙方都要起心魔誓以示無異心,但柳昔卿相信太和劍修,趙綠芙亦信任這位能在致遠盛會一力承擔所有責任的女修,便都默契地未提及。

  五個人進了流澄鎮,向段甌月的居所走去,這時氣氛稍微輕快了些,在旁邊一直不多話的梁勝光開口問道:「不知柳道友擅長何種道法?」

  「擅煉器和弓道。」

  趙綠芙插話道:「柳道友的弓道極強,在金丹期時,便曾箭破九重天外天的賀一峰。」

  這句話柳昔卿不覺得有什麼,但沒見識過柳昔卿箭法的秦玨和梁勝光得了這一句後,便已經心中有底,重新評估了柳昔卿的戰力。

  秦玨道:「能與萬年鑽研弓道的三重天賀氏對戰,本就是實力的證明,竟還能破了對方的法門,絕對已是此道中的天才了。」劍修喜歡近戰,若是團隊群戰時,有一位遠程狙擊手也是非常不錯的搭配。

  只有羅青一聲不吭,很多時候都沒有存在感。

  趙綠芙無奈解釋道:「他就這個性子,不喜歡說話。」

  羅青對著柳昔卿微微點頭示意。

  柳昔卿自然不會挑剔這個,趙綠芙和善,秦玨健談,梁勝光穩重,幾個人聊著便到了段甌月的住所。

  屋子仍然很整潔,那盆可憐的血澤花蔫嗒嗒地在花盆裡縮成一團,柳昔卿看著可憐,還施了一個水法將它澆了一個徹底。

  希望這座院落的主人回來後,還能看欣欣向榮的花。

  她心裡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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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9 09:51 AM

第一百十三章 深入虎穴

  檢查之後,柳昔卿仍是一無所獲,但她曾經煉製過一件可以追查靈力和魔氣動向的法寶,如果流澄鎮已經沒有任何線索,就只能通過靈力判斷,來追查使用黑索術法的修士了。

  她正想開口對趙綠芙說,卻見對方身體一直有些緊繃,而且那柄木劍,從進入流澄鎮之後,便一直沒有收起,柳昔卿有些疑惑地看著趙綠芙,發現對方眨了眨眼睛。

  「看來沒有收穫,我們還是出鎮子之後再檢查一番,然後向宗門上報吧?」趙綠芙道。

  手上傳來輕微的握力,似乎這幾名劍修都已經達成了一個共識,希望她來配合。

  梁勝光問道:「秦師侄擅陣法,不知可有什麼發現?」

  秦玨正在看牆壁上掛著的一幅畫,頭也不回地道:「對方下手極其乾淨,確實無跡可尋,也只能回主峰請議事廳定奪了。」

  柳昔卿也點頭道:「此番多虧幾位,待我回去稟明師門,之後再做聯絡。」

  趙綠芙走過來拉住她的手道:「不過是小事罷了……」

  柳昔卿手上一沉,發現趙綠芙的劍尖輕輕指了指地上,但她沒有低頭去看,那太醒目了。

  趙綠芙不會平白無故做戲,一定是感覺到有人在監視他們。至於那地面上有什麼,她連猜也不用猜,定是那黑霧也在向他們下手了。

  都是戰意鼎盛的宗門精英,信奉的便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當趙綠芙意識到有人在窺探他們時,恐怕就已經準備將計就計了。

  果然不出半刻,柳昔卿已感覺腿部發麻,她低頭看去,黑霧已變成黑索,她手中凝出天地開闔,周圍的劍修也紛紛喚出本命劍。

  下一刻,地面已裂開黑洞,柳昔卿全身戒備,只覺得下方傳來強大的吸力,自己不受控制地被黑索拉著,進了那黑洞之中。

  ……

  與以前進入秘境和空間的經歷不同,在不斷下墜的途中,柳昔卿這次強迫自己一直保持清醒。

  「柳道友,你還好嗎?」黑暗中傳來趙綠芙的聲音。

  「我沒事,大家呢?」

  「我在。」羅青低沉的聲音響起。

  秦玨隨後道:「這裡似乎是……空間隧道?」

  梁勝光也開口問道:「莫非是魔修所為?」

  柳昔卿心中一沉。

  失蹤的人道修魔修皆有,此時她寧可是道修做下的事,因為如果是魔修挾持了段山主,那便證明魔修之中……也許有人已經開始準備興風作浪了。

  在空間隧道中,時間是相對模糊的,不知下墜了多久,耳邊似乎傳來了隱隱約約的人聲,和法術交戰中發出的靈氣爆破聲。

  柳昔卿右手瞬間凝出一盞金色小燈,照亮了四周。

  他們周圍都是如同鐵壁般的禁制,上面附著某種法門,正在引導他們向下墜落。柳昔卿正想搭弓射箭,但身邊的太和劍修比她的動作還快,秦玨和羅青的本命劍都已經劈出劍意,斬在那禁制上。

  禁制沒有絲毫鬆動。

  趙綠芙凝眉道:「我來。」

  她指尖凝出一滴精血,抹在木劍的劍尖,喝了一聲:「著!」

  木劍疾飛而去,碰觸到禁制的瞬間,那上方的血跡閃出光芒,竟破開了一絲禁制。趙綠芙眉間閃過神通印記,眼眸深處閃過一道金色光芒。

  「無明,顯聖!」

  木劍立刻大方華光,劍身流光溢彩,逐漸透明,最後化為一片星光,

  「破!」

  星光所覆蓋之處,瞬間轟裂,露出外面一片白茫茫的空間。

  此時秦玨也突然發力,他手中一柄長劍脫手而出,向著那空間而去,與此同時,劍柄處分出五條鐵索。

  五人分別扯住一條,秦玨一手掐訣一手御劍,喝道:「去!」

  眾人便一起被拉出了空間隧道。

  ※※※※※※※※※※※※

  入目便是一片荒蕪的戰場,腳下的地面濕潤,那是還未乾涸的血跡。

  身後的空間隧道瞬間關閉,周圍傳來強大的威壓,雖然因為離得太遠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卻逼迫得他們無法鋪開神識。

  眾人心裡都是一驚,這種能夠牢牢壓制住元嬰修士的威壓,莫非附近有化神期巔峰修為的修士?

  「這裡是什麼地方?」趙綠芙掙扎著起身,劍上凝出一團劍意,幫助她抵抗威壓。

  這個時候土豪和窮人之間的差別就顯現出來。

  四名劍修皆用劍意硬抗,而吃夠了威壓之苦的柳昔卿早已祭出一張八品防禦符籙用來護身,剛好可以抵擋威壓。

  八品符籙,化神修士專用,一張可以炒到兩百萬靈石啊!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柳昔卿居然又取出一張八品符籙,還喚出一隻毛色油亮,有些像是狼一樣的靈獸,而後將符籙貼在它額頭。

  「小哈,去查探前方情形。」

  小哈得令後,飛速竄了出去,柳昔卿雙手掐訣,與靈獸視野相通,觀察著前方變化。

  ……

  戰場已滿是屍體,其正中央,一名青衣修士挺拔而立,他一手擎天,撐起一片領域,一手不斷地往嘴裡填丹藥,腳邊滾落一地瓷瓶。

  柳昔卿一眼便認出他正是自己要尋找的段甌月,而他身後,一名渾身是血的修士,手握一柄長劍,正是昏迷不醒的岳懷古。

  「我竟不知,道修居然能與魔修合作,合力迫害我這麼一個不涉世的閒人,」段甌月嘶聲道,「偷偷摸摸將我等逼入游離人間界之外的小世界,果然大手筆,看來你們你為了我手上的丹方,且是不會讓我活著出去了。」

  段甌月上方,六名修為亦是元嬰期的修士懸空而立,皆帶著面具,身上縈繞著黑氣的魔氣,凝聚術法不斷向段甌月的絕緣場攻擊,那法術極是兇殘,看得人觸目驚心。

  柳昔卿粗略估計了一下,這六人至少都是元嬰期巔峰修為,才能將段甌月逼到如此地步。而高空雲層之上,漂浮著一座高臺,上面隱隱坐著兩名修為更高的修士,不知用什麼法寶隔絕了神識窺探,連容貌也看不清。

  高臺之上,其中一人開口道:「段山主言過了,其實本座對你手上的丹方並沒有興趣,我只不過……」

  他旁邊另一個修士笑呵呵的接著道:「只不過想要拿你的魂而已。」

  段甌月怒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這些人……」他看著佈滿戰場的屍體,「都是你們下的毒手?」

  柳昔卿附在小哈身上的神識便是一驚,這六名元嬰巔峰修士居然都是魔修?魔修為什麼要迫害段山主?這是怎麼回事,晏修知道嗎?

  可她神識一動,立刻便被高臺上的人察覺。

  其中一名修士站了起來道:「有生人闖入,我先行一步。」說罷便閃身遁去。

  「也好,有人不請自入,也省得本座再去抓人。」另一人冷聲道,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門,手一揮,柳昔卿的神識便一陣刺痛!

  當她反應過來時,小哈留在了戰場,而她身前的八品防禦符也已經破損,是旁邊的秦玨用了一道陣法護住了她。

  「柳道友……」趙綠芙剛想開口詢問前方情形,突然面前眼前一片白光,似有千萬隻鉤子直接扯住了身體經脈,將他們全部扯了過去!

