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深碧色 -【嫁給奸臣沖喜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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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1:30 PM

番外 江南 小橋流水人家(一)

  得知傅瑤有孕,是在南下的路上。

  兩人早就商議好了南下之事,成親後,便開始陸續準備起來。

  但適逢夏日,傅瑤又格外怯熱,故而便在京中多留了些時日,準備等到秋高氣爽之時再啟程。

  謝朝雲是早在信中就得知他二人的打算,對此毫無異議,而傅家則是在謝遲陪著傅瑤三朝回門,席間聊起將來的打算之時知曉的。

  回門那日,謝遲一大早就醒了過來。

  雖說滿京城都知曉他將傅瑤給娶回家中了,但要面對傅家之時,他心中仍舊會有些許忐忑。這源於早些年他對傅家的忽視,自知理虧,所以難免如此。

  傅瑤初時並沒覺察到,梳妝打扮後,同桌吃飯時算是覺出些不對來。

  「爹娘當初既然點頭應下了這門親事,就意味著把從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揭過去了,」傅瑤托著腮,同謝遲解釋道,「你就也不必在意了。」

  謝遲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傅瑤眼下對謝遲已是十分熟悉,就算他再怎麼「喜怒不形於色」,也仍舊能看出端倪來。想了想,她扯了下謝遲的衣袖,露出個燦爛的笑來:「放心吧,我爹娘很好相處的。」

  其實細論起來,當年三朝回門時謝遲大病剛醒,北境鬧出那樣的大事,迫在眉睫,他選擇入宮去見皇上商議正事也沒什麼可指摘的。

  傅家並不是不講理,但凡他後來有彌補的意思,也不會為此耿耿於懷。

  只不過謝遲當年的確沒將這事放在眼中,加之後來諸多事宜,致使閒言碎語滿天飛,傅家原本就對這親事不滿,後來也就沒了好臉色。

  但正如傅瑤所說,傅家既然應了親事,便不會再為當年之事耿耿於懷。歸根結底,還是謝遲自己過不去,為著當年之事懊惱。

  在往傅家去的路上,謝遲忽而問道:「瑤瑤,你可曾同爹娘提過我要辭官之事?」

  「還沒呢,」傅瑤理所當然地答了句,而後偏過頭去看向謝遲,沉默片刻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是不是以為,我爹娘會不情願?」

  其實若換了旁的人家,興許真會如此。

  畢竟誰不想有個地位顯赫的女婿?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而立之年辭官歸隱,怎麼看都不算好的選擇。

  謝遲原本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但對上傅瑤那清澈的眼神後,到了舌尖的話又嚥了回去。

  平心而論,他的確拿捏不準。

  謝遲本就是個多疑的人,在這世上,能讓他放下戒備信任的人,除了血脈相連的朝雲,這麼些年也就只有傅瑤一人了。

  他會為了傅瑤接受她的家人,但卻並不意味著能立時給予同等的信任。

  「就算不情願,也是人之常情。」謝遲道。

  他說話還是留了餘地,傅瑤知道謝遲的性情,更不會為此介意,只說道:「那我就同你打個賭吧,我賭爹娘絕對不會反對。」

  謝遲隨之說道:「賭什麼?」

  「賭……」傅瑤拖長了聲音,可想了許久仍舊沒想起來有什麼好賭的,不由得笑道,「你連人帶身家都是我的了,這還怎麼賭?」

  畢竟就算不拿賭注來說,平日裡謝遲對她也是百依百順的。

  兩人說說笑笑間到了傅家,傅家人倒是一早就在等候著了,傅瑤陪著顏氏說話,謝遲則仍舊隨著傅尚書往書房去閒談,恰巧休沐的傅玨作陪。

  謝遲還清楚地記著這書房,先前就是在這裡,他經受了堪稱是審訊的問話,後來又耗了月餘,才總算是得了傅尚書鬆口,定下了與傅瑤的親事。

  而到如今,兩人已然是翁婿,和睦許多。

  謝遲其實並不習慣親密的關係,不喜歡應酬,這些年來也沒什麼交好的朋友,關係比較好的范飛白屬於跟誰都說得上話的自來熟。

  但出乎意料,與傅家人打交道比他想像中的要輕鬆許多。

  而在他終於提出自己打算辭官,陪傅瑤南下時,傅尚書與傅玨雖都難掩驚訝之色,但並沒忙著阻攔,只是齊齊沉默下來。

  傅尚書認真思量了會兒,開口道:「這應當也是瑤瑤的意思吧?」

  謝遲頷首道:「是。」

  「既然如此,那就隨你們了。」傅尚書想了想,又額外補了句,「只是記得偶爾回京來看看。」

  事實證明,的確是傅瑤賭贏了。

  傅家人並沒有阻攔,甚至沒有多問,很快就同意了這件事。

  謝遲有些難以置信道:「您同意了?」

  「這是你們夫妻自己決定的事,瑤瑤既然喜歡,那我們自然不會反對。」傅尚書一本正經道。

  他話中的「夫妻」二字讓謝遲的心情愈發地好了,心中也難免為此動容,明明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但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合適。

  倒是一旁的傅玨笑道:「我們家可是嬌養女兒,這些年來但凡是長姐和瑤瑤想要的,爹娘就沒不應的,管教和嚴苛都用在我身上了。」

  「傅家從來都是靠自己立足,不靠姻親裙帶,兒孫爭氣便顯赫,不爭氣也合該敗落。你不必為此有顧忌,想辭官就辭官好了。」傅尚書又說道,「橫豎瑤瑤也喜歡江南,那邊也開了鋪子,你陪著她高高興興的就好。」

  傅家是真不怎麼在乎女婿門楣,要麼當年也不會放著那麼多世家公子不要,允許傅璇嫁給出身平平的周梓年。也正因此,當初傅瑤嫁給權傾朝野的謝遲,家中也未見有多高興。

  歸根結底,傅家是想要女兒能挑個自己喜歡,又真心實意待女兒好的。

  謝遲怔了片刻,意識到自己其實早就該想明白的。畢竟若不是這樣的人家,又怎樣養出傅瑤這樣純真又溫柔的姑娘?

  他低聲笑道:「早些年……是我誤了。」

  自從家中出事開始,他心灰意冷,走上了一條越來越獨的路,看不上這世上大多數人,也厭煩費時間應酬往來。

  湊巧他有自視極高的資本,也沒人敢多說什麼。直到傅瑤將他從高處拉回了萬丈紅塵。

  這兩年心緒漸漸和緩,驀然回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先前近乎畫地為牢,一意孤行地將所有好意連同惡意一道拒之門外,其實是很沒有道理的。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瑤瑤曾經同我說過……」傅尚書話說到一半,忽而意識到有些不妥,便換了個話題,轉而聊起旁的事情來。

  謝遲含笑應承著,但卻不動聲色地將這說了半截的話記在心中,及至離了傅家之後,問起傅瑤來。

  傅瑤午飯吃得心滿意足,還喝了點甜酒,並沒到醉的地步,但也有些發飄。她靠在謝遲肩上,手被謝遲捧著把玩,聽了這話後沉默了下,抱怨道:「父親怎麼連這話都同你說?」

  「父親並沒說完,」謝遲勾了勾她的小指,「所以我才來問你的。」

  傅瑤的反應有些遲鈍,並沒意識到這稱呼與先前微妙的不同,她將謝遲的手拉高了些,示意他給自己按額上的穴道,而後哼哼唧唧地撲進他懷中撒嬌,並不肯說。

  其實就算她不說,單憑傅尚書前後的反應,也不是很難猜出。

  傅尚書這個人在公事上沒什麼可挑剔的,但並不是心機深沉的人,尤其是在謝遲面前,不動聲色地就能試探出不少來。

  正因此,謝遲也知道在傅瑤這裡八成是問不出來什麼的,沒再勉強,輕柔地替她按著穴道。

  午後暖洋洋的,傅瑤將臉埋在謝遲懷中,嗅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味道,不多時就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間想著自己早前與父親的一番對話。

  那是在出嫁前幾日,一家人用飯的時候,因湊巧聊到了周梓年的事情,她便順勢提了句。

  她說,謝遲與姐夫這些年來的經歷不同,爹娘死在了當年的冤案之中,除卻朝雲再沒什麼親近的人,這些年來背負了許多……

  顏氏是看過那齣《沉冤記》的人,一聽就知道她什麼意思,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應了聲:「知道了。只要他真心待你好,我與你父親也會將他當成自家子弟一般看待,不會見外的。」

  而今日,傅尚書也對謝遲說了相仿的話。

  謝遲是個聰明人,知道傅家對自己態度轉變,必然是有傅瑤在其中周旋。他這些年來身邊親近之人屈指可數,無牽無掛的,如今算是意識到,多了門親戚的感覺也挺好。

  就算沒了太傅的身份,他這些年來積威甚重,畏懼他的人不在少數,但比之先前要好上不少。

  離京前的那段時日,謝遲辭官在家,大半時間都是同傅瑤在一處,偶爾也會同傅玨往來,甚至還曾赴過范家小公子的滿月宴。

  再有,還曾與岑靈均打過交道。

  岑靈均當年高中狀元郎,還是謝遲經過猶豫之後點頭給的,只不過再後來他就去了北境,雖留意著京中的變動,但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卻並沒管過。

  岑靈均蟾宮折桂之後入翰林院,按理說是該如旁人一般熬資歷的,但因著才能出眾入了蕭鐸的眼,這幾年來倒是步步高陞。謝遲回京之後,在公事上與他有過往來,發現這位的確是沒什麼可挑的,不出意料的話再過些年,也會是朝中的肱股之臣。

  早年,謝遲曾經因為他拈酸吃醋,到如今自己與傅瑤心意相通,而岑靈均也已經與旁人定親,算是徹底少了一層顧忌,多了些惜才之心。

  只不過他的大度終歸是有限的,就算偶爾有打交道,也絕對不會在傅瑤面前提及此人半句。

  出了盛夏之後,暑氣逐漸退去,秋高氣爽之際,夫妻二人定了啟程南下的日子。在離開之前,進宮去見過謝朝雲留了飯,又同范飛白姜從寧夫妻聚了聚,還往傅家去了一趟……

  好些年了,謝遲就沒接連趕過這麼多宴席。

  傅瑤有過南下的經歷,對這一路上經停的城鎮更為熟悉些,當年她身邊只有銀翹等侍從作陪,如今卻是多了個謝遲。她同謝遲講自己早些年的經歷,領謝遲逛那些或風景優美或有趣的地方,倒像是將早前的遺憾都補回來了似的。

  途徑有名的谷陽鎮時,正是深秋,這裡是以做風箏遠近聞名的,傅瑤早年來時,曾見過各式新奇有趣的風箏,便想著讓謝遲一道看看。

  可途徑鎮上的醫館時,謝遲卻忽而開了口:「進去看看吧。」

  傅瑤一臉茫然地看了回去:「你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謝遲無奈地嘆了口氣,而後低聲提醒道,「你沒發現,自己的信期推遲了嗎?」

  傅瑤向來是不記日子的,更沒這個意識,呆呆地盯著謝遲看了會兒,反應過來這話中的意思後,心跳立時就快了起來。

  她被謝遲牽著進了醫館,亦步亦趨跟著,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雖說很早很早以前,她就曾經幻想過同謝遲的孩子應當是怎麼個模樣,但真到了這一日,卻只覺著茫然。

  其實在定下行程之前,謝遲還曾因為這事跟她商議過。

  雖然傅瑤自己不怎麼在乎,但謝遲始終記著傅璇當年在回京時傷了胎氣,以至於不得不臥床修養數月的事情,故而也怕傅瑤重蹈覆轍,想著要麼等到塵埃落定後再南下。

  但因為誰也說不準這孩子什麼時候來,總不能為著沒蹤影的事情長久等下去,所以最終還是沒為此更改。

  謝遲是一直有算傅瑤的信期,覺察到推遲之後,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些忐忑來,既高興又擔憂,也想著事情總不至於這麼巧吧?

  然而就是這麼巧。

  醫館的老大夫診了脈之後,笑呵呵地道了喜。

  傅瑤緊緊地攥著謝遲的手,仰頭看了過去,只見謝遲已經眉眼間盡是笑意,嘴角也已經高高地揚了起來。

  見他這模樣,傅瑤沒忍住笑了出來,晃了晃他的手:「這麼些人看著呢,矜持些。」

  「已經很矜持了,若不是在外,我都想要抱你了。」謝遲低笑了聲,大方地留了一錠銀子給那老大夫,沒顧阻攔直接同傅瑤離開了。

  出門下台階時,他甚至還提醒了句「小心」,一副恨不得將傅瑤給捧在手心裡的護著才好的架勢。

  傅瑤哭笑不得:「這才……」

  然而這話還未說完,她只覺著腰上一緊,隨即被謝遲給抱了起來,嚇得低呼了聲。

  謝遲低頭蹭了蹭她的臉頰,含笑道:「雖然很想矜持一些,但還是忍不住。」

  週遭的目光大都聚了過來,傅瑤能感受到謝遲那溢於言表的歡喜,並沒掙扎,只是順勢將臉埋進了他懷中,小聲道:「我也很高興。」

  一直到回了船上,又驚又喜的情緒仍舊未曾褪去。

  纏綿的親吻過後,傅瑤伏在謝遲肩上,仍舊透著些難以置信:「我居然要當娘了。」

  謝遲的手輕輕地覆在她小腹上,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些。

  此時尚未顯懷,纖腰不盈一握,若不是診了脈,完全想不到其中竟然已經有了兩人的血脈。

  「早些年,我總覺著自己會孤身終老……」謝遲微妙地停頓了下,將那不大吉利的話嚥了回去,親吻著傅瑤頸側,低低地感慨,「瑤瑤,這樣真好啊。」

  早些年謝遲不近女色,從未想過成家,更未想過會有這般期待孩子誕生的一日。

  他總覺著,自己興許會死於戰場,又或是為朝局熬到心力交瘁,死於陰謀陽謀……到如今看來,幾十年以後應當是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現實竟然要比想像之中好了百倍,像是這些年攢下來的運氣,都用在了此處。

