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其實慕蘭雅的頭一個反應便是要否認。
她是雲南王的女兒, 雖然不如慕明珠受寵,可仍然是人人要尊敬的郡主。
下毒害人這樣的臟事, 她怎麼會親自動手?
可就在姜嬈沈靜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 慕蘭雅張了張嘴, 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不, 這不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親自動手,是在九年前。
那時她才接觸到各色的秘藥,其中有一種會讓人渾身發癢的藥, 在丫鬟身上試過效果後,便喜不自勝的想要讓慕明珠吃些苦頭。
然而當她心驚膽戰的下了藥之後,卻見慕明珠仍是安然無恙。緊接著王妃便派人把她叫了過去, 態度說不上嚴厲, 教導了她要姐妹和睦後,便讓人送她回去。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倒是楊側妃疾言厲色的罵了她,送她回來的人是王妃身邊的嬤嬤,並不理會楊側妃的作態,說了王妃對她的處罰:禁足一個月,抄女四書一百遍。
她這才知道,事發了。
被推出去抵罪的自然是她身邊的小丫鬟,她也抵死不承認, 這件事以她被懲罰結束。
從此她便多了畏懼之心,不敢再招惹慕明珠。
這是一段她不願意去想的記憶,可姜嬈的一句話、一個眼神, 記憶便如同流水般湧入腦海。
“放開我,我沒有下毒!”慕蘭雅心頭大亂,她發現自己被姜嬈牽著鼻子走,忙掙紮道:“你別信口開河!”
阿嬈眉目間並無慍色,反而帶了淡淡的憐憫。“蘭雅郡主,你想到把壺嘴上塗上藥膏,效果確實不錯。只是你手帕上的痕跡,是去不掉的。”
慕蘭雅聞言,不由自主的低下頭。
當她再擡起頭對上阿嬈的目光時,頓覺一陣懊悔。姜嬈或許根本沒證據、只是猜測,她的動作卻證實了姜嬈的猜測!
“非要鬧到滿宮城皆知,鬧到皇後面前,請太醫來檢驗這茶水中是否有毒,蘭雅郡主才甘心?”
到了那時,一切便再無回轉的余地。
“你到底是誰?”慕蘭雅睜大了眼睛,咬牙切齒的問。
自己想知道、哥哥想知道、還有安貴妃母子也想知道——可眼前的姜嬈卻神色愈發從容,勾唇淺笑。
“蘭雅郡主心裏不是有了答案麼?”阿嬈眉眼彎彎的笑,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只因她多得父王些寵愛,被她們恨之入骨,要除之而後快。
“慕明珠——你才是真正的慕明珠!”慕蘭雅恨得心頭滴血,她顧不得身邊還有丫鬟在,聲嘶力竭的道:“慕明珠,你戲弄我們是不是有種貓戲老鼠的快感——”
她的話沒說完,阿嬈給連翹使了個眼色,讓連翹堵住了她的嘴。
宜芝院俱是她的心腹,她不怕走漏消息,她倒是擔心慕蘭雅太過情緒激動,在這裏出事。
“原本慕柯容給你的,恐怕不是這種藥膏罷?”阿嬈在軟榻上坐下,神色依舊溫和。“還是說,你早就期待我能發現?”
聽到這樣令人心驚的秘辛,連翹和連枝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見阿嬈問話,適時的松開了慕蘭雅手中的帕子。
“我巴不得你立刻就死了——”慕蘭雅心猛地沈了下去,嘴上卻並不服軟。
姜嬈,不,應該是慕明珠,說中了她的心思。
還顧念那一絲若有還無的姐妹之情也好,害怕慕明珠死了無法收場也罷,她一夜沒睡,把安貴妃轉交給她的藥粉,丟在炭盆中給毀了。
她不想承認,如今被慕明珠給戳破了,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慕明珠,你贏了。”慕蘭雅眼底湧上一絲頹然,厲聲道:“只是你殺了我,哪怕父王再寵愛你,也不會放過你——”
她說這話心裏沒什麼底氣,她不知道父王是不是已經跟慕明珠相認,也不知道父王得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會不會想要了自己的命。可她不甘心,憑什麼慕明珠能順風順水!
在王府時,慕明珠就是最受寵的小郡主,在流寇之亂中竟死裏逃生,最後還成了太子才人!
憑什麼她們就要籠罩在慕明珠死去的陰影下,父王的遷怒讓她哥哥當不了世子,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卻過得比誰都好,有太子的寵愛、還生下了長子,眼看太子妃病重,如果重新得了郡主身份,她就是下一任太子妃!
“二哥多此一舉了。”阿嬈從軟榻上走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慕蘭雅,輕聲道:“你們為什麼要讓慕明珠死而復生呢?”
“原本我準備,讓她死在七年前的。”
起初慕蘭雅還沒聽懂,當她想起近日的種種時,忽然心頭劇震,滿面愕然。
是了,慕明珠這麼多年都沒露面,是她真的沒機會聯絡父王麼?即便最初幾年做不到,可她到了侯府時,便能輕而易舉的做到。尤其是入宮後,她想掙到位份,更應該聯絡父王!
是他們把父王帶到了慕明珠面前——
慕蘭雅心中一陣絕望。
“帶下去罷。”阿嬈見她頹然的模樣,心裏也松了口氣。慕蘭雅沒想要了她的命,總算也不讓父王難做。
慕蘭雅掙紮著還想說什麼,阿嬈卻不想聽了,直接讓連翹和連枝把人送走。
屋子裏內重新歸於平靜。
“你最後的話,慕蘭雅聽了怕是要悔青了腸子罷!”一道溫潤的男聲響起,阿嬈忙起身迎了上去。
周承庭快步走了進來,從慕蘭雅打翻茶盞開始,他就已經站在門外了。雖說他知道阿嬈早就有所準備,仍是放心不下。
阿嬈的內心柔軟善良,事情走到今日這一步,是她不願見到的。
“慕蘭雅已經解決,接下來就是慕柯容了。”阿嬈唇角微翹,長長嘆了口氣,有種釋然。“他們兄妹咎由自取,他們都想要我的命,再不有所反應我就是懦弱了。”
周承庭拍了拍阿嬈的手,神色柔軟道:“嶽父自有分寸,你別擔心。”
阿嬈輕輕點了點頭,笑容恬淡。
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
當宮女傳來消息,蘭雅郡主突然出宮,還是從東宮直接離開後,安貴妃心中便暗叫不妙。
她忙把劉月娘叫過來問話,劉月娘也是疑惑至極。
“我不過言語中激了她兩句,姜嬈滿臉不高興,把我趕了出去。”劉月娘遲疑著道:“我隱約看到蘭雅郡主的衣袖拂過茶具,想來已經得手了!”
若是蘭雅郡主暴露,絕不會這樣風輕雲淡的只出宮而已。
“娘娘,您看會不會是蘭雅郡主出了差錯,不小心自己誤食了,才匆忙出了宮?”劉月娘想破了頭,也只覺得唯有這種猜測最有可能。
東宮隨後打發人來說,蘭雅郡主有急事出了宮,讓安貴妃不要擔心。
雖是其中著實透著古怪,可安貴妃也別無他法,決心第二日自己親自去一趟東宮。
與此同時,她安排人去給周承軒送信,讓慕柯容趕快去找慕蘭雅,看她是不是在王府中。
“月娘,你去陪著明珠郡主,萬不能讓她出任何差錯。”安貴妃正值用人的時候,待劉月娘的態度頓時親近了起來。
這個假的“慕明珠”,是她們手中握著的慕柯容的把柄,絕對不能讓雲南王或是太子做手腳。
劉月娘在心裏笑了笑,面上卻柔順的應了下來。
雖是這次有些差池,她卻沒有特別擔心。安貴妃在宮中這些年,多少風浪都熬過來了,豈會因為這些小事翻船?
劉月娘忙去了偏殿中,只說蘭雅郡主被慶宜公主留下了,自己奉貴妃娘娘之命來陪著她。
這一夜整個琢玉宮都陷入焦灼中。
好容易挨到了去給皇後請安的時候,安貴妃強作鎮定的從坤正宮回來後,立刻就去了東宮。
阿嬈知道安貴妃不會善罷甘休,早早的梳洗更衣妥當,等著安貴妃來“興師問罪”。
“昨日得到消息時,已經快落鑰了。”安貴妃倒也能沈得住氣,溫聲道:“本宮知道你素來是最穩妥的人,心裏倒也沒著急。蘭雅郡主怎麼就突然回王府,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實在太奇怪了。”
阿嬈早就準備好應對之詞,柔柔的笑了笑。“回娘娘的話,昨日蘭雅郡主吃過茶點後,只覺得身上有些不適,眼見她臉上起了疹子。妾身本想請太子為郡主診治,可郡主只說是舊疾,直接就要了車回王府。”
“究竟如何,妾身也不大清楚。”
莫非慕蘭雅真的弄錯了藥不成?沒有害了阿嬈,反而自食惡果?
“本宮知曉了,會很快派人去王府看望她,你不必擔心。”安貴妃將信將疑,卻不得不跟阿嬈敷衍道:“那茶點……你吃了沒事罷?”
安貴妃擺明了懷疑她下藥,阿嬈落落大方道:“妾身無礙。”
看她這從容的模樣,安貴妃卻也不甘心就這樣離開。她看著阿嬈,忽然道:“姜才人可有興趣隨本宮去一趟琢玉宮,見一見明珠郡主?這幾日相處下來,本宮愈發覺得你們二人容貌相似呢!”
阿嬈自是不肯應的,故此神色淡然道:“多謝娘娘的美意,妾身還要服侍太子妃娘娘,不得閑過去。”
安貴妃步步緊逼,用了誘惑的語氣。“既是姜才人不記得幼時的事,更應該趁此機會,見一見小郡主。若是有什麼親緣,也說不準呢。”
阿嬈笑了笑,她又不傻,幹嘛去任人魚肉。不過安貴妃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真的是急了。
“妾身不敢高攀。”阿嬈四兩撥千斤,就是不肯點頭。
安貴妃沒有強求,倒也準備離開了。只是她臨出門前,忽然轉過身,像是要讓阿嬈猝不及防一般,突然喚出一個名字。“慕明珠?”
雖是疑問的語氣,神色卻分外篤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166章
“娘娘這話可讓人生受不起。”阿嬈笑盈盈的回望過去, 口中雖是這麼說, 神色卻很平靜。
她沒有承認, 卻也算不上否認。
安貴妃心中已經認定阿嬈就是慕明珠,可面對自己揭穿她一直來隱瞞的身份,卻沒有絲毫驚訝。
說明她早就有準備——她看見一群人把一個贗品當成尊貴的小郡主供著, 心裏一定覺得可笑至極罷!她高高在上的看著那些人為假的慕明珠造勢、安排身份時, 究竟在做什麼打算?
安貴妃看向阿嬈的目光中, 有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怨毒。
“小郡主瞞人瞞得真是辛苦了!”安貴妃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唇邊忽又綻出一抹淺笑。“早些說出自己的身份, 也不必在東宮中受苦。既是雲南王的掌上明珠,做太子妃都不為過。”
說到這兒, 安貴妃忽然住了聲。
莫非太子妃病重與此有關?
姜嬈——不, 是慕明珠想要姜妙死, 才故意害姜妙生病?想到姜妙的病越來越重, 太醫卻都束手無策,壓根查不出緣故來——阿嬈做不到, 可是明珠郡主卻能做到。
安貴妃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看著閑適淡然的阿嬈,不由背脊發涼。
大家都覺得阿嬈身份低微、卻有一張堪稱絕色的容貌,以她不爭不搶的低調性子, 很是容易拿捏。
無論是王皇後還是自己, 就連太子妃也這麼想罷!所以才中了阿嬈的計,看似柔順的性子下,不知藏著怎樣歹毒的心思和算計!
“娘娘, 妾身不懂您在說什麼。”安貴妃的眼神中已經見了些慌亂,阿嬈卻愈發從容。她語氣認真的道:“太子妃娘娘對妾身可是恩重如山,妾身從沒有過非分之想。”
恩重如山。
在自己想要拉攏阿嬈時,她就說過這四個字。對待有恩於她的太子妃都能下手,那麼對於自己——
安貴妃悚然的擡頭,她似是嗅到一股幽幽的香氣。
雲南地界上太多奇藥詭術,作為雲南王府的小郡主,阿嬈會這些也並不奇怪!她一個人能從雲南顛沛流離的逃出來,縱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可她竟有能力自保。看她這纖弱的身形,定然不是靠武力,那就只有各種秘藥。
自己和她接觸的時候不少,誰知道她會不會趁機下毒!
“娘娘,您臉色有些難看呢。”阿嬈狀似關切的湊近,輕聲細語道:“是哪裏不舒服麼?”
安貴妃不聽則已,聽完阿嬈的話,忽然覺得頭昏腦漲,心口發悶,很是不舒服。她咬緊牙關,片刻才擠出幾個字來:“你這屋子裏是什麼香料!”
“這個呀。”阿嬈秀挺的鼻子皺了皺,復又嫣然笑道:“是蘭雅郡主送的一味香料,說是雲南特有的呢。妾身聞著味道還好,您覺得呢?”
來自雲南。
安貴妃驀地站了起來,臉上的沈穩蕩然無存,誰知道是不是什麼害人的香料!
“慕明珠,你不怕本宮在皇上面前戳穿你的身份,讓太子被皇上懷疑有反心麼?”她眸光陰沈,素來柔和的聲音也透著幾分尖利。
阿嬈卻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掩唇而笑:“娘娘,妾身有什麼值得被揭穿呢?明珠郡主是在吳家找到的,又是您做主接到了宮中暫住著,此時卻說妾身是什麼明珠郡主。”
“妾身愚鈍,竟不懂娘娘的用意。”
安貴妃讓自己鎮定下來。
如今慕蘭雅已經被送出宮去,只有一個假的慕明珠留在琢玉宮。雲南王府完全可以翻臉不認賬,到時候反咬一口,她們母子在皇上面前就被動了!
慕明珠是事先把這一切都安排好了麼,才能如此的淡定自若?
安貴妃越想心裏越是沒底,也不敢再威脅阿嬈。
而她也算準阿嬈不敢把這一切就捅到皇上面前去,阿嬈也是有所顧忌,所以這些年才隱姓埋名,直到現在也不敢公開暴露身份。
思及此,安貴妃有燃起幾分信心。
“你們兩人太像,倒讓本宮恍惚了。”安貴妃方才的慌亂稍縱即逝,仿佛只是阿嬈的幻覺。她唇邊重新蕩出溫婉淡然的笑容來:“本宮也是太關心你們,才胡言亂語了幾句。”
若能抓住阿嬈的顧忌所在,或許她還能威脅阿嬈聯手。
安貴妃定了定神,柔聲道:“你別放在心上。”
阿嬈聞言,在心裏哂然一笑,面上卻也虛情假意的溫聲應道:“妾身自是不會。娘娘這些日子就是太累了,妾身還算擅長配些安神的香料,太子妃娘娘用了都覺得還不錯呢!”
“若是您不嫌棄,妾身就為您配一些?”
她不提還好,想到“病重”的姜妙,安貴妃哪裏還敢要她的東西,連忙婉拒了。
見安貴妃幾乎是落荒而逃,阿嬈笑瞇瞇的擺弄著腰間系著的香囊,甚是替安貴妃遺憾。
這香味兒明明很好聞,安貴妃卻是避之不及。
聰明的人啊,就是容易想得多,可若是想得太多了,反而陷入自己給自己制造的困境中走不出來。
阿嬈哼起了小調,讓連翹等人把她的各色香料全都拿上來。
太子妃娘娘要離開了,想來以後見面便不會這樣容易,她要多做一些送給娘娘。
見到才人心情很好的模樣,方才得知阿嬈身份不久的的連翹和連枝,看向她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幾分敬意。
明珠郡主雖是遠在雲南,可她的名字對於宮中的人來說卻並不陌生。
京中親王們的郡主都沒有這樣的尊榮,京中談論起來時甚至連公主們的語氣裏都有幾分酸溜溜的羨慕。
直到她被流寇虐殺的消息傳來。
從姜才人才入宮起,她們就見過太子妃身邊那個過於貌美的丫鬟,原以為是太子妃給太子預備的人,她卻去管了太子妃的私庫,三年來踏出院門的時候,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等後來被送到太子身邊後,亦是低調柔和、不驕不躁的。
原來姜才人竟是雲南王府的小郡主,慕明珠。也難怪那樣好的舉止談吐,比起公主們都逞不多讓。
哪怕是此時安貴妃上門“興師問罪”,她竟然也從容不迫,反而是安貴妃亂了方寸。
這樣能屈能伸,著實令人佩服。
***
朝堂上。
周承軒不敢連夜往外送消息,生怕自己的舉動被父皇懷疑,只得按捺到了一早才命人去找慕柯容。
此時消息還沒傳回來,他一夜未眠都在琢磨這件事,直到上朝時,看著沈著淡然的太子和神清氣爽的周承玨,心中只覺得煩躁不已。
他只盼著周承玨趕快找出些不利於太子的證據,他再從一旁煽風點火。
慕蘭雅突然離開讓他極為不安,總覺得一切已經脫開了他的控制。
正所謂禍不單行,這句話應驗了。
周承玨確實很快拿出了自己調查的結果,在早朝時當著群臣的面,宣讀了自己所查到的。
周承軒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周承玨一條條列出樓暉的罪過,其中一條便是樓暉勾結他舅舅安永良倒賣糧草,數額初步估計便已有上萬良銀子。
他的話音未落,周承軒只覺得自己已經聽到了群臣們的竊竊私語聲。
而這件事也必定會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皇子的舅父涉及貪腐,自己怎麼能從其中幹凈的脫身?
只怕外祖家都會被調查,雖說外祖父、舅舅都是謹慎小心之人,可不還是被周承玨抓住了小辮子?若是認真查起來,誰都不能清白。
果然等周承玨說完,父皇的臉色變得難看。
周承庭做壁上觀,看著他和周承玨鬥了起來。
然而越是這時候他越不能亂了方寸,他挨到了下朝,去了禦書房向父皇解釋,表明他願意接受調查,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父皇神色淡淡的,他不敢多言,只得退了出來。
回去後他立刻去了琢玉宮,被人告知母妃還沒回來。
他焦灼不安的在殿中走來走去,一面等著慕柯容的消息,一面想著該如何朝中發生的事。
原來周承玨想針對的人是他,並不是太子!
那個時候太子竟還故意做出不滿的樣子,莫非是在配合著周承玨做戲給自己看?他越想越覺得可能,畢竟自己得到了父皇的支持,周承玨不甘心……
“殿下,娘娘回來了。”正在周承軒出神間,有宮人上前來通傳。
他迫不及待的迎了出去,卻見他母妃神色也不大好看,本就懸著的心,更加不踏實。難道母妃已經知道了舅舅的事不成?
見他過來,安貴妃欲言又止,等到進了殿中方才迫不及待的問道:“慕柯容怎麼說,慕蘭雅去哪裏了?”
周承軒搖了搖頭,低聲道:“還沒有消息。”
“方才我去找了阿嬈。”安貴妃聞言,肅容道:“雖說她沒親口承認,可她就是慕明珠,這錯不了!”
即便早就有猜測,周承軒還是楞了片刻。
那個有著絕色面容的人,竟然是雲南王府的小郡主——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被嬌養著長大的小郡主,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狼狽的境地?
別人可能不清楚,他們卻知道。阿嬈當時被姜知瑞糾纏,險些送了命。
“只怕她早就聯絡上了雲南王,否則慕蘭雅不會這麼輕易被送出宮去,雲南王府竟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安貴妃越想越覺得懊惱,是她太輕敵了。“你這時不便出面,你去給你舅舅送信——”
如果不是貪心想爭雲南王府的人情,就不必夥同慕柯容弄虛作假,自己引火上身。
看樣子,母妃還不知道。
周承軒心中一沈,緩緩的道:“母妃,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67章
坤正宮。
王皇後也得知了蘭雅郡主離宮的消息, 卻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若是明珠郡主出了事她才高興呢, 畢竟把她們接進宮中是安貴妃的行為,一切也都該由她負責。
在朝上玨兒已經把六皇子縱容外家的證據遞上去了,後宮中安貴妃亦是會受到牽連。此時琢玉宮越是拉攏雲南王府,反而只會讓皇上更加的反感他們。
她甚是還許給了寧妃甜頭好處,讓寧妃在皇上枕邊吹吹風。
正在王皇後準備再好好把慧嬪身故之事利用起來時,宮人通傳說是三皇子來了。
“母後,兒臣已經把安永良的罪狀當眾公布了,父皇對周承軒很是不滿!”周承玨進來後便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人,滿臉喜氣道:“周承軒都不敢替他舅父求情!”