  五名元嬰修士,皆無力抵擋!

  柳昔卿心下駭然,她金丹期便見識過高階修士出手,這種毀滅性的力量……絕對不是化神期巔峰的修士所能做到的!

  彷彿只稍微用一下力,就能將他們全部碾碎!

  還好對方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並沒有想現在就出手殺人,而是將他們扔在戰場中央,段甌月的結界之外。

  段甌月已是彈盡糧絕之態,但當他看到柳昔卿等人時,還是勉力將絕緣場又張開了一些,將他們也全部容納了進來。

  「你們,是什麼人……」他說話都已困難,「呵,太和劍修,是來救同門的?你們還真是倒黴啊……」

  段甌月已從剛才高臺之人擒住柳昔卿等人的威壓上辨別出對方的修為,他目露悲色道:「堂堂大乘修士,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可恥!」

  那高臺上的人森冷道:「看來想破這絕緣場……還真要下些功夫。」他一招手,身後又出現六名修士,「破了他!」

  新召喚出的六名修士衝下高臺,也是元嬰巔峰修為,他們臉戴面具,渾身魔氣,一人祭出一道法術,與之前六人協力破段甌月的結界。

  終於,段甌月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嘔出,倒退兩步,倒了下去。

  隨後又是十二道攻擊齊至,手段狠絕,竟是要將段甌月元神也一併擊殺的模樣。

  柳昔卿在段甌月的絕緣場裡緩了一緩,看到這一幕,立刻手上防禦符籙齊出,斷天門亦是祭出,要為段甌月擋這一擊。

  與此同時,旁邊四名劍修也迅速調息,劍意一道接一道斬出,亦是迎上了攻擊段甌月的法術。

  半空發出一聲轟鳴,那是數道攻擊撞在一起時的爆裂聲!

  這變化只在瞬息間,段甌月知道自己從鬼門關上晃蕩了一圈,他一咬牙,再次撐起絕緣場,可惜只能堪堪罩住他和身後昏迷的岳懷古。

  他提醒柳昔卿等人道:「那些魔修似乎已無神智,但戰鬥經驗皆在,你們不要管我和他,否則咱們全部都得死在這裡!」段甌月不想拖後腿,他已經知道對面的敵人是不可戰勝的大乘修士,與其讓那些人護住自己,不如讓他們留著靈力博一個生機。

  可前方五人根本沒有時間回答他,一擊不中,那十二名元嬰期巔峰魔修繼續喪心病狂地攻擊著。

  羅青持一柄重劍在前方抵擋,梁勝光手持一柄黑色長劍,劍意有如長龍,接下了大半攻擊,趙綠芙亦是從旁以劍意掠陣。

  秦玨抓緊時間,翻手拍下三道陣盤。

  第一道只有一丈大小,護住了五人。

  第二道比第一道大一圈,護住了段甌月和岳懷古。

  第三道卻是布在空中,接替眾人抗住了術法攻擊。

  陣法玄妙,一時間,竟真的擋住了對方的狂轟濫炸。

  那高臺上的人「咦」了一聲,冷笑道:「原來是靈端峰的小崽子……哼,我如今便宰了你,看誰能耐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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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9 09:56 AM

第一百十四章 叱吒龍潭

  前任太和靈端峰峰主「太和桃花」,乃是銘古紀最為有名的宗師級陣法師,其人最善劍陣,因此靈端峰的道統便以劍陣為主,攻防皆備,是修真界中無可替代的最強陣法之一。

  秦玨深得其精髓,三道劍陣幾乎同時擋住十二道攻擊,令柳昔卿歎為觀止。

  但他們與對方的實力懸殊實在太大,以三道劍陣抵擋十二名元嬰期巔峰修士的攻擊,仍是太過勉強。僅僅持續了兩息,最上面的劍陣便開始崩裂。

  梁勝光喝道:「綠芙,用擎天劍訣將他們分開,從旁掠陣!羅青防住三人,秦玨困住三人,其他敵人……柳道友與我迎上!」

  原來這名低調的劍修,才是這四名劍修中真正的隊長。

  一聲令下,旁邊三人分頭出擊,而梁勝光更是劍出如龍,宏大劍意如流水般鋪開,籠罩住其中六名魔修。

  柳昔卿早就想跟太和劍修一同禦敵,在「明月心」的百年中,也下過功夫鑽研與近戰修士互相配合的戰鬥方法,當梁勝光令下,她立刻持弓站在所有人的後方,一把銀絲箭凝在手上,擦過護手處的錫蘭真火,向著那十二名魔修射去!

  這一箭,立時讓四名太和劍修壓力減輕,趙綠芙操控的劍意如排山倒海,將那十二名魔修衝開之後,便專心掠陣。

  羅青和秦玨各自迎戰三名元嬰巔峰魔修,卻都是不慌不忙,進退有度。太和劍修在修真界號稱同境界下無敵——這可不是他們自封,而是無數得到鮮血教訓的修士總結出的經驗之談。

  梁勝光此處因為牽制敵人過多而略微吃緊,但他身手靈敏,在躲避法術的時候仍然能對地方劈出劍意。

  柳昔卿經過了斟酌才射出了第一箭,為團隊減輕壓力,她的第二箭,則必須幫助梁勝光佔據優勢。她喚回小哈,剛才神識之傷令它重傷不醒,柳昔卿將它放回靈獸袋,喚出了小紅豆,手中扳指一激,第一座聚靈陣在她身後砰然綻開。

  「鳴焰火魂!」

  「真炎禦合!」

  「上!」

  兩道火龍從柳昔卿處爆發,一時間,整個天空都被映得半藍!

  ……

  高臺上的修士低聲沉吟道:「錫蘭真火,原來是她?看來今天釣到的,都是大魚啊……」當這五人展開反攻,那十二名魔修竟是節節敗退,只有招架之力。「畢竟是太和劍修,和那個人心尖尖上的人,果然不容小覷呢……」

  真是可惜,本來還想好好磨練一下這一批實驗品,可不能在這裡玩壞了。

  那高臺上的修士終於站起身,他一步邁出結界,以一種睥睨萬物的姿態出現在空中,他微微轉動左手上的一枚指環,將那十二名魔修全部召回,而後抬起手,一股帶有規則之力的威壓便如流水般鋪開。

  在這真正暴露實力的威壓面前,柳昔卿等人再次失去戰鬥能力,紛紛從空中墜下。

  柳昔卿只來得及抬頭看上一眼。

  而後她瞬間瞪大雙眼。

  竟然是他!

  下方的段甌月更是直接喊了出來:「蕭護法!」已不知執掌朔月魔修多少歲月,身為魔修朔月護法,一人之下百萬人之上的蕭快雨!

  他就這樣直接出現在眾人面前,俊秀陰冷的臉帶著傲慢的神色看著所有人,他甚至連面也不遮。

  這只意味著一件事——蕭快雨不準備留活口。

  可在這裡的人,又有誰能抵擋住大乘修士一擊?柳昔卿與晏修共同戰鬥過數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大乘修士的實力,到了這一步,心中也不禁升起絕望。

  手指摸上那枚花戒,一道劍意只能接下一招,在封閉的空間禁制中,晏修絕對來不及救她。

  該怎麼辦?

  ※※※※※※※※※※※※

  在修真界的戰力中,有兩個不可逾越的鴻溝。

  元嬰期以下為低階修士,在低階修士之間的戰鬥中,時有越階挑戰的事情發生,那是因為相鄰兩階的低階修士之間的境界差距尚未達到天壤之別。

  煉氣期修士與築基期修士都未窺得天道,兩廂比拼,練氣修士也有一搏的能力。但若是讓練氣修士對上金丹期修士,那便是妥妥的被碾壓了。

  無他,只因為境界之差。

  同理,築基修士可以挑戰金丹修士,卻無法與元嬰修士抗衡;金丹修士可以挑戰元嬰修士,卻無法與化神修士抗衡。

  所以第一個鴻溝,便是兩廂對戰,越兩階境界不可敵。

  元嬰以上,在修真界便可以稱為高階修士了。對高階修士而言,越級挑戰已經越來越不可能。因為越是往上攀登,人越少,而同時,得到的力量也是以倍數級增長。

  能夠移山填海的元嬰修士,遇到化神修士時尚可以一戰。

  那麼,化神修士便可以與大乘修士一戰嗎?