  傅瑤察覺到那微妙的停頓,怔了下,而後笑道:「我早年還想過,若是將來有了孩子,最好是模樣和聰明才智像你,性情像我……」

  謝遲卻道:「都像你也好。」

  彷彿在他眼中,傅瑤無一處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1:39 PM

番外 江南 小橋流水人家(二)

  南下途中,兩人是一路遊山玩水,走走停停。

  在谷陽鎮診出有孕之後,除了高興外,傅瑤與先前並沒太大差別,可謝遲卻是要格外小心謹慎一些,彷彿她成了易碎的瓷器一般,怕風吹一吹就倒。

  除了出門之時多有約束,就連飲食上,偶爾也要說上幾句,看起來像是對此多有研究。

  傅瑤覺著稀奇,追問之後方才知道,原來早在京城時,謝遲就已經特地瞭解過有孕之後的諸多禁忌,一應相關事宜都牢牢地記在了心上。

  如今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傅瑤對此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雖說當年長姐有孕之時,曾聽母親提過幾句,但也沒特地記下,扭頭就忘了。

  但好在有謝遲,在他無微不至的照料之下,倒也用不著她親自來費這個心。

  有孕之後行程放慢了些,一直到入冬之後方才到了傅瑤曾居住過的芙蓉鎮,此時她已經顯懷,還恰好趕上了這邊的初雪。

  謝遲被罰去過西境,也曾駐守北境數年,可卻從未來過江南,一路看過來只覺著山水都與北邊不同,別有一番風情。

  傅瑤當初離開芙蓉鎮時,將鋪子交給了信得過的掌櫃,這次要南下,更是一早就遣人傳了信過來,將宅院提前收拾妥當。

  一到此地,便能入住歇息。

  正如她所料,前幾年悉心栽培的花草死了半數。領著謝遲轉了一圈之後,傅瑤無奈道:「有些花草格外嬌氣,當初是好不容易才養好的,這一年多不在,就算隔三差五有人灑掃,也沒能保住。」

  她倒也並沒苛責僕從的意思,只是覺著可惜。

  謝遲撐著油紙傘,替她遮去細雪,含笑道:「等到開春之後我陪你慢慢養回來。」

  傅瑤點點頭,看了眼天色:「時辰還早,咱們去鋪子那邊看看吧。」

  「你身體還能行嗎?」謝遲遲疑道。

  「可以的,」傅瑤攥著他的衣袖,腳步輕快地往外走,「你不覺著我這些日子都圓潤了嗎?再說了,那鋪子離得也不算遠。」

  傅瑤先前就聽長姐提過,這種事情因人而異,會有被孕吐等症狀幾乎折磨掉半條命的,也有從頭到尾都很順遂的。

  她運氣彷彿還不錯,再加上有人悉心照料,迄今為止並未有什麼不適。

  芙蓉鎮與京城大不相同,遠望青山秀水,白牆青石巷,小橋流水人家,儼然一派江南風光。

  從家往書鋪的路,傅瑤不知走了多少遍,哪怕離開許久已經記得清清楚楚,引著謝遲在小巷之中拐了幾個彎之後,到了長街之上。

  此處的風更烈些,攜卷著細雪而來,謝遲側身替傅瑤擋著風,傘大半都遮她那邊。

  傅瑤是想要跑幾步的,可卻被謝遲給拉著手腕攔了下來:「小心路滑。」

  「沒什麼妨礙呀,我有分寸的。」傅瑤軟著聲音抱怨,但還是放慢了腳步,半個身子都依偎在了謝遲懷中。

  謝遲好聲好氣解釋道:「你如今身子重,還是謹慎些。」

  「好麻煩……」傅瑤感慨了句。

  小孩子的確是很可愛,她也很喜歡,但真到自己懷了身孕之後,才知道其中的不易。

  謝遲認真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傅瑤原本是隨口抱怨一句,見著謝遲這正兒八經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而後指了指不遠處那書鋪,同謝遲笑道:「看,這就是我的鋪子。」

  謝遲抬眼看去,一眼就認出那匾額是傅瑤的字跡。

  他妥帖地扶著傅瑤上台階,進了書鋪之後,打量著其中的裝潢。

  芸娘早就知道傅瑤不日將至,卻沒想到她竟然直接過來了,先是一驚,隨後迎了上來:「姑娘……」

  才剛開口,他留意到傅瑤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又看向一旁長身玉立的謝遲,愣了下。

  「這是我夫君,」傅瑤看出她的疑惑來,含笑解釋道,「姓謝。」

  謝遲隨之看向那掌櫃,微微頷首。

  芸娘立時改了口:「夫人何時到的?我竟不知情,實在是疏忽了。」

  「這不怪你。今日晌午到的,銀翹她們在收拾帶來的東西,慢慢安置,我閒著無事便想著過來看看。」傅瑤在一旁的高凳上坐了,看向櫃台上供著的那枝梅花,驚訝道,「今年這梅花開得倒早。」

  「是啊,」芸娘附和了聲,將早就備好的賬本取出,「這是你離開之後的……」

  「不急不急,」傅瑤擺了擺手,「這個等回頭再說,我也信得過你。」

  芸娘含笑道:「那我去煮茶。」

  說完,便往後院去了。

  這風雪天並沒什麼人出門,鋪子之中很清淨,謝遲四下看著。

  傅瑤擺弄著那瓶中的早梅,又抬眼看向書架後的謝遲,開玩笑道:「這就是我的鋪子。今後你什麼都不用做,也不用費心,我養你呀。」

  謝遲透過空隙看了回去,低聲笑道:「好啊。」

  傅瑤正欲再說,聽見門外傳來動靜,隨之看了過去,見著斐娘之後眉眼一彎:「許久不見。」

  「是有好久了,」斐娘放下簾子,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傅瑤面前,唏噓道,「我還當你是不準備回來了呢。」

  傅瑤托腮道:「怎會?我的鋪子還在這裡呢。」

  斐娘上下打量著傅瑤,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一旁的謝遲。

  傅瑤立時介紹了謝遲的身份。

  「真好,」斐娘真心誠意地誇了句,又放低了聲音,小聲道,「我現在總算是知道,你先前為何看不上那些人了。」

  雖說先前那些追求傅瑤的人,也不乏才俊,但與眼前這位白衣公子相比,無論是相貌還是通身的氣質,皆是相形見絀。

  傅瑤掩唇笑了聲,雖未多說,但聽旁人誇謝遲,也是心情大好。

  說話間芸娘送了熱茶和糕點來,傅瑤與斐娘閒聊著,謝遲並未上前打擾,隨意挑了本感興趣的書,倚在另一側的書架旁翻看。

  兩人先前的關係不錯,許久未見,自是有許多話。

  但總不能將自家的生意撂在哪兒不管,斐娘喝了杯熱茶之後,便起身告辭,說是等到改日閒了再敘。

  傅瑤正準備起身送,卻被斐娘給攔了下來:「你是雙身子的人,還是好好歇息,與我客氣什麼呢?」

  等到人離開之後,謝遲方才合上書,往傅瑤這邊來了。

  「你可曾聽到我們方才說了些什麼?」傅瑤拈了塊糕點,笑盈盈地問。

  謝遲一見她這模樣就知道是「不懷好意」,笑了聲:「聽了個大概。」

  這種閒聊謝遲是不好摻和的,故而有意避開,但他一心二用的本事向來不錯,哪怕一邊看書,也能聽個差不離。

  斐娘方才隨口問了傅瑤將來的打算,可能是以為她嫁了夫婿,算是謝家的人了,是要隨著這位謝公子到別處去的。

  在得知夫婦二人會在此處定居之後,不可避免地有些驚訝。

  畢竟這麼一來,與其說是傅瑤嫁了人,倒更像是這位謝公子入贅。再加上尚未進門時聽到的那句「我養你」,就更貼切了。

  斐娘見著謝遲的第一眼,看模樣和通身氣度,只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沒想到竟然是個「吃軟飯」的,心中著實是詫異得很。

  雖然很快就掩飾過去,並沒多問,但傅瑤還是看出她的心思來。

  謝遲的身份不宜讓外人知道,傅瑤也尋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便模棱兩可地認了下來,由著她誤會了。

  「斐娘並不是那種會搬弄是非的人,更不會同旁人背後議論,」傅瑤咬了口糕點,含糊不清地說,「只不過若是尋不出個合適的解釋,長時間下去,恐怕旁人也會覺著你是入贅給我的……」

  略微停頓了下,她忍笑道,「……小白臉。」

  只一想,傅瑤就覺著實在是有趣。

  謝遲縱容地看著她,不甚在意道:「那也不錯。」

  謝太傅著實是能屈能伸,半點不介意旁人這般誤會,當得了權傾朝野的「奸臣」,也當得了入贅的「小白臉」。

  傅瑤看著他清雋的面容,笑得停不下來,又指了指那糕點:「要嘗嘗嗎,這是芙蓉鎮有名的糕點。」

  謝遲走近,卻並沒去拿碟中完好的糕點,而是一低頭,將傅瑤手中那剩下的小半塊咬了過來。他抬眼看著傅瑤,眼中帶了些戲謔和曖昧。

  這模樣落在傅瑤眼中,帶了些別樣的意味,她臉頰都被這眼神看熱了,怔了下,方才回過神來。

  「你還真是做什麼都能做得很好……」傅瑤收回手,磕磕絆絆道。

  她算是徹底見識了。

  就算沒有家世、沒有才學,謝遲單憑這張臉,也能過得很順遂。

  這糕點很符合傅瑤的口味,但對謝遲而言卻是偏甜,他若無其事地嚥了下去,而後順手拿過傅瑤面前的杯子,將剩下的茶喝了下去。

  「時候差不多了,」謝遲看了眼天色,向傅瑤伸出手,「我們回家去吧?」

  冬日原就是晝短夜長,再加上風雪天,此時已經暗了下來。

  傅瑤搭上謝遲的手,由著他給自己繫好了斗篷,同芸娘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離開了。

  這條路走了不知多少遍,有冬有夏,有晴有雨,時常是有銀翹陪著,偶爾也會是孤身一人。傅瑤偏過頭去看向謝遲,只見他眼睫上沾了細雪,側顏很是好看,不由得抿唇笑了起來。

  「想起什麼高興的事情了?」謝遲隨即看了回來,語氣溫柔。

  傅瑤向他懷中靠了靠,讓兩人一同擠在傘下,輕快道:「也沒想起什麼,就是很高興。」

  家中已經點了燈,進了門後一路往正房去,還能聞到濃郁的飯香。傅瑤原本已經吃了幾塊糕點,但聞著著香味,仍舊覺著餓,拉著謝遲加快了些腳步。

  這次南下帶的東西很多,銀翹她們整理了許久,還有一半沒能收拾好,只能留待明日繼續。

  橫豎日子長得很,大可以慢慢來。

  雖然舟車勞頓,但傅瑤卻並未歇息,吃過晚飯收拾了一番,拉著謝遲到廊下看夜雪,聊起自己先前在南邊的事情。

  簷下的燈火映著夜色、雪色,謝遲倚在廊柱旁,替傅瑤拂去額前碎髮上的雪花,又將快要滑下的兜帽理好,笑問道:「還不睏嗎?」

  「是有些睏,」傅瑤揉了揉眼,「但南邊冬日不常下雪,難得遇上,就這麼睡了有些可惜。」

  謝遲拉過她的手,隨即皺了皺眉,直接彎腰將人給抱了起來:「手都有些涼了,今日還是早些歇息吧。」

  傅瑤抬手勾著謝遲的脖頸,並沒拒絕,由著他將自己抱回了內室。她腹中還有孩子,所以的確得多留意著些,不能由著性子來。

  躺下沒多久,她便靠在謝遲懷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有孕之後,傅瑤是要比先前更嗜睡些的,原本養成的早起習慣在回到江南之後就又打回原形了,尤其是隨著天越來越冷、月份越來越大,不到日上三竿是壓根不願意從暖暖的被窩中起來的。

  謝遲是天生睡得少,雖說不睏,但常常也會陪著傅瑤多躺會兒。

  他勤勤懇懇這麼些年,到了江南後算是徹底閒了下來,再不用考慮朝政邊境,甩掉了所有負擔。

  天氣好時,謝遲也會陪著傅瑤出門逛,半個多月下來,對芙蓉鎮有了大概的瞭解,也見了好幾個傅瑤的熟人。傅瑤在這邊是化名雲岫,他索性也隨之胡謅了個名字,叫做「謝知還」。

  尋常人興許察覺不到其中的關係,但真到了有學識的面前,怕是不難猜出這是胡謅的。

  傅瑤頭一回聽他說起這名字時,愣了下,垂眼掩去眼中的笑意,及至只剩兩人時忍不住調侃了句。

  「說不準旁人還覺著你我是有緣分呢。」謝遲笑了聲,「由著他們怎麼想,橫豎也打聽不出什麼。」

  夫妻二人離開京城時,只有親近之人知道,又皆是口風嚴的,誰也不會大肆宣揚。到如今,旁人興許知道他們離開了京城,但八成是不知道究竟去了何處的。

  謝遲早些年始終在風口浪尖上,但凡有點動靜,都要被眾人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這一退可以說是悄無聲息,尤其是對於京城的百姓而言,彷彿銷聲匿跡了一般。

  倒是北境那邊的許多故事漸漸傳了過來,其中不乏傅瑤編的那幾個。

  秦家太后一派被蕭鐸料理得乾乾淨淨,少了有心之人搬弄是非,謝遲也徹底離了朝堂,早年劍拔弩張的朝局平和下來,就連御史台那位參過謝遲的「老頑固」都後知後覺地覺出些他的好來,同蕭鐸告老還鄉時追憶起這些年的難處,破天荒地誇了謝遲幾句。

  謝朝雲在信中將這事當玩笑話提了提,謝遲看了之後,一笑置之。

  「我知道這位翁御史,」傅瑤看完了自家的信,隨手拿過謝朝雲的看了眼,同謝遲說道,「聽人說,他當年可沒少參你。」

  謝遲摩挲著那尚未刻好的玉料,回憶起當年的舊事,無奈笑道:「他這個人是個老頑固,最為看重規矩,便難免覺著我離經叛道。」

  畢竟他剛回京那幾年,的確是手腕強硬、氣焰囂張,怎麼看也不是個規規矩矩的純臣。

  「可那時新帝剛登基,冷宮中長大的孩子,就算再聰明也壓不住陣。」傅瑤小聲道,「你若是不強硬些,要怎麼辦呢?」

  她眼中的謝遲怎樣都好,自動找好了理由。

  「我並沒你想的那樣好,」謝遲含笑搖了搖頭,又拿起刻刀來,「其實我偶爾會想,如果不是有朝雲在,我與皇上興許當不了多少年的好師徒……」

  這話可謂是誅心,他們之間誰也沒提過,但都心知肚明。

  歸根結底,兩人皆是多疑的性情,哪怕一時平和,日子長了誰也說不準會如何。

  「這事可沒有如果,畢竟皇上與阿雲孩子都有了,小太子還得叫你一聲舅舅呢。」傅瑤托腮端詳著謝遲手中的玉料,她知道這是給沒出世的孩子準備的,看著那已經成型的花瓣,忍不住問了句,「若我懷的是個男孩兒呢?」

  這世上許多人家都盼著生男孩,可謝遲卻不同,兩人出門閒逛,給未出世的孩子挑物件的時候,他從來都是默認按著女孩來挑的。

  謝遲的動作頓了下,慢條斯理道:「那到時候就再刻好了。」

  他是真想要一個像傅瑤的女兒,就像是長姐家的文蘭一樣,乖巧又可愛的那種。至於兒子,謝遲是不大能想像出來若是像自己,該怎麼養?