王皇後聞言亦是露出笑容來。
“你做得很好。”她贊許道:“你父皇的疑心很重, 你的證據也並非捏造。一旦安永良坐實了這個罪名,你父皇自會順蔓摸瓜的派人查下去, 安家就別想安安逸逸的脫身。”
周承玨和王皇後想法一致, 可他眼中的笑意很快掩去, 正色道:“母後, 貪墨這樣的事, 並不能將安家徹底擊倒。”
這也是現在周承軒還能穩住的緣故, 即便認了下了這罪名, 也能辯解是一時貪心糊塗, 甘願上繳更多的錢財,來彌補過失。皇上縱然生氣,看在是皇子外家的份上,或許會網開一面,動搖不了根基。
“你有什麼好主意?”王皇後見周承玨雖是面色凝重卻並不沮喪, 便知道他心中有了主意。
即便是在皇後殿中,周圍也並沒有服侍的人在,周承玨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咱們可以告安家勾結敵軍,這可是叛國的大罪。”
他的話音未落,王皇後驀地睜大了眼,忍不住低低驚呼一聲。“你是說靖北侯殉國的那一回?”
周承玨點點頭,繼續道:“沒錯,當時負責押運糧草的人裏,可是有攀附安家的人在。若是在糧草裏動了手腳,又把靖北侯的行軍路線透露出去——”
“玨兒,此事非同小可。”王皇後神色見亦是有了幾分激動,然而她愈發謹慎的道:“若是真的能給安家和六皇子定罪,往後皇位就是你的;如果定罪不成還被六皇子反咬一口,那咱們就完了。”
“那一役雖是全軍覆沒損失慘重,可到底幫你父皇除去了心腹大患,要知道如果靖北侯還在,太子的勢力會更強大。誰知道……”
王皇後的話沒說完,周承玨卻已經猜到了她的未盡之言。
誰知道其中有沒有他父皇的手筆?
周承玨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母後,如果不趕盡殺絕,以周承軒和安貴妃的性子,必然會反撲,讓咱們死無葬身之地。”他不慌不忙的從容道:“與其如此,還不如博這一次。”
“即便失敗了,兒臣還能站到太子那一邊。”周承玨沈聲道:“那場戰役折損了太子在軍中的勢力,陳清隨和秦錚死了,姜知越廢了,太子能釋懷麼?兒臣成與不成,都是在幫太子的忙。”
聽了周承玨的話,原本想要勸他慎重行事的王皇後,也不由住了聲,陷入了沈思中。
“你可以在太子面前透出些意思來。”她過了許久,方才輕聲道:“姜知越還活著,對咱們是有利的。”
雖是這樣說,可她們母子心中誰都沒底。
如果姜知越真的有證據,哪怕是知道些什麼,恐怕太子也會據理力爭,打壓周承軒。
“母後放心,兒臣有分寸。”周承玨點點頭。
見他已經沒有了過去的輕浮毛躁,王皇後到底還是欣慰多過了不安。
“母後相信你。”她拍了拍周承玨的手,柔聲道:“琢玉宮不會再有安寧的日子,本宮已經讓慶和在慶宜面前透了些意思,果然慶宜神色間很激動。”
用慧嬪的事來打擊安貴妃,用西北那場戰事打擊周承軒,她們母子兩個誰都別想逃過去。
王皇後母子二人商議定後,周承玨出宮去安排接觸姜知越的事,王皇後則是盤算著該如何利用寧妃和慶宜公主為自己所用。
對他們來說,一切都如暖房中盛放的花朵般。
欣欣向榮,往好的方向發展。
***
雲南王府。
當慕蘭雅被半“強迫”的送回來時,夜幕已經完全落了下來。
比起去安貴妃處,她心裏更抗拒回王府。
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父王的雷霆怒火,父王那樣寵愛慕明珠,如果知道她們惡意欺瞞,甚至還想殺了慕明珠的話——慕蘭雅打了個寒顫,哪怕是裹著厚厚的鬥篷,仍然覺得寒意逼人。
她從馬車上踉踉蹌蹌的下來時,前來接她的人是趙英。
慕蘭雅心底一片冰涼,她不安的攥緊了衣袖,裏面還沾著藥膏的帕子。
“蘭雅郡主,王爺請您過去一趟。”趙英抱了抱拳,聲音平靜的道。
她忙擡起眼,試圖從趙英的表情上判斷父王的態度。可趙英一如往昔沈默,她很快移開了眼神,輕輕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後,往父王的書房走去。
回廊上的琉璃宮燈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可這並不能讓慕蘭雅放松半分,反而愈發提心吊膽起來。
“王爺,蘭雅郡主回來了。”
只聽裏面聽到男子淡淡應了一聲,並不能分辨出喜怒情緒來。
慕蘭雅提著裙擺,在邁過門檻時險些沒站穩跌倒,還是趙英扶住了她。
等到她進去時,父王正坐在書案後,盯著她看,目光深遠難測。
“見、見過父王。”慕蘭雅強忍著心底的慌張上前行禮,她感覺自己的心快要從喉嚨中跳出來了。
慕靖淵靜靜的看著她。
慕蘭雅承受不住壓力,還沒等自己開口便雙膝一軟跪到在地上,眸中也見了水光。她哀求道:“父王,是女兒錯了,女兒知錯了!”
她的哭聲在書房中傳開,可慕靖淵仍舊沈默著,過了片刻才道:“你錯在哪兒了?”
“女兒不該騙您!”慕蘭雅哭得撕心裂肺,哽咽著道:“可是女兒事先也不知道那個慕明珠是假的,女兒真的以為她就是珠兒!”
“女兒不是故意要騙您的!”
父王最恨有人欺騙他,自己、尤其是哥哥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碰了父王的底線。
眼見慕蘭雅傷心欲絕的哭泣,慕靖淵卻是無動於衷,也不開口。
她心裏越發沒底,難道自己認錯認得不對?可她也不算撒謊,直到見了姜嬈,她才知道誰是真正的慕明珠。
正在她淚眼朦朧中,方才沒有離開的趙英,來到了她面前。只聽他說了一句“郡主,得罪了”後,便見他捉住了自己的手腕,從自己袖子裏拿出了那條手帕。
趙英的動作太快,她沒有防備,回過神來帕子已經被拿走了,沒忍住尖叫了一聲。
那是她要害慕明珠的證據!她還沒有機會處理掉!
趙英小心的拎起一角,把它放到了托盤上,送到了慕靖淵面前。
上面沾著的透明藥膏,在燭火面前開始漸漸融化,雖是無色無味,卻也能清晰的看到痕跡。
這下完了。
慕蘭雅絕望的想著,她膝行到了慕靖淵的書案前,哭訴道:“父王,女兒錯了,女兒真的錯了!”
她該怎麼向父王解釋?她沒想要了慕明珠的命,只要慕明珠不能破壞他們兄妹的計劃,只會吃些苦頭而已。
父王為何會知道她動手了?一定是慕明珠告狀了!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慕明珠跟父王說,父王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想到這兒,她心裏的憤怒和委屈已經超過了害怕恐懼。
“一定是慕明珠跟您說了對不對?”慕蘭雅索性不再掩飾,她眼底燃起熊熊的嫉妒。“從小您就偏愛她,什麼都是向著她。她跟您說我想要了她的命,您就信了!”
“我討厭她!我從小就討厭她!”慕蘭雅再也忍不住,要把這十幾年的不甘全部宣泄出來。她尖聲道:“您和王妃都把她當做掌上明珠寵著,我們呢,我和妹妹又算什麼?”
“張側妃不過是身份卑賤的侍妾,因為慕明珠她能和我娘平起平坐!”
“連郡主都是先封了她,才輪到我們姐妹!”
慕靖淵沒有說話,心一寸寸冷了。
慕蘭雅和慕蘭馨並沒有記到王妃名下,她們能封郡主,已經是對她們的補償,可換來的竟是怨恨。
人心不足蛇吞象。
“珠兒直到今日都沒有暴露自己身份,你可知道是為什麼?”慕靖淵待到她平靜下來後,忽然道。
慕蘭雅沒有等到想象中父王的暴怒,反而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她茫然的睜大了眼睛。
這個問題,從知道阿嬈就是慕明珠時,就是她心中的疑惑。
即便是她也得承認,慕明珠若是回雲南繼續當她的明珠郡主,日子絕對比現在要好。
“當年流寇一事後,我曾將雲南邊境往外推了不少。”慕靖淵心中滿是失望,聲音卻是波瀾不驚。“皇上也起了疑心,直到他得知是明珠遇害,才不予計較。”
慕蘭雅愕然,她隱隱猜到了父王想說的話,可她從心底卻不願承認。
怎麼可能?慕明珠隱姓埋名,竟是為了顧全大局?
所以她放棄了郡主的身份,輾轉流離到了京中,先是給人做丫鬟,又是去做妾?
慕蘭雅拼命的搖頭,她不信!
“你們姐妹中,往日裏我是對珠兒偏愛些。”慕靖淵眸中閃過一抹痛楚,沈聲道:“可試問你們中的誰,能像她一樣?”
她聽說過那場沖突的慘烈,慕明珠一個被嬌慣著長大的小郡主,竟能有如此的魄力和勇氣,她自認做不到。
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放下郡主的尊嚴去服侍人,把這個秘密深藏了近八年——
慕蘭雅驚愕之余,羞愧的低下了頭。
“請父王懲罰。”
慕靖淵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蘭雅雖是嫉妒好勝,卻沒有對珠兒動殺心。
“你年紀不小了,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慕靖淵過了片刻,方才淡淡的道:“你的郡主封號,本王會請旨廢了。”
慕蘭雅心中咯噔一聲,徹底軟倒在地上,失聲大哭起來。
“趙英,帶她回院子,從現在起,不許和外界有接觸。”
慕蘭雅忽然想起了自己哥哥,從頭到尾,父王一句話都沒有提過。“父王,哥哥也是受人蒙騙,他不是故意的——”
慕靖淵卻沒再聽她的話,擺了擺手,讓趙英把她帶下去。
慕柯容,如果他再執迷不悟,自己也救不了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68章
等到安貴妃離開後不久, 太子也回了東宮。
周承庭沒讓人通報,自己直接撩起簾子走了進去。
只見窗邊的條案上放著許多香料, 而阿嬈正坐在旁邊,手中拿著一個香囊,目光卻並不在上頭,早就飄遠了。
周承庭怕嚇到她, 放重了腳步聲,輕咳一聲提醒她。
阿嬈這才回過神,忙放下手中的香囊, 起身站了起來。她迫不及待的問道:“殿下,您回來了!怎麼樣,周承玨果然在早朝時讓周承軒難堪了麼?”
“周承玨比孤想象中準備得還要紮實。”周承庭微微頷首,牽著她的手到了旁邊的軟榻上坐下。“安永良跟樓暉勾結的證據確鑿,周承軒甚至都沒敢替自己舅父辯解。”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阿嬈暗暗松了口氣。
“安貴妃來過東宮了?”周承庭才回來時便有人告知,雖說安貴妃不足為慮,他仍是怕阿嬈會受到傷害。
提到安貴妃, 阿嬈眸中閃過一抹促狹之色。“來了,卻也被嚇跑了。”
周承庭挑了挑眉,做出洗耳恭聽狀。
“慕蘭雅一走,安貴妃幾乎猜出了妾身的身份。”阿嬈唇角微翹, 柔柔的笑道:“雲南王府的郡主們都擅長擺弄些香料藥材,妾身就故意詐了她一下。”
既是慕蘭雅手裏握著害人的藥,沒道理慕明珠手中沒有。
阿嬈笑得又甜又俏, 如同嬌花一般誘人。可落在安貴妃眼中,就是可怕的食人花了罷!
周承庭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兒,半是寵溺半是無奈的道:“你呀,還是這樣調皮。”
“她先前可沒少折騰妾身,就當時先討些利錢罷!”阿嬈微揚下巴,驕矜道:“妾身才不怕她。”
見到阿嬈神采飛揚的模樣,周承庭總算放下心來。
“慕蘭雅送回去了,還不知道父王要怎麼處置她。”屋子裏沒有宮人在,阿嬈安心的窩在周承庭的懷中。“還有慕柯容,如今竟沒了動靜。”
周承庭將她纖細柔嫩的手指包在自己的大手中,柔聲道:“有人比咱們更著急。”
沒錯,眼下最想找到慕柯容的一定是周承軒。
他們心知肚明,琢玉宮中的慕明珠是個贗品,不久後的接風宴,安貴妃斷然不敢讓她自己出席。
“孤的阿嬈最聰明了,如今安貴妃被架在火上烤。”他輕輕笑道:“送走慕蘭雅,那個假明珠便失去了作用。”
安貴妃以為把假的慕明珠嚴嚴實實的藏起來,不想被人看出破綻。殊不知這樣一來,確實沒人見過“慕明珠”,可雲南王府也能不認賬,拒不承認她就是慕明珠,只說安貴妃把人給換了。
被動的人就變成了安貴妃。
阿嬈垂眸淺笑,她不過是將計就計。她算準了安貴妃最喜歡挑撥內鬥,派來害她的最好人選就是慕蘭雅。
只要慕蘭雅進了東宮的門,自己就能將她送走。
“咱們還有寧妃和慶宜公主幫忙,安貴妃在後宮中孤掌難鳴。”阿嬈道:“最關鍵的,還要看三皇子如何能鬥倒六皇子。”
周承庭點頭,聲音極低,更像是自話自說。“自然,孤還要在嶽父面前好好表現。”
阿嬈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
三皇子能不能把六皇子給鬥倒,與自己父王有什麼關系?
等她還想再問時,太子岔開了話題,還一疊聲的讓人把呦呦給抱過來,顯然是在轉移她的註意力。
不過等到呦呦被抱過來後,阿嬈倒也沒空再想別的。
看著粉嫩嫩、已經能自己爬的兒子,太子殿下心裏總算有了些底氣。
嶽父見了一定喜歡,到時候看自己也能順眼些。
只是關於儲位的這些糟心的事,還是要快刀斬亂麻,這樣才能讓嶽父放心把阿嬈留下。
***
邀月樓。
周承軒快要找瘋了的慕柯容,正滿面陰雲密布的坐在桌前。
圓桌上無酒也無菜,只堆著滿桌的信箋。
“郡王,蘭雅郡主自從出宮見了王爺後,就被禁足了。”他的心腹硬著頭皮上前回話道:“蘭雅郡主是從東宮被送回來的,只怕東宮與王爺早有聯系……”
慕柯容聞言,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虧得他處心積慮的謀劃,把父王千裏迢迢從雲南請過來——原來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把父王送到了真正的慕明珠面前!
見到寶貝女兒嫁給了太子,父王一定在為太子籌謀,盡快除掉三皇子六皇子!
從來都是這樣,父王一切都以慕明珠為先!
他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卻聽到心腹道:“六皇子也出事了,正在到處找您。”
今日朝堂上的事,在京中的勛貴世家中已經不算是秘密。
六皇子的外祖家身陷貪墨的醜聞中,誰都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安家不可能只有這一件醜聞,三皇子必定窮追猛打。
“前些日子蘭雅郡主就給您送過信,說是安貴妃牽扯進了一樁舊年的案子裏。”心腹見慕柯容不說話,也不得不繼續道:“如今六皇子一派正在風雨飄搖時,您看咱們是不是……”
原本他在父王面前已經背上了惡名,若是再把雲南王府給摻和進去,只怕更沒好果子吃。
他的心腹和謀士都勸他,不如向王爺認罪,只推說是一時糊塗,知道王爺思女心切,才找錯了人……
慕柯容沈默了許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沈聲道:“去告訴六皇子,我要跟他見一面。”
身邊的人都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還想再勸時,卻見慕柯容眼中滿是陰鷙。
“莫非事到如今,我還要向搖尾乞憐不成?”他冷笑一聲,“到時候慕柯明封了世子,我卻連郡王之位都保不住,等到父王死了,我還要向慕柯明磕頭不成?”
“太可笑了!他慕柯明算什麼東西!”
慕柯容滿面寒霜,諷刺的揚起唇角。“左右都沒有好下場,倒不如放手一搏!”
別人聞言俱是心下一沈,卻不敢再勸。
不多時,周承軒便立刻趕了過來。
“慕蘭雅是怎麼回事,她回去的事,王爺怎麼說?”他來不及責問失蹤了一日的慕柯容,迫不及待的問。
慕柯容把心腹探聽到的情形,如數告訴了周承軒。
“我還沒有回去,可父王定然知道了真相。”縱然心中有一股子憤怒撐著,他眼底還是透著些許頹然。“即便我回去認罪,也不過是講自己的臉面放在地上讓人踩罷了!”
他的話音未落,周承軒立刻變了臉色,冷嘲熱諷道:“當初二郡王是怎麼跟我保證的?轉眼出了事,竟當起了縮頭烏龜!”
“六殿下且別這麼說。”慕柯容本就有氣,立刻反唇相譏:“您如今的境遇,跟我有什麼差別?”
周承軒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三皇子怎麼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開弓沒有回頭箭,大不了就是同太子聯手,無論如何都會除掉您——”慕柯容唇角揚起,眼底沒有半分笑意。“我若是回去,自然也只能落得如同喪家犬一般!”
“你準備怎麼做?”周承軒恢復了鎮靜,沈聲道。
慕柯容此時反而冷靜下來,坦然道:“自然是助您奪位,等您成功之時,別說世子之位,就連雲南王的位置都要換人了。”
起初周承軒還覺得慕柯容在大放厥詞,很快他便明白了慕柯容的意思。
他愕然的看向慕柯容。
慕柯容這是想要鼓動他造反麼?
“不行。”周承軒立刻拒絕道:“眼下我只是與太子和周承玨為敵,如果真的反了,連父皇都容不下我!”
這樣得不償失的蠢事,他才不會做。
周承軒的反應也在慕柯容的意料之中,人還沒有被逼到絕境之時,自然難以下定決心。
“六殿下,那就且看著罷。”慕柯容淡然一笑,語氣反而平緩下來。“您就等等看,等到您外家的事發酵、等到貴妃娘娘做過的事全都鬧出來,皇上還是不是對您疼愛如初。”
周承軒的眸光徹底變得冰涼。
“二郡王這是準備威脅我?”他厲聲道。
兩人不歡而散。
看著周承軒離開的背影,慕柯容唇角彎了彎。
很快他就會知道自己說的沒錯,還會找上自己要聯手。
這是最後的機會。
***
當周承玨找到自己時,姜知越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意外來。
“我向來很是敬佩靖北侯,世子和秦世子亦是國之棟梁。”周承玨把姿態放得很低,語氣中也透著親近之意。“當初聽全軍覆沒,連你們都殉國的消息,著實心痛了好一段時日。”
“幸而蒼天有眼,讓世子活著回來。”周承玨試探著著道:“這大抵是天意,讓您能替他們報仇雪恨。”
姜知越聞言,面上亦是閃過悲痛之色。
只是雙眸看起來仍舊沒有神采,治了許久,他的眼睛都沒有起色。也正是如此,周承玨正在肆無忌憚的觀察著他神色間微妙的變化,試圖找出破綻來。
“不瞞三殿下,我始終覺得那場戰役有古怪,靖北侯領軍打仗已經有二十多載,從未有此大敗!”姜知越四兩撥千斤,並不給周承玨透實底。“只恨我的眼睛瞎了,已是廢人一個,不能再返回北地尋找證據。”
既是姜知越都覺得有問題,那說明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周承玨心中大定,引著姜知越回憶了當日許多的細節,試圖從中找出些線索來。
姜知越似是沒察覺到他的目的,提起當年的事,只是滿面的不甘和憤怒,幾次說到傷心處,姜知越險些拍案而起。還是周承玨勸他不可過於激動,這才緩緩坐了下來。
“世子放心,既是我知道了這些,就定然會給死去的將士們一個交代,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周承玨道貌岸然的拍著胸脯保證。
這真真是令人動容呢。
姜知越自是流露出感激之色,連聲道謝。
見他上了勾,周承玨故作不經意道:“太子殿下的武功就是靖北侯教導的,與秦世子亦是自小一起長大。想來也在為這件事忙碌,你只管安心治病就是。”
提起太子時,姜知越只語氣冷淡的應了一聲,面上卻閃過一抹嘲諷。
“還有太子妃的病情,你也不用太著急。”周承玨心裏暗喜,繼續添油加醋道:“太醫們正在輪番診治,還有姜才人在一旁服侍,很快就能好的。”
聽到妹妹的病情,姜知越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樣,問道:“三殿下,太子可還去太子妃殿中?”