  不能。

  猶記譚家村外晏修重新得到修為時,一道劍意足以讓所有元嬰修士灰飛煙滅,而在泉星宗大戰時,晏修一劍便可以壓得周珮娘生不如死。

  在已經掌握天地規則之力的大乘修士面前,仍依靠肉身、元神、神通等法門戰鬥的化神修士與自己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也唯有劍修修煉的劍意能與規則之力相媲美。

  所以第二個鴻溝,便是大乘修士,可以絕對力碾其他境界修士。

  正是因為大乘修士有這樣霸道的能力,所以大乘修士出手時候所承受的天道約束,也要比其他修士嚴重得多。

  歷來人間大乘修士,除了能夠影響修真界格局的大災難大事件,幾乎很少會主動出手,他們的存在本身便足以震懾敵人。

  可他們現在並不在人間界,而是通過空間隧道,闖入獨立於人間之外的小世界。

  在這裡,大乘期的蕭快雨,已無敵。

  ※※※※※※※※※※※※

  秦玨在墜地前翻手布下一座劍陣,四周劍光璀璨,擋住不少威壓,可五人都是苦不堪言,周圍的威壓幾乎能刺透法衣,針紮似的疼痛,那劍陣也立刻被破,根本無法支撐。

  唯有奄奄一息的段甌月受威壓損害最小,他眉間神通閃爍,元神離體,再次咬牙將絕緣場擴大,護住了落地後的幾人。

  身上威壓一旦減輕,梁勝光立刻站起身,他本是右手持著一柄漆黑長劍,當眉間閃過神通印記後,左手也召喚出一柄白色長劍,劍尖竟是一個蛇首,嘶吐出鮮紅的信子。

  「參商相遇,人間訣別。」他低聲道,「諸同門,布劍陣!」

  他一揮手中雙劍,剛猛的劍意化作一條青龍,盤踞在上空。

  以梁勝光為正東方,羅青站定了北方玄武位,趙綠芙站定了西方白虎位,秦玨則站在南方朱雀位。

  手中劍意,皆化作四象,隨著梁勝光口中吟唱,一座劍陣自四人腳下而起。

  最後,梁勝光看了一眼段甌月。

  「辛苦前輩,接下來,交給我們吧。」

  他低聲喝道:「太初有道!」

  隨著梁勝光誦讀劍訣,四名劍修齊齊使出相同的劍招,一股磅礡之力自陣盤而起,衝出了絕緣場,向著上方的蕭快雨斬去!

  蕭快雨噙著一抹冷笑道:「有意思,居然是太和初開劍陣?怎麼,想把我當魔尊對付?可笑!」他祭出一方寶鼎,「……真是可惜啊,若是百人劍陣還可與我一拼,不過是個四人劍陣,簡直是螳臂當車!」

  可他嘴上這麼說著,手上卻不敢懈怠,不僅祭出了法寶擋住攻擊,而且雙手還分別凝出兩道雷雲,狠狠地向下砸去。

  「去死吧!」

  他根本就是想一擊必殺!

  柳昔卿毫不猶豫地啟動了手中的花戒,一道帶著金戈殺戮之氣的劍意迎上了兩道雷雲,將其劈得粉碎,而且劍意仍然不散,直接衝向蕭快雨的面門!

  這世間,蕭快雨只怕四人。

  除了已經遁世的魔尊與一界之主,一人為太和季羽道尊,一人便是他的頂頭上司魔君。

  蕭快雨怎會不知,這道令人熟悉到厭惡的劍意,便出自晏修之手。他眉間閃過陰狠之色,雙掌在胸前一拍,只見一個黑洞自掌心張開,如流星般劃過天際,迎上了花戒中的劍意。

  一時間,那劍意竟與他的法門相持不下,而他的靈力也凝滯了那麼一瞬。

  沒人會放過這個機會,梁勝光立刻引導劍陣,再出第二式,四象劍意沖天而起,從左側攻擊蕭快雨。

  柳昔卿更是在劍陣之後打開全部三座聚靈陣,天地開闔隨心所欲變幻,早已變做一張巨大長弓,執在柳昔卿手中,幾乎比她人還高出一截。她右手拉在弓弦上,已凝出一枝精光四射的巨箭,小紅豆吐出一口烈焰,將元神附在其上,隨著這一箭射出!

  然而在蕭快雨眼裡,除了晏修的劍意讓他覺得棘手之外,其他的攻擊也僅僅是勉強讓他屈尊看上一眼而已。當然這對於元嬰修士來說,能入大乘修士的眼已經是無上的榮耀,但值此生死之際,這一眼卻是催命的符咒!

  梁勝光等四人使出的「太和初開」劍陣脫胎自太和引以成名的人間最強劍陣,四象陣眼如果有大乘修士坐鎮,再輔以百名劍修發動劍陣,便是渡劫期修士亦可滅殺。

  這小型的太和初開劍陣,再加上柳昔卿的「天地開闔」,若是對上任意一名化神修士,都能贏得毫無懸念。

  只可惜,他們遇到的大乘修士。

  只可惜,蕭快雨不是普通的大乘修士,而是……大乘後期修為。

  蕭快雨一手壓下樑勝光等人的劍陣,而柳昔卿的攻擊,則是祭出一件盾牌樣的法寶擋了下來。

  ——哪怕是化神修士的法寶也能一戰的錫蘭真火,第一次遭遇敗北。

  蕭快雨他不欲久戰,他腳下湧動風雲,站在這靈力漩渦的正中央,大喝一聲,撤回法門,以肉身硬接下晏修的劍意。

  半邊身體如遭鋼刀刮骨,頃刻間血流如注,蕭快雨俊秀陰沉的臉微微扭曲,獰笑了一聲。

  「不管是靈端峰、太和,還是晏修……誰也不能阻礙我的腳步。」

  他五指一張,手中凝出一把巨型長刀,看著下方所有人,露出一絲帶著血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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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19 01:04 PM

第一百十五章 晝生夜靡

  蕭快雨硬接下晏修的劍意之後,太和初開劍陣也再難以撐住大乘修士的威壓,但這些劍修沒有任何一個人後退,當蕭快雨的巨刀出手時,站在南方朱雀位的秦玨突然將所有的靈力都護在身體上,離開了陣眼,向那巨刀衝去。

  「秦師侄!」趙綠芙急忙喝道,手中木劍瞬間變成一條彩帶,死死纏在秦玨腰間,「你要做什麼!」

  「我的本命元神燈與你們不同,我與師父有元神鎖!」秦玨也不掙扎,他手中狂拍出陣盤,將攻擊引到自己一個人身上。

  眾人一聽,便知道他要犧牲性命來為他們製造生機。

  元神鎖是比本命元神燈更高境界的法門,可以將兩人元神相連,一方的元神一旦毀滅,被鎖定的另一方立刻便知其死亡瞬間所經歷的一切,甚至可以確定方位。但這種法門的要求也極為苛刻,非有大機緣不能為之。

  「若要死,也該我先死。」

  秦玨手持長劍,本欲接下蕭快雨的攻擊,卻不想柳昔卿突然衝了過來,帶著他躲開了攻擊。

  蕭快雨的巨刀在地面上砸下一個巨坑!

  梁勝光、趙綠芙和羅青仍然苦苦支撐太和初開劍陣守住了陣地,三人七竅流血,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要白白送死!」柳昔卿怒道。

  秦玨卻突然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眉心上,他定定地看著柳昔卿道:「柳道友是魔修,對吧?來,用你的魔氣把我的元神煉出去,召喚我師父棲遲神君。」

  柳昔卿瞬間愣住了,她的手按在秦玨的眉心,微微顫抖著:「你怎麼知道……」

  「我是天授之體,所以才能設下元神鎖,所以才能感知到你身上不同於道修的靈力波動,別廢話了,快動手!」秦玨喝道。

  天空上的蕭快雨眉目猙獰,反手提著刀,眼看又是一輪攻擊將至。

  柳昔卿自打來了人間界,從未使用過過魔修法門,更沒有使用過魔氣。但此時她卻不得不激發出隱藏在身體最深處的魔氣,那些黑暗的魔修傳承隨著魔氣暴漲刻印在識海中,秦玨在柳昔卿眼中如一座寶藏,在魔氣的誘導下,她幾乎本能地感知到了秦玨識海中的元神。

  她五指成爪,從秦玨的眉心中引出他的元神。

  黑色魔氣繚繞,柳昔卿一身紫色戰袍,真個恍如魔女一般,從年輕的男子頭上提出了修士最寶貴的元神。

  秦玨的元神只是一團柔和的橘紅色,明亮而溫暖。

  但柳昔卿全身都在發抖,當她手捧這團元神時,臉上的表情詭異得不像是捧著一團希望,而是將要邁入最絕望的深淵。

  我該怎麼做?

  她又在面臨一個選擇題。

  一個聲音道:總是要死的,還不如去用秦玨的元神去拼一把,總之直接害死他的兇手不是你。

  一個聲音道:即便是殺了他,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你也是魔修了,裝什麼聖母!

  一個聲音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人,你看你多偉大,若是能救下其他人,哪怕被誤解,也是不要緊的。

  ……

  殺人不過頭點地,大多修士不愛造殺孽,卻都不是手軟之輩。

  看不順眼的,一起搶機緣的,擋路的,一言不合的……統統都該痛快殺之,柳昔卿,你看看,你這魔修當的,可真夠憋屈的了!

  救自己,愛自己,簡直是天經地義,有什麼不對?

  大道三千,能者得之,能活下來者居之!

  你做都做了,還猶豫什麼?

  還在胡思亂想什麼?

  ……

  高高在上的蕭快雨刀如惡鬼,眼前苦苦支撐的梁勝光、趙綠芙、羅青都已經半跪在了地上,段甌月面如死灰地撐著千瘡百孔的絕緣場,護著身後奄奄一息地岳懷古。

  彷彿又回到了泉星宗外一戰,她開啟花戒召喚出劍意前的那一瞬——滿地瘡痍,瀕死的人們,都等著她去救命。

  卻又不同,柳昔卿分明感受到,她手中的,是一團炙熱的太和之魂。

  她滿面是淚。

  魔修也好,聖母也罷了。

  這天地總還有人,心中有那麼一縷正氣,有一根不彎的脊樑。

  哪怕錯,哪怕苦,留存在這世間的也不過四個字——無愧天地!