  傅瑤沒忍住笑了出來,看了眼天色,拉著謝遲往外走:「懷胎十月,離孩子出來還早得很呢,陪我置辦年貨去。」

  年節將至,鎮上明顯熱鬧起來。

  傅瑤從前在芙蓉鎮過年,雖獨自在此,但也不會顧影自憐,領著丫鬟小廝們認真地準備,將宅子精心佈置一番。

  如今有謝遲在,就更是興致勃勃了。

  謝遲這幾年都是在邊關過的,並沒那個閒情逸致,某年臨近除夕時剛拿下一城,忙得暈頭轉向,若不是副將提醒險些都給忘了。

  這麼些年,就算傅瑤嫁過來的那個年節,他都在忙,只在夜間陪著傅瑤守了歲,這還是有生之年頭一回早早地親自籌備。

  傅瑤早年學過剪窗花,手巧得很,能剪出好幾十種花樣,給謝遲露了一手後,又想著教他。然而謝遲難得遇上不會的事情,學了半晌,成品仍舊不大像樣,傅瑤得意了會兒,打發他去書房寫楹聯。

  謝遲寫得一手好字,等到僕從將四處貼完之後,傅瑤挨個品鑑過去,十分滿意。

  「既然滿意,那給我什麼獎勵?」謝遲開玩笑道。

  傅瑤看了眼四周,見無人在,墊腳親了謝遲下。

  謝遲立時扶著她的腰,將人給扶穩了些,想要加深這個吻,然而舌尖觸及傅瑤唇舌後,又立時止住了。

  傅瑤打量著謝遲的反應,笑得停不下來:「忘了同你說,我方才吃了串糖葫蘆,還有酸梅乾。」

  她笑得幸災樂禍,擺明了不是「忘了說」,而是有意為之。

  「你啊……」謝遲算是拿她沒辦法,哭笑不得地感慨了句,而後扶著人回了房中。

  然而遲早是要還的。

  及至晚間,傅瑤被他抱在懷中親了許久,氣喘籲籲地開玩笑:「我記得聽旁人說過什麼酸……」她認真回憶了一番,繼續道,「哦對,是酸兒辣女。你說,我腹中懷的會不會是個男孩?」

  「男孩就男孩吧,」謝遲撫著她的鬢髮,溫聲笑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他是想要個像傅瑤的女兒不假,但非要說的話,也沒很介意,畢竟歸根結底都是兩人的血脈。

  傅瑤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想了想又道:「其實也無妨,我們可以多生幾個嘛。」

  她原本只是聊得興起,信口胡說,然而這話落在謝遲耳中,卻變了味,原本溫柔的目光中也不由自主地添了些情慾。

  傅瑤留意到後,怔了下:「現在可以嗎?」

  謝遲心中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嘆了口氣,而後搖了搖頭:「穩妥起見。」

  自從得知傅瑤有孕之後,他便一直克制著,想歸想,但哪怕有一分傷到傅瑤的可能,他都不願冒這個險。

  傅瑤會意,向裡挪了挪,以免貼得太近撩起火來。

  謝遲也沒非要考驗自己自制力,定了定神後,有些無奈地又嘆了口氣:「還是不必多幾個了。」

  他從前是極想要與傅瑤的孩子,並沒細想過有什麼不好,直到如今見著擺在眼前的難題,才算是清醒了些。

  相較而言,他還是更想要傅瑤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1:43 PM

番外 江南 小橋流水人家(三)

  除夕這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很好,但出門之時傅瑤仍舊是被裹得嚴嚴實實,兜帽下只露了半張臉。

  到今日各家年貨都已經採購齊全,街上的攤販們大都收了攤回家,不像先前那般熱鬧,倒是能見著小孩子們湊在一處瘋跑玩鬧。

  謝遲見著個賣糖葫蘆的,找出幾文錢來買了兩串,一串給傅瑤先吃著,另一串則自己拿著,留著過會兒再給她。

  傅瑤原就喜酸,這些日子更是變本加厲,興許是因著有孕的緣故,連胃口都好了不少。一串糖葫蘆下肚,目光隨之落在了謝遲手中那串上,嚥了嚥口水。

  然而謝遲遞過來時,她卻並沒接,而是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抱怨道:「我覺著這半月下來,胖了不少。」

  姑娘家總是難免會在意這些,傅瑤從前是沒這個煩惱的,可是今晨梳妝時,是真覺著臉頰圓潤了不少。口腹之欲與愛美之心來回拉扯,可謂是為難得很。

  「你有孕在身,胃口比先前好也是理所應當的。」謝遲將那鮮紅欲滴的糖葫蘆在她眼前晃了晃,「更何況,我覺著你怎樣都好看。」像是生怕傅瑤不信一樣,他隨即又篤定地補了句,「千真萬確。」

  傅瑤的意志原就不大堅定,被他這麼一說,口腹之欲便立時佔據上風,接過了那串糖葫蘆。

  兩人到書鋪去逛了一圈,此處也已經貼好了楹聯,依舊是謝遲的手筆。他寫得一手好字,據芸娘說,這楹聯貼上之後,這兩日上門來的客人見著之後,大都是要議論一番的。

  今日自然是沒什麼生意,傅瑤隨便挑了個話本翻看,謝遲則在一旁悠閒地煮茶。

  「說起來,你那北境風物誌修得怎麼樣了?」傅瑤忽而想起這件事來,隨口問了句。

  這還是她當年提的主意,謝遲後來的確也做了,但仍舊說那算不得什麼兵書,最多也就是自己這些年來的見聞和經驗,編個風物誌。

  謝遲沉默了片刻,說道:「不急,慢慢來。」

  他動筆寫這風物誌,是從北境時開始的。

  那時傅瑤在涼城那小院落腳,他被前線的戰事牽絆著不能回去,便陸陸續續寫了些,後來讓人連著信一並送了回去,請傅瑤代為整理。

  當初他領兵在外,有許多軍務,卻還是能尋出時間來寫,反倒是後來同傅瑤在一處後荒廢下來,不怎麼寫了。

  回京成親之後,新婚燕爾蜜裡調油,就算是有閒工夫也不會用在這事上。及至來了江南,滿心記掛的都是傅瑤與她腹中的孩子,就更是將這件事給拋之腦後了。

  若不是傅瑤突然提起,他自己興許壓根想不起來。

  由此可見,俗話說的「美色誤人」的確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傅瑤托腮打量著謝遲,將他這微妙的沉默看在眼中,認真地回想了一番,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莫不是將這事給忘了?」

  謝遲看著面前的小火爐,抬手扶了扶額,無奈地承認了:「是啊。」

  傅瑤笑了會兒,又說道:「是不是我拉著你做這做那,耽擱了這事。」

  「不是這麼算的,」謝遲沏了杯熱茶,放到她手邊,一本正經道,「在我這裡,陪你才是頭等的大事,別的都得往後排。這不叫耽擱,而是理所當然。」

  「若我去費心編修那些,少了陪你和孩子的時間,才算是耽擱。」

  他心中的確是這麼想的,便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並沒意識到這已經完全算是情話了。

  傅瑤唇角不由自主地翹起,勾了下謝遲的手指,正想撤開,卻又被謝遲反手握進了掌心。

  「在看什麼,」謝遲瞥了眼那話本的名字,饒有興趣道,「有趣嗎?」

  「才看了個開頭,」傅瑤近來不大能靜下心來認真看書,隔三差五就會跑神。想了想,她將那書推到了謝遲面前,軟聲撒嬌道,「要麼,你給我講講吧?」

  謝遲愣了下,等到反應過來後,垂眼翻看著那話本,含笑道:「那好,我就當一回你一人的說書先生。」

  「誰說只有一個人了?」傅瑤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明明還有她。」

  謝遲眼中笑意愈盛:「好,那就是你們兩人的說書先生。」

  這麼些年來,謝遲並沒聽過幾次說書,上次還是在涼城之時被傅瑤拉去的,更沒給旁人講過故事。他先大略翻看了幾頁,在心中梳理了章程後,方才開了口。

  初時他明顯有些不適應,但漸漸地卻是越來越順暢,講得繪聲繪色。

  傅瑤原本只是順勢撒嬌,沒料到謝遲竟然講得有模有樣,熟悉的聲音落在她耳中,很是享受,比方才自己慢慢看好了百倍。

  這話本初時不顯山不露水,到後面,才發現竟然是個與妖鬼有關的志怪故事。

  聽到緊要之處,傅瑤不自覺地攥緊了謝遲的手。

  她先前也看過竹林閒客的志怪故事,但那些都是偏敘事講情的,讓人覺著曲折離奇,可如今這個故事卻顯得格外嚇人些。

  謝遲將傅瑤的反應看在眼中,停了下來:「你若是怕,若不然就不講了吧?」

  「這怎麼能行?」傅瑤委屈道,「我還不知道結局究竟如何呢!」

  怕歸怕,但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謝遲無奈地笑了聲,只得在傅瑤的催促下繼續,可還沒講幾句,便聽見傅瑤似是受了驚訝一般「呀」了聲。

  「怎麼了?」謝遲隨即問道。

  傅瑤垂眼看向自己的小腹,有些難以置信地抬手覆了上去,遲疑道:「她方才像是踢了我一下……」

  謝遲立時將那書放在了一旁,離得更近了些。

  兩人齊齊地將那到了緊要關頭的故事拋之腦後,湊在一起琢磨著,可腹中那孩子卻已經安靜下來,彷彿方才是傅瑤的錯覺一樣。

  「算了,不理她。」傅瑤給謝遲添了杯茶水,笑盈盈道,「喝口茶潤潤喉吧。」

  謝遲聽出她這旁敲側擊來,將扔到一旁的書拿了回來,翻回先前的位置,喝了口茶復又講了起來。

  然而事情巧得很,沒多久,傅瑤就又覺出胎動來,一臉茫然。

  「看來,咱們孩子是不大喜歡這個故事了。」謝遲開玩笑道。

  「哪有?」傅瑤嘀咕道,「八成是湊巧才對。」

  然而此時已經到了晌午飯點,她也覺著有些餓了,扶著謝遲站起身來:「還是先回去吧,記得把話本帶上。」

  等到出了門後,傅瑤又忍不住指了指自己隆起的小腹,問謝遲道:「你說,她膽子是不是有些小?」

  謝遲看著她煞有介事的模樣,忍笑道:「沒出世的小孩子,膽子小也是理所應當的啊。」

  傅瑤這才作罷,回家中吃了午飯之後,便歇息去了。

  冬日難得有這樣陽光暖洋洋的午後,傅瑤不多時就睡了過去,謝遲在一旁陪了會兒,正準備起身時,卻只見她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錦被下的手也不大安分地掙動了下。

  謝遲一見傅瑤的反應就知道八成是做夢魘住了,立時握住了那掙動的手,躺了回去,又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這才漸漸安穩下去。

  謝遲也沒再想著起身,一直陪到傅瑤自己醒來,替她理了理鬢髮,笑問道:「你先前是夢著什麼了?」

  傅瑤睡眼惺忪,揉了揉臉頰,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夢來,支支吾吾道:「也沒什麼。」

  「那讓我猜猜?」謝遲若有所思道,「是不是夢著了今日聽的那故事了?」

  傅瑤:「……」

  她將臉埋在謝遲懷中,悶聲道:「是。」

  「看來——孩子是隨你了。」謝遲嘴上打趣著,但卻將傅瑤抱在了懷中,溫聲笑道,「好了不怕了,我陪著你呢。」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這才起身。

  往年在芙蓉鎮過除夕時,傅瑤總是會親自下廚,沒半點大家閨秀的架子,忙得不亦樂乎。今年有身孕,謝遲不放心,她也怕自己這樣反而添亂,便全交給了廚娘和銀翹她們忙活,自己陪謝遲下棋。