這話實則有些逾矩了,自己如何得知東宮的事?姜知越一定也知道,可他還是問了出來,顯然是沒有別的渠道得到消息,卻還心焦姜妙的病情,不得已才跟自己詢問。
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周承玨眼珠轉了轉,換了有些遲疑的語氣。“我聽母後說過,該是去的罷。每日裏姜才人代太子妃去坤正宮請安,倒是沒提過。”
果然他的話音未落,姜知越原本輕輕擁著的暖爐的手驟然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阿嬈代太子妃去給皇後請安——那麼下一步,是不是她也想取代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的態度也是縱容和默許的?
姜知越的憤怒明顯外露了,只是周承玨佯裝不知,又安慰了他幾句,說了改日再來向他請教,便告辭離去。
見他興致極高的離開,只見方才還是雙眼無神的姜知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卻見一雙清亮的眸子顯得人格外精神。
而隔間裏,一位藍衣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來人竟是周承庭的心腹,紀北南。
“周承玨竟如此心急,不僅想鬥倒三皇子,竟還想挑撥我和殿下的關系。”姜知越唇邊露出一抹冷笑,對紀北南道:“真真是有些貪心不足了。”
紀北南深以為然,道:“他太自負了些,我會把他今日的話都帶給殿下。”
不等姜知越說話,紀北南又笑道:“還沒恭喜世子眼睛復明,只是還要辛苦您,再偽裝上一段時日了。”
姜知越笑著點點頭,道:“你告訴殿下,請他放心。不過我該謝的人可是明珠郡主,多虧了有小郡主,雲南王派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藥。”
如今阿嬈的身份東宮的心腹和近臣間已經公開,他們在驚愕之余,也都決心替太子和郡主好好的保守這個秘密。
慕靖淵請來的大夫低調的進入了安遠侯府替姜知越治眼,雖是視力暫時還未完全恢復,除了讀寫仍然吃力,日常的生活已經無礙。假以時日,他就能完全復明了。
眼下他全力以赴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戳穿當年的陰謀,為靖北侯和枉死在戰場的將士們正名!
只有做完了這件事,他才能把自己茍活的負罪感,稍稍減輕些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69章
周承玨心滿意足的從安遠侯府離開後, 便立刻派人根據姜知越“無意中”說出的線索,馬上去追查與周承軒有關的消息。
他並不關心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重要的是如何從中找到扳倒周承軒的鐵證。哪怕只有姜知越情緒激動下才透出的些許蛛絲馬跡,也能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將周承軒死死的困住。
而王皇後處,也傳來了好消息。
寧妃從家裏庶妹口中得知安貴妃鼓動她姨娘要散布太子才人的流言、還有她當初跟邑平侯府五公子的謠言,亦是安貴妃的手筆。得知此事後,寧妃立刻到了王皇後宮中哭訴。
“請皇後娘娘替妾身做主!”寧妃哭得梨花帶雨,甚是傷心。“妾身膝下只有一個公主,又如何與育有兩位皇子、娘家得勢的貴妃娘娘爭?”
“妾身不過是因為生產時艱難些,這些日子來得了皇上的關心, 貴妃娘娘就容不下妾身了?”
王皇後親自給寧妃遞上了帕子,神色間沒有絲毫不耐, 反而柔聲安慰道:“好妹妹,快別哭了。若是哭壞了眼睛,皇上也是要心疼的。”
寧妃這才抽噎著止了淚。
“只是妹妹說的這些, 不過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王皇後見她情緒緩和了,才又輕聲細語的問:“本宮自然想為你做主,可你要知道, 安氏在皇上身邊的時候, 可比你的年齡都長。正所謂口說無憑……”
王皇後的話音未落, 只見寧妃又紅了眼圈,神色間滿是委屈。“莫非娘娘覺得妾身是故意栽贓貴妃娘娘不成?”
“妹妹的品性,本宮自然信得過!”王皇後見寧妃果然中計, 情緒變得激動,又好言相勸:“她與皇上情分深些,本宮是怕你鬧到皇上面前吃虧。”
寧妃不說話了,眸中卻閃過一抹憤然。
見此良機,王皇後又表面上勸、實則挑撥了好些話,寧妃雖是不哭了,神色卻與來時的委屈截然不同。
“多謝娘娘好意。”寧妃起身告辭,硬邦邦的道:“您是後宮之主,自是考慮周全,妾身卻是見識短淺,好容易熬到現在,不想再委曲求全。”
說完她就離開了坤正宮,帶著宮人拂袖離去。
王皇後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寧妃說的是不是事實,這不重要。只要寧妃肯去皇上面前撒嬌、哭訴就足夠了,慧嬪之事才被勾起來,皇上正心裏難受著,若是皇上新寵的寧妃再去告安貴妃的狀,不啻於在皇上的心裏再添一刀。
即便是寧妃誇大其詞,懷疑的種子早就種下,皇上將信將疑必會對安貴妃有所警惕。
再加上玨兒在朝堂中的作為,安貴妃母子定會招架不住。
到時候,玨兒作為皇上的嫡長子,是栽培扶持的最佳人選。
她很有信心,這一日即將到來。
***
慧嬪的死始終是周鈞禹心上紮得極深的一根刺。
所以當懷疑的矛頭都只想安貴妃時,縱然平日裏對安貴妃怎樣寵信,他也並沒有當面找安貴妃質問,而是令人繼續調查,直至查出真兇。
正當安貴妃和王皇後鬥得水深火熱之際,除了太子妃始終都沒起色的病,東宮看起來倒是悠然閑適。
這日一早正值休沐,以往太子都會在床上多鬧她一會兒,可不僅昨夜早早就睡了,早上太子竟也很早就起身。
當阿嬈睡眼朦朧的擁著被子坐起來時,太子已經神清氣爽的換好衣裳,此時正站在落地穿衣鏡前,整理著儀容。
“殿下,您這是要出去麼?”阿嬈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道:“天才蒙蒙亮呢。”
周承庭聞言轉過身對她笑了笑,道:“不是孤,是咱們一起出去。既是醒了,就起來罷。”
阿嬈下意識就想點頭,當她回過神來時,不由訝然道:“殿下,今日咱們一起出宮?”
“沒錯。”周承庭走過來揉了揉她的發心,柔聲道:“今日暖和,正好帶著呦呦咱們去給嶽父請安。”
太子的話音才落,阿嬈徹底清醒過來。
“殿下,這……”她遲疑著道:“會不會惹出麻煩?”
哪怕她再想帶著呦呦去見父王,可她首先考慮的,卻仍然是大局。周承庭微微笑道:“放心罷,孤都安排好了。”
見阿嬈仍是不大放心,周承庭安慰她:“慧嬪和寧妃都已經讓安貴妃焦頭爛額,她已經無暇分心。”
阿嬈眼中亮晶晶的看著他。
太子俯下身,湊近她唇邊討了個吻,方才直言:“皇上已經預備好興師問罪慧嬪的死,寧妃的眼淚也哭得皇上心軟,還有得知‘驟然得知真相’的慶宜公主,後宮中可要熱鬧起來了,咱們不如出去躲一日清靜。”
阿嬈唇角微翹,笑意便染上了眼底。
雖說太子這麼說,可她清楚今日太子費心安排、還找出這樣的借口帶她出宮,只是想成全他們父女親情。是以阿嬈也不再推脫,高高興興的起身,打開箱籠讓太子幫著她一起參謀衣裳、首飾。
等她收拾妥當,小廚房已經做好早膳送了上來,兩人用完後,奶娘便抱著呦呦進來了。
許是太子早就吩咐下去,呦呦已經被裹得嚴嚴實實,像是個錦團兒似的。一圈雪白色、沒有絲毫雜質的毛領襯得呦呦的小臉兒愈發粉雕玉琢,誰見了都忍不住抱一抱、親一親。
太子也特意幫阿嬈挑了件帶大毛領的鬥篷,兩雙一模一樣的漂亮大眼睛同時看過來時,嬌妻幼兒在身邊,太子殿下只覺得此生再無所求。
馬車是一早就在宮門前候著的,太子也沒有騎馬,陪著她們母子同乘一輛車。
外觀大方低調的馬車內別有乾坤,四周都被封得嚴嚴實實,馬車上鋪著厚厚的毛皮毯子,小幾、臥榻等物都是一水兒的紫檀木,進去後只覺得裏面一陣暖洋洋的,卻不見煙霧。
小幾上茶水、果品糕點都是阿嬈平日裏喜歡的,余下就是呦呦要使的東西。
眼下他們能名正言順直接過去的只有安遠侯府,只能讓雲南王遷就他們,請他來安遠侯府相見。
在得知阿嬈的身份後,尤其是雲南王派來的人治好了姜知越的眼睛,陳氏在愕然之余更有些後怕。
姜知越安慰她,阿嬈是個知恩圖報的,讓她待阿嬈的態度像往日般親切就可以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
當知道太子和阿嬈要在侯府跟雲南王見面後,她早早就安排妥當了。清理院中的閑雜人等,讓正院的消息一點兒都傳不出去。雖說東跨院沒人住,她親自看著人收拾幹凈,燒上地龍後,重新布置了一番。
慕靖淵思女心切,得知阿嬈要過來時,早早的就到了侯府。
等到丫鬟送信,說是太子和姜才人到的時候,慕靖淵已經枯坐了快半個時辰,他忙站了起來,快步迎了出去。
阿嬈和太子已經走到了院子裏,院子中服侍的人俱是陳氏的心腹,見狀早就識趣的退了出去。
“父王!”雖是前不久才見過父王,可阿嬈還是忍不住眼圈發紅。
慕靖淵看著並肩走來的太子和珠兒,兩人走在一起,倒可以稱作一對璧人,很是相配。若不是太子先有了太子妃,珠兒又是身份不高時跟了太子——那便再沒有半點遺憾。
“見過王爺。”周承庭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
原本看向女兒滿是疼惜寵愛的目光,轉到太子這兒便不由冷淡了幾分,只是顧忌阿嬈在身邊,慕靖淵並沒有表露出來。
“父王,您看女兒把誰帶來了?”阿嬈俏皮的眨了眨眼,讓開了些距離。
連翹穩穩當當的抱著呦呦,蹲身給慕靖淵行禮。“小郡王給外祖父請安了。”
突然見到外孫,素來冷峻沈穩的雲南王眼中頓時迸發出亮光來,他面上是沒有掩飾的激動,忙走上前去,直接忽略掉旁邊神色殷殷的太子。“這就是呦呦?真好,真好!”
昔日銳利的目光此時已經變得慈愛,他看著呦呦粉嫩的小臉兒,舍不得移開眼睛。
“快、快進屋,外頭冷!”慕靖淵想接過來抱一抱,卻又收回了手。他忙催促著道:“別在外頭把孩子凍著。”
一行人進了屋子,這短短的一段路,慕靖淵的目光竟沒從他身上離開。
呦呦也很給面子的朝著慕靖淵揮舞著他的小手,只是他穿得太厚,動作有些笨拙,看不大出來。可慕靖淵並不在意,只要看到呦呦睜著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朝著他笑,他的整顆心都化了。
連翹識趣的去外頭候著,照顧呦呦就由太子和阿嬈動手。
見太子動作嫻熟的幫呦呦脫外頭的衣裳,抱孩子的姿勢也並不生硬,雲南王對他總算也見了笑模樣,看他順眼了許多。
周承庭自知要抓緊機會討好嶽父,忙把呦呦抱給了嶽父。
“跟你小時候像極了。”慕靖淵從太子手中小心翼翼的接過了呦呦,側過頭對阿嬈笑了笑:“這雙眼睛……”
話沒說完,慕靖淵忽然住了聲,眸中流露出一絲悲傷來。
正所謂外甥肖舅。
呦呦確實像極了珠兒,可當呦呦甜甜的笑著乖巧的待在自己懷中時,他卻覺得呦呦更像是另外一個人。
“真像你哥哥。”慕靖淵看著呦呦,宛若嘆息的道。
她的哥哥?
阿嬈意識到父王口中的哥哥,定然不是慕柯明,只怕是她同母卻夭折的哥哥——
話到了嘴邊,阿嬈卻仍是笑著,沒有追問。
那一定是父王最深的傷,如果父王想要瞞著她,她便暫且裝作不知道罷!
周承庭見狀,悄無聲息的走到了阿嬈身後,輕輕環住了她的腰。
無論何時,他都會陪她一同面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170章
等慕靖淵回過神來, 見阿嬈面上神色未變, 忽然覺出一絲不對勁。
從見面開始,珠兒竟沒有問過王府裏親人的情況, 她向來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這太奇怪了。縱然慕柯明、慕蘭月都來過京城,可張側妃她已經是近八年未見——
慕靖淵的心緩緩沈了下去, 只有一種可能, 珠兒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父王,您抱著呦呦累了罷。”阿嬈見父王臉上的笑容凝固、久久不語,便貼心的道:“我來抱他。”
聽了她的話, 慕靖淵才像是從另一種沈思中醒過神,看向她的目光也添了幾分愧疚。
珠兒的眸子清澈一如往昔, 仍然滿是信任和依賴。
大人們神色間都有幾分凝重,呦呦似是覺察到氣氛不對, 扁了扁嘴就要哭。
“呦呦乖,不哭不哭。”慕靖淵依言把呦呦送到了阿嬈懷中, 阿嬈聲音輕柔婉轉的吟唱著小調, 那眉目低垂的溫柔模樣, 令他不由恍惚了片刻。
珠兒很像她。
呦呦安靜下來後,阿嬈把呦呦交給了太子照看。還沒等她開口, 慕靖淵看著她, 笑容中添了些許苦澀。“珠兒,是父王對不住你。”
自己瞞了珠兒十九年,如果不是這次分別, 可能他會一直瞞下去——
“父王,我知道您有自己的苦衷,不如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您再慢慢告訴我。”阿嬈懂事的道。
雖然早就從誠王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可阿嬈心裏還是存著一絲僥幸。或許她的親娘和哥哥,還在某個地方好好的活著。
她害怕聽到真相。
慕靖淵只感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刺中,他多希望自己能給珠兒想要的回答。
阿嬈笑了笑,眸中閃過一抹難掩的失落。父王的沈默,已經告訴了她。
“父王,您這幾日腰傷已經全好了嗎?”阿嬈忙轉移話題道:“殿下替您尋了些新的方子來,您不妨試試。”
在一旁抱著兒子不敢插話的太子殿下終於有機會表現,恭敬道:“王爺,您可以試試。”
慕靖淵終於正眼看向太子,當著女兒面,他自然不會為難太子讓珠兒傷心,唇邊浮起淡淡的笑容,應道:“勞煩太子殿下惦記。”
“您是長輩,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周承庭神色殷勤。
慕靖淵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感覺到父王和太子間的氣氛有些古怪,可眼下卻也能說得上融洽。阿嬈見父王又把呦呦抱了過來,忙在一旁說了些呦呦的趣事,太子殿下也時不時做補充。
呦呦雖是聽不懂,咿咿呀呀的偶爾能蹦出單個字來,就足以讓三個大人眉開眼笑。
凝重的氣氛總算輕松了些。
“珠兒,蘭雅我自會請旨撤掉她的封號,把她帶回雲南。”慕靖淵已經恢復了常色,語氣雖是漠然卻也隱約感覺到心痛。他冷聲道:“至於慕柯容,眼下他借著六皇子的勢力躲在了京中,我讓趙英帶人去找他。”
阿嬈輕輕點頭,見父王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心裏也有幾分悵然。
“殿下請放心。”慕靖淵側過頭,對太子正色道:“如果慕柯容觸犯國法,犯上作亂,本王絕不會姑息。”
周承庭忙道:“王爺高風亮節,秉公無私,我久仰大名。”
怎麼感覺太子有點刻意恭維父王?
等到從安遠侯府離開,在回宮的路上,阿嬈也問出了心裏的疑惑,只是被太子含糊了過去。
“殿下,在我父王面前,您一直稱呼他為王爺麼?”阿嬈遲疑了片刻,看似不經意的道。
太子殿下心裏苦。
他倒是想跟著阿嬈叫“父王”,或者“嶽父”,卻又怕雲南王覺得他油嘴滑舌,仿佛要逼著雲南王認可他似的。
“您是不是——”阿嬈見太子面露難色,忽然福至心靈道:“您別擔心,父王還是很好相處的。”
太子殿下動作略顯僵硬的點了點頭。
不過,雲南王雖是上次說不會幫他,只看他自己的能力,卻因為心疼女兒,仍然在暗中出力。
“咱們今日過去,嶽父很高興。”在阿嬈面前,太子倒是叫得順口。他低頭看著阿嬈懷中的兒子,欣慰的道:“哄得外祖父開心,呦呦功不可沒。”
阿嬈還沒說話,只聽太子又道:“等以後咱們請嶽父來宮中小住,就能常常見到了。”
太子口中的“以後”,是要等整座皇宮中由他做主之時罷!
她笑著應了。
***
琢玉宮。
安貴妃的日子愈發難過起來,好不容易等到皇上過來,卻是為了寧妃的家事質問她。
“皇上,妾身沒有想害寧妃妹妹的心。”安貴妃心中恨得咬牙切齒,卻慌忙解釋道:“不知妾身和寧妃妹妹哪裏有了誤會,妾身去解釋清楚就是了。”
周鈞禹本就因慧嬪而懷疑安貴妃,如今又有寧妃哭訴告狀,他對安貴妃的疑心更重了些。
“朕這些日子來,確實去重華宮中多些。”周鈞禹神色冷淡的道:“寧妃生產時摔倒,導致了難產。當時太醫就跟朕說,寧妃情況兇險、九死一生。”
“幸虧朕瞧見了,若是朕不在她身邊,只怕她就成了第二個慧嬪!”
聽了周鈞禹這誅心的話,分明是在給她定罪,安貴妃哪裏還坐得住。
她二話不說,先在周鈞禹面前跪下了。
“皇上明鑒!”安貴妃紅了眼圈,眸中閃著水光道:“妾身從入宮來就得到皇上的寵愛,又替皇上育有兩個皇子,一路順風順水,對您只有感恩,怎麼會去害人?”
“妾身從來都是尊敬皇後娘娘、和宮中的妹妹們和睦相處,只求不讓皇上在忙於政務的同時,還要為後宮中的事操心!”安貴妃見周鈞禹似是無動於衷,心中一慌,聲音也有幾分不穩。“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兩位妹妹膝下都是公主,妾身為什麼冒著風險去傷您的心?”
若是往日,安貴妃的淚水、貼心的話早就讓周鈞禹心軟,可今日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他鐵了心要追查。
“只要她們都好好活著,以朕對她們的寵愛,總能生下皇子來。”周鈞禹眼神冰冷,寒聲道:“只有她們死了,才能徹底消除隱患。”
這話他本是臨時想到用來詐安貴妃的,可說出口後看到安貴妃慌亂中垂下的眼,心中微動。
“皇上,您著實冤枉妾身了!”安貴妃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喉嚨,可她連哭聲都沒有停頓,竭力保持鎮定。她哭訴道:“妾身並不敢這麼想!”