  ※※※※※※※※※※※※

  柳昔卿一步踏向前方,她將這一團小小的橘紅色元神固定在身前,一手掐訣,喚出體內庚金之氣。

  既是魂鐵所鑄元神鎖,那便以庚金之氣破之。

  但是此時秦玨元神離體,她若是強行在他元神中施法,定然會傷害他元神本源。

  柳昔卿平舉天地開闔,屏息凝神,右手中凝聚出一支近乎透明的箭,那是柳昔卿的神識所化的長箭。

  身後梁勝光等人終於倒了下來,蕭快雨的巨刀並未收勢,直接砍向柳昔卿的後背!

  而她正用身體護著秦玨的元神,一絲庚金之氣纏繞在箭上,使得這支箭變得若隱若現,如淬流金。

  為了不傷害秦玨的元神,柳昔卿必須以元神箭,來破元神鎖!

  一箭射出,正中秦玨元神。

  身後蕭快雨的攻擊也隨之而至!

  柳昔卿神識傳來劇痛,可她只來得及做一個動作。

  柳昔卿一把將秦玨的元神重新護在懷中,瞬間祭出身上全部法寶符籙,眼睜睜看這些如蚍蜉撼樹般被那霸道的靈力攪成碎片,再召喚出斷天門,甚至連飛行用的寶船也祭了出去……她頭也不回,拼命向前飛著,可在大乘修士的攻擊之下,就算逃,也最多只能逃出幾息。

  然而就是這幾息的時間,救了她。

  上方天空突然發出一陣轟鳴聲,幾乎將半邊天空割裂的閃電突然乍現,一道劍意自閃電中而發,如一條墨龍,斬斷了蕭快雨窮追不捨的攻擊!

  劍意和巨刀相撞時發出的靈力衝擊形成一個靈氣漩渦,柳昔卿立刻被震飛了出去。

  她落地後嘔出一口鮮血,立刻想起秦玨的肉身還沒有任何防護,於是強撐著站起來,向秦玨的肉身飛去,根本沒來得及看清到底是誰救了她。

  一隻白皙的手握著一柄漆黑的長劍,挑開了天空上的閃電裂縫。

  男子清澈沉靜的聲音悠悠響起:「我當是是誰敢欺我靈端峰弟子,原來是久不出山的蕭護法,怎麼,招來我這條不請自來的魚,可還滿意?」

  一名頭戴冪蘺的黑衣修士自閃電中走了出來,他在空中面向蕭快雨,語氣不卑不亢,舉劍便布下一片漆黑劍域,頃刻間,綠色的火焰遍佈大地,燃燒之處騰起一方結界,護住了在場的修士。

  這黑衣修士顯然也看到了這滿地的屍體,他手中的劍發著微光,昭示著主人的怒氣。

  「靈端峰芮棲遲……不過化神後期的小輩,也敢用這種語氣對本座說話!」蕭快雨已將巨刀撤回,他冷哼一聲,「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

  柳昔卿這才知道自己這一箭終於起了效果,來人正是秦玨的師父,靈端峰峰主棲遲神君!

  從箭破元神鎖,到芮棲遲劈開空間禁制,不過短短幾息,這位峰主竟有如此神通!

  蕭快雨有些忌憚地看著那撕裂的空間裂縫,他只恨為什麼招來的是這個人,若是換任何一名化神修士,都絕對無法突破他的空間禁制。

  然而卻偏巧,不僅這幾個闖進來的小輩中有一人具有天生破法之體,用血脈之力破了他的禁制,後面又召來了芮棲遲,這位靈端峰峰主的三十六路劍訣「晝生夜靡」乃是結界空間的剋星,專破禁制法門,他如今已經來不及修復禁制,只怕修真界的那些老怪物都已經知道了他的舉動。

  而且靈端峰背後的人還是……

  可惡!

  蕭快雨神識冷冷掃過下方正在保護秦玨的柳昔卿,若不是她壞了自己的好事,此時他便能多幾個傀儡了。

  芮棲遲絲毫不懼:「你若真有膽量殺我,我反而還要感激你……也許只有我將死之時,才能再見到她……」這最後一句極是輕柔,幾乎輕柔到了煙雲中。

  蕭快雨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臉上看不出被化神修士逼走的恥辱,反而是一層寒意。他一揮袖,這方空間便開始坍塌,下方無數屍體也逐漸腐化,轉眼化為塵泥。只是當他路過芮棲遲身邊的時候,充滿惡意地在芮棲遲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待到天翻地覆之時,必當還禮。」

  「不會有那一天。」芮棲遲輕笑一聲。

  「哼!」

  下一瞬,蕭快雨便消失不見。

  當他走後,芮棲遲才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而看向下方一片狼藉,手握墨殺撐住劍域,在空間坍塌之後,將諸人重新帶回了人間界。

  禁制的出口開在太和地界邊上,芮棲遲拿出丹藥,挨個給這些半死不活的修士餵了一顆,然後皺著眉看著柳昔卿。

  柳昔卿抓取秦玨元神的時候動用了魔修法門,身上的魔氣還未消除,已是被人看出來了。

  「破了元神鎖的是你,一個魔修?」芮棲遲冷冷道。

  聽到這話,還未等柳昔卿答話,趙綠芙突然撲了過來,擋在了她身前道:「芮師兄明鑒,秦師侄本想元神自爆來衝開元神鎖,是這位道友用箭破除元神鎖,所以秦師侄的元神才安然無恙地留了下來,她……她是我帶進隊裡的,我願一力承擔責任,請芮師兄放過她吧!」

  「是我為了救同伴騙了他們,可我從未傷過無辜之人,若是入玄武樓審訊,我亦不懼!」柳昔卿目光坦蕩地答道,她伸出手,將一直護在懷中的秦玨元神奉上。

  芮棲遲接過秦玨的元神,立刻將其放在一塊玉石中蘊養。

  其實他並沒有對這個女魔修動氣,相反,看到柳昔卿吐著血仍然不忘去救秦玨肉身時,甚至還生出那麼點兒好感來。

  他終於摘下了冪蘺,露出一張風情濃於豔媚,美近乎妖的絕色容顏來。

  柳昔卿瞬間有些呆怔,饒是她見慣了自己的美色,竟也一瞬間為這美貌失神了剎那。

  她沒想到人間竟有如此漂亮的男人,幾乎勾得人立刻陷入恍惚,不知何為地老天荒,不再感歎滄海桑田,而只為眼前男子傾倒,哪管今昔何年!

  這美得驚心動魄的太和峰主輕啟薄唇,不客氣地道:「都慌什麼,本座是那麼迂腐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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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09:40 AM

第一百十六章 初露端倪

  太和靈端峰無論是在本宗門,還是在修真界,都有著超然的地位。終結第九紀年銘古紀的魔界至尊和一界之主二人皆出自此峰,這兩位人物雖然已經成為傳說,但修為可是實打實的渡劫期。

  蕭快雨還真的不敢殺芮棲遲。

  現任靈端峰峰主芮棲遲如今也是修真界的風雲人物,妖孽般的樣貌,化神後期巔峰的修為,身後又有那樣的後臺,恐怕是這修真界除了五大山門掌門之外,唯一不懼大乘修士的存在,不知有多少人愛不得恨不得要不得……同時又因為地位的微妙,靈端峰對魔修的態度也比其他人寬容得多。

  芮棲遲收了秦玨的元神和肉身,對柳昔卿道:「秦玨此次受你一恩,我今次放過你,算是還了他的因果,此後相見,若你行惡事,定斬不饒。」

  柳昔卿聽得明白,這話聽上去嚴厲,卻處處留了情面,這位峰主其實已經表態,只要她不做惡事,靈端峰便不會與自己為難。

  柳昔卿微微垂首道:「多謝峰主。」

  芮棲遲祭起飛劍,將已經動彈不得的諸弟子皆運到劍上,然後用一道劍氣將昏迷在段甌月身邊的岳懷古引了上來,至於岳懷古身邊因為硬撐絕緣場,而導致眉間墮魔印若隱若現的段甌月,他也裝作看不見般移開了目光。

  最後一個登上飛劍的是趙綠芙,她神色複雜地看著柳昔卿。

  「柳道友,你……」趙綠芙分明還感應到了柳昔卿身上因為失去晏修劍意鎮壓而無法遏制的媚氣,已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柳昔卿笑了笑,真誠道:「對不起,我不是有心要騙你。」

  剛才趙綠芙擋在她身前,這份情意已讓人動容。

  「那你……多保重。」趙綠芙只留下這句話,便隨著芮棲遲一同消失不見了。

  柳昔卿立刻取出長夜令牌,又服下一枚丹藥後,才攙扶起奄奄一息的段甌月,取出黑葉道:「阿修,我已找到段山主。速來。」

  她身上法寶用了個乾淨,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也不想麻煩晏修過來這一趟。此地臨近太和地界,柳昔卿有長夜令牌,但段甌月可沒有,尤其他眉間已顯了墮魔印,若是一個不小心,被路過的太和劍修發現就糟了。