  傅瑤正琢磨著下一步該怎麼走,忽而想起當年的事來,同謝遲翻舊賬道:「說起來,我記得咱們頭一回下棋的時候,你險些把我給氣哭了。」

  那時候她同謝遲說好了,自己陪他下棋,他陪自己看泥人,結果最後鬧到不歡而散。

  謝遲也記得這件事,噎了下,立時認錯道:「那時是我不好。」

  當初傅瑤的棋藝並不算好,他也沒半點相讓的意思,反而更像是戲弄。等到最後把人給惹惱之後,心中也不是不後悔,可那時並不知道該怎麼哄人,弄巧成拙。

  如今再想,謝遲都覺著自己當初簡直無可救藥,不忍直視。

  可傅瑤卻並不答,沉默不語地下著棋,像是為著舊事耿耿於懷。謝遲愈發懊惱起來,思來想去琢磨著該怎麼哄,正準備再開口時,卻見傅瑤忽而笑道:「我贏啦。」

  謝遲看向那棋局,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落了傅瑤的圈套,哭笑不得投子認輸。

  雖已經知道傅瑤方才那模樣是有意做出來詐他的,眼下已經高高興興地收拾起棋子來,但謝遲仍舊說道:「瑤瑤,當年是我不好……」

  傅瑤沒等謝遲說完,便立時擺手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謝遲無聲地笑了笑。

  他知道傅瑤在北境答應復合的那日,就已經將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其實是他自己過不去那個坎,每每想起來都覺著懊惱,甚至會有些後怕。

  傅瑤定定地看著謝遲,一時卻又不知說什麼合適,便索性起身湊近了些,在他唇上親了下。

  謝遲扶著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懊惱與安撫,並著深情,萬般情緒盡在不言之中。

  年夜飯準備得很豐盛,傅瑤吃得差不多飽,聽著外邊的動靜後,一手端了杯酒,一手拉著謝遲到院中去看煙花。又支使著興寧將先前備年貨時準備的煙花都拿了出來。

  謝遲想要替她捂耳朵,卻被傅瑤給避開了。

  「我真不怕這個,」傅瑤笑盈盈道,「若不是懷著身孕,我就自己去點了。」

  簷下懸著的燈火映在她眼中,亮晶晶的。

  傅瑤仰頭看著天際的煙火,謝遲卻含笑看著她,目光溫柔似水。

  一直以來,傅瑤都有除夕守歲的習慣,可今年興許是有孕在身的緣故,卻並沒能熬下去,雖然已經變著法地找話聊,但最後聲音還是越來越低,靠在謝遲肩上睡了過去。

  謝遲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躺了下去,蓋好了錦被。

  他少時隨著爹娘和朝雲守歲,後來就沒這個習慣了,年節過得跟平時沒什麼兩樣。但這次卻並沒陪著傅瑤睡下,而是替她守歲。

  更聲響起時,外間隱約又有煙花聲傳來。

  傅瑤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揉了揉眼,小聲喚著謝遲的名字:「什麼時候了?」

  「是新的一年到了。」謝遲牽過傅瑤的手來,在她唇上落了一吻,似是立誓般低聲笑道,「與子偕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1:48 PM

番外 江南 小橋流水人家(四)

  興許是傅瑤的運氣不錯,又興許是謝遲照顧得很好,她腹中的孩子一直很省心,初時並沒什麼孕吐的徵兆,每半月請大夫來診脈時,胎像也很穩。

  堪稱是省心得很。

  兩人到芙蓉鎮時是冬日,天氣寒冷,不便出門遊玩,也就是偶爾日頭不錯的時候出門逛逛。

  等到開春之後,一日日地暖和起來,河畔的垂柳抽了嫩芽,草長鶯飛,傅瑤便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趁著春日出門去遊玩。

  只可惜隨著月份越來越大,行動也愈發不便起來,登山踏青自然是不成,同謝遲你來我往地砍價似的爭了許久,最後決定到東湖去看風景。

  「還有三個月,」傅瑤挽著謝遲的手慢慢走著,看了看遠處放紙鳶的,又看了看湖上的畫舫,忍不住算起日子來,「到時候就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從前長姐因胎像不穩不得不臥床休養數月的時候,傅瑤看著就覺得折磨,如今真輪到自己,哪怕是一切順遂,卻還是覺著多有不便。

  謝遲這些日子始終陪在傅瑤身邊,知道她的不易,如今見她滿眼羨慕和期盼,心中也分外不是滋味。

  「所以你將來一定要乖一點,」傅瑤卻並沒失落太久,抬手覆上隆起的小腹,一本正經道,「娘親懷你可不容易了,若是將來不聽話,我就罰你……抄書。」

  謝遲聽了她這話,臉上多了些笑意,追問道:「你少時是不是時常被罰抄書?」

  傅瑤原本那「為人師長」的架勢沒能繃住,沉默了片刻,爭辯道:「……倒也沒有時常被罰。」

  「像我這樣自小就乖巧、討人喜歡的,爹娘才不捨的罰我,」傅瑤面不改色地自誇著,而後話鋒一轉抱怨道,「是最初給我請的那女先生太嚴苛了。」

  她還沒說具體的事跡,謝遲卻已經先點了頭,像是對這話深信不疑。

  傅瑤沒忍住笑了出來:「你明還明什麼都不知道,點什麼頭呀?」

  「你是乖巧沒錯,也討人喜歡沒錯,那自然是罰你的那位女先生的錯。」

  也就只有謝遲,能將這話說得理所當然了。

  傅瑤怕笑得太過會肚子疼,咬了咬唇:「說起來,你還沒見過我少時的模樣呢。」

  「若早知道有今日,當年從那長安街上打馬而過,就該抬頭看一眼才對。」謝遲偏過頭去看向傅瑤。

  傅瑤隨著設想了下,如同編話本故事似的續道:「然後你就會發現,我可能才到你這裡。」

  她身量原就不算高挑的,眼下同謝遲站在一起,將將到他肩,就更不用提當初那個年紀了。

  謝遲看了眼她比劃的位置,調侃道:「是啊,你當初還那樣小,該叫我『哥哥』才對。」

  自從當初鬧著玩喊謝遲哥哥,結果被親哥在廟會上撞見之後,傅瑤就對這個稱呼格外敏感,輕輕地推了謝遲一下,嗔道:「不准再提這個。」

  「好好好,」謝遲先是連聲應下,又逗她道,「不提『哥哥』了。」

  傅瑤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橫了他一眼,要甩開手,卻又被謝遲給牽了回去:「別惱,不逗你了。」

  春風拂面,送著清淡的花香,夾雜著親暱的笑鬧聲。

  回到家中後,傅瑤也開始張羅著重新養些花草,搜羅種子、從別處移栽。

  只可惜她身子越來越重,有許多事情是做不了的,月份大了之後連蹲都蹲不下,只能在一旁指揮著,交給僕從或是謝遲動手。

  幾個月下來,宅子中添了許多花草,一片生機盎然,而傅瑤也到了臨產期。

  顏氏知道傅瑤有孕之後,曾經寫了一封極長的信,事無巨細地叮囑了一番,傅瑤自己記不住,便轉手給了謝遲。謝遲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也提前問了大夫,又托芸娘找了此處靠譜的穩婆,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但真到胎動要生產時,謝遲腦海中卻先是一片空白,將傅瑤抱到床榻上,不知所措地握著她的手,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好。

  「我還是頭一回,見著你這模樣。」傅瑤開口道。

  謝遲也沒想過自己竟會這般失態,尤其是看著傅瑤那疼得要命的模樣,便只剩了慌亂。

  「放心吧,」傅瑤勉強露出個笑來,「她這麼乖,一定不會折騰我的。」

  謝遲察覺到她聲音中的顫抖,將手攥得更緊了些,點了點頭:「嗯。」

  穩婆拿了銀子之後便在這邊時時候著,得了消息後,立時便過來指揮著銀翹她們準備接生。

  「您不要先出去嗎?」穩婆看著床榻邊的謝遲,遲疑道。

  依著舊俗,接生時男人該避開的,說是見著這血不吉利。

  謝遲聽人提起過這事,但卻並沒半分要離開的意思,只是挪開些,仍舊未曾鬆開傅瑤的手,毫不猶豫道:「我在這裡陪她。」

  這些年來,謝遲打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仗,受過數不清的傷,軍醫處理傷口之時,他見著自己的血都沒什麼反應。可如今見著丫鬟們進進出出,原本清澈的水成了血色,卻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恍惚間倒像是回到了當年剛到西境,頭一回上戰場時。

  傅瑤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聽著穩婆的指揮吸氣呼氣,面色蒼白如紙,汗水與淚水摻雜在一起,洇濕了鬢髮,狼狽不堪。

  謝遲從丫鬟手中接過浸濕的帕子來,替傅瑤擦著臉頰,薄唇緊緊地抿著。

  他先前聽人說過,生產不易,但也沒想到會這般不易。

  眼見著傅瑤如今這模樣,他只覺著心如刀絞,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有些遷怒那未出世的孩子,以及自己。

  若早知要傅瑤吃這樣的苦,他寧願沒有這個孩子。

  傅瑤卻並沒那個心思胡思亂想,到後來已經疼得恍惚,及至聽著穩婆高興的祝賀以及孩子的啼哭之後,方才遲緩地回過神來。

  她抬眼看向一旁的謝遲,發現他的目光牢牢地定在自己身上,甚至沒去看穩婆抱著的孩子。

  傅瑤的確從沒見過這樣的謝遲,她簡直疑心自己是恍惚看錯了,竟然從謝遲眼中看出些驚懼來。

  「我,」傅瑤的嗓子有些啞,咳了聲,輕輕地晃了晃他的手,「我沒事呀。」

  話音剛落,謝遲便俯下身來,將她抱在了懷中。

  他初時像是有些失控,力氣大了些,可隨即就又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攬著傅瑤。

  穩婆在一旁自顧自地說著些什麼,謝遲恍若未聞,傅瑤偏過頭在他耳垂上親了下,含笑道:「恭喜你得償所願,是個女兒。」

  對於是兒是女這件事,傅瑤是真不怎麼在意,生個伶俐可愛的女兒很好,生個像謝遲的男孩也不錯,倒是謝遲一直有所偏向。

  然而如今聽著這消息,他卻並未見多高興,直到傅瑤緩過勁兒來後,方才漸漸好起來。

  「穩婆說,我這已經算是順遂的了,」傅瑤喝著他餵的湯,慢悠悠地說道,「你不必擔心,已經好很多了,說不準晚些時候就能下地走路。」

  然而這卻並沒能安慰到謝遲。

  若是這都算順遂,那不順遂,該是怎樣的折磨?

  謝遲是絕不會將自己方才的驚懼宣之於口的,傅瑤也沒戳破,這種事情旁人說也沒用,得慢慢緩過來才行。

  乳母將孩子給抱了過來,連著襁褓遞給了一旁的謝遲。

  謝遲從未抱過這樣小的孩子,更何況還是他與傅瑤的骨肉,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這才算是清楚地見著了期盼許久的女兒。

  「唔,」傅瑤略微鬆了口氣,「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很多。」

  剛生下來的孩子大都不怎麼好看,相較而言,眼前這個襁褓中安睡的小姑娘,可以說是清秀了——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生的,所以怎麼看怎麼順眼。

  小姑娘睡得安穩,謝遲心中卻是波瀾起伏,一直被壓抑著的喜悅情緒終於湧了上來,低聲笑道:「瑤瑤,這是我們的女兒。」

  「是啊,」傅瑤倚在謝遲肩上,暢想道,「她會慢慢長大,蹣跚學步,也會管你我叫爹娘。咱們可以帶著她遊山玩水,教她學問道理……」

  多好。

  謝遲含笑聽著,又問道:「想好給她起什麼名字了嗎?」

  為著名字的問題,兩人先前商議過好些次,因著不知究竟是男是女,所以起了好些個備用,時常是偶然想起便要記下來。

  有偏文雅的、有寓意好的,講究得很,到最後滿滿一頁紙,反倒挑不出最滿意的來了。

  傅瑤已經有些睏了,想了想,輕聲道:「叫『念念』好不好?」

  謝遲神色溫柔地看向傅瑤:「很好。」

  這麼些年兜兜轉轉,千里姻緣一線牽,到今日這般圓滿,憑的的確是一個「念念不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2:02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5-3 02:07 PM 編輯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一)

  姜從寧偶爾會回憶少時的事情,她的記性很好,樁樁件件都記得很清楚。

  她從少時起就同傅瑤的關係最好,兩人在一塊時總有說不完的話,玩得高高興興,但在家中沒了外人時,要面對的大都是母親的眼淚和委屈。

  所以她那時一直很羨慕傅瑤。

  傅瑤家中並沒什麼亂七八糟的妾室通房,更沒那麼些心思各異的兄弟姐妹,長姐二哥待她都很好,如掌上明珠一般捧著。

  可姜家不是這樣的。

  那時姜從寧還不懂什麼叫「寵妾滅妻」,只是下意識地厭惡那位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崔姨娘,和她那一雙兒女。

  因為父親總是會更喜歡崔姨娘,為此惹得母親暗地抹淚,也更喜歡崔姨娘的兒女,冷落她與兄長,若是姊妹兩人同時看上了什麼,父親必然是令她讓出去的。

  自從外祖家敗落之後,原本就沒什麼心機手段不會爭搶的母親就更沒了底氣,就連面對崔姨娘這麼個出身不正的,也依舊硬氣不起來。

  畢竟這家中做主的是父親,他喜歡崔姨娘,一門心思地偏袒,其他人又能怎樣呢?

  姜從寧少時對此束手無策,就算再怎麼憤憤不平,也只能隨著母親一道忍氣吞聲。只不過與母親的性情大不相同,母親是性子綿軟,受得委屈多了慢慢地就習以為常了。

  可她不一樣。她將受的委屈牢牢地記在了心底。

  一直到許多年後,她都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少時被搶了什麼東西。

  隨著年紀漸長,姜從寧懂得越來越多之後,她開始想方設法地哄祖母高興,甚至也會忍著噁心適時討好父親。

  明明是母親這樣好性子的人養出來的女兒,可有時候,姜從寧覺著自己可能更像虛與委蛇的崔姨娘。

  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與其當一個受盡欺負委屈只能往自己肚子裡咽的老好人,倒不如用些心機手段,至少能得到想要的。

  兄長眼見也是個不成器的,她若是不自己立起來,自己和母親該怎麼辦呢?