皇上的懷疑也只能是懷疑而已,若是有證據,早就擺到她面前治罪了。
想到這兒,安貴妃決心再為自己辯解。
可周鈞禹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朕看在軒兒和昱兒的面子上,暫時不會對你怎麼樣。”周鈞禹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安貴妃。“若是朕查出果真與你脫不開幹系——”
點到為止,周鈞禹很快拂袖離去。
只剩下安貴妃望著他的背影,長長的護甲戳破了手掌,滿面的怨毒不想再去掩飾。
她不會就這樣輕易認輸!
***
朝中的平靜由三皇子打破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被三皇子揪出來的人越來越多,雖說看起來都是六皇子一派,可周鈞禹不能再任其發展。
他本意是通過周承玨來敲打周承軒,卻沒想真的毀了周承軒,亦或讓安家徹底倒臺,這樣只會讓太子坐收漁利。
可是周承玨這回不僅來勢洶洶,行事卻還分外縝密,針針見血,簡直不像是他的風格。
周鈞禹終於急了,在早朝上喝止了周承玨的行為。
“你辦案認真朕很是欣慰。”他先是稱贊了周承玨一句,隨後指責的話便如疾風驟雨一般落下。“可若是趁機借著查案的機會排除異己,便是辜負朕對你的信任!”
原本準備好一篇折子要上奏的周承玨,楞住了。
父皇這是有心袒護周承軒!
他心中的憤怒被點燃,正要據理力爭時,卻發現父皇的眼中滿是警告之意。
當著朝臣的面,他到底還是遲疑了。
如果鬧得太難看,父皇真的當眾翻臉,那些中立的朝臣,就會看清風向站隊,只怕連站在他這邊的人都會動搖!
眼看就能扳倒周承軒,這讓他怎麼甘心?
正在僵持間,一直保持沈默的太子站了出來。
“父皇,兒臣覺得三皇弟做得沒錯。周承庭一身玄色的太子朝服,長身玉立,英俊的面龐沈穩從容。他朗聲道:“事情查清楚,也能還六皇弟一個清白,還涉案朝臣的清白!”
周鈞禹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皺了皺眉,對太子的態度仍是稱得上溫和。“太子作為長兄,希望兄弟間和睦自然是好事。只是三皇子到底年輕些,朕自會派得力的人去查。”
在一旁的周承軒懸著心,就等著周承玨鎩羽而歸,他才能松口氣,偏生太子又跳了出來!
不過也好,太子插手,父皇自然會袒護他。
若是放在以往,太子在眾人面前也會給皇上面子,做個父慈子孝的假象。
可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周承庭卻仍是站著沒動。
“父皇,兒臣還是覺得三皇弟查得很好。”周承庭不卑不亢道:“查樓暉的同時也正在解開四年前的真相。”
不等周鈞禹說話,周承庭擡頭望著他,神色堅定。“四年前靖北侯在西北戰敗,西征的中路將士們全軍覆沒,至今只有姜知越得以活著回來。定北侯顯然與當年的事有關系,除了三皇弟,朝中竟無人察覺。”
周承玨還沒來得及高興,心便沈了下去。太子這不是支持他,怕是要拿他當槍使。
“兒臣當時就覺得奇怪,靖北侯用兵向來謹慎,沒有把握不會輕易出兵。”周承庭擲地有聲道:“還請父皇允許,查明當年的真相,告慰殉國將士們的在天之靈!”
四年前他沒有證據,只能選擇忍而不發,等待時機行動。
此時此刻,他終於能為死去的靖北侯和將士們正名。
周鈞禹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71章
原來如此。
難怪太子在周承玨提出要重審定北侯一案時保持沈默, 竟是為了等著這一日。
不對。
或許從太子接手定北侯的案子時, 就故意留下了蛛絲馬跡。他沒有徹查樓暉並不是因為自己安排了人掣肘他的行為, 他目的就是日後讓周承軒和周承玨再起紛爭。
借著周承玨之手, 在朝堂上重提此事。
一切要追溯到四年前, 太子平靜的接受了陳清隨決策失敗、全軍覆沒的消息,接受了他在軍中勢力被折損得七零八落這個事實。
其實他從未放棄過!
周鈞禹看向太子的目光變得銳利。
方才振振有詞的周承玨亦是心頭猛地一跳, 還來不及驚喜,旋即他發現自己陷入困頓之中。
這不是自己在設下圈套、想要扳倒周承軒, 這是太子在借自己的手, 要重新調查四年前的事。或者說,太子早就有了結果,只是借自己之口來宣布。
偏生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西北一役折損數萬將士,俱是國之棟梁, 不止太子難受,朕亦是心痛萬分。”周鈞禹迎著太子平靜的目光, 竭力壓制住內心的暴戾之氣, 沈聲道:“朕會派人去查!”
當著朝臣的面, 周鈞禹已經沒辦法巧言令色的逃脫。
“父皇英明!”周承庭神色間沒有半分激動, 仿佛這件事本就該如此, 只是遲了些。
此情此景, 沒人敢再說話, 早朝也匆忙間就散了。
太子沒著急離開,叫住了周承玨。
“三皇弟可不要辜負父皇的期望。”周承庭如同尋常人家的兄長般,態度溫和關切。
周承玨面色不虞, 他被太子利用了。不辜負父皇的期待,是別讓太子不高興罷?
如果繼續追查,就是幫著太子跟父皇做對,自己斷沒有登上皇位的機會。如果不追查,放過了周承軒,他定會瘋狂的報復自己——
“有個好消息,孤還沒來及告訴你。”周承庭沒有在意周承玨的糾結,溫聲道:“三皇弟的妻兒回來了,是時候告知宗正府,給孩子上玉牒,到底是正經皇孫……”
他的話音未落,周承玨像是聽笑話一般看著他,道:“太子殿下這是什麼話,臣弟愚鈍。”
周承玨這段時日稱得上潔身自好,要提防有人從女人的事上下手,畢竟他已經在王瑩身上吃過虧——王瑩!
想到這兒,周承玨臉色微變。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王瑩離開前確實懷了身孕,可是母後分明已經派人處理了此事!
“看來三弟是想起來了。”周承庭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太子這才心情不錯的離開,只剩下周承玨臉色灰白的站在原地。
然而內心絕望的人不止他一個。
周承軒追到了禦書房,想找父皇解釋,可得到的回答卻是皇上不見。
“六殿下,您還是先回去罷。”副總管太監劉青山面上透著幾分為難之色,平日裏他受安貴妃母子恩惠不少,可眼下皇上正在氣頭上,他也不敢出言相勸。只得對周承軒道:“等到皇上想見您時,自然會召見您的。”
周承軒心底一片冰涼。
哪怕是父皇狠狠的責罵、訓斥他,也好過晾著他、不理他。
或許父皇已經準備好放棄他。把他推出去,所有罪名都給他安上,好給太子
想到這種可能,周承軒踉蹌了一下,腳步有些不穩的離開。
他不甘心,他不可能會放棄!
***
朝堂上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後宮中。
太子突然插手,是她們始料未及的。安貴妃不敢輕舉妄動,原本她身上的嫌疑還沒洗幹凈,若是做錯了反而更令皇上懷疑。
相比之下王皇後則沒那麼多顧忌。
她立刻讓人把周承玨叫了進來,詢問當時的情形。
可當他過來時,王皇後驚訝的發現兒子的臉色十分難看,難道事情真的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情形?
不等她問話,周承玨擡眼,用質問的語氣道:“母後,王瑩的事您可處理幹凈了?”
王皇後聞言心裏有了不祥的感覺,她立刻回道:“母後已經派人看著王瑩喝下墮胎的藥,也看著那團血肉從她身上落下來——”
“母後說的千真萬確?”周承玨咬牙切齒道:“太子方才親口告訴我,王瑩並沒有墮胎,還已經生下了孩子!看樣子,王瑩不在王家的莊子上,反而在太子手上!”
這怎麼可能?
王皇後頭一個反應便是不信,她派去監督的人可是自己的心腹,不可能被任何人收買!
“王瑩好歹是王家的人,也是太子害得她身敗名裂,她怎麼可能會去幫太子?”王皇後急促的道:“她恨太子還來不及!”
“兒臣已經命人去把王瑩帶過來。”周承玨冷聲道:“是與不是,一問便知。”
而結果註定要讓她們失望,王瑩此時正在太子的別院中,看著懷中的兒子被養得很好,白白嫩嫩的模樣讓人憐愛,她終於松了口氣。
“還請紀統領轉告太子殿下,我答應過的話不會反悔。”王瑩對著紀北南道:“希望殿下也能兌現他的承諾。”
紀北南看了一眼王瑩,痛快的應下。“王姑娘放心,殿下自然一言九鼎。等到三皇子封王後,小公子會被立為世子。如果三皇子有什麼不測,小世子也會繼承他的一切。”
王瑩欣然行禮稱謝。
“此時三皇子、王皇後一定找我找得都快發瘋了罷!”她唇角微翹,眸中是將要大仇得報的暢快。“我也該去見見他們了。”
紀北南點點頭,吩咐左右道:“保護好王姑娘,送王姑娘進宮。”
王瑩的安全是一定要保證的,有她和孩子在,便是王皇後和三皇子想要混淆東宮血脈的鐵證。
等到安排好王瑩的事,紀北南便立刻回東宮復命。
太子正在陪著小郡王玩耍,姜才人在一旁正擺弄著藥材香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看不出半分才攪得朝中、宮中不得安寧、風波驟起的樣子。
“只怕王皇後很快會來東宮興師問罪,在宜芝院加派人手。”周承庭很坦然得讓兒子爬到身上、抓著他的發冠做玩具,還要伸出手來護著他,小心別讓他摔下去。
紀北南想笑有不敢笑,生生把笑給咽了回去,聲音略顯古怪的應下來。
阿嬈見狀,也在一旁抿嘴笑了笑。
等紀北南離開後,太子這才松了神色,低低痛呼一聲,對看好戲的阿嬈求饒道:“還不快過來幫忙。”
呦呦見自己娘親起身過來,這才放過了自己爹爹,張開手又要抱。
“這孩子。”太子殿下整理好自己的儀表,回頭看到那兩個拴在他心尖兒上的人,兩張一樣的笑臉齊齊看向他時,心裏早就柔軟成一汪水。
所幸蒼天待他不薄。
***
得知父王命趙英在派人找他時,慕柯容也曾猶豫了片刻要放棄,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動搖。
慕柯容自知已經犯下這許多過錯,回去活得甚至不如沒受封的兄弟有尊嚴。他和慕柯明鬥了這麼多年,慕明珠又成了太子的人,等到父王死後,他們兄妹還不知道會怎麼折磨他,折磨他娘和兩個妹妹。
他已經無法回頭,甚至還極力鼓動周承軒造反。
尤其是在得知琢玉宮的困境後,他就安心等著周承軒來找他。
果然沒過多久,在他才聽說朝中出事的當晚,周承軒便上門了。
他們才入京時見到的意氣風發的六皇子,如今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臉上盡是疲憊和頹然之色,然而隱藏得更深的,卻是不忿和戾氣。
“殿下現在可覺得我的話有理?”慕柯容眼底閃爍著瘋狂的光,手上倒茶的動作卻愈發從容。“依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有埋怨的功夫,倒不如真刀真槍的去拼。”
周承軒眸中閃過遲疑,卻沒有立刻反駁慕柯容的話。
“這包藥粉,入水無色無味,不會令人察覺。”慕柯容見時機已到,用了誘惑般的語氣道:“趁著現在皇上還沒有戒備——您和貴妃娘娘在宮中的人脈,斷不可浪費了。”
“你好大的膽子!”周承軒這次沒再沈默,聞言幾乎是拍案而起。“想要我背上弒君弒父的罪名?”
他的勃然大怒在慕柯容眼中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周承軒在乎的不是皇上的死活,而是他自己的名聲——只要動了這份心思,事情就好辦多了。
慕柯容微微一笑,沈著道:“殿下此言差矣,背上罵名的怎麼會是您,您可是要君臨天下的,自然身上不能沾上半分汙點。”
“太子殿下,才是跟皇上有深仇大恨的——名義上的父子、實則叔侄兩個。”
周承軒聞言,眼前一亮。
“這種藥粉是雲南特有的藥材做成的,且都極為罕見,只有王府才有一些。”慕柯容繼續道:“且太子身邊現放著一位雲南王的心肝肉,這是天助殿下您啊!”
太子因先帝駕崩記、靖北侯殉國一事深恨周鈞禹,雲南王則是早有野心,故此太子和雲南王府聯手,要鴆殺皇上。
多麼完美的理由,讓人挑剔不出什麼來。
周承軒的心情漸漸平和下來。
“二郡王說的是,這天下誰不知道太子與父皇不和?”他唇角微勾,聲音愈發緩和。“太子忍到今日,終於要暴露他的真面目了。”
兩人相視一笑,在彼此眼底映出了對方略顯瘋狂色神色。
“雲南王慕靖淵犯上作亂,罪孽深重當處以極刑。”周承軒許諾道:“到時候,二郡王便名正言順的成為下一任雲南王!”
慕柯容順勢跪地稱謝。
不是他不忠不孝,是父王偏心才將他逼到絕境。
“此事我還要回宮後與母妃商量,二郡王且先在此處住著。”周承軒對他並不能完全放心,交代道:“若是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這裏的人就是。”
慕柯容猜到他的顧忌,順從的應了下來。
周承軒沒有再多停留,一掃先前的積郁之色,立刻策馬回了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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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琢玉宮。
安貴妃得知在這緊要關頭周承軒沒有來找自己, 而是出宮半日方回, 便覺得這其中有問題。
眼下的形勢對她們母子極為不利, 自己在後宮中已是四面楚歌, 軒兒更是隨時有可能被皇上舍棄——她攥緊了手中才卸下的鳳釵,不過是短短數日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等到周承軒來到琢玉宮時, 已經到了快要落鑰的時辰。
“母妃,兒臣有話對您說。”周承軒神色匆匆, 直接屏退了安貴妃身邊服侍的人。
安貴妃還能勉強沈得住氣, 等著他開口。
“母妃, 兒臣去見了慕柯容。”周承軒看著安貴妃,眼底那抹狂熱始終沒有褪去, 他壓低了聲音道:“他想要協助兒臣, 快刀斬亂麻。”
慕柯容至今不敢回雲南王府, 這安貴妃是知道的。他自己已經是喪家之犬,還想著給軒兒出主意——安貴妃唇邊透著一抹冷笑, 定然不會是什麼高明的主意。
“他怎麼說?”即便如此, 安貴妃還是淡然問道。
周承軒眸光微閃,把今日同慕柯容商量的事情如實告訴了安貴妃。
果然母妃聽說後, 立刻皺緊了眉頭。她搖了搖頭, 連聲道:“不行, 這太莽撞了!這是沒有回頭路的絕路!”
“母妃, 太子既是已經查到樓暉和那件事脫不開幹系,只怕也對舅舅起疑了!”周承軒勸道:“如果為了平息太子的憤怒,父皇極有可能把兒臣推出去做擋箭牌!”
說到這兒, 他的神色再度激動起來。“成年皇子中,有實力爭一爭皇位的是兒臣和周承玨。可底下還有幾個年紀小的皇子,如果父皇想要再栽培一個……”
雖說他還有個弟弟周承昱深得父皇喜愛,可若是皇上厭棄了母妃,只怕也不會有被扶持的機會。
“還有寧妃。”周承軒雖說並不想在母妃的傷口上撒鹽,也只得硬著頭皮道:“寧妃如果日後生下皇子,父皇會怎麼想還很難說!”
安貴妃的臉色微沈,卻沒有立刻反駁周承軒。
“即便你說得有理,可這風險實在太大了!”沈吟片刻,安貴妃方才緩緩道:“你可曾想過失敗的結果?”
周承軒神色一凜,旋即正色道:“母妃,兒臣不想坐以待斃!”
“慕柯容亦是孤註一擲。”周承軒咬牙道:“兒臣覺得這計劃縝密,不會有問題的。”
安貴妃沒有立刻答應下來,還要在觀望。
周承軒勸不動她,暫且先把要把藥粉交給了安貴妃保管,而安貴妃沒有拒絕,讓他也松了口氣。
“軒兒,並非母妃不信你,此番事關重大,關系到咱們母子三人的命運安危,母妃不得不謹慎!”末了,安貴妃又溫聲道:“母妃會斟酌著辦的。”
事已至此,周承軒暫且偃旗息鼓,依言退了出去。
不過他已經做了準備,等到慧嬪的事情一旦敗露,只怕母妃就能下定決心了。
母妃看不穿,他早就看透了,這一切就是周承庭在暗中推動的。
他不會就此認輸,他的命運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周承軒想到這兒,又趕在宮門落鑰前,出宮把姜知瑞叫了過來。如果想編個完整的謊言,阿嬈——也就是真正的明珠郡主,在安遠侯府的生活經歷很重要。
望月樓,雅間。
姜知瑞近幾日才回京,正巧遇上了安貴妃母子出事,也怕被牽連,故此一直沒有主動去找周承軒。
這次周承軒派了心腹相邀,他不好拒絕,便依言赴約。
“還記得在雲南王如今前同你說過的話嗎?”周承軒神色閑適,看不出絲毫身處困境的模樣。
姜知瑞目露疑惑之色。
“就是許諾你娶明珠郡主後,等太子被廢時,阿嬈也會送給你。”周承軒出言提醒。
他這才恍然,原來是這件事!
眼下明珠郡主還住在琢玉宮中,莫非六皇子還想脅迫雲南王聯手不成?
“如今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嫁給你的人,正是你的心上人。”周承軒看著他,滿面笑容道:“你不必擔心要娶自己不喜歡的人了。”
周承軒的話把他弄糊塗了,這是不需要他娶明珠郡主了?
這些年來,除了他對阿嬈的興趣是六皇子知道的,他哪裏還有別的心上人?
吊足了姜知瑞的好奇心,周承軒才慢悠悠的道:“阿嬈就是明珠郡主。”
姜知瑞愕然。
他覺得有種不敢置信的震驚,可震驚之余,往事重新浮現在腦海中,他竟也覺得解開了先前的疑惑。
阿嬈無論如何安靜低調,她身上的光芒卻是掩蓋不住的,不僅僅是她的美貌,還有她的舉手投足間的氣質——當時他一心覺得,阿嬈是要給姜知越做妾,才被陳氏精心教養過。
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雲南王的掌上明珠!
“殿下,慕柯容不是已經帶著從吳家找到的慕明珠進京了,雲南王也認可——”他困惑的道。
周承軒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解釋了雲南王府的舊事。
“阿嬈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你要娶她,也算不得吃虧。”周承軒道:“等她恢復了郡主的身份,再風光的嫁給你。”
姜知瑞越聽越覺得心底生寒,阿嬈是他非要不可的執念,可如今六皇子告知得如此詳細,他知道得太多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再想要阿嬈,不僅僅是個戰利品那樣簡單。
雖說自己早就站隊六皇子,可並不想跟著他送死。姜知瑞甚至有一瞬間,想要放棄。
周承軒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去年山體崩塌,險些導致阿嬈喪命,如果雲南王知道了他的寶貝女兒差點被你害死,會作何反應呢?”周承軒從容道:“還有你曾經強迫她給你做妾,阿嬈殊死抵抗才逃了出去,你以為她會放過你?”
姜知瑞咬緊牙關,沈默了半晌。
“殿下需要臣做什麼?”
***
果然如太子所預料的,王皇後怒氣沖沖的到了東宮興師問罪。
她不敢直接質問太子,太子妃又“病著”,是以王皇後直接到了宜芝院。
阿嬈正在繡香囊,見王皇後面色陰沈的快步走了進來,唇畔帶笑的起身行禮,就像無事發生過一樣。
王皇後恨得牙根癢癢。
“都給本宮退下!”這樣丟人的事情,自然不能當著宮人的面宣揚,王皇後趾高氣昂道。
可她沒料到的是,她吩咐完後,阿嬈房中服侍的人竟沒有一個離開的,雖是低眉順目的垂首站著,卻膽敢違抗皇後的命令。
王皇後心裏本就窩火,見狀更是暴跳如雷道:“本宮的話,你們竟然不從?”她目光兇狠的掃過一眾服侍的人,最後落到了阿嬈身上。“好、好一個太子才人!”