  ……

  還好晏修的支援來得極快,他直接撕裂空間,看到柳昔卿和段甌月的模樣,臉上便是一沉,長臂一伸,將兩人一同帶進虛空。

  在黑暗冰冷的虛空中,柳昔卿卻覺得身邊人的異常溫暖,她已經撐不起靈力罩,被晏修裹在懷裡汲取他的體溫。

  然而她卻來不及對他說上一句溫存的話。

  柳昔卿見了晏修,第一句話便是:「蕭快雨起了異心,段山主是被他捉去的。」

  晏修抱著柳昔卿的手便是一緊,那幾個暗樁大概回不來了。

  「是他把你們傷成這樣的?」他沉聲道。

  柳昔卿點點頭,之後便覺晏修身邊的氣流都有些暴起的趨勢,周圍似乎隱隱有試探性的靈力波動,晏修手中露嵐劍一出,將這些異動絞得粉碎,喝道:「滾!」

  而後長劍撕裂虛空,一步邁出後,便是止境空間裡的主城議事廳。

  ※※※※※※※※※※※※

  段甌月情況很不穩定,靈力魔氣皆耗盡,被晏修安置在風繭內。

  他回手又餵給柳昔卿一枚丹藥,取出腰間佩帶的長夜令牌,將靈力輸入其中,冷聲吩咐道:「朔月護法蕭快雨叛亂,守夜人全力追緝,若得其行蹤不可妄動,直接向本座回報。」

  這一枚長夜令牌亮起,與此同時,遍佈人間七洲,乃至大小秘境,以及隱匿在暗地的守夜人,腰間令牌皆閃過一道光芒。

  全部守夜人幾乎同時得到了這個消息,有驚疑的、有憤怒的、有不露聲色的、有心懷暗鬼的……隨著守夜人得到這個消息,很快,恐怕整個修真界的高層都會發現魔修的異動。

  護法叛變,朔月魔修何去何從?

  看來這修真界,真的要變天了。

  ……

  柳昔卿服下丹藥,但來不及煉化,她必須儘快將空間禁制中發生的事告訴晏修。

  她將在流澄鎮遇到趙綠芙等人的事情言簡意賅地說明,隨後回憶道:「……蕭快雨還有同夥,當我們通過空間隧道闖入後,那個人便離開了。空間中有六名魔修攻擊段山主,對付我們的時候,他又召出六名魔修,皆為元嬰巔峰修為,這些魔修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但沒有任何感情和意識,比起修士,更像是擁有鬥法經驗的傀儡一般,而且他們的攻擊沒有任何顧忌,更為兇猛。在空間中還有許多修士屍體,看來修士失蹤其實並非一朝一夕,他曾對段山主說過要煉魂,可我覺得沒這麼簡單。」她一口氣說完,憂心忡忡地道,「如果是煉魂,那麼那些已經沒有神魂的修士,是不是就變成了他手中的傀儡修士……」

  柳昔卿對魔修動向還不甚瞭解,她不知道現在更可怕的,暫時還不是蕭快雨密謀的那些計劃,也不是這修真界裡到底有幾人夠資格成為蕭快雨的合夥人,而是隨著通緝令下達後,各州魔修的反應,以及之後可能發生的——

  血腥鎮壓!

  「別多想,」晏修輕聲道,他執起柳昔卿白玉般的手,另一手掐劍指,將一道劍意封入花戒中,鎮住了她身上外泄的媚氣,「這些事我會處理好,你帶段山主去客房區養傷,如果有時間我會去看你。」

  既然有太和劍修也參與進來,這些事都將不是秘密,道修陣營自是同仇敵愾,恐怕魔修的日子將會更難過,眼下柳昔卿在止境空間裡,是最安全的。

  柳昔卿暫時未想那麼長遠,她只知道此時不能打擾晏修,於是點點頭,帶著段甌月走出了議事廳。

  剛出門口,旁邊便有一名笑臉迎人的俊美少年,看上去不過是金丹修為,躬身對她行禮道:「晚輩關瀾,乃燕鴻神君座下四徒,奉命前來協助柳真君。柳真君若是無事,晚輩可以帶您去客房區。」

  她看了看在風繭中依舊皺著眉頭,有些躁動不安的段甌月,便道:「有勞你帶路。」

  關瀾便取出一枚竹葉,帶著柳昔卿上了法器,直接飛出了出城,向旁邊一處山峰飛去。

  柳昔卿想起守夜人試煉,隨口問道:「不知道今日是什麼時候?」

  關瀾答道:「今日已是卯月十一日。」

  「守夜人試煉已經完成?」

  「今次已經選拔出一百七十名守夜人,現如今都已經得到任務,派去各方了。」

  蕭快雨那空間果然不在人間界,她在空間中的戰鬥前後不過不到半個時辰,外面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日!

  ……

  仍是回到了柳昔卿曾經住過的客房,關瀾本想將段甌月帶到別的客房,柳昔卿叫住了他。

  「還是將段山主安置在我旁邊的廂房裡吧,他至今魔氣未退,身邊應當有人照看,左右我不過是打坐修煉,並不妨礙。」

  關瀾愣了愣,修士大多有許多隱秘之事不願其他人知道,因此極注重隱私,沒想到這位前輩如此好說話,心懷也坦蕩,便生了幾分好感,遞過一個牌子道:「這是是止境空間內的專用傳喚令牌,若是前輩有什麼需要,可以通過令牌召喚晚輩。」他又加了一句解釋道,「倘若晚輩不能及時回應,前輩可以去找客房處主管淩姑姑。」

  「若是想從止境空間出去的話,該去找何人?」

  「主城有傳送陣法,核對完身份和任務信息,便可以出去了。」

  「多謝你。」柳昔卿頷首謝道。

  當關瀾離開後,她才開始將最近發生的事細細思索一遍,然而越想便是越驚……她隱約想起,這具身體的原主便是因為任宵要將她煉魂,才極力抗爭,死在了師父手中。

  而蕭快雨口中的煉魂,與任宵口中的煉魂,若是用途相同,那便是一個足以震動修真界的陰謀了。

  但這個猜想並無任何證據,不如等自己出去時,暗中調查。

  柳昔卿布下一道陣法,抓緊時間調息了起來。

  ※※※※※※※※※※※※

  事實上,這次在空間中的戰鬥中,柳昔卿受傷並不算嚴重,因為梁勝光率領的太和初開劍陣抵在前面,而她最後也險險等到芮棲遲出手,肉身損傷比那幾位太和劍修輕得多。

  她的傷是在神識上。

  當時柳昔卿以自己的神識強行破開秦玨的元神鎖,受到的反噬使得原本浩淼的識海如死水一般。不過好在身上還有大師兄煉製的養神丹,之前晏修給她服用的也是養神類的丹藥極品,只要細細消化,過個半年便能完全修復。

  過了十日,柳昔卿剛剛將丹藥煉化一小半,便覺得周身靈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夾雜著斑駁的魔氣,她一睜眼,才發現原本包裹著段甌月的風繭已經破開,裡面正向外散發著濃重的黑霧。

  這風繭其實是晏修的療傷神通,裹住人體不過是為了更好發揮效力,並非困人的術法,哪怕是個普通人,只要手腳得用,便可以輕易破開。

  但此時從風繭中慢慢起身的段甌月卻並不是普通人……

  他如今渾身魔氣繚繞,雙目赤紅,一手撕開胸口衣服,一手召喚出一團紫色火焰,似失去理智的怪物,向著她一步步走來。

  脈反逆流!

  柳昔卿來不及想為什麼段甌月會爆發脈反逆流,她只知道隨著他暴露在體外的魔氣越來越多,她的後肩便越發炙熱。

  那枚黑桃花模樣的印記,正強烈地呼喚著她。

  開……

  要……

  給我……

  她的整個神魂都在叫囂著:給我一場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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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09:46 AM

卷六 宏景闌珊陽歌鐵‧扶搖凝暉月色涼

第一百十七章 伽藍夜合

  柳昔卿身上的法衣「璿璣裙」因為靈力膨脹而翻飛,那朵黑桃花再次張開了花瓣,黑色的花帶環繞在柳昔卿身邊,與上次不同的是,黑色的碎花邊緣帶著些淡金色,看上去神秘而典雅。

  那股強大的力量在柳昔卿經脈中游走,但她現在已經不會被黑桃花印記的力量主宰,柳昔卿將右手掌心朝向段甌月,將體內強大的印記力量釋放出來。

  她的掌心中,緩緩浮現出一朵黑色桃花形陣圖,以花蕊為陣眼,瘋狂吸取著段甌月散發出來的魔氣。

  柳昔卿一步步接近他,最後將手掌貼在段甌月的眉心上,用這股力量疏導著他體內紊亂的魔氣和靈力。

  然而這般動靜,卻不可能不驚動其他人。

  魔修雖然墮魔,但許多魔修不願意去修煉陰狠的魔修功法,因此也很少使用魔氣,只有到了生死關頭,靈力耗盡時,才會用魔氣一搏。是以止境空間內雖然都是魔修,卻一絲魔氣也無,客房這邊突然爆發魔氣,已經讓許多敏銳的修士察覺出異常,有的人走出了屋外,有的人放出了神識查探。

  負責客房區的淩姑姑是一名元嬰期女修,她立刻飛上半空,啟動客房區防護陣法,抑制住魔氣外泄。

  看這情形,想必也是有人爆發了脈反逆流,且修為在元嬰期以上。淩姑姑迅速對身邊的僮兒道:「速速去主城議事廳請一位管事過來!」

  言罷,她飛到魔氣溢出的中心,亦是用神識看到裡面的柳昔卿正在為段甌月壓制脈反逆流。

  淩姑姑雖不明所以,卻心道糟了。

  這女修是魔君大人心尖上的人,她就這麼毫無防備地靠近爆發脈反逆流的化神修士,可不是在送死嗎!