  與世無爭的人只能有一個,她沒資格柔弱。

  母親並不會這些勾心鬥角,姜從寧就靠著自己看、自己聽,從別人那裡學,同崔姨娘見招拆招。

  等到她借著母親之手送了個美人到父親身邊,又加以挑撥離間,成功地讓崔姨娘也受了冷落之後,在家中的日子便好過了許多。

  姜從寧少時不知道,父親執意偏袒崔姨娘該怎麼辦?後來知道了——

  可以讓他喜歡上旁人。

  也是從那時起,姜從寧不再對所謂的感情抱有任何期待,與其將希望放在那虛無縹緲、半點靠不住的東西上,還不如放在銀錢與權勢上。

  等再大些,到了該議親的年紀。

  趙氏一早就替她留意過,有才學好的也有性情好的,甚至還有一個早前見過幾面的遠房表兄,據說對她情根深種。

  姜從寧認真地聽母親挨個講過,卻一個都沒看上,想了會兒,讓她不必再多費心,這件事情自己另有打算。

  這些年下來,趙氏已經習慣於聽女兒的意思,加之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有限,便由著姜從寧自己做主了。但等到從女兒口中聽到范飛白的名字時,她卻開始後悔自己沒再過問。

  「我雖知道的不多,但也聽過安平侯長子的事跡,」趙氏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顫聲道,「他可是時常出入秦樓楚館,聽說還在那裡養了相好的,就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到這年紀了還未議親……」

  姜從寧一早就料到母親會是這個反應,無奈地嘆了口氣,解釋道:「以安平侯府的門第,若不是范飛白行事離譜,又怎麼會輪到我呢?」

  這話倒的確是沒錯,乍一聽合情合理。

  趙氏愣了下,隨即又苦口婆心道:「旁人都知道那是個火坑,避之不及,你又為何偏要往裡跳呢?」

  「因為他會是安平侯世子,而我想當世子夫人。」姜從寧面不改色道。

  旁的姑娘在她這年紀,大都還憧憬著能嫁個如意郎君,琴瑟和鳴,少有能這般理直氣壯地將「要權勢地位」說出口的。

  趙氏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喝了口茶,將語氣放緩了些:「你可曾想過嫁去之後要面對怎樣的情形?范飛白現在就能做出這樣的荒唐事,將來會如何?你這麼嫁過去,要承受多少非議……」

  「母親,我都已經想過了。」姜從寧打斷了她的話,「他想要眠花宿柳養相好的也隨意,想要納個七八房妾室也隨意,我只要世子夫人那個位置。」

  她有本事料理那些鶯鶯燕燕,坐穩世子夫人的位置,至於范飛白心中究竟愛哪個女人,她是半點都不在意的。

  趙氏被她那冷靜的目光掃過,一時啞然,片刻後自嘲地笑了聲:「也是。我能想到的事情,你怎麼會想不到呢?可寧寧,我還是希望你能挑個真心待你好的夫婿。」

  「我最多只能找個一時對我好的夫婿,」姜從寧撣了撣衣袖,「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自小見多了那一地雞毛的事情,姜從寧並不想找什麼「真心待她」的夫婿,她看中的也不是范飛白這個人,而是他背後的安平侯府。

  趙氏聽出她話中的意思,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沉默許久,揣著最後一絲期待問了句:「寧寧,你當真要如此?」

  姜從寧頷首道:「千真萬確。」

  安平侯夫人近年來為著兒子的親事焦頭爛額,雖覺著姜家的門第低了些,但奈何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也看不上自家兒子,再加上先前幾次打交道時對姜從寧的印象也不錯,來回試探了幾次之後,這門親事便算是定了下來。

  姜父對這門親事滿意得很,畢竟能搭上安平侯府。

  他並不介意未來女婿的事跡,男人之間總是能互相理解的,也不會像趙氏那樣苦口婆心地勸阻,只盼著能快些完婚徹底定下來才好。

  至於家中的那位庶妹,添油加醋地將范飛白的事跡在姜從寧面前提了一遍,像是生怕她不知情似的。

  姜從寧面不改色地聽了,而後找到了父親那裡,欲言又止道:「阿婉同我提了許多范公子的事跡,說他最愛出入秦樓楚館,還養了好些個相好的……」

  話還未說完,姜父便變了臉色,先是以「市井傳言不足為信」將姜從寧安撫下來,而後狠狠地訓了姜從婉一通,罰她閉門抄經。

  范飛白這些年來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蕩公子,又得謝太傅看中提拔,眾人沒少私下議論,既感慨他行事荒唐,也猜測會是哪家的姑娘嫁給他。

  兩家的親事定下之後,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姜家高攀了,不對付的甚至說姜家這算是「賣女兒」。

  誰也沒想到,這是會是姜從寧自己一手促成的。

  對於旁人或看熱鬧或關心的試探,姜從寧皆是一笑置之,含糊不清地糊弄過去,只有在傅瑤面前說了真話。

  其實在下定決心促成這門親事前,她曾見過范飛白,模樣倒的確不錯,就算沒了那顯赫的家世,也依舊有當風流浪子的資本。能得謝太傅提拔重用,想必也不是繡花枕頭。

  這些年來,她看過父親為著崔姨娘寵妾滅妻,也看過父親為了新的妾室逐漸冷落了崔姨娘,後來又有了新歡……

  對男人而言,彷彿海誓山盟都是做不得數的,情濃時什麼都能說的出口,一旦熱情褪去,便再沒什麼情分了。

  打從開始琢磨親事,她想的就是挑個家世顯赫的,能給自己和母親當靠山就夠了。

  不談感情,只談利益。

  這麼一來,范飛白簡直是絕佳的人選。

  姜從寧已經打算好,嫁到安平侯府去,生下嫡子穩固地位,順道替范飛白管好後宅的鶯鶯燕燕,只要知情識趣沒太大的野心,她也不會與那些美人為難的。

  所以在廟會那夜,哪怕是親眼見著范飛白領著美人閒逛,姜從寧也熟視無睹,就連一旁的傅瑤反應都比她大。

  若換了旁的姑娘,見著同自己定了親的夫婿領著個千嬌百媚的青樓姑娘逛街,縱然不當場發作,怕是也要回家抹淚的。

  姜從寧卻是真沒放在心上,轉身就拋之腦後了。

  等到在廟會上閒逛了會兒,再偶遇范飛白時,她也準備目不斜視地直接走過去,沒想到卻被攔住了。

  姜從寧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疑惑道:「范公子有什麼事?」

  「你……」范飛白想了想,索性直截了當道,「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

  話說出口之後,他已然有些後悔,覺著自己簡直是沒事找事,也可能是被謝太傅那嘲諷的笑給晃了眼,以至於鬼使神差地做出這種事情來。

  「我問了啊,」姜從寧心下已然有些不耐煩,重復道,「范公子有什麼事?」

  范飛白:「……」

  這反應可真是萬萬沒想到。

  兩人相對沉默著,范飛白身後跟著的那姑娘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嬌似的喚了聲。

  那語調千回百轉,姜從寧聽得有些不適,愈發不能理解男人們的喜好。

  這麼些年來,她也就聽得慣傅瑤的撒嬌,還覺著可愛的很。

  范飛白同姜從寧對視了會兒,看出她的不耐煩來,磨了磨牙,留下一句「沒事」之後,便又領著那青樓美人離開了。

  及至兩人離開之後,姜從寧收起那不耐煩的神情,輕笑了聲。

  她其實很清楚范飛白想說什麼,但偏偏不接話;她也可以做到笑臉相迎,但斟酌之後,還是選擇了這種方式來對他。

  這些年來,姜從寧已經很清楚男人的劣根性——

  能輕而易舉得到的總是會很快厭煩,反倒是掌控不了的念念不忘。

  她原本是對范飛白這個人沒什麼興趣,但卻很想試試看,能不能將他也一併握在手掌心?

  這是兩人婚前最後一次見面。

  及至九月底成親那日,姜從寧懶怠著見自己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姊妹,只讓傅瑤來陪著。前邊送來范飛白的催妝詩時,傅瑤誇讚了一番,她大略掃了眼,發現這詩寫得的確很好。

  這麼看來,這樁生意更劃算了點,故而露出個笑來:「不錯。」

  傅瑤替她蓋上了蓋頭,鄭重其事道:「望你今後能高高興興的,心想事成。」

  姜從寧知道,傅瑤這是顧忌著范飛白的那些風流事跡,也知道她的打算,所以才沒說什麼「百年好合」的話。她輕輕地拍了拍傅瑤的手背,含笑道:「一定。」

  就算天公不作美,她想要的,也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拿到手。

  聽了爹娘的教導之後,姜從寧接過那紅綢,並沒落淚,平靜地隨著范飛白離了這住了十餘年的家,往侯府去了。

  她知道,這安平侯府的日子,一定會很有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2:05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1-5-3 02:11 PM 編輯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二)

  姜從寧的規矩自小就學得很好。

  為了討祖母歡心,也為了不被旁人說她「連個妾室的女兒都及不上」,哪怕是打心眼裡不耐煩,面上也依舊能端出溫良賢淑的模樣來。

  按部就班地行完了禮節之後,姜從寧端坐在婚房的床榻旁,雙手規規矩矩地搭在膝上。已經過去許久,但她的肩背仍舊挺得筆直,並沒半分鬆懈。

  侍女明繡悄悄地問過要不要吃些糕點,被她搖頭拒絕後也只得作罷。

  倒是范家的嬤嬤有些看不下去,悄無聲息地出了門,讓小廝到前院去催一催。她知道范飛白朋友眾多,如今怕是被留在那裡灌酒,若是不去催,指不定要讓新娘子等到什麼時候。

  但饒是催了,范飛白仍舊是過了許久方才回來,才一近身便能嗅到濃濃的酒氣。

  「公子快些進去吧,這大喜的日子,不好讓新娘子等太久的。」關嬤嬤想要上前去扶,卻被他給拂開了。

  「嬤嬤放心,我沒醉。」范飛白笑道。

  他生了一雙很不錯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透著些風流的意味。

  關嬤嬤細看去,只見他臉上帶著些漫不經心的笑意,眼眸清明,的確不像是醉了的模樣。

  范飛白負手往院中走去,他相貌生的很好,配上這一身大紅色的喜服,愈發顯得面如冠玉,風流倜儻。

  關嬤嬤緊跟在一旁,見著他這模樣,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她是看著范飛白自小長大的,近些年也將他的風流事跡看在眼中,勸也沒用,只盼著能夠如今成親之後能夠收收心,不要再像先前那般荒唐才好。

  進門前,范飛白卻忽而停住了腳步,回頭問道:「她可說什麼了?」

  關嬤嬤愣了下,隨即答道:「並不曾。」略一猶豫後,她又語重心長地補了句,「這位新夫人是出了名的知書達理,您……」

  沒等她念叨完,范飛白便搶先說了句「知道了」,而後直接推開了房門。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晌午過後,姜從寧便再沒吃過什麼東西,半日下來也覺著疲倦,但聽到這響聲之後還是立時打起精神來,將接下來要有的禮節在心中過了一遍。

  范飛白素來不耐煩那些繁文縟節,全憑關嬤嬤在一旁提醒,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他打量著鳳冠霞帔的姜從寧,興許是因著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緣故,眼前這美人看起來比廟會那晚見著的要更好看些。自打挑下喜帕之後,她臉上就始終端著溫婉的笑意,與那晚的冷淡模樣判若兩人。

  見此,范飛白倒是來了點興致。

  姜從寧則始終都是那個溫良賢淑的模樣,就連嬤嬤問「生不生」的時候,她也未見羞怯,只微微一笑道:「生。」

  及至諸多禮節按部就班走完之後,關嬤嬤又說了些吉利話,便領著侍女們退出了內室。

  范飛白摸到了床榻上的花生,隨手剝開吃了,想了想,問姜從寧:「你餓嗎?」

  姜從寧這才偏過頭看了過去,對上他那一雙桃花眼,點了點頭:「是有些餓。」

  范飛白直接起身往外間,吩咐道:「退那麼快做什麼?送些飯菜來。」

  於是,新婚之夜,並沒有旁的新婚夫婦見面時的羞澀和難為情,兩人先是相對而坐吃了頓飯。

  姜從寧的吃相很好,垂眼專心致志地夾著面前的兩道菜,並不說話。范飛白將她這模樣看在眼裡,倒是有心想問問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可轉念想到那晚廟會的情形,又生生地嚥了回去。

  就跟較勁兒似的,姜從寧不說話,他就也不想開口。

  兩人就這麼相對無言地吃完了飯,外間的夜色已經濃得化不開,宴席散去,遠遠傳來的喧鬧聲也隨之消失。侍女們將碗筷撤了下去,明繡也已經服侍著姜從寧卸去了釵環耳飾,退了出去。

  范飛白懶散地坐在床榻上打量著姜從寧,看著她放下髮梳,一步步走近。

  姜從寧在床榻前站定了,垂眼同他對視著,微微一笑道:「夫君需要我服侍寬衣嗎?」

  這聲音淡淡的,「夫君」二字從她口中說出來,實在聽不出什麼羞怯的意味,反而像是個稀鬆平常的稱呼。

  范飛白面無表情地站起身,由著她幫自己寬衣解帶。

  他身量很高,垂眼看著姜從寧,並不能看清她的神情模樣,但還是敏銳地留意到,她在解中衣的時候是微微停頓了下的。

  這一發現讓范飛白起了些試探的心思,他並不喜歡事態不受自己掌控的情形,所以很想看姜從寧失態。

  如他所料,姜從寧在情事上的確難再保持那八風不動的模樣。

  畢竟生理上的反應是很難控制的,一個纏綿的深吻就能讓人呼吸混亂,他很清楚怎樣能讓她在慾望之中沉淪、服軟。

  不再像廟會那晚冷淡不耐,也不像剛掀了蓋頭時端莊疏離,纏綿時,她會有壓抑不住的歡愉,也會軟著聲音討饒……

  這些年來,范飛白浪蕩秦樓楚館之間,偶爾也想過自己的親事。左不過就是依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個溫婉賢淑的正妻操持庶務,怎麼想都覺著索然無味。

  真到了這一日,才發現,新婚之夜比他想像中的要有趣不少。

  聽著身邊的呼吸漸緩,姜從寧不動聲色地向裡挪了挪,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些。

  她有擇床症,若是新到旁的地方,不點安神香是難以睡著的。

  所以哪怕身上已經覺著累,但一時半會兒卻還是難以入睡,尤其是身邊還躺了個幾乎算是陌生的人,就更為不易了。

  姜從寧輕輕地翻了個身,只覺著腰酸,也有些微的不適。

  成親前夜,母親專程讓嬤嬤同她講過,叮囑了些行房時要注意的事,包括怎樣可以少吃些苦頭。她都記在了心中,但方才其實沒怎麼用上。

  范飛白做得可以算得上是細致周到,疼也就那麼一小會兒,雖然到後來是有些累……但總得來說還是不虧的。

  其實到了這朝夕相處的時候,細枝末節見就能夠看出來,范飛白並不是那種性情凶殘的,比較好說話,行事間甚至還透著些溫柔。

  當然,也可能是他這個人流連花叢,所以對姑娘家較為憐香惜玉些。

  姜從寧並沒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結,只稍想了會兒,便轉而回憶起這侯府的關係,在心中過了一遍,為明日見公婆敬茶做足了準備。

  她並不在乎范飛白是怎麼想的,只需要他對自己抱有興趣,到懷上身孕的那日就足夠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2:17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三)

  近些年,安平侯夫人關氏為范飛白的親事可謂是焦頭爛額。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安平侯的原配夫人、范飛白的生母在他少時就過世了,關氏身為繼室,這些年來行事難免多有顧忌。

  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素來也不算親近,有些話便不好多說。

  但也不能敷衍了事,不然又要落了旁人口舌。

  早兩年,關氏曾尋了個合適的機會問過范飛白可有中意的姑娘?又或者,想要怎樣的夫人?