阿嬈臉上沒有絲毫懼色,她輕聲細語道:“娘娘見諒,這是在東宮,不是坤正宮。”
這話相當於火上澆油了,王皇後想要厲聲呵斥,可阿嬈仍是淡然自若的模樣,只會自取其辱罷了。
“本宮有話跟你說,你讓人先退下。”王皇後壓著火,忍氣吞聲道。
既是王皇後開了後,阿嬈便也給她兩分顏面。她擺了擺手,結香等人退了出去,連枝和連翹卻仍然站在阿嬈身後。
“連翹倒茶。”阿嬈笑瞇瞇的道:“娘娘請坐。”
王皇後也認得這兩個是太子的人,且阿嬈神色堅定,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她只得暫且忍耐。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樣折騰了一番,王皇後再大的怒氣也被消磨了不少,她緊盯著阿嬈,質問道:“王瑩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瑩在太子手中,被太子的人帶到了周承玨面前,攤牌之後卻又離開。
“一切都如三皇子跟您所說。”阿嬈不慌不忙道:“王姑娘替三皇子誕下了長子,妾身還沒來得及恭喜您呢!”
王皇後狠狠拍了旁邊的高幾,連翹才送上來的茶水,都濺了出來。
“三皇子見過小皇孫了罷,妾身聽說小皇孫生得甚是可愛呢。”阿嬈似乎對王皇後的憤怒恍若未覺,自顧自的道:“小皇孫也該盡快上玉牒,方才能盡快進宮,和皇上、娘娘共享天倫之樂!”
這便是威脅了。
“別以為太子控制住王瑩,不知道從哪裏弄出個野種來,就可以栽贓到三皇子身上!”王皇後怒不可遏的替周承玨狡辯,呵斥道:“本宮倒要看看,你們有什麼證據!”
阿嬈柔柔的笑了笑,溫聲道:“娘娘稍安勿躁,太子敢這麼說,自然能讓宗正府認可小皇孫的身份。王姑娘是怎樣從宮中離開的,您心知肚明,皇上也很清楚。”
如同當頭棒喝一般,王皇後想要狡辯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怪不得太子肯輕描淡寫的揭過,並不追究——不僅僅是要換取查案的機會,更是要抓住她們母子的把柄!
“娘娘,王姑娘給三皇子添了小皇孫,您該高興才是。”阿嬈看王皇後沈默,道:“親上加親不說,太子都不追究王姑娘的過錯,正好擇吉日把親事辦了。”
王皇後的目光霍然銳利起來。
這些話是太子授意麼?是在告誡他們,讓他們退出皇位之爭?
“三皇子和太子殿下是兄弟,太子殿下胸懷寬廣,如果三皇子肯回頭,殿下也不會因過去那點子小事斤斤計較。”阿嬈迎著王皇後的目光,淡然道。
如果他不肯回頭,是不是太子就要計較了?
王皇後死死的盯著阿嬈看了半晌,隨後便一言未發的從東宮拂袖離去。
阿嬈唇角微翹。
連翹和連枝送了出去,回來時連翹忍不住問道:“如果三皇子一意孤行的話……”
連枝擺了擺手,見四下無人,才低聲道:“不是已經有了小世子麼,到時候直接封王,誰不誇咱們殿下仁德呢?”
端得看三皇子是不是識趣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73章
王皇後回到坤正宮中, 自是暴跳如雷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好不容易他們母子才翻身, 眼看就要把周承軒給扳倒了,卻被太子橫插一杠。
當她冷靜下來時,把今日同阿嬈的話忍耐著又細想了一遍, 忽然覺得遍體生寒。如果太子真的能證明王瑩生的孩子就是玨兒的, 就算不想認,別人也會認為那個孩子是玨兒的繼承人。
太子偏偏在這時候提出來, 只怕是要逼著玨兒站隊。
若是玨兒不答應,一意孤行跟太子對著幹……往後太子控制一個幼童,可比封玨兒為王更容易些!
太子是存了這個念頭麼?
王皇後越想越是心驚,一疊聲的讓人去請周承玨。
散朝之後, 周承玨面沈如水的到了坤正宮。
“玨兒, 可曾跟太子談過了?”王皇後屏退了服侍的人, 迫不及待道:“太子怎麼說?”
周承玨恨恨的道:“還能說什麼?不過是威脅兒臣——”他的話還沒說完,自己先冷笑了一聲。“哪裏是威脅,不過是告知兒臣一聲罷了!”
“兒臣若是做得令他不滿意,這一切自會大白天下。”
聽了他的話,王皇後便知道他沒想到最深的一層。
她嘆了口氣, 道:“你的私生子暴露後,你自然會被人指責不檢點,身為皇子卻失德;這個人是王瑩, 咱們母子又要背上混淆東宮血脈的罪名。”
看著周承玨的目光裏戾氣越來越重,王皇後淡淡的道:“你有了後,太子就能名正言順的讓他取代你的位置, 還要落得個仁慈的名聲!”
周承玨恍然大悟。
難怪太子要大費周折的把王瑩藏起來,還讓她生下了兒子,就是等得這一日!
“母後,王瑩好歹是王家的人!她怎麼能跟家族做對?”周承玨前思後想道:“母後出面請二舅舅、舅母出面,父母的話她總是要聽的罷?”
“你告訴她,如果她不跟咱們做對,等而兒臣事成之後,自會娶她!”
王皇後搖搖頭,沈聲道:“咱們逼著她墮胎、將她送走的時候,她已經記恨上咱們。且不知太子用什麼許諾了她,只怕條件要比咱們能給的更為令人心動。”
當初王瑩苦苦哀求,卻被家族放棄送走,若說不懷恨在心是假的。
太子的許諾,也並不難猜。
作為親王母親的身份掌管王府,遠比作為親王的妻妾更有誘惑力——母子二人不約而同想到這兒,齊齊打了個寒顫。
太子的心思好生歹毒!
二人此時倒忘了,當初是她們想要陷害、混淆東宮血脈在先。
“兒臣再去找外祖父他們商量!”周承玨霍然起身,猶自不甘心的道:“就不信王瑩真的膽大包天——”
她真的敢。
王皇後在心中默默的想著,雖是沒有阻止兒子的行為,卻覺得這件事成功的希望不大。
如果換了自己,怕是也要跟王瑩做同樣的選擇。
***
那日談話後,安貴妃雖是沒有同意周承軒的做法,暗地裏卻在聯絡她曾經施以恩惠的正乾宮宮人。
萬不得已才會走那一步,盡管她再不情願,卻不得不早做準備。
她知道周承軒在宮外一定沒閑著,仍是默許的態度。
這日正值休沐時,安貴妃做了幾樣糕點和補湯,都是撿著素日來皇上愛吃的口味,準備給皇上送過去,想要緩和關系,最要緊的是試探皇上對安家、對軒兒以及自己的態度。
糕點從篩面開始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補湯中用到的藥材亦是她親自挑選清理,並沒有讓人插手。
為了選材方便,她特意去了禦膳房。
貴妃親自過去,禦膳房的管事嬤嬤自是選了安靜、幹凈的一處竈臺給她用,並派了幾個廚娘給她用。
安貴妃態度溫和的讓她們各自去忙,只留了兩個看起來手腳麻利、面孔稍顯稚嫩的小姑娘,讓她們跟著碧桃一起打下手。
說是幫她擇菜,碧桃更主要的目的卻是套話。
“方才我看見有一屜糕點正放著晾涼,看起來模樣怪好看的,竟是先前未曾見過的。”碧桃笑道:“是你們師傅新琢磨出來的花樣子麼?”
順著碧桃的目光看過去,其中一個小宮女脆生生的道:“不是呢。這是寧妃娘娘給的方子,讓禦膳房給做出來。”
她的話音才落,碧桃心中一喜。正所謂那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然主動提到了寧妃。
“最近皇上時常留宿重華宮,寧妃娘娘變著法兒的琢磨自己宮中的飲食!”仍是那個小宮女,毫不設防的抱怨道:“有些新奇的方子,寧妃娘娘也是在書上看到的,卻讓奴婢們做——”
她的話音未落,只聽旁邊安靜擇菜的小宮女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那個快言快語的小宮女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很快閉口不言。
背後談論宮中的娘娘們,這罪名若是壓下來,是她們不能承受的。
“碧桃姐姐,求你千萬幫奴婢保密。”她沈默了片刻,又懊惱的向碧桃求饒。“就當奴婢什麼都沒說過。”
碧桃忙笑著安撫道:“妹妹不必緊張,咱們不過是閑聊罷了,說完自然就忘了。”
本就是幫安貴妃擇幾根青菜,若不是碧桃過於精挑細選,早就該擇完。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後,碧桃走到了安貴妃身邊。
安貴妃也忙活得差不多了,等到糕點晾涼裝盤後,補湯也熬好了。
禦膳房早就準備好了湯碗湯匙、配著點心顏色的碟子,末了還送上食盒。
一切都準備好後,碧桃替安貴妃提著食盒,一行人直接去了正乾宮中。
然而想要見周鈞禹卻沒那麼順利。
李長青一臉為難的出來傳話,說是皇上忙於政務,這會兒不得閑,請貴妃娘娘改日再來。
這就是擺明了不想見她。
可安貴妃並沒有氣餒,含笑點點頭,神色從容的站在殿外,等待召見。
正乾殿內。
皇上確是在批閱折子,可殿中早有了別人在。
只聽見殿中時不時出現“劈啪”的清響聲,周鈞禹擡起頭來,瞧見不遠處的寧妃沒什麼坐姿可言的倚在旁邊的軟榻上,手裏拿著小錘子,神色專註的輕輕敲著核桃。
她專註的敲幾下核桃,便又轉過頭來看正在批折子的皇上。
周鈞禹刻意多等了一會兒,正好跟寧妃的目光撞上。
“皇上,妾身吵到您了罷?”寧妃忙放下了手中的小錘子,起身道:“妾身這就去出去。”
誰知周鈞禹面上並未有半分不悅之色,反而撂下了筆,朝她招了招手。
寧妃順從的走了過去,便被他捉住手,他溫聲問道:“敲這麼多核桃,你一個人吃得完麼?”
“妾身想給您做一道糕點,要用到不少核桃呢!”寧妃柔聲道:“這是妾身從書上才看到的方子,在宮中還沒見過呢!”
周鈞禹喜歡她安靜時的乖巧柔婉,笑著點了點頭。
還沒等他再說話,只見李長青又隔著簾子通傳道:“皇上,貴妃娘娘還在外頭等著。”
寧妃聞言,忙從周鈞禹懷中起身。
“皇上,讓貴妃娘娘看到妾身在此處,定會誤會。”寧妃小聲道:“妾身還是先避開罷!”
周鈞禹臉色不大好看,卻仍是應了,他看著寧妃那張柔婉的面龐,心情總算好了些。“去寢殿裏等著朕。”
寧妃面色微紅,只輕輕應了一聲,連帕子也忘了帶走,核桃也沒記得收,就飛快的跑走離開了。
見她慌亂的模樣,周鈞禹面上浮出一絲笑意來。
當安貴妃進來時,瞧見的就是皇上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還沒等她開口,軟榻的小幾上堆著的核桃、禦案上的一方錦帕,便刺目的映入她的眼簾。
顯然方才有人陪在皇上身邊。
只是她不敢質問皇上,只得聰明得裝傻。
“皇上,妾身聽聞您忙於政務,便親手做了些糕點和補湯送過來。”安貴妃笑盈盈的道:“皇上若是喜歡,妾身每日都給您送過來。”
周鈞禹神色淡淡道:“不必了。”
“那妾身不來打擾您。”安貴妃順勢道:“妾身把做好的糕點和補湯命人給您送過來好不好?”
她已經這般伏低做小,周鈞禹也沒有拒絕。
安貴妃趁勢把湯盛出一小碗,撿了兩塊糕點,遞到了周鈞禹面前。
他略嘗一口,便放下了筷子,湯也不過喝了兩口就放下了,敷衍之意分明。
而安貴妃並不介意,仍是面帶微笑的識趣離開。
等到她走後,寧妃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這些都是貴妃娘娘做的?”寧妃驚訝的贊嘆一聲,看著點心道:“妾身能嘗嘗麼?”
周鈞禹哪裏會不答應,親自夾起一塊點心餵給了她。
“娘娘做得真好!”寧妃贊不絕口。
“那朕就還讓她送過來。”周鈞禹不以為意。
寧妃遲疑道:“可這是娘娘給您的一片心意啊!妾身怎麼好——”
周鈞禹擺了擺手,道:“朕不說就沒人知道。”
聽了他的話,寧妃才放心了。她撚起一塊糕點,用帕子托著送入了周鈞禹口中。
只當是閨中情趣,周鈞禹並沒有拒絕。
寧妃唇角的笑意漸濃,垂下了眼瞼,柔弱無骨的靠在他的懷中。
***
東宮。
寧妃算準了時辰,在太子上朝後過來找阿嬈。
“太子妃其實並未病重對罷?”寧妃這次沒去看太子妃寢殿,直接去了宜芝院。她開門見山的對阿嬈道:“雖是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太子妃在裝病。”
阿嬈心頭一跳,遲疑的瞬間仍是點了頭。
寧妃沒想質問,聽到姜妙平安的消息,長長的舒了口氣。
“太子妃裝病的目的只怕是要離宮。”寧妃已經猜到了姜妙的意圖,微微笑道:“讓我猜猜,以她的性子多半是要去找秦世子。”
阿嬈微愕。
“真好啊,姜世子回來了,她能無憂無慮的離開。”寧妃臉上笑著,卻有種悲傷的感覺。察覺到阿嬈的目光,又笑了笑:“她一定能找到秦世子的。”
聽了她的話,阿嬈心裏有種大膽的猜測。
寧妃是不是已經知道秦錚沒死,而靖北侯已經永遠不能再回來了?
“娘娘……”阿嬈不知該怎麼勸她,正如寧妃自己所說,她甚至都沒有資格替靖北侯悲傷。
然而寧妃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如往日般柔聲笑道:“阿嬈,我今日來,有件事想要你幫忙。”
今日的寧妃實在是古怪,這是找她來攤牌麼?
“我本是孑然一生入宮,了無牽掛。即便犯了罪過株連了清平伯府,我心裏才暢快呢。”寧妃想起過去,唇畔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阿嬈聽著她的話,覺得不大對勁兒。雖是說過去的事,竟聽出一種要托孤的感覺。
“我喜歡靖北侯。”寧妃唇邊的笑容沒有撐住,眸中泛起了水光。她眼角的淚滴將墜未墜,哽咽了片刻,方才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又重復了一遍。“我喜歡陳清隨。”
這並不是秘密,阿嬈早就猜到了。見她如此悲傷,阿嬈竟不知如何去勸,只得遞上了帕子。
世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這件事。
“我入宮的目的不單純,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幫上他的忙,哪怕、哪怕是幫他報仇!”寧妃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她語氣又急又快道:“我情願被人看不起、別人指著罵以色侍人,也想要為他出力,只有一點兒也好。”
而如今機會來了。
“只是,小公主是無辜的。”想到這兒,寧妃眼中作為母親那柔軟的一角露了出來,即便這個孩子身上的另一半血脈來自她最恨的人。“阿嬈,我求你一件事。”
阿嬈隱約猜到了她的意思,沒有立刻點頭。
“若是我出了什麼意外,請你幫我照顧小公主。”寧妃目露哀求之色,低聲道:“太子殿下心胸寬廣,能容下這些沒有牽連皇子皇女。我只求她平安長大,嫁個自己喜歡的人,有安穩的一生就足夠了。”
“不行。”
阿嬈斷然拒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74章
寧妃愕然的看著阿嬈。
阿嬈又語氣堅定的強調了一次。寧妃已經存了死誌, 自己斷不能答應。
“娘娘, 妾身說句僭越的話。沒有娘的痛苦,您也承受過, 怎麼忍心讓小公主也去承受?”阿嬈忍不住道:“小公主還沒滿周歲,往後需要您的日子還長!”
她雖生在公侯之家, 可自幼的日子便過得艱難。幼時失去母親,父親亦是糊塗偏心, 她被姨娘磋磨著長大, 還險些失了清白被胡亂嫁人——在此之前, 她唯一感到的溫暖,就是靖北侯給予的。
哪怕靖北侯並非另眼相看才出手幫忙, 可這卻是頭一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
阿嬈忽然想起在京郊時, 那時以為自己將墜入山谷,結束這一生時,是太子伸出了手, 緊緊抓住了自己。也是從那時起, 她決定對太子敞開心扉。
寧妃神色恍惚了片刻,唇角彎了彎, 卻滿是苦澀。
“太子殿下有為君者的決斷和仁慈,他會善待那些與皇權無爭的皇子皇女。阿嬈,你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 也會是個好的母親。”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滿是堅定之色。“把小公主交給你們, 我很放心。”
阿嬈見她不肯改變主意,還想再勸時,寧妃卻已起身。
一身錦衣華服、滿頭珠翠顯得雍容貴氣,很容易讓人忘了她今年尚且不足二十歲。
“阿嬈,你會有很好的一生。”寧妃笑了笑,神色越發溫婉柔和。“我意己決,別為我難過。”
這話越聽越不吉利。
阿嬈心裏發慌,只聽寧妃又道:“我一直都在等這一日,你該為我高興才是。”
“如果靖北侯知道,他一定不會允許您為了復仇毀了自己的人生!”阿嬈脫口而出道:“您千萬別做傻事!”
寧妃聞言微怔,隨即淺淺笑了。“是啊,他是個好人,當然不會。”
“可是……”她眸中泛起薄薄水光,閃動著淡淡的絕望。“即便這條路錯了,我也斷沒有再回頭的可能。”
說完,寧妃似是不願再多言,不顧阿嬈的挽留,很快帶著人離開。
阿嬈往外追了兩步,只見寧妃越走越快,那抹緋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如果安貴妃母子真的想借助慕柯容的藥毒害皇上,她們一定也要為自己想後路,如今寧妃得寵,只怕是想嫁禍給寧妃。
同樣寧妃也很清楚,所以她是想要將計就計,只要能達成目的,哪怕把自己給填進去。
望著已經沒有人的甬路,阿嬈猶自出神。
靖北侯或許早就忘了自己曾救過一個小姑娘,這對他來說是太過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小姑娘為他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寧妃的所作所為,到底值不值得?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罷。
“怎麼在外頭站著?”一件還帶著體溫的鬥篷忽然落在了她的肩頭,低沈的男聲中帶著關切。“看樣子這兩天要下雪了,小心別著涼。”
阿嬈忙轉過身,不知何時太子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穿得太少了。”太子親自幫她系好鬥篷,牽著她的手往回走。
阿嬈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忙道:“方才妾身出來得急,一時竟忘了。殿下,您下朝了?”
太子應了一聲,把自己的手爐塞到她手中。
到了宜芝院,阿嬈發現太子比先前回來得時候要早得多。
“皇上正煩心著,哪有心思上早朝?”周承庭氣定神閑道:“他正發愁兩個兒子該保哪個,那攤子爛事該如何遮掩過去——”
阿嬈聞言,奇道:“他還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不成?”
“就算是他想,孤也不會答應。”周承庭微微笑道:“這次必須要有個結果。”
太子要四年前那件事的真相,倒是跟寧妃的目的一致。
思及此,阿嬈忙把方才寧妃過來說的話,如數都轉告給太子。
“殿下,寧妃怕是存了死誌。”她憂心忡忡的道:“她把小公主托付給妾身,還說了那些話,真是令人擔心。”
周承庭微怔,旋即點點頭,如今看來真不知靖北侯到底是救了她,還是耽誤了她。
“您能不能保寧妃的性命?”阿嬈猶豫了片刻,才輕聲說道:“如果她真的喪命於此,就真的太可憐了,小公主也是。”
她知道這事有難度,畢竟寧妃在後宮,太子也不能輕易插手,反而是安貴妃動手腳容易些。
“孤答應你。”周承庭沒有遲疑,坦誠道:“盡量保住她的命。”
阿嬈目露感激之色。
畢竟寧妃自己飛蛾撲火,太子若說有萬全之策,她也覺得不大可能。
“阿嬈,孤答應了你一件事,接下來你也要答應孤一件事。”周承庭唇畔含笑,挑眉道。
阿嬈點點頭,“殿下,您說。”
“昨日孤就得到消息,安貴妃去了禦膳房做糕點和補湯,還打聽了重華宮連日來的膳食。”周承庭道。
安貴妃能得到慕柯容手中各色的□□,可若是直接下毒,就很容易被發現。若是用迂回些的法子呢?