  「柳道友,我已請管事前來幫忙,你快些退下!」淩姑姑勸道。

  柳昔卿此時無法分心,她第一次使用黑桃花的力量,乃是為了自己,自是毫無阻礙;第二次是在夜帝王禁制中幫助晏修,因為晏修對她亦是沒有防備,因此也進行得很順利;而這次,是她第一次對陌生修士使用,雖然黑桃花印記的力量足夠強大,但段甌月的身體異常排外,黑桃花的每一步進展都極其艱難。

  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柳昔卿感受著黑桃花的本能召喚,將神識與其相連。

  毫不意外,她再次看到了一些破碎閃回的畫面。

  ……

  仍舊是那大片的黑桃花林,有花瓣自枝頭落下,脫離枝葉的瞬間,便化為煙塵。

  一個看不清面目,身著黑色長裙的女子緩緩從桃花林中走過。

  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卻可以感受到女子不俗的風情,她前行的步伐和身姿像是應和了某種韻律,在輕擺中,蕩著媚意,亂著人心。這樣的人物,容貌已經不重要,她僅僅是存在,就已經豔壓群芳。

  只見黑衣女子一揮袖,整個黑桃花林的花瓣都悄然落下,只一瞬間,這本是開得茂盛,綻得恣意的花海頃刻間化為灰燼。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花香,像是那些花兒在枯敗前,釋放出了自己最後的芬芳。

  離她不遠處,站著一名身段挺拔的白衣修士。

  那修士似乎握著一柄長劍。

  看不清。

  他的臉隱藏在一股哀傷的情緒之下,被重重花枝所遮擋。

  忽而一陣風吹來,那已經無花的枝條搖曳,在地面上落下斑駁的影子,吹拂著修士的衣擺。

  可他不動如嶽。

  這白如淡雲的男子沉默著,散發著屬於劍的寒光。

  一聲歎息之後,黑衣女子輕啟紅唇。

  「這是最後一個人情,」她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很後悔認識你,我……」

  她聲音裡已經沒有痛苦,只有歷經滄桑的冷漠。

  然而她的嘴裡說出了一個名字,這名字在她齒間逗留,在她唇邊縈繞,分明是纏綿的呢喃。

  聽不清。

  這最後一聲呼喚,藏在了風中。

  ……

  柳昔卿看到了這一段往事,她肩上的黑桃花印記也從盛放到枯萎,而後像是不甘心一般,大肆吸取她身體的靈力,在柳昔卿的身體中開出一場更燦爛的盛放之景,庚金為它鍍上一層細碎的鎏金光芒,而那曼妙的花紋翹著、捲著、勾著、翻著,花有玉顏,瓣生奇香,在經歷了一次重生之後,怒放。

  柳昔卿幾乎毫無阻礙地將全部力量打入段甌月的體內,她已經知道,黑桃花的力量不是單純的靈力,更不是魔氣。

  而是一種規則之力。

  在它的強橫壓制下,脈反逆流的存在就像是遇到烈火的冰塊,被黑桃花的力量克制,迅速從段甌月的體內消失。

  而在這一場神魂契合中,她終於知道了黑桃花的真正名字。

  「伽藍夜合」。

  ※※※※※※※※※※※※

  在客房處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目前在客房區的,大多都是與守夜人有關聯的修士,他們或是尋求庇護,或是前來求助,或是其親友,不過是在此小住,當異狀發生時,甚至還有熱心人想幫忙。

  柳昔卿並沒有設下完全隔絕神識的陣法,而僅僅是示警用的普通陣法,所以當她所在的客房出事後,這陣法根本無法阻擋周圍神識的探尋,於是客房區的其他修士也能看到裡面發生的情形。

  然而他們看到了什麼?

  那個女修,身上飛出了奇怪的黑色花帶之後,將手放在段山主的額頭上,居然就能壓制住了令人痛不欲生的脈反逆流!

  這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的眼睛都熱了起來,直到段甌月恢復正常,周圍的人仍然沒有退散。

  「她……她能抑制脈反逆流……」一名元嬰修士結結巴巴地道。

  淩姑姑心中一沉,她撤去客房區的結界,朗聲道:「請諸位道友各回各所,此事已通知主城議事廳,稍後魔君大人便會前來處理。」

  然而另一名化神修士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般,神態有些著迷地說道:「如果有這樣的法門存在,是不是就不用受脈反逆流之苦了?我,我是不是就可以解脫了!」他眼神中露出狂熱之色,一直盯著柳昔卿的院落。

  他身邊的一名修士也道:「我們不能走,如果魔君把她藏起來怎麼辦!」

  「對,咱們不能走,不能讓守夜人把這件事壓下來,他們別想獨吞!」

  也有人已躍躍欲試了。

  「能不能給我看看,能不能幫我預測下一次脈反逆流爆發的時間……」

  「我也想知道!」

  「撿到寶了!」

  「你們別想把她藏起來!」

  ……

  柳昔卿走出院落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

  因得到消息而不斷湧來客房區的修士漫天而立,其中有普通魔修,也有守夜人,他們看她的目光,就像是見到了最可口的靈丹妙藥,讓人忍不住寒毛倒豎。

  只要是魔修,就難逃脈反逆流的折磨,在漫長的歲月裡,如同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甚至可能奪走你性命的怪獸潛伏在體內,那是身為魔修無法排解的恨,無法妥協的怨,不能言明的苦,和無人能知的往事。

  他們甚至不敢奢求得到救贖,只要,只要能減輕一點痛苦就好了……

  柳昔卿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伽藍夜合的秘密,遲早會變得人盡皆知,與其隱瞞,不如將其變成對自己有利的因素。

  她面對這些氣勢洶洶的魔修,微微綻開笑容。

  這笑容奇異地撫平了他們躁動不安的情緒,當伽藍夜合重生後,柳昔卿身上已不是單純低俗的媚氣,而是真正的魅惑。

  她不動不笑,舉手投足的風情,便已經讓人心旌搖曳。正如她在閃回的破碎片段中見到的那名黑衣女子,這種氣質,已經淩駕於美貌。

  美到巔峰的花,不過是各花入各眼,難以分辨高下,但這份魅惑,卻足以讓任何人魂牽夢縈,哪管你有定力還是無定力,都會為這容顏驚歎天地造化。

  可她偏生又笑了。

  恍如花開,花中帶笑。

  譬如朝露,露中有柔。

  照亮了這暗夜中的群山止境。

  「我名柳昔卿,若有道友爆發脈反逆流,盡可以來尋我,我必當盡力。但諸君當知曉,」她柔聲道,「這不是法門,而是我自身的能力,且無法預測,只能做治癒之用。還望各位互相監督,若有人強迫於我,在下雖然只是元嬰修士,卻也有玉石俱焚的能力。」

  她仍是帶著淺笑,垂眸頷首,面上不卑不亢。這是柳昔卿繼致遠盛會後第二次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自己萬般風情展露於人前。她心底明白,此次之後,恐怕便再無寧日了。

  而此時,那僮兒召來的管事正是燕鴻,他一到客房區便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立刻放出化神修士的威壓,沉聲道:「有請柳道友前往議事廳,其他無關人等退散!」

  燕鴻身後亦跟著關瀾,他對著柳昔卿行了一禮,便進屋中將半昏迷的段甌月帶了出來。

  周圍也有修士並不怕燕鴻,但卻懼怕燕鴻背後的魔君,或是不甘或是無奈,圍觀者皆各回各位。

  柳昔卿踏上了燕鴻的飛行法寶,到了議事廳,才真正放鬆了下來,她靠在座位上許久不語,疲憊得想立刻睡去。

  心中半是苦澀地想,也許是因為這裡有他的氣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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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09:51 AM

第一百十八章 暗夜之光

  誰也沒能想到,已經太平了近兩千年的天元紀年,竟又再起波瀾。

  而起因,不過是因為幾名太和弟子尋找一名失蹤的同門,將計就計,闖入一處小世界,發現了修真界常年有修士莫名失蹤的懸案,最後驚動了靈端峰峰主芮棲遲,一劍斬破空間,將這一陰謀大白於天下。

  格物宗供奉的天道輪「渾天業地儀」轉動一輪,舉世大驚,人稱「朔月之災」。

  五大山門、九重天外天、七國聯盟、海外三千洞府……所有大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俱是有所動作。

  蕭快雨是大乘修士,他若想做些什麼,恐怕整個人間界都會為之震盪!

  從太和傳出的消息也令人觸目驚心。

  蕭快雨於小世界捕殺修士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是為了煉魂?

  那些元嬰巔峰修為的魔修究竟從何而來?究竟還有多少?

  蕭快雨為什麼這麼做?魔君是否也牽扯在其中?

  那個與他合作的神秘人是誰?