  范飛白將有印象的世家閨秀想了個遍,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隨意」。

  然而真等提起具體的人時,他卻又挑三揀四,不是嫌人太過嬌蠻任性,就是嫌人木訥無趣。也不知道就他這名聲,哪來的底氣挑剔旁人?

  安平侯對長子向來不冷不淡,前幾年父子爭執了一場後,就更是當起甩手掌櫃,將事情都撂給了關氏。

  就這麼拖了兩三年,眼見著范飛白年紀漸長,再不成家就真晚了,關氏總算是尋著了姜從寧這麼個人選。雖說門第比之侯府是低了些,可相貌不錯,在外的名聲也很好,賢良淑德。

  有前車之鑑在,關氏這次難得強硬了一回,語重心長地同范飛白講明了利害,而後又變著法地誇了姜從寧,竭力想要促成這門親事。

  范飛白端著盞茶慢悠悠地聽著,的確也聽進去些。

  他風流歸風流,卻並不是那種昏了頭腦的,這些年再怎麼荒唐,從沒想過要將那些鶯鶯燕燕娶回家。出入秦樓楚館,是由著性子玩玩,並不是當真愛上了哪個姑娘。

  但關氏說的也有道理,玩了這麼些年,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他並不像早前的謝太傅,沒那個孤身終老的打算。更何況,如今連謝太傅都成親了,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所以在喝完了這一盞茶後,范飛白點頭應允了下來。

  關氏原本都做好了磨破嘴皮子的準備,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這麼順遂地應了下來,可謂是又驚又喜。再三確準之後,又忍不住多問了句,他是不是早就看中了姜姑娘?

  若不然,怎麼會應得這麼痛快?

  然而並沒有。

  范飛白甚至需要認真地回憶一會兒,才能勉強想起這位姜姑娘究竟長什麼模樣,畢竟從前並沒打過交道,也就是偶然見過罷了。

  模樣不錯,看著順眼。

  再加上關氏方才旁敲側擊地暗示,說她「賢良」、「有容人之量」,這就夠了。

  范飛白對自己那位親爹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對這位繼母雖不親近,但知道她心性不壞,這兩年為這親事費了不少心力,便直截了當地應了下來,皆大歡喜。

  而婚後的種種證明,關氏所言非虛,姜從寧的的確確擔得起那些誇讚。

  范飛白冷眼旁觀,發現自己這位夫人在待人處事上很有一套,能逗得老夫人開懷大笑,也能和未出嫁的小姑子相處融洽。與柳姨娘一脈則是不冷不淡的,維繫著表面的客套,並不深交。

  顯然是早就弄清了侯府的關係。

  再有,姜從寧也從不插手他的事情,甚至未曾多問過。

  范飛白清清楚楚地記著,婚後第二日見公婆奉茶時,姜從寧滿口應下今後會多規勸夫君,一副賢妻模樣,然而回了院中之後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像是半點不在乎他會不會往青樓去。

  哪怕是同在院中時,兩人也是各做各的,只要他不先開口,姜從寧就真能半句話都不說。

  於是他也較著勁兒似的少開口,為數不多的交流就只在床榻上。

  范飛白從前不想娶妻,是怕娶回家一尊大佛,日日被念經似的念叨,爭吵不休,眼下倒算是得償所願,清淨得很。

  然而等到身在紅袖閣,一旁坐著千嬌百媚的美人,恍神間腦子裡想的卻是姜從寧那八風不動的模樣時,范飛白心中不由得一驚,疑心自己彷彿是不知不覺地栽了。

  「范兄怎麼也來了?」相熟的公子得知他也在,打趣道,「才成親不到半月,就不怕家中那位拈酸?」

  范飛白扯了扯唇角,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來。

  他壓根想像不出來姜從寧拈酸吃醋會是什麼模樣,甚至懷疑,就算自己現在回家去說想要納妾,對方也不見得會有不悅。

  「今日是奴家生辰,有勞范郎記著,」汀蘭貼近了些,柔聲道,「既然來了,不如今夜就歇在奴家這裡吧……」

  若是以往,范飛白興許就直接應了,可如今卻不由得猶豫了下。

  就算再怎麼風流浪蕩,他心中如明鏡一般,對人情世故再瞭解不過,很清楚若是自己成親半月就又留宿在這煙花之地徹夜不歸,傳出去旁人會如何議論。

  他倒是習以為常不在乎,可對於姜從寧這麼個新嫁娘而言,卻無異於顏面掃地。

  見他猶豫,汀蘭貼得更緊了些,輕輕地蹭著,撒嬌道:「好不好嘛范郎?」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范飛白多少也瞭解姜從寧的性情,知道她無論什麼事情都會盡力做到最好,讓旁人挑不出半點差錯來。

  平日裡暗自較勁沒什麼,他若是真讓姜從寧顏面掃地,那兩人之間八成連現在的平和都維繫不了。

  他拿捏不準自己對姜從寧究竟算什麼,但直覺使然,並不想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故而在猶豫之後,范飛白最後還是推開了汀蘭,在天色徹底暗下去前回府。

  回到府中時已經很晚了,倒是留了飯,范飛白並沒用,徑直進了內室。

  只見姜從寧像是剛沐浴過,微濕的長髮披散在身後,白皙的肌膚被熱氣熏得透著淡粉,正專心致志地在燈下比對著繡樣,聽到他進門的動靜後抬眼看了過來,目光平靜柔和。

  及至走近,便嗅著淡淡的薄荷味,清清爽爽的。

  而他從紅袖閣回來,身上帶著酒氣,以及揮之不去的、有些甜膩的脂粉氣。

  姜從寧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但嫌棄的神情轉瞬即逝,變臉速度之快,都快要讓范飛白疑心是自己看岔了。

  略一猶豫後,范飛白並沒立時去沐浴更衣,而是在對面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姜從寧。

  姜從寧起初一門心思地挑選著繡樣,連個眼神都欠奉,但最後像是也被他看得不自在起來,開口問道:「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看看你罷了。」范飛白掃了眼她手中的繡樣,「這是要做什麼?」

  「過些日子是老夫人的壽辰,我的女紅還算可以,便琢磨著給她繡個抹額當壽禮。」姜從寧將東西收拾起來,催他道,「時辰不早了,去沐浴準備歇息吧。」

  她難得多說兩句,范飛白笑了聲,起身往外去了。

  等到沐浴更衣收拾妥當,再回到內室時,姜從寧已經歇下。屋中只留了窗邊的一盞燈,床帳半掩,她一動不動地窩在錦被中,像是已經睡熟。

  范飛白吹熄了燭火,躺下之後,低聲問道:「你睡著了嗎?」

  姜從寧沉默不語,可范飛白卻又問了一遍,也不知究竟是篤定她並沒睡,還是閒得沒事找事。

  察覺到腰上多了隻手後,她悶聲道:「……睡著了。」

  范飛白徹底沒了顧忌,手上的力氣加大了些,將人給攬了過來,笑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入睡。」

  雖說相處的日子並不久,但他還是已經留意到,姜從寧睡覺很輕,也很挑剔,房中有亮光時是很難睡著的。

  「做什麼?」姜從寧睜開眼問道。

  呼吸可聞,范飛白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腰上摩挲著,低聲反問道:「你說呢?」

  兩人白日裡沒什麼話說,可夜裡的生活卻一直挺和諧的。

  姜從寧掙扎了下,沒掙開,反倒被他三五下撩得發軟,但卻仍舊沒回應,而是輕輕地笑了聲:「你今日還有精力嗎?」

  范飛白初時並沒反應過來,愣了下,方才意識到這句話什麼意思,一時間又是驚訝又是哭笑不得的。

  他可真是萬萬沒想到,這話竟然是從姜從寧口中說出來的。

  但驚訝過後,這話又帶著些別樣的刺激。

  「有沒有精力,試試就知道了。」范飛白徹底不準備睡了,翻身將人壓在了身下,輕車熟路地攻城掠地。

  他其實有些想問問姜從寧,是不是在乎自己去了青樓?也有些想解釋,說自己只是喝了點酒,什麼都沒做……

  但這種關頭並不適合說這樣的話,既掃興,也沒什麼意義。

  所以他將這念頭拋之腦後,全身心地沉浸到了情慾之中。

  等到雲銷雨霽後,姜從寧伏在枕上沉沉地睡了過去,范飛白拈了縷她的長髮繞著,指尖也沾染上了淡淡的薄荷味。

  他將今日之事翻來覆去想了又想,一直到睡去,也仍舊沒猜透姜從寧究竟是怎麼想的,更不知道這事該如何說起。

  范飛白帶著這疑惑到了第二日,卻發現姜從寧已經沒半點想要提起的意思,彷彿從頭到尾只有他一人在乎這件事似的。

  好好的,他也總不能開口來一句「我昨日去紅袖閣如何如何」,那就真是沒事找事了。

  所以到最後,也就只不了了之。

  姜從寧是不主動打聽范飛白的事,可旁人卻沒少關注。

  明繡也不知是從何處聽了些閒話,回來後特地同她咬耳朵道:「……旁人都說,大公子這是成親之後收心了。」

  「這不是才一個月嗎?」姜從寧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繡線,「收心我倒是看不出來,只看出來他從前行事實在荒唐。」

  若不然怎會一個月未曾在外留宿,就已經算是「收心」了?就連關氏今日見著她,都忍不住提了一句,話音裡帶著些慶幸,彷彿是覺著這親事定對了。

  明繡下意識地向外看了眼,見並無旁人,方才鬆了口氣,又小聲道:「我以為夫人會高興……」

  「這沒什麼可高興的,畢竟喜新厭舊是人之常情,我這個『新人』若是連月餘都留不住,那可就是笑話了。」姜從寧撫了撫鬢髮,平靜道,「日子還長著呢,如今為著這麼點事沾沾自喜,將來他再留宿青樓時,難不成就要哭了?傻不傻。」

  明繡雖也早就知道自家姑娘的打算,但聽著旁人那些話時,還是不免為之高興,如今才算是又警醒起來,不再多言。

  姜從寧並沒苛責明繡,她知道這樣才是人之常情,像她這樣時時盤算的才是少之又少。

  她一直在很冷靜地看待范飛白的事情,把握著分寸,很少會主動親近,但也不會時時端著架子,會拿捏著分寸適時放鉤子。

  算是將「欲擒故縱」發揮到了極致。

  姜從寧也知道,范飛白並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蠢人,總有一天會看明白她的心機手段。

  只是不知道這天什麼時候到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4:29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四)

  在嫁到安平侯府前,姜從寧就已經在留意相關的事情,以求嫁過來之後能夠盡快站穩腳跟。

  她這些年來在待人處事一道上頗有造詣,將人際關係經營得不錯,雖說打心眼裡親近的只有傅瑤,但與旁的世家女眷們都能說得上話,閒談時有意無意地提上一句,最後也得了不少消息。

  及至嫁到侯府後,置身其中,親自打過交道之後,便更為瞭解了。

  提到安平侯府,眾所周知的是,范飛白與他那位侯爺親爹關係很不好。

  這就得追溯到二十年前的舊事。安平侯那時還是世子,依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位門當戶對的世家閨秀,也就是范飛白的生母,可沒多久他卻納了陪嫁的侍女柳氏為妾,也因此和夫人生了嫌隙。

  安平侯就跟鬼迷心竅似的,專寵那位柳姨娘,夫妻之間日漸疏遠。

  原配夫人生下范飛白沒幾年,就因為再次生育時難產,一屍兩命撒手人寰。

  十餘年前,侯府那段糾葛沒少被人議論。

  據說當時安平侯甚至還想過將柳姨娘扶正,奈何她身份實在低微上不得檯面,最後只能又依著老夫人的意思,娶了關氏當續弦。

  關氏秉性溫和,端莊賢淑,嫁過來之後只管家中庶務,從不與柳姨娘較勁相爭,她膝下只有兩個嫡親的女兒,這些年來也算是相安無事。

  侯府先夫人過世時,范飛白年紀很小,也不過就是將將記事。

  但也不知是他記性太好,還是有旁人提醒,並沒將當年之事揭過去,對親爹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時有頂撞、違逆之舉。

  京中眾人都知道,安平侯府的大公子性情頑劣、桀驁不馴,反倒是柳姨娘生的庶子禮數才學都很好,也很討安平侯喜愛。

  早些年,范飛白開始出入青樓、眠花宿柳時,安平侯曾經大發雷霆,親自動手上家法,將他給狠狠地打了一頓。可卻無濟於事,范大公子在家中休養了月餘,能走動之後依舊是我行我素。