雲南王府中,楊側妃娘家有藥材生意,江南的吳家也涉及。她記得王妃似乎也喜歡擺弄藥材,楊側妃還送上不少珍品去討好王妃……她們一定比自己更見多識廣。
莫非殿下是想讓自己破解其中的關竅麼?
“是了,食材的相克!”阿嬈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恍然大悟道:“如果是食材相克,也不必下毒,就能輕易達成目的。”
“也不對,做得太明顯也會被看出來。”旋即她又否定了自己,苦惱道:“如果不著急,一年半載倒也能慢慢來,不會輕易發現。可安貴妃等不了那麼久罷?”
周承庭驚訝於她的聰慧,見她又陷入到思索中,不由翹起了唇角。
自己還沒說是什麼事,她竟先替自己操心起來。
“阿嬈,無論她們想怎麼做,都與孤讓你幫忙的事無關。”周承庭好笑道:“你先聽孤說好不好?”
阿嬈微紅著臉,點點頭。
“你和嶽父好不容易父女團聚,只見過兩面,只怕難解這些年的分離之苦。”周承庭幫阿嬈拂過一縷掉落耳畔的發絲,柔聲道:“正月裏有內外命婦的朝見,那會兒便沒有出宮的機會了。不若趁著過年前,你帶著呦呦去王府住些日子。”
原本在太子身邊坐著的阿嬈驀地起身,那雙溫柔清亮的眸子帶著審視之色。
“殿下,只怕您不止是想讓妾身回去且父王罷?”
周承庭知道不好糊弄阿嬈,只得含混道:“孤想讓你在嶽父面前提孤多說幾句好話,打消嶽父想帶你們離開的意思。”
說到這兒,阿嬈原本就圓溜溜的大眼睛睜得更大。“父王跟您說了?”
太子殿下頗有些難為情的點點頭,他清了清嗓子,道:“嶽父最疼你了,若是你替孤說情,嶽父定然答應。”
阿嬈還是滿臉不信的看著太子。
“殿下,您可別騙妾身。”阿嬈站著太子坐著,難得能以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的看著太子。“如果您不跟妾身說實話,那妾身這會兒就命人收拾東西,即刻帶著呦呦回雲南。”
如果不發威,都忘了她也是曾經在雲南王府橫著走的小郡主了。
哪怕如太子殿下也只得服軟。
“王皇後、安貴妃兩個人自覺都被逼上了絕路,只怕都會奮力一搏。”周承庭溫聲道:“她們把持後宮已久,若是拼盡全力,只怕會傷人傷己。”
似乎猜到了太子接下來要說的話,阿嬈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孤怕自己有疏忽的時候,怕她們會傷害到你,傷害到呦呦。”太子殿下終於說了實話。
原來如此!
阿嬈心中先是一暖,隨即又湧上無盡的擔心。
“妾身能保護自己,那就把呦呦送到父王那兒罷。”阿嬈提議道:“妾身也粗通些藥理,還能幫上您。”
太子凝眸看了她許久,直到阿嬈面色泛紅,要偏過頭躲開時,太子殿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不讓她動彈。
在她唇上輕輕的啄了一口,她感覺自己口中被塞進了什麼東西。
很快她便感覺自己漸漸失去對身子的控制,渾身愈發酸軟無力。
“阿嬈乖,回去住幾日,孤便接你回宮。”周承庭見阿嬈猶自想要掙紮,卻因沒有力氣,手垂落在身側。
只來得及聽清這一句話,阿嬈便陷入了昏睡中。
一應出宮的物品都準備好,為了不引起王皇後等人的警惕,輕車簡從由紀北南親自把人送出去。
周承庭把阿嬈抱了上去,又抱了抱睡得正香的呦呦,心中頓時生出萬千不舍來。
可他很快放下了車簾,對著紀北南點點頭,便讓人出發了。
阿嬈,你放心,孤會堂堂正正的讓你回到宮中。
***
琢玉宮。
安貴妃看著手中列好的食材清單,眼神變幻了數次,卻始終難以下定決心。
直到掌燈時分,碧桃進來通傳說是六皇子來了。
周承軒神色匆匆的進來,看著那張清單還在安貴妃手上,不由道:“母妃竟還沒下定決心?莫非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母妃心裏到底舍不得麼?”
安貴妃驀地笑了,十指鮮紅的丹蔻輕輕拂過紙張。
“自然不是,他已經逼得咱們母子沒了活路,母妃豈會心軟?”她看著周承軒,眼底也罕見的露出淡淡的瘋狂之色。“等事成後,母妃將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這名分你父皇給不了,只有你能——”
皇太後。
想到這兒,安貴妃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脹滿,從此她再也不必卑躬屈膝、匍匐在誰的衣裙下。
“母妃放心,兒臣一定不辜負您的期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175章
當阿嬈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墻角的宮燈光芒柔和明亮, 阿嬈頓時生出幾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才人,您醒了。”連枝輕柔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她關切的道:“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阿嬈坐起身, 下意識的搖搖頭。
昏睡前的記憶湧入了腦海中,是太子哄著她離開宮中——她自詡會擺弄些藥, 沒想到竟中了太子那並不高明的招數。
見阿嬈沒有說話,連枝以為她還在生氣, 想起太子的囑托, 忙小心翼翼的勸道:“才人, 您多少用些晚膳?小郡王在王爺院中, 奴婢讓人接回來?”
就知道搬出父王和兒子來壓她,連枝的話音才落, 阿嬈便猜出是太子怕她惱了,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我過去罷。”阿嬈沒有要計較的意思, 神色自然道:“幫我換件衣裳。”
連枝松了口氣,扶著阿嬈下了床。藥勁兒才過, 阿嬈還是覺得身子有些軟,也就任由連枝幫忙。
這裏應該就是在京中的雲南王府了。
方才剛醒時, 她看著房間雖是陌生, 卻有種莫名的熟悉。當她看在妝鏡臺前坐下時,忽然福至心靈。
房中的布置跟在雲南時別無二致,除了大件的家具外, 她的妝鏡臺、上面擺著的首飾匣子、多寶格上擺著的瓷器,都是從她曾經的院子裏搬過來的!
阿嬈手指顫抖的打開眼前的紫檀木雕纏枝蓮紋匣子,裏頭放著一套精致的赤金珍珠頭面。
她還記得父王得了一匣子極好的珍珠,因正合她的名字,全都用來給她打首飾了。從十歲時用到的幾件小發簪,到面前這套有近二十件的整套頭面。
父王那時牽著她的手,笑瞇瞇的說這是給珠兒以後陪嫁用的。
阿嬈驀地紅了眼眶。
“就用這一套。”她不想讓人看出異樣來,很快調整好情緒,讓連枝幫她梳妝。
換好了一套家常衣裙後,阿嬈由連枝陪著往父王的院子走去。
她發現連枝對王府並不陌生,還能給她講解各個院落。回廊上掛著琉璃宮燈,在冬夜中格外溫暖明亮,迎面有丫鬟走來時,會恭敬的上前行禮,沒有絲毫異色。
太子並不是臨時起意,顯然是早就和父王商量過。
還未等進到裏屋,阿嬈便聽到屋裏傳來父王的笑聲,還有呦呦高興時咿咿呀呀的聲音。
早有人撩了簾子進來,笑道:“郡主來了。”
阿嬈的全部註意力都在父王和兒子上,一時沒有察覺到這稱呼有何不對。
直到房中服侍的人紛紛行禮,口中稱郡主,阿嬈才楞了一下。
“珠兒來了。”慕靖淵懷中抱著外孫舍不得撒手,對阿嬈笑道:“一會兒就在這兒用晚飯罷。”
房中除了呦呦的乳母,余下的人便都是雲南王府服侍的。雖說王府的一切都在父王的掌握中,可這事是極為機密之事,父王不該如此疏忽才是……
阿嬈頓了頓,“父王”二字梗在喉嚨中。
呦呦見到自己娘親,舒舒服服的靠在外公懷中,朝著娘親揮舞著白白嫩嫩的小手。阿嬈只得暫且掩去心中的驚愕和不解,笑著走到了父王身邊。
平日裏冷峻嚴肅的父王待呦呦簡直用了十二分耐心,哪怕呦呦在他衣領邊留下口水印子、發鬢被呦呦的小手揪出碎發來,他仍是笑呵呵的,不以為意。
一時奶娘把呦呦抱走餵奶,丫鬟們也魚貫而入把晚飯端上來,很快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這些菜全都是她曾經最愛吃的,見這色澤香味,只怕是父王把王府的廚子都帶了過來。
等到房中只剩父女二人時,阿嬈便迫不及待的問道:“父王,您讓她們稱呼女兒為郡主……”她本想說不妥,可想到父王的自責和難過,她怕傷了父王的心,便住了聲。
“你覺得不合適,對罷?”慕靖淵看著女兒溫和道。
她從來都是如此,雖是自己偏愛她,卻從未任性妄為,反而是最懂得顧全大局的孩子。
“可能太子還沒告訴你。”想到周承庭那點子小心思,慕靖淵嗤之以鼻的同時,卻也覺得珠兒沒有看錯人。“他想讓你以雲南王府郡主的身份,再回到宮中。”
阿嬈滿面愕然,忙道:“父王,這絕不可以!”
慕靖淵微微一笑,示意女兒稍安勿躁。“珠兒,別著急。不是讓你以慕明珠的身份,而是以姜嬈的身份。”
阿嬈被父王的話弄得糊塗起來。
“因姜嬈酷似明珠郡主,故此本王要認她為義女,仍舊請封郡主,以解思女之苦。”哪怕女兒就好端端的在自己眼前站著,慕靖淵仍不願說出“死”字。知道女兒要為太子名聲考慮,又多加了一句:“太子也是這個意思。”
難怪大家都神色自然的稱呼她為郡主!到底是何時太子和父王商量好的?
“往後京中這間王府,就作為你的陪嫁。”慕靖淵輕描淡寫道:“等各類冊子整理好後,父王讓人給你送過去。府中服侍的人,父王會替你安排好,他們就留在京中由你差遣。”
阿嬈下意識的想要婉拒,慕靖淵的態度卻很堅決。
他相信此時此刻太子待珠兒的真心,但以後世事無常,誰又能說得準?他要盡最大的可能,護得珠兒周全。
“宮中的事你不用擔心。”他適時的轉移了話題,道:“這盤棋已經下到了最後,每一枚棋子都恰如其分的待在自己的位置。”
阿嬈微微笑了笑,輕聲應了。
她相信太子。
***
人在風雲變幻時都覺得自己是執子之人,殊不知絕大多數時自己只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眼下宮中這盤棋,周承軒、周承玨俱是以為自己能翻雲覆雨,贏則主天下,輸則無葬身之地。殊不知到頭來,執子之人仍是太子和皇上。
兩人使勁渾身解數,卻都未能動搖太子的根基,反而讓朝中原本中立的人,看清了局勢。
尤其是六皇子周承軒及安家涉嫌投敵叛國,由姜知越在早朝時告發他們的數條罪狀後,不等周承軒狡辯,人證物證俱在,縱然周鈞禹想袒護,卻也敵不過由魏國公領頭的武將們跪地所請,只得將他們當場收押。
安貴妃也被封宮待罪,一時間風光無兩的母子兩個,竟迅速的一敗塗地。
眾人唏噓之余,看向太子的目光愈發敬畏。
正乾宮中。
“父皇先請。”周承庭在周鈞禹對面坐定,謙遜的道。
若是旁人見了定然驚掉下巴,此刻兩人還能心平氣和的在一處對弈。
周鈞禹淡淡的應了一聲,執起一枚黑子,動作不輕不重,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撚起白子的周承庭緊隨其後,幾乎是沒有遲疑的落下一子。
殿中安靜得可怕,隨著時間的推移,棋盤上的黑白子漸成膠著之勢。一直沈默的周鈞禹忽然清了清嗓子,道:“太子預備怎樣處置周承玨?”
周承庭從棋盤上把眼睛移開,溫聲道:“父皇言重了。三皇弟知慕少艾,做了些輕狂事,兒臣怎會真的跟他計較?”
他四兩撥千斤的回答並不能讓周鈞禹滿意。
曾經王皇後要選做太子側妃的娘家侄女王瑩,抱著過了周歲生辰的男孩兒到禦前哭訴,說是周承玨的骨肉。
如果周承庭追究,周承玨混淆東宮血脈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兒臣的小侄兒尚且年幼,只怕經不起長途顛簸。”周承庭似是沒察覺他的不滿,從容道:“姑且讓三皇弟先留在京中,日後待小侄兒年紀大些,一家人再去就藩。”
換言之,周承玨能安分守己,自然會留他一條生路。如果周承玨仍舊有不臣之心,王瑩的兒子便會繼承王位。
這樣的結果,已經是太子的讓步了。
周鈞禹心中頓時湧起力不從心之感,如今局勢已經盡在太子的掌握中。
“安氏和周承軒——”周鈞禹提起母子二人時,亦是咬牙切齒。
周承庭體貼道:“父皇消消氣。”
真正讓周鈞禹下定決心舍棄安貴妃母子的並不是朝堂上眾臣所請,更不是因為靖北侯的案子,只因周承庭適時的給周鈞禹提供了線索,安貴妃母子意圖取他性命。
當安貴妃送來的飲食和寧妃命禦膳房做的飲食擺在一處,找了太醫過來方才察覺每一日的食材竟都相克,甚至從母子二人隨身之物裏搜出劇毒時,周鈞禹的臉色徹底變得鐵青。
他們哭訴辯解的話,周鈞禹通通聽不進去了。
“六皇弟意圖弒君造反,比之三皇弟的過錯實在是太大了。”周承庭謙和的道:“還請父皇定奪。”
周鈞禹聞言,忽然大笑出聲,旋即他便劇烈的咳嗽起來,竟咳出了血——
“太子好謀算!”周鈞禹推開了周承庭端過來的溫水,厲聲道:“你一步步逼著朕親手替你料理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到頭來朕是不是還要謝謝太子寬容大度!”
周承庭微微一笑,面上波瀾不驚道:“父皇謬贊。兒臣也替兩位皇弟甚是惋惜,走到今日這一步,兒臣著實痛心啊。”
“滾、給朕滾出去!”周鈞禹再也維持不住鎮定,勃然大怒。
在咳嗽時他不慎將棋盤推到了地上,棋子散落了一地,已經分不出輸贏。
若是有人在一定會發現,方才棋盤上的白子分明已經占了上風。
周承庭並不惱,他把手中的白子投了回去,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周鈞禹復又叫住了周承庭,自己膝下不僅兩個皇子……他哪怕再不情願,也只得強忍著恨意,對周承庭道:“若朕如你所願,余下皇子皇女你將如何待之?”
“皇子封王、皇女封長公主。”周承庭毫不遲疑道。
周鈞禹並沒有釋然,眼中的目光更加復雜難言。
他問錯了,作為勝利者,周承庭不可能不善待這些皇子皇女——正如當年的自己,立繈褓中的周承庭為太子。
原以為只是權宜之計,可沒想到手中的權利,竟還是被他奪了回去。
“在這之前,兒臣還有一事請父皇幫忙。”周承庭也適時提出了條件。
周鈞禹嘲諷一笑。
“太子只管提出來便是,朕豈會不答應?”
***
隆安十二年冬,六皇子意反,然上發覺亦晚,龍體恙,恐朝政廢,故禪位於太子,移居瓊林苑,稱太上皇。
太子即位,改年號為嘉祐。
嘉佑二年,冊立寵妾姜氏為後。
因姜氏為雲南王義女、亦有郡主尊號,故朝中無人敢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76章
當太子出現在重華宮時, 寧妃波瀾不驚的臉上還是透出一絲詫異來。
她已經把話都轉達給阿嬈,太子也該明白她的決心。雖說她相信太子能扳倒三皇子和六皇子,可他親自到自己宮中, 若是被王皇後或是安貴妃察覺, 只怕會被利用。
太子為何以身犯險?
“殿下有什麼話, 讓宮人過來吩咐一聲就是。”寧妃起身行禮, 重新露出鎮定淡然的笑容。
周承庭還禮,道:“靖北侯殉國的真相, 孤覺得寧妃娘娘也該知曉。”
寧妃面上的表情露出一絲裂痕。
“這件事歸根結底,是周承軒和安家所為。”周承庭看著寧妃滿臉的不敢置信,忽然有些不忍。“雖是周鈞禹的態度讓周承軒最終下定決心, 可周鈞禹卻並不會拿邊關數萬將士的性命、邊關的安危兒戲, 只為了打壓東宮。”
周鈞禹自然希望這皇位的繼承人是自己兒子,是以才想要捧殺、養廢他,扶持兒子們跟他爭奪太子之位, 甚至有朝一日讓他在太子之位上喪命。
然而周承庭也承認,周鈞禹於國事上的心,與自己是一樣的。
所以他們能維持二十余載表面上的平靜。
“寧妃娘娘,孤並不是為周鈞禹開脫。”周承庭見寧妃眼底的困惑失落, 耐心的道:“所以你不必為了殺他, 想要將計就計的順著安貴妃的計劃來。”
寧妃愕然的看著太子, 連這些細節太子竟都知道了?
周承庭微微一笑,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交給了寧妃。“等到明日皇上過來時, 你把這個交給他。”
接過冊子的寧妃忙翻了幾頁,只見裏面是食譜,其中用到的食材,正好與自己所準備的相克。
“殿下,這樣就能扳倒安貴妃了?”寧妃不解道:“即便當面對質,安貴妃也能替自己開脫。”
周承庭道:“自然不能。不過足夠讓皇上懷疑安貴妃的用心了,他會自己去查,自己找到安貴妃母子想要毒殺他的證據。”
當年周承軒和安家做過的事近乎突破周鈞禹的底線,再加上這一條,足夠了。
寧妃終於點了點頭。
她雖然想親手幫靖北侯報仇雪恨,可心裏更清楚不能亂了太子的計劃,要做好分內之事,才能更快達成目的。
“寧妃娘娘,你入宮前的事,孤聽太子妃提過。”周承庭聲音緩和下來,道:“你還年輕,如果你願意,孤會安排你和小公主一同離開宮中。”
“仇自然要報,可不能因報仇,就毀了自己的人生。”
說完,周承庭很快便從重華宮離開。
寧妃坐在窗邊,望著夜空裏殘月旁散落的星子。
“我的人生,從聽到陳侯爺殉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毀了。”寧妃低聲喃喃,眼中忽然湧出淚來。一直以來支撐她活下去的,就是要為靖北侯報仇。
甚至她從未想過,復仇後自己要過怎樣的生活。
痛苦之余,一絲茫然湧上了她的心頭。
***
“寧妃也是個可憐人。”姜妙嘆了口氣,對周承庭道:“多謝殿下肯幫她。”
若讓寧妃將計就計,犧牲她會徹底讓安貴妃母子死無葬身之地,順帶要了周鈞禹的命以絕後患。對於太子來說,是件坐收漁利的事。
可如果太子真的無動於衷任由事態發展……姜妙捫心自問,那樣冷漠殘酷的帝王,是值得舅舅、哥哥和秦錚追隨的人麼?