  ……

  時值天元1997年,前有太和剛剛召開過劍廬祭典,後有盂蘭盛會,新生代的修士們幾乎遺忘了前九紀年是如何的動盪,以至於魔修護法蕭快雨被全界通緝的消息一出,他們也只是當做一個與自己無關的花邊兒罷了。

  不就是魔修在窩裡鬥嗎?他們鬥得越凶越好,反正不過是一群被天道遺棄了的邪魔外道。

  可那些真正經歷過銘古紀最後那一場大戰的修士,都開始不安起來。蕭快雨的叛逃像是一個信號,在粉妝玉砌的太平下,一直掩飾著的某種陰暗,似乎正漸漸浮出水面。

  正道宗門無可奈何,因為魔修的行蹤實在太隱蔽了,他們幾乎無從下手。

  然而卻有人扯過了這杆大旗。

  當這件事從太和曝光的第三日,上善盟便發佈盟主令,迅速成立了緝拿隊,以及在七洲各地建立了名為「慈悲觀」的基地,承接所有修士和凡人的上報,只要人間出現魔修的蛛絲馬跡,便立刻出動緝拿隊捉拿審訊。

  「逆天無道,匹夫將起!」

  有很多熱血修士因為這一句口號而加入上善盟,尤其是那些年輕修士,對他們而言,這興許便是機緣,便是他們建功立業,在這修真界中闖下名堂的好時機。而諸如「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替天行道」、「修真界不能再姑息魔修」之類的討伐言論,更是甚囂塵上,憤怒的修士們如遇到火星的乾柴,在這短短幾日中,便已經燃燒起來。

  ……

  東勝州有三座慈悲觀,分別在東部汾城、南部蓮水洞天、西部鳳凰山。

  其中負責汾城慈悲觀的元嬰修士唐崢乃是上善盟中的新秀,不知怎地得了盟主的青眼,從一個不名一文的散修,變為上善盟中的紅人。

  有那趕來加入緝拿隊的宗門弟子私下不服氣道:「不過是元嬰修士罷了,看著也無甚出奇,憑什麼發號施令。」

  但他身邊的同門是個記性好的,猶豫道:「這個唐崢不簡單,我偶爾聽師祖提到過這個名字,他似乎是泉星宗外一戰,從魔君劍下活著出來的活口之一,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

  那不服氣的弟子皺了皺眉,又展顏道:「總歸是為修真界出力,能殺魔修就行!」

  「東勝州的三座慈悲觀,各分出去上百組緝拿隊,只有汾城的緝拿隊收穫最多,昨日便有一組緝拿隊歸城,將十多名魔修捉了回來,血流了一路。」

  「呵,這沒想到這唐崢還是個手腕硬的。」

  「所以來汾城的修士也是最多的,你若還在這裡磨蹭,小心趕不上下一批選拔……」

  這時他們身邊卻走過一名只戴了下半截面具的年輕修士,聽到他們的話,便發出了一聲輕笑。

  二人回頭看去,只覺得看不清他的容貌,而只有那一雙媚似狐的雙眸,似要將他們吸進去一般。不過到底是元嬰修士,定了心神之後,才發現對方同是一名元嬰修士,露在面具外的眉眼極是漂亮。

  他笑道:「在下沈方,便是這慈悲觀的管事之一,若是兩位道友有心加入,在下可以做個引薦。」

  兩人自是從善如流,可他們都沒注意到,前方帶路的沈方雖是溫和有禮,但那雙分外漂亮的眼睛下,藏著的卻是冷漠與不屑。

  ※※※※※※※※※※※※

  與道修高階修士的慎重相比,魔修的舉動可謂是大刀闊斧,殺伐決斷。

  「那尊殺神又要出手了!」

  「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只要與蕭快雨有關聯的,無論是朔月魔修還是弦月魔修,都被守夜人嚴密監控起來,如有反抗,殺之無赦!

  高壓之下,鮮少有人生出反抗,可還是有一些被守夜人查出底細不乾淨的魔修,不惜一切代價反撲,被血洗了幾個山頭,那些朔月魔修才算老實了下來。

  可晏修知道,這只是表像罷了。

  有些人在隱忍,有些人在部署,有些人在觀望,有些人在看戲……人心惶惶,人心不可琢磨,他們已在背後稱呼他「暴君」。

  但晏修不在乎,他的目標太過明確,除了他眼睛看到的結果,中間的一切都無所謂。

  「朔月之災」發生後的第十日,一個消息從止境空間傳出,才讓他為之動容。

  柳昔卿的黑葉比燕鴻的消息更快一步到他身邊,她聲音很平靜:「阿修,我用印記的力量幫助段山主壓制住了脈反逆流,但是這一次瞞不住了,想必如今已是盡人皆知,不過沒關係,我在主城議事廳裡,會好好保護自己。」

  隨後燕鴻也將消息傳了過來,不過短短一日,他便已經在無數人口中聽到柳昔卿的名字,這些魔修近乎狂熱地傳頌著她治癒亭山段山主脈反逆流的事蹟,甚至有人像是得到救贖了一般跪下痛哭。

  在魔修中壓抑了許久的,對於脈反逆流的恐懼和厭惡,幾乎都轉變為對柳昔卿的關注。這種自墮魔開始便根深蒂固,困擾他們一生的痛苦,終於有了希望。

  他們有多痛恨脈反逆流,柳昔卿對他們來說就有多重要!

  晏修只想儘快將手上的叛亂處理乾淨,因為隨後的幾天裡,柳昔卿的名字已被另一個稱呼取代了。

  她被魔修們稱為——暗夜之光。

  ※※※※※※※※※※※※

  離柳昔卿治癒段甌月的事件發生,已過去了五日。

  她仍然安坐在主城議事廳內,沒有想像中的人山人海,也沒有人來高呼她的姓名講述一個聲淚俱下的故事求她幫助壓制脈反逆流。

  但她並不意外,柳昔卿知道這時止境空間已經全部戒嚴,燕鴻和查飛極為幹練,除了守夜人,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已經被請出了漢宮山。周圍的氣氛有些緊張,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肯定與她有關。

  第五日,止境空間終於迎來一位貴客。

  這位貴客有著一雙波斯貓般的鴛鴦眼,他信步走進議事廳,將身旁的燕鴻和查飛當做空氣般,只對她一人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豐護法。」柳昔卿微微欠身行禮。

  近期發生的兩件事,一為朔月護法蕭快雨叛逃,二為能夠治癒脈反逆流的女修現世。每一件都足以驚動這位同為大乘期修士的弦月護法,他居然到第五日才來,想必已經有了成算。

  豐澈卻並未立即開口,他異常從容,且神態平和,有安撫之意,他微微頷首示意,身形如一道流雲,下一瞬已坐在柳昔卿對面。他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套茶具,又引來清水洗淨了雙手,再用柔軟的白巾將手指一根根擦拭乾淨,才開始烹茶。

  他不說話,周圍的人也便不開口,沉默地過去了一刻鐘,那盞茶才遞到柳昔卿面前。

  豐澈終於開口道:「魔君已經護不住你了,但是我可以。」

  柳昔卿沒有接過那盞茶,而是垂首道:「不敢有勞護法。」她沒留一絲轉圜餘地,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豐澈放下茶盞,又為自己斟滿一杯,飲下後,露出有些愉悅地笑容,眯著一雙貓兒眼繼續道:「想來柳道友還不知道魔君做了什麼……因為我那位同僚做的好事,魔君大人不得不再次大開殺戒,並且指派他的親信齊燁擔任新一任的朔月護法,遭到朔月魔修的集體反彈。這是個好機會啊,前任護法蕭快雨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想來這朔月魔修中,正在醞釀一場大變,也許一場內戰,已是在所難免。在這種情況下,魔修三大陣營——蕭護法領導的朔月、由我領導的弦月、以及歸屬魔君麾下的守夜人,勢必會經歷一次大清洗,而洗牌人,已經不是你們仰仗的魔君大人,更不可能是連面都不敢露的蕭快雨。」

  他悠悠飲下那一盞新茶,輕聲道:「所以這一次,擁有洗牌資格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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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9-4-22 09:56 AM

第一百十九章 群雄逐鹿

  朔月護法蕭快雨和絃月護法豐澈之間的關係很詭異,有時候是合作同伴,有時候是競爭對手,有時候是敵人。

  就像現在,豐澈既不介意挖坑給魔君跳,也不介意翻手賣掉蕭快雨。

  因為豐澈與他們不同,他沒有明確的目的性,無論是正道與魔道的鬥爭,還是魔修之間的爾虞我詐,對他來說並不比烹茶更有趣。

  如今魔修大亂,在這個局中,他的態度對另外兩人都很重要。

  弦月一脈會倒向哪一邊?