  自那以後,安平侯也徹底放棄了,再沒管過這長子。

  按理說,這承襲侯爵的世子之位應該是給范飛白這個嫡長子。但安平侯始終未曾遞摺子請批,再加上他對幾個兒子的偏好明顯得很,就算是外人也能一眼看出來,所以那時一直有人猜,他興許是想要將世子之位給庶子。

  雖說這不大合規矩,但也不是沒有先例在。

  直到兩王相爭,謝遲領兵回京平定叛亂,扶持蕭鐸登基,朝局來了一個大洗牌。

  謝太傅那時手握軍權、政權,可謂是說一不二,雷厲風行地清洗了一批叛黨和反對者後,朝中人手短缺,破格錄用了不少人。

  范飛白就是其中之一。

  誰也不知道范飛白這麼個「聲名狼藉」的紈絝怎麼入的謝太傅的眼,被他提拔、歷練,可這幾年下來,明眼人都知道范飛白前途無量。

  而漸漸地,眾人也發現,范大公子並不似想像中的那般一無是處,謝太傅的眼光的確有獨到之處,刨除那些烏七八糟的傳聞,他也是有真才實學在的。

  到如今,哪怕安平侯仍舊未曾遞摺子,可誰也不會覺著世子之位會落在那庶子身上了。畢竟范飛白是謝太傅提拔上來的人,得皇上重用,就連安平侯本人也未必及得上。

  姜從寧早些年就曾經聽人提過范飛白,但她那時滿心都是自家的事,並沒那個閒工夫操心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聽過也就算了。

  直到有了結親的想法後,方才多番打聽,將侯府這些年來的事情摸了個差不離。

  嫁到侯府之後,姜從寧哄著老夫人高興,與關氏和小姑子打好關係,對柳姨娘一脈則是表面客套,並不多往來。至於旁的親眷,她也相處得遊刃有餘,雖不可能人人稱道,但大體上的風評已經很好。

  關氏膝下無子,又不可能去拉攏柳姨娘的兒子們,這些年來心中一直是偏幫著范飛白的,再加上姜從寧的確是識大體討人喜歡,故而婆媳兩人相處倒是格外融洽,也會將府中的一部分事務交由姜從寧打理。

  姜從寧的在侯府的日子過得很不錯,雖偶爾有些忙碌,但並沒什麼麻煩,比之前預想過的還要好上許多。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很好。

  但事實證明事情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的,姜從寧才生出這想法沒兩日,就遇著了一樁「意外」。

  針對范飛白一貫的風流名聲,早在嫁過來之前,姜從寧就預想過最壞的情況——也就是婚後沒多久,范飛白就打算納妾。

  其實這種事情早晚會有,在所難免,也不算多大的事,只不過有些傷顏面。

  姜從寧都已經早早地做好了被人背後議論的準備,所以在推開書房半掩著的門,見著侍女慌慌張張地從范飛白懷中起來,埋著頭整理衣裳的時候,心中也並沒多大的起伏,只是平靜地轉身離開了。

  反倒是范飛白的反應更大些,先是詫異,隨後將那侍女撇下,徑直追了出來。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離了書房,又進了內室。

  明繡見著范飛白的神情不大對,沒敢多久,添了茶之後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姜從寧喝了口茶,這才抬眼看向對面的范飛白,揣度著他的神情。

  她能看出來,范飛白並不是來提什麼納妾事宜的,非要說的話,倒更像是想要解釋什麼……可這種事情,又有什麼好解釋的?

  范飛白神色莫名地看著她,心中想的也是差不離的問題——這事究竟要不要解釋?

  從前歸從前,成親以後,他並沒再做過什麼風流事。方才是春雨有意勾引,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要不要推開,就被湊巧過來的姜從寧給撞見了。

  明明什麼都沒做,卻還是下意識地跟了過來。

  若是姜從寧問,他順勢解釋清楚,也好將誤會解開;可姜從寧不主動問,他若是先開口解釋,那就像是想要討好她一般。

  范飛白原就有較勁的心思,自然不肯如此,於是就只能不上不下地僵在這裡。既不想低頭討好,又不想就這麼被誤會過去,他沉默片刻後開口問道:「你方才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正經事,不過偶然想起來,打算去書房尋本書。」姜從寧道。

  「哦,」范飛白磨了磨牙,繼續把話往方才那件事上引,「既是這樣,我幫你尋就是,何必要離開呢?」

  姜從寧動作一頓,復又抬眼看向他,不接話,但那目光中的意思也明明白白。

  范飛白等了片刻,見她的確沒有開口的意思,又硬著頭皮說道:「你應當是誤會了。」

  兩人你來我往地拉鋸著,直到這時,姜從寧方才露出個笑來,問道:「我誤會什麼了?」

  范飛白總算是等來了這句話,立時將那情形描述了一遍,撇清干係。

  「這樣啊……」姜從寧拖長了聲音,笑了聲,就又沒話了,專心致志地端詳著那即將完工的抹額。

  范飛白這些年來其實沒少跟姑娘家打交道,見過或嬌蠻或溫婉的世家閨秀,也見過嫵媚風情、善解人意的青樓女子,但從沒見過姜從寧這樣的。

  明明年紀也不大,可卻他壓根看不透。

  非要說的話,倒是有些像謝太傅那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妹妹,如今的謝皇后。這想法讓他心都顫了下。

  有些事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換到旁人身上,就不難看明白了。

  范飛白沉默了會兒,忽而問道:「是不是就算我不來解釋,你也依舊半點都不在意?」

  他從前並沒往這方面想過,是因為慣性使然,覺著女人總是難免會在意這些,會爭風吃醋……可如今看來,彷彿是他自以為是了。

  姜從寧聽出他話中的冷意,想了想,斟酌著措辭反問道:「我在意有用嗎?若是有用,我可以更在意一些。」

  她不動聲色地將問題拋了回來。這話並不好答,若是說「有用」,就像是變相地許了個承諾似的。

  范飛白原本的那點冷意盡數化成了無言以對。

  他雖還沒看透姜從寧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但也已經看出來,她絕不是那種會為了感情暈頭轉向的姑娘,反而清醒得很。

  如果不付出感情,休想從她那裡得到回饋。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適合做生意?」范飛白離開前忍不住留了句,「精打細算,絕不吃虧。」

  姜從寧托著腮,目送他離開,含笑道:「承蒙誇獎。我開始管自家的鋪子之後,的確賺了不少銀錢。」

  等到腳步聲遠去,姜從寧又拿起針線,慢悠悠地繡著那未完的花樣。

  這件事之後,兩人的關係稍稍疏遠了些。

  姜從寧的態度倒是始終如一得很,只不過范飛白被她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在理清楚之前,下意識地想要冷處理。

  於是在休沐那日,便又往紅袖閣去了。

  范飛白成親之後便很少來這邊,汀蘭只在生辰那日見過他一面,如今好不容易再見一面,便格外殷切些。

  汀蘭因著彈得一手好琵琶得范飛白青眼,甚至還曾領著一道出門逛過廟會,惹得閣中的姊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這些日子也有見勢落井下石的。

  她聽著那些話,嘴上雖說著不在意,可心中卻是時時惦記著。

  汀蘭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從前范飛白未曾成親,她知道這樣的大戶人家沒有娶妻前先買人回去當妾的道理,便沒生出過多的念想。可這月餘下來,忐忑不安得很,言談間便不自覺地帶了出來。

  「范郎許久不來,奴家可是想念得很……」汀蘭為他斟了杯溫酒,嬌聲道,「若是能日日都見著范郎就好了。」

  范飛白初時並沒將這話放在心上,只當是撒嬌調情,等到過會兒汀蘭又提起這話時,便覺出不對來了。他放下酒杯,偏過頭去看向汀蘭。

  汀蘭像是被他這目光看得有些不安,笑容中多了些討好,也有難以遮掩的緊張。

  范飛白看出她的心思,但並沒挑破,一笑帶過。

  汀蘭心中一涼,雖知道這是妄想,但還是難免失落,只能勉強維繫著笑意。

  此事之後,范飛白也沒了多留的心思,又聽了曲琵琶之後便離開了。

  他從前風流浪蕩,可謂是隨心所欲,不耐煩成親是怕娶回家個大佛整日規勸,卻沒想到就算娶了姜從寧這麼個不聞不問的,也依舊要瞻前顧後的,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回家之後,同姜從寧安安靜靜地吃了頓晚飯,范飛白卻依舊不怎麼高興,同時也覺著自己是自找不痛快——

  汀蘭費盡心思想要討好,他不喜歡;姜從寧不冷不淡,他還是不滿意。

  也說不清究竟出於什麼心思,他鬼使神差地開口道:「我今日去了紅袖閣。」

  姜從寧原本正在偏著頭摘耳飾,聽了這話後動作微頓,想了想後問道:「然後呢?」

  「那裡的一個姑娘,想要我為她贖身。」范飛白換了個位置,以便能看清姜從寧的反應。

  她並沒立時回答,垂眼認真思索了會兒,而後方才開口道:「你若不是真喜歡得非她不可,那最好還是不要。」

  范飛白原本都做好了姜從寧來一句「隨便你」的準備,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答,雖然是被拒絕,但竟然不可避免地有些許的高興。

  察覺到這一點後,他不由得有些唾棄自己,平靜地問道:「為何?」

  「就算是納妾,也最好是挑個良家出身的才好,不然免不了要被人詬病。」姜從寧條分縷析道,「雖說你應當不在意什麼名聲,但要我來看的話,若不是真心喜歡非她不可,這麼做還是不劃算的。」

  她這個「劃算」用得,倒真像是在做生意。

  范飛白這下是真冷靜下來了,對上姜從寧的目光後,又覺著這事做得挺沒趣的。他自嘲地笑了聲,正準備說些什麼,卻被姜從寧給打斷了。

  「再者,也是我的一點私心。」姜從寧垂下眼睫,嘆了口氣,「雖說身為正妻,是該有容人之量才好,納妾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眼下成親還不到兩月,我還沒做足心理準備……」

  這話說得煞有介事,再配上那微皺的眉頭,彷彿是真心實意在為著此事發愁一樣。

  理智上,范飛白知道這很可能是她有意哄自己的;可情感上,心情卻又不可避免地為此好了些。

  細想就會發現,只是這麼幾句,一抑一揚,就將他的情緒攥在了手中。

  范飛白走近了些,挑著姜從寧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想要從目光之中尋著點佐證。

  可既沒有慌亂,也沒有旁的情緒,姜從寧神情略帶疑惑,眸中映著他的身形。

  在燈火的映襯之下,眼眸顯得格外的亮。

  讓他的心跳莫名快了些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4:34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五)

  在嫁到范家前,姜從寧著意打聽了不少消息,有安平侯府多年前的舊事,也有范飛白這些年來的種種。

  姜從寧也知道這些旁人口中所說的事情未必真實,畢竟許多事情傳來傳去,便不免添油加醋。何況一個人究竟如何,是好是壞,對不同的人而言也不一樣。

  就好比旁人都覺著謝太傅是個惡人、奸臣,可在她那好友看來,卻是通身上下沒一處不好。

  在她看來,范飛白眠花宿柳是確有其事,畢竟當時廟會親眼所見,但卻並不是那種被美色沖昏頭腦的昏聵之徒。

  其實想也知道,若范大公子真是那種不成器的,怎麼可能入得了謝遲的眼?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姜從寧不動聲色地留意著,不著痕跡地試探著,雖說是有些費神,但也頗有意思,算是這府中生活的一點樂趣。

  平心而論,范飛白這個人瑕不掩瑜。

  也興許是他還沒有真拿那些鶯鶯燕燕的事情來煩過她,月餘相處下來夫妻之間並沒起過爭執,甚至還能算是相處融洽,比姜從寧來之前預想的情況要好上許多。

  在回家娘家,被母親拉著私下問起的時候,她也能大大方方地說上一句:「不必擔憂。」

  而不是還要費心開解。

  「我聽旁人提過,說范大公子婚後也算是收心了,」趙氏甚是欣慰道,「這樣就好,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給你添堵,夫妻之間能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姜從寧心底是覺著,雖一時如此,長久如何可說不準。但她也就是自己想想,並沒非要說出來掃興,只笑道:「您只管放心就是,不管什麼事情,我總能料理來的。」

  趙氏將女兒這自信的模樣看在眼中,忍不住笑了聲:「娘親知道,你是最厲害的。」

  她育有兩兒一女,自問算是用心教導,但興許是自己實在沒什麼能耐的緣故,兩個兒子都不算是有本事的,反倒是從寧這個女兒自小就最有主意。

  早些年,趙氏剛發覺女兒同崔氏你來我往地算計時,又是驚訝又是內疚,覺著是自己太過無能沒能護好女兒,才讓她小小年紀就要為這種事情費神。

  到如今只覺著慶幸,還好女兒的脾性不隨她。

  就算運氣不夠好,遇不著知冷知熱的良人,好歹也有本事將日子過好。

  姜從寧略提了些自己在侯府的事情後,便開始問起家中的近況來,她這些年習慣操心,出嫁之後也總是惦記著,生怕這邊出什麼事。

  「沒什麼要緊事,畢竟都到如今這年紀了。」趙氏笑了聲,「我看崔姨娘這兩年也沒當初那爭強好勝的架勢,怕是歇了心思了。」

  早年崔姨娘仗著姜父的寵愛,可以說是氣焰囂張,籌謀這個算計那個,這幾年姜父開始寵幸旁的侍妾,她的確是老實收斂了不少。

  「這可不一定,畢竟從婉也到了議親的年紀。」姜從寧饒有興趣道,「我同您打賭,在這件事上崔姨娘可是安分不下來的。」

  趙氏喝了口茶:「她先前求了你爹點頭,意思是從婉的親事不用我插手,要自己來決定的。我原也沒想管,就由著她們母女自己打算吧。」

  她也清楚,崔姨娘是怕她記恨這些年的恩怨,在從婉的親事上挾私報復。

  打了這麼些年教導,姜從寧只一想就知道崔姨娘的心思,嗤笑道:「那正好,您樂得清閒自在。」

  趙氏頷首笑道:「正是。」

  閒聊幾句,姜從寧又問起自家兄弟的事情,可趙氏這次就沒那麼快回答了,猶豫了下,方才說一切都好。

  「您原就不是會撒謊的人,就別瞞我了。」姜從寧不自覺地坐直了些,臉上倒依舊掛著笑意,追問道,「究竟是什麼事?您就算是不說,我讓人一打聽,照樣能知道。」

  趙氏也知道這話沒錯,但還是不願多說,只無奈地嘆了口氣。

  姜從寧收斂了笑意,再三追問,方才知道了實情。

  原來是她那小弟被朋友領著到青樓去「長見識」,結果不知怎的,竟迷戀上那邊一個姑娘,甚至還稱病在學堂那邊告假,兩頭瞞,在青樓住了幾日。

  直到前日趙氏發覺此事,立時讓人將他給尋回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罰去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如今正關在院中抄書思過。