她還記得舅舅說過,太子殿下會是個仁君。他支持太子,不僅僅因為太子是先帝血脈。
得知太子的決定後,姜妙有種本該如此的釋然。
周承庭擺了擺手,道:“至於寧妃未來的選擇,孤會尊重她的意願。”
若是她要帶小公主離開,他會幫忙安排好兩人的身份;如果她選擇留下小公主,他和阿嬈會對小公主視若己出,好好撫養長大。
姜妙點點頭,目露感激之色。
寧妃肯為了當日舅舅的恩情奮不顧身的為舅舅報仇,她們陳家不可能坐視不理,然而能幫忙的只有太子。
“殿下,我和秦錚商量好了,過些日子想要離京。”姜妙面上的郁郁之色消失殆盡,重新燃起對未來生活的期望。“哥哥的眼睛又能看見了,娘身邊有哥哥在,我也能放心離開。”
周承庭亦是眸中含笑。
然而他眼底閃過一抹遲疑之色,欲言又止。
姜妙知道太子的心事,忙笑瞇瞇的道:“殿下,您不用再勸,秦錚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也支持他。”
太子的本意是不想秦錚離開京中,與親人分離。滿天下定然能尋出能人來為秦錚改頭換面,讓人認不出來。至於姜妙,若是妝容上加以掩飾,也未嘗混不過去。
“那裏是舅舅和他同袍們的埋骨之地,他帶著舅舅的遺誌一起為殿下在邊關守衛疆土,秦錚心裏也是情願的。”姜妙坦然的道:“若不是當初哥哥眼睛看不見了,也不肯輕易以自己的真實身份回來。”
姜知越失明,所以才選擇暴露身份回來,站在明處來查清當年的真相;秦錚雖是面容損毀,一身的功夫猶在,繼續在暗處調查。
能有今日的結局,兩人都沒有後悔。
“秦錚一旦暴露身份,會讓人對這個案子的真相浮想聯翩。”
周承庭猜出她的未盡之言。
這件案子本是周承軒為了爭權的陰謀陷害,可若是秦錚沒死的消息透出來,到時候大家會懷疑,太子是不是將計就計,用數萬人的性命來穩固他的太子之位。
除此之外,周承庭知道秦錚不肯留在京中,還有一部分緣故是因為姜妙。
姜妙如果想要離宮,只有假死這一條路可走。留在京中後,姜妙就只能遮遮掩掩的過日子。
歸根結底,秦錚和姜妙是不想給他找麻煩。
“到時候,孤和阿嬈去送你們離開。”周承庭沒有再勸,微笑頷首。
姜妙眼中躍動著快活的光芒,用力的點點頭。
比起寧妃來,她已經足夠幸運。
***
起初慕靖淵得知太子妃“病危”的消息時,心中亦是憤怒的。
太子想用這種方式把太子妃的位置空出來,哪怕是為了日後封珠兒為後順利成章,他也沒有半分贊同。
既是太子能背信棄義舍掉發妻,還說不準會怎樣待珠兒。
阿嬈見父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看清了信箋上的內容,便在一旁替太子解釋。
“父王您先別生氣,這其中有個緣由。”阿嬈笑著道:“當初太子殿下也是為了幫太子妃的忙。”
雖是遠在雲南,慕靖淵對京中的事也是知曉的。太子肯娶姜妙,一方面是他和太子妃青梅竹馬,還有一方面是靖北侯和安遠侯世子殉國的緣故。
“當時太子妃處境艱難,安遠侯府庶長子姜知瑞與正房不和,他想要趁著夫人和太子妃悲痛之際,將太子妃胡亂嫁人……”
那段經歷,對於阿嬈來說也是不願意回憶的。
她怕父王擔心,刻意隱去了姜知瑞對她的逼迫,只撿著太子和太子妃的事說了。
“女兒也是後來才知道,太子妃另有心上人,進東宮只是暫時避禍。”阿嬈輕聲道:“太子妃不是貪慕榮華之人,她對女兒很是照顧,如今她能得償所願,女兒也替她高興。”
慕靖淵這才面色稍緩,道:“太子昨日來信,說是宮中近日就會下旨封你為郡主。”
這些日子來,他冷眼瞧著太子的所作所為,雖是口中不願承認,心裏卻是贊許的。他相信太子會是個很好的帝王,卻怕太子不是女兒最好的歸宿。
如今見太子有條不紊的在為女兒鋪路,他欣慰之余,對太子也多了幾分認可。
見趙英來找父王回話,阿嬈忙避開,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先去廚房給父王親手燉些補湯,讓人送到書房。等在廊廡下的連枝卻朝著她揶揄的笑了笑,請她回院子一趟。
阿嬈帶著疑惑回到院子中,卻發現廊下負手而立的身影很是熟悉。
長身玉立的人、唇畔含笑的人不是太子還是哪個?
分別已有月余,阿嬈心中的思念一點兒不比太子少,她忙提起裙子,快走朝著太子走過去。
“殿下,您怎麼有空過來了?”阿嬈又驚又喜。
周承庭牽起阿嬈的手,柔聲道:“孤已經跟嶽父打過招呼,一會兒帶你出去一趟。”
雖是朝中大局已定,太子要忙的事情還有許多,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去……
“咱們一起送送秦錚和姜妙,他們今日就要啟程離開京城。”周承庭看出阿嬈眼底的疑惑,道:“換件衣裳,咱們悄悄騎馬過去。”
雖說早就知道太子妃要走,可阿嬈還是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竟要這麼快。
她沒有多言,讓連枝幫忙把頭發全都挽起來,又換了身簡便爽利的衣裳後,戴上帷帽便跟著太子從王府的角門悄悄出去。
紀北南正在外頭等著他們,見他們出來,行禮後便把馬牽了過來。
看著眼前只有一匹太子慣常騎的駿馬,阿嬈犯了難,道:“殿下,妾身能自己騎,不如從王府再牽一匹……”
這樣大好的機會太子怎麼會放過,他否決道:“孤帶你走快些,來。”
說著,他不等阿嬈再反對,攬住阿嬈的腰想把她先送上馬。阿嬈倒也沒堅持,自己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太子懷中一空,難免有幾分失落。
紀北南忙忍笑移開視線。
太子目露威脅之色看過去,一手提起韁繩,一手緊緊抱住阿嬈纖細的腰肢。
在路上,太子把事情的經過扼要的告訴了阿嬈。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到了約定見面的酒樓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77章
太子和阿嬈的身份不便出城,送行的地點便選在了這裏。
看到姜妙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阿嬈不覺眼眶發酸。她心中本就因將要分別而難受, 真到了這一刻更是覺得不舍。
“娘娘……”熟悉的稱呼脫口而出時, 很快她發現站在姜妙身邊的秦錚,意識到不妥。
正在阿嬈尷尬之際,姜妙解圍道:“我長你一歲,往後叫我姐姐罷。”
阿嬈忙點點頭, 叫了聲姐姐。
這不是阿嬈頭一次見秦錚, 可摘下面具後的臉, 讓阿嬈心中一顫。
原先她見過的秦錚是英俊瀟灑、意氣風發的少年人模樣, 而此時再見, 讓她忍不住去想,當初是怎樣深可見骨的傷痕。
“殿下、郡主。”秦錚對太子和阿嬈行禮, 神色間很是坦然。
自從阿嬈到了京城後,幾乎沒和姜妙分開後。姜妙亦是舍不得阿嬈, 心中有許多話想跟她說。見狀便笑道:“太子哥哥,我有話想跟阿嬈說, 你和阿錚先聊。”
周承庭笑著應了, 姜妙便拉著阿嬈的手,兩人進了裏間。
看著眼出落得嬌艷嫵媚、光彩照人的阿嬈,姜妙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
她還記得剛從人牙子手裏把阿嬈買回來時,雖是那張漂亮臉蛋已經能看出日後的絕色來,那瘦小可憐的模樣仍叫人心疼不已。阿嬈向來乖巧懂事、舉止沈穩,她雖是猜到阿嬈並非貧苦人家的女兒, 但阿嬈不想說,她也沒有逼問過。
本想好好護著阿嬈長大,將來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偏生突逢巨變,阿嬈只字不提姜知瑞的糾纏,不想給她添麻煩。無奈之下,只得讓阿嬈隨自己入宮。
在那間小小的院子中,阿嬈一守就是三年。
直到阿嬈被算計,送去給太子侍寢……
“阿嬈,你以後要好好保重自己。”姜妙眸中泛起水光,嗓音也帶了些沙啞。“不要委屈自己,也別太懂事了。”
阿嬈一向都懂事得讓人心疼,主動去顧全大局。舍棄郡主的身份、為了幫自己情願給太子做妾,哪怕違背自己的意願,也情願為親人犧牲。
雖說此時看來,阿嬈再次得到了郡主的身份,以太子對阿嬈的寵愛,將來定能封後,總算有了美滿的生活……上天垂憐,總算帶阿嬈不薄,可阿嬈留在宮中,哪怕是身為皇後,也會有太多身不由己之事。
阿嬈忍著淚,用力點了點頭。
太子妃——此時應該改口叫阿妙姐姐了,阿妙姐姐待自己極好,如果沒有她,自己還有沒有命活著都難說。
且不論慕蘭馨和慕蘭雅,就是比起慕蘭月來,姜妙都更像是她的嫡親姐姐。
“阿妙姐姐,你也要多保重。”阿嬈哽咽道。
自幼長在京城錦繡閨閣的姜妙,驟然去到艱苦的邊城,不知能不能適應。既然她做了決定,阿嬈便也沒有再勸,能跟相愛的人在一起,無論是哪裏都會很幸福罷!
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到了此時也都說不出來,幹巴巴的囑托更像是客套的寒暄。兩人對視一眼,不由都破涕為笑。
姜妙拉著阿嬈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柔聲道:“阿嬈,有件事還想請你幫忙。”
阿嬈忙應道:“姐姐請說。”
“清姿一直都沒有再說親,我先前瞧著她倒是對我哥哥有些好感。”姜妙遲疑了片刻,道:“哥哥這些日子來都忙著翻案的事,沒有心思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我這次走得急,沒有完全了解兩人心意的情況下,又不好直接跟我娘說。”
婚嫁之事,要兩人情投意合才好。阿嬈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笑道:“姐姐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就好,這件事我會看著辦的。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罷,事成之後我給你寫信。”
有阿嬈的保證,姜妙松了口氣,再沒有不放心的。
“姐姐和姐夫的婚禮,是要到那邊才辦麼?”阿嬈俏皮的眨了眨眼,頗有些遺憾道:“只可惜我不能幫姐姐送嫁了。”
姜妙俏臉微紅,眼中難掩悵然之色。
兩人在京中都是“已死”之人,自然不能大張旗鼓辦婚禮。
“所以為了咱們都不留下遺憾,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是個很好的日子,宜嫁娶。”阿嬈從進門起就一直拿在手中包袱,終於被打開。
姜妙微怔,當她看清裏面的東西時,不由紅了眼眶。
一套大紅色的嫁衣首先映入她的眼簾,隨著阿嬈取出來展開,精致細膩的繡工、繡滿金線、各色寶石點綴的鳳尾,幾乎晃花了她的眼睛。
先前的疑惑都解開了。
難怪太子和阿嬈在快要黃昏時才過來,只是喝酒踐行,卻包下了帶小院子的一間。
“在離宮前我就在做了,這些日子在王府中找人幫我一起趕工。”阿嬈把嫁衣遞給了姜妙,笑瞇瞇的道:“粗針大線的,姐姐請別嫌棄。”
得知秦錚還活著的消息後,阿嬈便知道姜妙會很快離開宮中。思來想去,臨別的禮物便成了一件嫁衣。
若是到了邊城再辦,沒有親人朋友,總歸是顯得有些空落,阿嬈和太子商量後,便定在兩人離京前一日。
“我幫你換上。”阿嬈拉著姜妙起身,興致勃勃道。
***
條件有限,各種婚禮上繁雜的儀式幾乎全都省略了,重頭戲在拜堂。
秦錚的喜服是姜妙讓府中的繡娘幫忙趕工的,還算是合身。中堂已經被收拾好,貼著大紅的喜字、燃著花燭,一派喜氣洋洋。
太子和紀北南陪著秦錚,暫時都充當男方的儐相。
當蒙著龍鳳呈祥紅蓋頭的姜妙被阿嬈扶著走出來時,秦錚只覺得眼眶酸澀得厲害。
這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場夢。
大紅色綢帶被遞到了姜妙手中,阿嬈退後一步,站到了旁邊。
司儀要唱和的那幾句吉祥詞,由紀北南承擔了。兩人拜了天地,雖是沒有高堂在場,太子是君,兩人便給太子行了禮。
最後一步夫妻對拜。
太子從主位上走下來,站到了阿嬈身邊,輕輕牽住了阿嬈的手。
阿嬈側過頭微微一笑,眸中閃動著淚光。她是替姜妙和秦錚高興,兩人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日,經歷了生死才走到了一起,有情人終成眷屬。
“禮成——”紀北南拉長了調子,而後聲音裏充滿快活的道:“恭喜恭喜!”
阿嬈動作飛快的抹了一把眼角不自覺流出的淚滴,跟太子一起笑著道賀。
本該送入洞房後還有撒帳等許多儀式,完全都從簡了,揭開蓋頭、喝過合巹酒後,秦錚和姜妙便出來待客,紀北南、周承庭和阿嬈等著他們夫婦敬酒。
熱熱鬧鬧的喝過喜酒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太子和阿嬈必須要走了。
臨別之際,喜慶的氣氛中也夾雜著一絲感傷。
男子間道一聲“珍重”便足以,女子間則是更多的依依不舍。
阿嬈拉著姜妙的手舍不得松開,一身大紅色喜服的姜妙亦是再度紅了眼圈,她抱住了阿嬈,輕輕的拍了拍阿嬈的背,用安撫的口吻道:“等到太子登基時,我們會回來的,很快咱們還會再見面。”
阿嬈用力的點頭,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落下淚來。
最後還是周承庭和秦錚分別牽走自己媳婦,阿嬈淚眼汪汪的被帶出了門,姜妙則是久久的凝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
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姜妙才覺察到自己手中被塞入的荷包。
她打開看時,含著淚笑著遞給看秦錚。“雲南王府的小郡主果然名不虛傳,真是有錢。”
裏面整整齊齊的疊著五萬兩的銀票。
秦錚含笑看著她,動作輕柔的拭去姜妙腮邊的淚。
他知道,明珠郡主是怕邊關艱苦,委屈了阿妙。想到這兒,他眸中不由露出幾分愧疚來。
姜妙看穿了他的心思,挽住了他的手臂,眼中滿是幸福和滿足,笑容如花般綻放。
“只要能相守,哪裏都好。”
***
周承庭把阿嬈送回雲南王府時,已經過了宮中落鑰的時辰。
如今朝中大局已定,倒不用擔心誰會利用太子離宮一事做文章。
“阿嬈,你進去罷。”周承庭扶著阿嬈下馬後,站在王府的角門外,讓阿嬈先走。
才走了沒兩步的阿嬈回過身去,只見夜色中的太子頗有些孤單蕭索,回到東宮中,在偌大的清泰殿中也不過是一個人。
想到這兒,阿嬈不由心軟了。
“殿下,您不來看看呦呦?”她遲疑片刻,問道。
周承庭等的就是阿嬈的主動開口,故此他把韁繩很快遞給了紀北南,從善如流的快步跟上了阿嬈。
太子的行動如此迅速,讓阿嬈忽然有種錯覺,或許太子就是在等自己這句話?
等兩人進去時,呦呦已經睡下了。
連枝見太子跟回來一點兒都不意外,上前行禮後,低聲回話道:“方才王爺來過,陪小郡王玩了一會兒,等小郡王睡下後就離開了。”
周承庭不忍叫醒兒子,默默看了一會兒兒子香甜的睡顏後,便跟著去了阿嬈的屋子。
本來阿嬈想派人去跟父王說一聲,得到的回復卻是王爺歇下了。
阿嬈不免有些擔心,周承庭卻是心中一松,領了嶽父這份情。如果嶽父不同意他留下,直接叫他去書房趕走便是。
嶽父不見他,便是默許他留下來。
“有種沈默叫默許。”周承庭在阿嬈院中倒是很自在,他牽著阿嬈到了裏屋,服侍的人都識趣的退了下去。
父王會是這個意思麼?
阿嬈狐疑的看著太子,見太子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彎起唇角。
“阿妙姐姐就要離開京城了,真的舍不得她走。”阿嬈在妝鏡臺前坐下,才想卸下釵環時,卻被太子握住了手。
太子親自幫阿嬈把發鬢上的簪子取下來,柔聲道:“今兒是他們的好日子,你該為她高興才是。”
阿嬈笑了笑,眼裏透出幾分釋然。
“如此良辰美景,咱們也不該辜負才是。”周承庭幫阿嬈放下如瀑的青絲,在她耳邊用氣聲道:“嶽父默許孤留下,未免不是想讓咱們再給他添個小外孫女。”
阿嬈俏臉通紅,才想要嗔一聲時,卻發現自己身子一輕,太子竟把她抱了起來。
她把不敢出聲怕被服侍的人撞見,捏著拳頭輕輕錘了太子的兩下。這點力道對太子自然造不成什麼影響,更像是她撒嬌一般。
太子把她抱到了床上,順手放下了帳子。
滿室春色無邊。
***
天才蒙蒙亮時,輕輕在睡得正熟的阿嬈額間落下一吻,周承庭便躡手躡腳的起身。
連枝已經把太子的衣裳準備好。
“殿下,王爺請您過去一趟。”
周承庭應了一聲,讓她留下服侍阿嬈,自己則是熟門熟路的去了雲南王書房。
慕靖淵已經端坐在書案前等著他。
饒是做好了準備的太子,見嶽父這架勢,也不由有幾分緊張。只是他面上不露半分,淡然自若的上前行禮道:“見過王爺。”
當阿嬈醒來時,發現身邊已經空了。
看樣子太子已經離開了許久。
“郡主,殿下已經回宮了,見您還睡著,便沒讓奴婢吵醒您。”連枝低聲回話道。
阿嬈點點頭,才想起身時,卻發現自己腰肢酸軟,不由微紅了臉。
昨夜她被太子抱去沐浴,太子又要了她兩次,逼得她都哭著求饒了,太子才放過她。
想想兩人已經月余沒有在一處……
“呦呦呢,怎麼沒把他抱過來?”阿嬈忙搖了搖頭,似乎這樣能把昨夜旖旎的情景丟出腦子一樣,她問道:“還沒醒?”
這些日子呦呦習慣跟她在一處,每日早上不見到她是要哭的。
“王爺把小郡王抱走了。”連枝回話道:“說是讓您好好休息,今日不必過去了。殿下離開前,去給王爺請安了。”
原本還有幾分疑惑的阿嬈徹底紅了臉。
定是太子在父王面前亂說了什麼……
已經回到宮中的太子殿下忽然打了個噴嚏,他看了眼時辰鐘,這個時候阿嬈應該起身了,應該是在念叨他了罷。
跟嶽父的見面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阿嬈要回宮的日子不遠了,自己終於不用再夜夜“獨守空房”。
太子殿下心情很好的打開了折子,正準備處理公務時,卻見孟清江匆匆走進來。
“殿下,是重華宮送來的。”
周承庭接過那張薄薄的信封,打開看清上面的兩行小字後露出笑容來,若是阿嬈知道一定也會很高興。
寧妃終於選擇做回自己。
從此後,宮中沒有寧妃,這世間只有徐婉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78章
當慕柯容被帶回王府時, 阿嬈正在陪慕靖淵下棋。
“父王, 女兒先回去罷。”聽完來人的回話,她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慕柯容想要跟著周承軒一起造反,甚至還想讓慕蘭雅借機毒殺慕靖淵。然而卻並未成功,一來慕蘭雅膽子小,不敢這麼做;二來慕蘭雅回府後便被關了禁閉,壓根找不到機會去做。
連周承軒都在未動手之前被周鈞禹察覺了, 很快被鎮壓,落得自戕的下場。
在慕柯容想要出逃之際, 被太子的人抓到後聯絡了雲南王府, 派人給送了回來。
阿嬈清楚,父王除了對慕柯容失望之極, 心中亦是自責的。
慕靖淵微微頷首。
從書房出門後, 阿嬈帶著連枝從西邊繞路回去, 她不想跟慕柯容碰面。只是沒料到趙英也怕跟她碰上, 好巧不巧撞到了一處。押著他回來的, 還有紀北南。
“見過郡主。”趙英和紀北南上前行禮後, 準備把慕柯容立刻帶走。
在看到阿嬈時慕柯容雙目變得赤紅,尤其聽到“郡主”二字後, 更是情緒變得極為激動。
“郡主?”慕柯容笑得極為諷刺, 伸出手死死的抓住回廊上的柱子不肯松手,他厲聲道:“在宮中你不是還惺惺作態, 推說自己不知道什麼明珠郡主?得了便宜還賣乖, 當了□□還——”
他的話沒能說完, 紀北南手中的長劍已經出鞘,他的臉已經被劍鞘打得偏向了一邊,重重的撞在了柱子上。
慕柯容猛烈的咳嗽起來,在他吐出一大口血後,兩顆牙齒也隨之滾落下來。
趙英還慢了他一步,見狀也沒有阻攔,只是收回了手上的鞭子。
“二郡王,嘴還是放幹凈些好。”紀北南面無表情,冷冷的道:“別怪我不客氣。”
慕柯容因疼痛神色已經變得扭曲,聞言卻大笑出聲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在本郡王面前放肆,你不過是太子身邊的一條狗——”
出身世家的紀北南自是不會任由慕柯容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這次他用的不是劍鞘而是在閃著寒光的長劍,擦著慕柯容的臉刺入柱子上,在慕柯容臉頰旁留下一條血痕。
“有本事你殺了我!”慕柯容故意激怒紀北南,笑得極其欠揍。“不敢?你就是太子的一條——”
他仍舊沒能說完,一道鞭子破空而來,重重的落在他的身上。
當他忍痛睜開眼時,發現慢條斯理收回鞭子的竟是阿嬈。
“趙統領,暫借您的鞭子一用。”阿嬈沒有理會暴跳如雷的慕柯容,客客氣氣的對趙英說了一句。
趙英見狀,忙心領神會道:“郡主,有什麼事您吩咐就是,仔細您手疼。”
方才在慕柯容出言不遜跟紀北南叫板時,阿嬈便從趙英手裏搶過了鞭子,又快又準的抽了過去。
“許久不練,手有點生了。”阿嬈略顯羞澀的笑了笑,那溫婉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方才她剛拿鞭子抽了人。
被抽得渾身發顫的慕柯容氣得倒仰,憤怒道:“慕明珠,你別以為父王認回了你,你就能在王府中為所欲為!”