  究竟是重複天元紀年初期的腥風血雨,還是安分守己地幫助魔君穩定人心,全在豐澈的一念之間。

  但他又將這個選擇丟在了柳昔卿面前。

  「魔君已經護不住你了,但是我可以。」這句話有兩個含義,第一種是如果柳昔卿不答應,那麼豐澈勢必會採取行動,屆時晏修恐怕就真的無暇顧及她了;第二種含意充分表達出豐澈的個人意願,他想將柳昔卿收入麾下。

  當柳昔卿的能力現世,毫無疑問,她的存在已不是某個單純的修士,而是一個被脈反逆流苦痛所代表的符號。在這樣一個非常時期,因為柳昔卿的守夜人身份,因此魔君的任何舉動都會被人視作不公,只有作為弦月護法的豐澈來出面,才能完好地護下柳昔卿。

  而此時,豐澈應該還不知道,其實早已有人在他們之前注意到柳昔卿的能力,那便是上善盟盟主。

  夾在這些大能中間,柳昔卿有一種窒息感,但她不能退縮,更不能妥協。當她終於有能力站在這世道的風雲頂端,怎麼會安心做一個被人護著的棋子?

  她深吸一口氣,伸手舉起了身前的那盞清茶,說道:「承蒙護法大人厚愛,晚輩不才,卻也不願去做群雄逐鹿中的那隻『鹿』,」她將茶杯重新放回豐澈身前,「倒是那洗牌之人,也許……還未定呢。」

  她一雙眼眸直直看向豐澈,並不帶挑釁,反而相當真誠。

  豐澈聽後一笑,他伸出手指,摩挲著光潔的下巴,頗有趣味地問道:「你想與我一搏?呵,現在恐怕連魔君也不敢這麼說。」

  「我不是魔君大人,所以我能。」

  還有誰能比柳昔卿更得人心?還有誰比柳昔卿對魔修更重要?

  扼住魔修的脈反逆流咽喉,便如同掌握了他們的命門!

  柳昔卿淡淡一笑,道:「說不準也許有一天,豐護法也會帶著另一種表情來找我。」

  豐澈這才收了嬉鬧的神情,正視眼前的女修。她比想像中硬氣,不過是個元嬰初期修士罷了,卻仗著身懷秘術,敢反過來威脅他。

  「柳道友倒是不怕被搜魂,若是有人知道你的法門,可就沒辦法維繫現在奇貨可居的漂亮模樣了。」

  「只可惜這並非法門,也非秘術,而是我身體天生所帶的能力。」

  豐澈這才變了臉色,他沉聲道:「你敢以心魔起誓,這不是秘術傳承?」

  柳昔卿好笑道:「我為何要起誓?」

  其實對柳昔卿來說,她根本不想要這種能力,若真是秘術,恐怕還巴不得教給晏修,讓他刻錄成一堆玉簡發派下去。只可惜伽藍夜合到底是什麼還是個謎,更別提這能夠拯救魔修的印記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具身體上……尤其現在,她也需要用伽藍夜合的能力幫助晏修度過難關,有「暗夜之光」的支持,剛好可以助他將朔月魔修的動盪平息下去。

  她也可以幫得上他了呢……柳昔卿微微有些走神。

  豐澈揮袖收回了茶具,他暗恨為何不早注意這女修,可惜被魔君搶了先,否則收入他的麾下,如今豈不便宜行事?

  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一雙貓兒眼波光瀲瀲,道:「聽說令師乃是宏景山素爻洞的宋媚雙……」

  柳昔卿放在桌子下的手一緊,她冷聲道:「正是。」

  「媚雙也算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小輩了,說起來,本座與她師祖還曾是好友。」

  柳昔卿愕然,他這是在打親情牌嗎?但是都輪到師祖輩了,這位豐護法,略沒節操啊……

  她硬著頭皮道:「護法大人有何見教?」

  豐澈笑得很溫和,他道:「本座想請柳道友出任弦月長老一職。」

  柳昔卿一片茫然,她只知七洲有域主州主負責日常事務,並不知弦月一脈本身還有其他人管理。不過也不怪她,柳昔卿剛晉階元嬰便遇到這麼多事,根本還沒時間接觸這些高階修士之間的事務。

  還沒等柳昔卿反應,這時議事廳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弦月長老不過只有五人,豐護法本身便無所作為,所謂長老不過是個閒職。」晏修一身漆黑戰袍,上方暗星微閃,如暗夜君王蒞臨人間,氣定神閑地從議事廳外大步走了進來。

  柳昔卿站了起來,她咬著下唇,克制想飛撲進他懷裡的衝動。

  豐澈見到晏修也只能起身見禮,跟平時一樣並不見有多恭謹,只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

  「若柳小友成了長老,定然不會是閒職。」豐澈恢復了公事公辦的神情,眯著一雙眼睛道,「我會給她足夠的權利,條件是脈反逆流的秘密,我必須與你們共享。」

  原來他謀的是這個,前面種種試探挑釁,不過是步步為營,降低柳昔卿的心理防線,最後用這一職位誘惑她。

  柳昔卿看向晏修。

  晏修走到她身邊,輕聲道:「我尊重你的意見,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不用考慮我。」他得知豐澈闖入止境空間便暫時結束手上的事務趕回來,並不是為了替她做主,而只是為她撐腰而已。

  柳昔卿心中已有主意,她對著豐澈頷首道:「那麼,以後便請豐護法多多指教了。」

  豐澈其實還準備了一堆哄騙加威嚇的話,卻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輕易便答應了。轉念一想,恐怕這女修心思大著呢,便笑道:「那麼七日後,請來西涼州天絕壁,自有接應者等待貴客。本座便不妨礙兩位了,告辭。」

  說罷,身形便化作煙霧,消散而去。

  ……

  周圍人皆盡散去,只有柳昔卿和晏修相對無言。

  但他們的時間並不多,心知剛見面又要分別,連擁抱的渴望都淡去了。

  「其實豐護法來這一趟也好,知道了他的態度,我也可以回一次宏景山了,師兄師姐們想必也都知道這件事,我一定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她道。

  「嗯,但是近期風頭很緊,上善盟的慈悲觀出動了大量緝拿隊,豐澈表態後,蕭快雨想必也會有下一步動作,再加上那位不露面的盟主不知做什麼打算,你要多加小心。」

  「最近……並沒有人來打擾我,是你在幫我吧?但是堵不如疏,我想另找一處地方作為安置處。」

  魔修們至今未能來到她面前,一是魔君的震懾,二是因為他們進不來止境空間。如今漢宮山外恐怕已經要人滿為患,這樣下去,漢宮山作為守夜人的據點遲早要暴露。所以柳昔卿必須另外尋找一處落腳點,專門用來幫助脈反逆流爆發的魔修,這個地方不能是漢宮山,更不可能是宏景山。

  「我會在北陽州內幫你尋一處無主之山,然後將消息放出去,」他的聲音有些悶悶的,終於沒忍住,將她摟在懷裡,低著頭嗅著她頸子間的香氣,「你記著,與豐澈之間,乃是與虎謀皮,他雖然出身弦月,但能與蕭快雨周旋這麼多年,必有其長處。」

  「好,我記著。」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她和他都會很忙碌,然而她還是貪戀這溫暖的懷抱,不想放手。

  晏修又在她頸間蹭了蹭,過了一會,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卿卿,黑葉很好用的,不一定非要有事……才用它來傳話……」

  柳昔卿笑了出來:「好,若我想阿修,就告訴黑葉,提醒他也要想我,記得把小老虎拿出來摸一摸,好讓他……唔……」

  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堵住了她的嘴,所有情話,都化作了溫柔的低喃。

  ※※※※※※※※※※※※

  汾城的慈悲觀很是不起眼,卻正是因為這樣低調,所以口碑愈發好,時有修士出入,甚至還有凡人來上報線索。

  都說汾城的唐觀主十分親民,為人和氣,而且最是嫉惡如仇,若是有聽到抓獲魔修的消息,不惜親自去查證,不會錯拿了任何一人。

  可他們不知道,在冠冕堂皇的慈悲觀後院,地穴下方是七層浮屠獄,裡面關著許多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修士。

  魔修,自是有的,但裡面還有相當一部分是道修。但唐崢並不在意這些,這些人到底是不是魔修,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只要有人上報,這些人肯定是做了壞事。

  他只是喜歡看浮屠獄中每天都有人被關進來,再等上幾日,盟主便會派人來提取一批審訊。

  但是已經派出去那麼多緝拿隊,為什麼就是沒捉到他的好師妹呢……

  今天唐崢仍然很不高興,他走進浮屠獄之後,將笑臉抹去,那張原本正氣凜然的臉,只剩下病態的扭曲之色。

  他招來一名心腹,扯過那人的領子,高聲道:「本君說過很多次了,那個女魔修很會裝,也許是戴著面具,也許是用著藏形斗篷,但只要你們剝下她的偽裝,就會知道她就是一隻天生的狐狸精!」

  「屬下已經吩咐他們多多注意女修了,」那人戰戰兢兢答道,「今日又有緝拿隊捉回一批,其中有一名女修,不知觀主可要看一眼?」

  「快帶本君去!」

  然而仍然不是他要的那個人,肩膀上沒有印記,臉皮就算撕下來也不見那魂牽夢縈的容貌……

  唐崢的臉色越發不好看。

  那屬下擦汗道:「人海茫茫,或許她根本就不在東勝州。」

  「哦對,也有可能,她勾搭上的男人可是魔君啊,」唐崢嘿嘿笑了起來,「不過沒關係,只要宏景山還在東勝州,她就一定會回來……」

  她會回到我的懷抱。

  柳師妹,師兄為了你,已經當上了汾城的觀主,等你回到我身邊,師兄一定會好好疼愛你。

  哈啊,哈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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