“二郡王倒是點醒我了。”阿嬈露出恍然的神色,她柔柔一笑,輕聲細語道:“你也知道這裏是雲南王府,我的鞭子可不長眼,若是把二郡王傷個好歹,不會有半點風聲傳出去。”
慕柯容縱然已經抱了必死的心思,聽到阿嬈這樣漫不經心的威脅,仍是恨得咬牙切齒。
慕明珠並不是在大放厥詞,她若是想,就真的能做到。
父王對慕明珠從來都是無限的縱容,如今又添了太子寵著她——哪怕此時她殺了自己,那兩人也會為她處理好一切。
“小郡主好魄力。”慕柯容眼中滿是怨毒,他恨不得將慕明珠千刀萬剮。他挑釁的揚眉,還沒忘了離間。“不過是言語間的沖突就對自己的兄長喊打喊殺,若是傳到太子耳中,不知會作何感想。”
“枕邊睡著個蛇蠍美人。”慕柯容冷笑一聲,道:“不知太子就此還能否安眠——”
他才開口時,紀北南便緊緊皺起了眉。
當著自己的面,公然挑撥太子和郡主,是想把自己也拉下水麼?
慕柯容還未說完,自己便先閉上了眼,他知道無論是慕明珠或是紀北南一定會動手。若是自己這番話能換得慕明珠和太子間埋下隱患,他受傷也不虧!
阿嬈唇畔的笑意加深,她給紀北南使了個眼色,自己揚起了手中的鞭子。
既然他提到了“兄長”二字,自己總不能讓他失望才是。
她動作又準又穩得往慕柯容身上招呼過去,這次用了巧勁兒,雖是動作幅度不大,卻是疼得慕柯容直叫喚。
“慕明珠你這個毒婦!”慕柯容新傷舊傷加在一起,不由嘶吼出聲。
手腕有些發麻的阿嬈把鞭子遞還給趙英,自己則是款步走向被制伏的慕柯容。她的笑容如花般徐徐舒展,說出的話去讓慕柯容如墜冰窟。“兄長?八年前想要在郊外殺害我的人,也配自稱我的兄長?”
慕柯容渾身止不住的戰栗,他即刻矢口否認道:“你別含血噴人!你想要害我,也別用這樣拙劣的借口!”
“方才算是我討的一丁點兒利息。”阿嬈並不理會慕柯容的狡辯,她姿態優雅的掩唇而笑,聲音愈發柔婉。“兄長,你放心我不會在父王面前說你的壞話,我可是期待著兄長好好活下去。”
她湊近慕柯容身前,用幾乎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要是你就這樣輕易死了,那就不好玩兒了對不對?”
阿嬈話音才落,惱羞成怒的慕柯容想要掙紮著去掐阿嬈的脖子,紀北南和趙英齊齊出手,隔開了兩人。
“勞煩二位了。”阿嬈神色坦然的退開,帶著連枝從容的離開。
她知道自己鬧得這一出父王和太子很快就會知道,她也曾想過把這一切都交給父王處置,自己不再過問。
可在慕柯容出言挑釁的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也沒有想象中懂事,她不想忍。
她只想出氣。
如果不是當年慕柯容要殺她,她就不至於有顛沛流離的日子,身邊的人也不會因她而死——雖說眼下的生活已經是她未曾奢望過的美滿,她對慕柯容的恨卻絲毫未曾消減過。
連枝安靜的跟在阿嬈身後,見阿嬈眼角沁出淚珠來,只是默默上前遞上了帕子。
阿嬈接過來,頗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很快拭幹了淚痕。
“郡主,這時辰小郡王快醒了,只怕鬧著要找您呢。”連枝體貼的道。
兩人離開後,卻沒見旁邊的屋檐下,一道男子的身影走了出來,正是太子。
原本押送慕柯容回來由紀北南來辦就足夠了,周承庭另有別的事情。可路過雲南王府,他想著跟阿嬈又是十數日未見,便想悄悄過來給阿嬈一個驚喜。
有了慕靖淵的默許,如今太子進出王府中則是方便多了。他這次來就沒有驚動任何人,自己悄悄的往阿嬈的院子去了。
正巧撞上慕柯容對阿嬈惡語相向。
他本想站出來維護阿嬈,可是看到阿嬈看似平靜的神色下隱藏的委屈和憤怒,有些事情,非得讓她自己來辦才解氣。
她的狼狽和脆弱一定不想被自己瞧見。
想到這兒,周承庭在王府的花園中轉了一圈,估摸著阿嬈已經重新換好衣裳,這才不緊不慢的往阿嬈院中走過去。
***
太子所料不錯,果然見阿嬈凈了面、重新綰了頭發,換了件衣裳,當他進去時,呦呦正纏著阿嬈。
“殿下,您怎麼來了?”阿嬈又驚又喜。
周承庭從她懷中把呦呦接過來,笑道:“辦完事路過,便進來瞧瞧你們。”
阿嬈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要緊公幹要讓太子經常出宮,先前一年裏也不見太子出宮幾次。
她沒有戳破太子的謊言,只是唇邊的笑容一直深到了眼底。
見到太子在高興之余,阿嬈也松了口氣,幸而太子來得是時候,沒有見到自己甩鞭子的那一幕。
呦呦雖是到了太子懷中,卻發現自己的爹娘眼中都看著彼此,壓根兒沒有關註自己,頓時便不幹了。他伸手抓著自己爹爹發冠,大有要揪下來的趨勢。
周承庭吃痛,低呼一聲,阿嬈見狀忙去夠呦呦的小手。“這孩子,不知有多少玩兒的東西,偏偏就喜歡您的發冠。”
太子頭上的玉冠,是除了阿嬈發鬢上各色亮晶晶的發簪外,呦呦最喜歡的玩具。
“遲早也是他的。”太子對兒子生不起氣來,在兒子粉嫩的小臉兒上親了一口,笑得一臉滿足。
此時阿嬈也沒意識到太子話中的深意,呦呦的下一個舉動吸引了兩人的全部註意力。
呦呦被太子親的咯咯直笑,口中忽然蹦出了兩個字。
“爹、爹。”
阿嬈和周承庭幾乎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阿嬈忙道:“呦呦,再叫一聲好不好?”
在爹娘滿是期待的目光中,呦呦很滿足這種關註,痛快的又叫了聲“爹”。
太子狂喜之余又狠狠親了兒子兩下,阿嬈嫉妒得看著太子。明明這些日子來是她一直陪著兒子,教了好久叫娘,他的第一次開口竟還是叫了“爹”。
“呦呦真聰明!”太子得意的道:“這麼快就開口說話了。”
旁邊的奶娘和丫鬟也忙給二人道喜。
太子把兒子舉高再放下再舉高,自是讓呦呦興奮得笑個不停,阿嬈還要一疊聲讓太子小心些別把兒子摔了。
似是察覺到自己娘親的期盼,呦呦坐在太子肩頭時,忽然扭過頭,又吐字清晰的叫了聲“娘”。
阿嬈那點子失落頃刻間煙消雲散。
“小郡王真聰明,奴婢這些年來還是頭一次見到同時能叫出爹娘孩子。”奶娘忙在一旁湊趣道。
雖然知道奶娘是恭維,初為人父人母的周承庭和阿嬈還是痛快的賞了呦呦身邊服侍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79章
呦呦玩累了, 被太子抱在懷中時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 打了個哈欠。
阿嬈見狀就想把他接過來,交給奶娘哄著他去睡覺。可偏生呦呦不肯離開, 像是生怕阿嬈把他抱走一樣, 小手抓住太子的衣領不肯松手, 還把小腦袋也埋在太子懷中。
“呦呦,聽話。”阿嬈摸了摸他的小臉兒, 柔聲道:“爹爹還有事,一會兒就要走了。”
往日呦呦困了就會乖乖跟奶娘去睡覺, 可這會兒阿嬈怎麼哄都行。
“阿嬈, 讓他待著罷。”周承庭眼中沒有一點兒不耐煩,溫聲道:“孤把他抱過去,看著他睡著再走。”
見呦呦還一個勁兒往太子懷裏鉆, 阿嬈無奈只得應了。察覺到大人們的妥協,呦呦扭過肉乎乎的小身子,揮舞著小手朝著阿嬈開心的笑了起來, 還咿咿呀呀的叫“娘”。
阿嬈哪裏受的了他的撒嬌,心早就軟了。
兩人把呦呦送回了他自己的屋子,這回他乖乖從太子懷中下來,躺在小床上,烏黑的圓眼睛滴溜溜的轉,他偏過頭一會兒看看太子一會兒看看阿嬈,忙的不亦樂乎。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被自己弄得頭暈了, 扁扁嘴想要哭,還要抱。
“呦呦,乖乖閉上眼睛睡覺。”阿嬈坐在他的床邊,低聲哼起了輕柔的小曲,輕輕拍著他。
周承庭站在另一邊,目光溫柔的看著母子二人。
約莫半盞茶的時候過去了,呦呦終於安穩的睡著了。
阿嬈和周承庭看了他一會兒,奶娘和丫鬟們候在一旁守著,兩人便輕手輕腳離開了。
“呦呦平日裏也這麼鬧你?”周承庭和阿嬈走在回廊上,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感慨道:“幾日不見,他就又沈了些。”
阿嬈搖搖頭,笑道:“這是見您來了,才興奮起來。”
平時太子不在,自是沒人敢把呦呦舉高、放在肩頭“騎馬”,如今有人陪著他“瘋”,這才不肯放太子走。
“看來兒子是想我了。”周承庭嘆道,神色間頗有幾分落寞。
先前周承庭在言語中試探過幾次,嶽父都沒有點頭讓阿嬈回宮的意思,他也只得暫且忍耐。人家父女分別了八年,阿嬈才回王府一個多月,為了討好嶽父,只能他勤快些往宮外跑。
阿嬈只覺得心中鈍鈍的疼了一下。
她帶著呦呦倒是陪著父王享受天倫之樂,太子妃也已經離宮,東宮裏只有太子一個人,確實孤零零的。
只是還沒等她說話,太子語氣輕松的道:“那呦呦的娘有沒有想我?”
阿嬈面皮薄,連枝等人就在後面跟著,若是放在以往,阿嬈是決計不肯點頭的。而今日阿嬈卻一反常態,輕輕應了一聲。
太子驚喜的看著她。
連枝等人識趣的停了下來,同兩人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才又慢慢挪步。
“殿下,您今日過來,是因為慕柯容被押送回王府的事罷?”阿嬈慢慢的開口道:“方才我見到了他了。”
周承庭神色微窘。
路過確實只是借口,他是因為擔心阿嬈,才特意來雲南王府。
“我恨他,這些年來從沒釋然過。”阿嬈微微翹起唇角,眼底卻是一片冰涼。“他要殺我兩次,我剛剛才拿鞭子抽了他一通,還放了狠話,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話說出來,就輕松多了。
阿嬈曾經在一瞬間有過猶豫,要不要對太子坦白。她先前留給太子的印象,大抵從來都是溫柔善良、大度忍讓,若是說了,或許太子會覺得她心狠手辣……
可既是決定留在宮中,決定跟太子在一起,她不想偽裝自己。
“阿嬈,你做的沒錯。”周承庭握住阿嬈的手,語氣中帶了些安撫之意。“不讓他死,一來是你的孝心,二來這世上沒有那麼容易的事,犯了錯就想要一死了之?”
阿嬈愕然的擡起眼。
太子不僅沒有半分厭惡,竟然是支持她的。
***
雲南王府,書房。
當慕柯容被扭送到慕靖淵面前,對上自己父王那雙如冰一樣冷的眼睛,他的心就不住往下沈。
自己欺騙父王先是弄出個假的慕明珠來,在發現慕明珠沒死後,還想要殺了她——如今他又從慕明珠口中得知,原來自己當年想要殺了她的計劃,慕明珠竟是知情的!
他曾經想過無數狡辯的話,可一切都是建立在慕明珠已死的基礎上。
從小到大,父王總是偏心慕明珠的。只要是她說的話,父王就一定會相信。
房中死寂一般的氣氛讓慕柯容喘不過氣來,他跪在地上,眼神從開始的恐懼害怕,已經漸漸變成了怨恨。
慕靖淵看著仍舊不知悔改的兒子,心中失望至極。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辯解的?”慕靖淵淡淡的開口問道。
他想象過父王或許會暴跳如雷,或許將自己家法處置,那都說明父王還沒有放棄他。慕柯容的心徹底涼了,父王這樣平靜,就是一點兒機會都不會再給他。
“我說了又有什麼用?”慕柯容滿是怨毒的看向了慕靖淵,冷笑道:“父王的寶貝女兒不是把一切都告訴您了?”
慕靖淵面色波瀾不驚,可就在一眨眼間,只見他手腕轉了轉,只見一支上好的狼毫擦著慕柯容的臉頰飛了過去,慕柯容來不及閃躲,不僅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身子也歪倒了半邊。
狼毫被摔成了兩半。
書房中充滿了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你這是什麼態度?”慕靖淵語調仍舊平淡,卻不由讓人感到膽戰心驚。
慕柯容破罐破摔。
“我什麼態度?倒不如問問父王您什麼態度!”他面上傷痕累累,此時看來頗有幾分猙獰。“從小到大父王就偏心慕明珠,仿佛只有慕明珠是您女兒,我們都不是您的兒女!”
慕柯容發泄著心中所有的不滿,儼然忘了自己曾兩次殺了慕明珠,他倒成了受害者。
“你封了郡王,你的兩個妹妹也都得了郡主的封號。”慕靖淵仿佛頭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沈聲道:“你還有什麼不滿?”
“您偏向她,王妃看著您的臉色行事,自然也偏愛她!”慕柯容嘶吼道:“人人都說,如果慕明珠是男兒身,只怕雲南王府早就有世子了!”
“我恨她!因為她,連世子之位您都想給平庸無能的慕柯明!”
“他慕柯明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身份地位的賤婢所生——”
人心不足蛇吞象。
慕靖淵終於變了臉色,手邊的鎮紙狠狠拍在了書案上,他厲聲道:“你們兄妹都有封號,你上頭還有兩個兄長沒有封郡王,按照你的說法,他們也得殺了你不成?”
“他們身份低微,怎麼配得上郡王之位?”慕柯容哪怕落魄至此,眼神中還閃著輕蔑之色。
此時慕柯容眼中盡是瘋狂之色,再沒有平日裏溫良恭儉,貪心和**早就吞噬了他理智、扭曲了他整個人。
他心中沒有半點愧疚。
慕靖淵眼中閃過沈痛之色,可他沒有看見。
“我知道我死罪難逃。”慕柯容自顧自的道:“您恨不得殺了我好討您寶貝女兒的歡心,太子也不會放過我。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棋差一招,要殺要剮隨意!”
他是故意激怒父王,只求速死。
慕柯容執意裝出不畏死的勇氣來,就是怕活罪難逃。正如慕明珠所說,可能他活著回更難受。
“趙英,把他帶下去。”慕靖淵痛心之余,卻也終於下定決心。
當著慕柯容的面,已經迅速恢復了冷靜的慕靖淵沈聲道:“把慕柯容帶下去,帶到地牢中關押起來。”
“慕柯容的案子交由孫師父審問,從八年前他意圖謀害明珠郡主,到他此時協助周承軒造反,樁樁件件全要查清楚,不能有半點遺漏!”
說完,慕靖淵不再理會神色驟變的慕柯容,趙英眼疾手快的拿了團帕子堵住了他還沒來得及叫出口的哀求聲。
孫師父是王爺身邊的人,一手用刑的絕活令人發指。
由他審問的犯人,俱是求死不能,那將是比死還痛苦的經歷。
趙英帶人把慕柯容拖走,紀北南也悄無聲息的告退。
王爺沒有避開他審問慕柯容,就是要向太子表明態度。人雖然王爺留下了,可他絕對不會好過,也會還小郡主一個公道。
書房中重新安靜下來。
慕靖淵神色疲憊、頹然的靠在椅子上,他抵著眉心,久久沈默不語。
忽然,房中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敢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父王,是我。”果然珠兒的聲音傳了進來。
慕靖淵忙調整了表情,自己打開房門。只見阿嬈手中提著一個小巧的黑漆雲母食盒,笑瞇瞇的站在門前。
那明媚的笑容稍稍撫平了他心裏的傷痛。
“女兒幫您準備了一道補湯,您嘗嘗女兒的手藝?”阿嬈柔聲道。
父女二人進門後,阿嬈從食盒中拿出甜白瓷的湯碗,他粗略的看過去,只見裏頭放了不少珍稀的藥材。
慕靖淵接了過來,才拿起湯匙時,頓時發現了異常。裏頭一味藥材,是楚王府進獻給皇上的,他們王府中並沒有。他挑了挑眉,道:“太子來過了?”
阿嬈面色微紅,點了點頭。
“本想著讓你多陪父王些時日,起碼等到太子登基後,能給你皇後封號,父王讓你堂堂正正的再入宮。”慕靖淵輕嘆一聲,道:“女大不中留啊。”
他的話音未落,阿嬈徹底紅了臉。
“等再過些日子,你就隨太子回宮罷。”慕靖淵看著女兒含羞帶怯的模樣,驀地想起了她的娘親。他的神色漸漸變得柔軟,打趣道:“這月余的功夫,只怕太子在王府比東宮都要熟了。”
本來已經離開的太子想著總要來嶽父面前問個安才是,便又折了回來,卻未曾料想會有這樣的驚喜。
“既是來了,就進來罷。”周承庭忽然察覺到門外的人影,瞬間猜到來人的身份。
周承庭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拱手行禮道:“多謝嶽父。”
慕靖淵聞言挑了挑眉,卻沒有否認。
“慕柯容我會帶回雲南,等查清他犯過的罪過後,雖是留他一條命,他會被送到重犯流放之地。”既是太子來了,慕靖淵當著女兒女婿的面,坦白道:“讓他用余生償還自己犯下的錯。”
“嶽父所言極是。”太子不動聲色的站在了阿嬈身邊,拱手道:“但憑嶽父處置。”
阿嬈有種想大哭一場的沖動。
為自己所受過的委屈,為自己經歷過的痛苦,為父王和太子替她討回公道、替她撐腰……
然而她最終仰起臉,露出甜甜的笑容。
“多謝父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