  若是旁的事情,趙氏興許會直接告訴女兒,讓她幫著訓斥姜宏,畢竟姐弟之間雖然年歲相差無幾,但從寧在姜宏面前說話是頗有份量的。

  可偏偏這事跟青樓扯上關係,便不由得讓人想起范飛白來。哪怕姜從寧說不在乎,趙氏依舊是不想給她添堵的。

  從母親這裡問清來龍去脈後,姜從寧便徹底沒了笑意,臉色沉了下來。

  她知道自家兄弟都不算是讀書的好料子,也沒奢求過金榜題名,但至少要知上進才好,像這樣為了個青樓女子瞞書院、瞞家中,實在是離譜。

  「他這樣的年紀,心性不定,身邊的人靠不住,就容易走上邪路。」趙氏嘆道,「我已經罰過他,今後也會讓人仔細看著,想方設法地糾正回來……」

  話雖這樣說,姜從寧的臉色依舊不見好。

  趙氏看在眼中,心中也覺著分外唏噓。

  她對兒女皆是一樣教導,也都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可卻是天差地別。從寧自小就懂事得很,這些年來只解憂,從不添半點堵,可兒子卻是這麼個模樣。

  「寧寧,你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不必再為這些事情費神。」趙氏是打定了主意,這件事情自己多上心些,不讓從寧費神的。

   聽此,姜從寧的神情才算是和緩了些,她垂眼喝了半盞茶,勾唇笑道:「話雖如此,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是要去看看才好。」

  她這些年來操心慣了,斷然是做不到出嫁之後就撒手不管的,所以母親的好意也只能心領了。

  姜從寧的情緒調整得很快,哪怕初時再怎麼氣,等到了姜宏院中時,也已經恢復了平素裡那淡定的模樣。

  看守的僕從見著她之後並沒攔,可才一推開門,便有一卷書迎面砸了過來,緊跟著的便是姜宏怒氣沖沖的聲音:「都說了,我不吃!」

  姜從寧眼疾手快地將那書冊掃開,臉色冷了兩分,回頭向看守的僕從道:「既然四公子說不吃,那這兩天就不要送飯了。」

  她的話在姜家後宅很有用,僕從略一猶豫,隨即便應了下來。

  姜宏看清來人之後立時就慌了,起身時還撞到了桌案,疼得跳腳,但還是關切道:「阿姐,方才沒傷到你吧?」

  「月餘不見,你倒是長進不少。」姜從寧上下打量著他,目光落在案上那塗抹得分外雜亂的紙張上,露出個嘲諷的笑來,「母親罰你抄書,你抄成這樣,是覺著不服?」

  姜宏心裡的確是不怎麼情願的,但當著她的面也說不出口,訕訕地笑了聲:「阿姐,母親已經同你講了吧……」

  姜從寧微微頷首,挑眉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是真心喜歡她……」

  這話還沒說完,姜從寧便嗤笑了聲。

  她的不屑已經是擺在了明面上,姜宏噎了下,就算姐弟之間關係再怎麼好,此事也難免覺得難堪和惱怒,氣道:「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她的出身,可……」

  「你錯了,我可沒看不起那姑娘。」姜從寧在姜宏先前的位置上坐了,冷冷地抬眼看向他,「她那樣的出身,能哄得你神魂顛倒,是她的本事。」

  「我是看不起你。」

  自打被從紅袖閣找回來,姜宏挨了親爹的罰挨了罵,母親苦口婆心地說他鬼迷心竅,怎能為著個青樓女子這般?他還以為阿姐也會如此,萬萬沒想到竟然聽到這麼幾句,一時間竟沒能回過神來。

  「來同我說說,你是怎麼打算的?是一時圖個樂子,還是正兒八經,準備將人給領回家來呢?」姜從寧斜倚著,慢悠悠地問道,「你這年紀,連親都還沒議,總不好提前納妾吧?明年會試,可有把握?還是指望家中費些銀錢托些關係,給你尋個閒差?」

  她劈頭蓋臉地問了許多,直接將姜宏給問懵了,結結巴巴地說不上話。

  姜從寧將他的茫然看在眼中,搖了搖頭:「你這個年紀,不想著前程,竟要為這種事情昏頭轉向。我也沒指望你像傅二哥那般,但還是不要太離譜為好。」

  哪怕嘴上從沒說過,但她是真心羨慕傅瑤。

  姜宏愈發難堪,口不擇言道:「可姐夫不也是如此嗎?」

  這話才一出口,他就知道說錯了,想要找補,結果卻越描越黑。

  「他是侯府嫡長子,你是嗎?」姜從寧並沒惱,平靜地問道,「他再怎麼出格,到頭來還能入謝太傅的眼,你在謝太傅面前能說得出話嗎?」

  「你總不會以為,我是為了他荒唐風流、眠花宿柳嫁給他的吧?」

  姜宏自知理虧,埋頭看著地面,不吭不響。

  「母親覺著你是年少輕狂,可我覺著,這個年紀也不小了,自己好好想想吧。」姜從寧起身離開,臨出門前又道,「哦對,我不管你怎麼想的,這段時日都給我收斂點。年節將至,我不想在大過年的時候生氣。」

  數年前的某個年節,她為著家中的事情難過,傅瑤變著法地哄她、逗她笑,還煞有介事地說,年節時高高興興的,下一年就會諸事順遂。

  想起舊事,姜從寧下意識扯了扯唇角,露出淡淡的笑來。

  已是隆冬,外間風大得很,等到上了馬車時姜從寧已經是手腳冰涼,一言不發地抱著手爐取暖。

  明繡方才在門外將姐弟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差不離,心中暗自將四公子罵了好幾遍,想要寬慰,可又想不出該說什麼,倒是姜從寧先開了口。

  「我彷彿從沒說過……我也很羨慕瑤瑤。」姜從寧輕輕地摩挲著那手爐上的紋路。

  這滿京閨秀,興許有比傅瑤出身高的,可卻少有像傅家人那樣好的。暗地羨慕傅瑤的人不少,她也不例外,只不過區別是,她只羨慕,並不會嫉妒,更不會盼著傅瑤不好。

  明繡愣了下,方才反應過來她為何憑空提這麼一句,心中愈發心疼起來。

  「但也沒辦法。興許是我天生運氣不大好吧,所以這些年來若是要得到想要的,總要多費些功夫。」姜從寧的聲音越來越低,見明繡想要安慰自己,又擺了擺手,「什麼都不必說,我自己心中有數,過會兒就好了。」

  她很少會顧影自憐,就算是偶爾有,也是轉瞬即逝,及至馬車回到范家之後,就又是那個端莊溫婉的夫人。

  只是對范飛白的態度冷淡了不少。

  緣由也很簡單,一見著他就會想到姜宏的蠢樣,實在是生不出半點興趣來。

  范飛白沒多久就察覺到不對勁,認認真真地將這兩日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幾乎是懷著自省的態度來的,但也沒想出究竟做錯什麼惹得她不高興,可謂是一頭霧水。

  他忍了半日,晚間親吻之時注意到姜從寧的心不在焉,終於還是忍不下去了:「你若是對我有什麼意見,不如直說。」

  姜從寧拉了拉錦被,半張臉都埋在下面,冷淡道:「我只是有些睏了,沒什麼興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4:36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六)

  姜從寧在旁人面前周到得很,但對范飛白一直算不上熱切,大都是不冷不淡的,此番心氣不順,就更是疏遠了。

  范飛白只覺著莫名其妙。

  他初時是疑惑不解,追問無果還被甩了一句「沒什麼興致」後,便也不再理會姜從寧。接連幾夜兩人都只是同榻而眠,沒了以往的親密,幾乎不怎麼說話。

  然而這事就跟橫在心裡的一根刺似的,一日不弄清楚,范飛白就覺著分外不爽。故而在冷淡了幾日之後,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尋了個姜從寧不在的時候,將明繡給叫來問話。

  明繡起初是想敷衍過去的,奈何范飛白一副不問出來決不罷休的架勢,她低頭沉默了會兒,含糊道:「夫人近來心情不好……是惦記著娘家的事。」

  范飛白倒也知道姜從寧前些日子回了姜家一趟,但是並沒深究,畢竟就算姜家真有什麼事,也牽扯不到他身上才對。萬萬沒想到,竟然真跟這件事有牽扯。

  他再問時,明繡卻是怎麼都不肯講,適逢姜從寧回來,便趁機溜了。

  年節前後總是要分外忙些,姜從寧幫著關氏料理府中的庶務,范飛白緊趕慢趕地完成了謝太傅吩咐下來的事情,也沒忘讓人去打聽姜家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范飛白知道,如果直接問,姜從寧八成也不會瞞自己。

  但他還在單方面地生著氣,寧願讓人多費些功夫去直接打聽,也不願意先開這個口。

  這種丟人的事情姜家自然不會聲張,不過若是有心打探,也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畢竟姜宏可是有日子沒去學堂了。

  范飛白對自己這小舅子有印象,陪著姜從寧回門那日見過,並不像是紈絝,姐弟之間的感情看起來也很好。

  「親弟弟為著個青樓女子誆騙夫子、誆騙家中,也難怪她會生氣。」范飛白頓了頓,又說道,「可這跟我又有什麼干係?又不是我唆使的。」

  更何況,他自己成親之後,都再沒在紅袖閣留宿過了。

  茂文訕訕地笑了聲,答道:「興許夫人只是近來心情不好,並不是有意針對您。」

  「我不蠢也不瞎,她究竟是不是有意冷落,還是能看出來的。」范飛白提起這事來便百感交集,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許生氣,但最多的還是無奈——

  他並不知道該拿姜從寧怎麼辦才好。

  茂文跟在范飛白身邊多年,看著他流連花叢,這些年來身邊的美人換了好些個,但從來沒見過有誰能讓他這般上心的。

  「您若是在乎這事,不如尋個合適的機會同夫人將話給說開……」

  范飛白冷哼了聲:「她對我愛答不理的,我湊上去討好嗎?」

  茂文將自家主子這反應看在眼中,心下瞭然,但嘴上卻說道:「那要麼您就索性將這事拋之腦後,到紅袖閣去坐坐?汀蘭想必是盼著您過去的。」

  果不其然,聽了這主意之後,范飛白仍舊不見高興,更沒有要採納的意思。

  茂文垂手侍立在一旁,笑而不語。

  范飛白瞥見他這模樣,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倒是長本事了。」說完,又搖頭笑了聲,「罷了,你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是在乎。」

  如果不想一直這麼下去,兩人之間總要有個先遞台階的才行。

  范飛白雖很想硬氣一些,但根據兩人以往的相處而言,就算他再多撐些時日,最後還是熬不過姜從寧的。

  想通這一點後,他也不再去鬥這個氣,平白折騰了。

  及至晚間,姜從寧如往常一樣準備安置就寢,范飛白一本正經地開口道:「我想同你聊幾句。」

  「聊什麼?」姜從寧滿是疑惑地看了回去。

  「你……」話都到了嘴邊,范飛白卻硬生生地改了口,先問了句稀鬆平常的,「你近來很忙嗎?」

  姜從寧的目光中多了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頷首道:「畢竟到了年節,我得幫夫人料理往來庶務。」

  這是她嫁到侯府來的頭一年,年節前後要見許多侯府親眷,想要留下個好印象,就得將事情辦得漂亮俐落些,不出差錯。

  范飛白知她心底是格外爭強好勝的,點點頭,又額外囑咐了句:「話雖如此,但也不要太累著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這話並不是客套或是安慰,姜從寧的確做得很好,府中眾人提起她來大都是誇讚的。

  歸根結底,她這個人心性堅韌又有謀略,凡是有心想要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成的。

  「多謝關心,我有分寸的。」姜從寧放下梳子,慢悠悠地走到了床榻前,原本冷淡的臉上多了些許笑意,眉尖輕挑,「你究竟想聊什麼?」

  范飛白繞來繞去,還沒說到正題,倒是先被姜從寧給戳破了。他也不再顧忌,直截了當道:「我想問,你這氣是準備生到什麼時候?」

  姜從寧在床榻旁坐了,想了想,並沒準備像先前那般避重就輕。

  她很清楚,范飛白在毫不知情被甩臉色之後,能開這個口已經算是不易,若是此時再冷臉相對,未免就有些太過託大了。

  她還沒打算跟范飛白鬧僵,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並沒生你的氣,」姜從寧先是否認,對上范飛白的目光之後,又無奈笑道,「好吧——是因著近來心氣不順的緣故,所以多少有些遷怒。」

  范飛白明知故問道:「誰惹你不高興了?」

  那日被問詢過後,明繡就悄悄地告訴了她。

  他裝傻,姜從寧也配合著並沒戳穿,上了床榻後,擁著錦被躺了下來,將那日回家的事情大略講了,至於具體的爭吵過程,則隱去不提。

  「按理說,這跟你是沒什麼關係的……」姜從寧嘆了口氣,見范飛白深以為然地點頭,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理直氣壯道,「但遷怒這種事情,原就是不講道理的啊。」

  范飛白正點著頭,沒想到她話鋒一轉,竟然還能說得這般理所當然,一時間啼笑皆非。

  但卻並沒有惱怒。

  興許是因為姜從寧這模樣透著些難得一見的幼稚,也興許是因為,底線這種東西當真是一退再退的。

  「那照這麼說,你準備遷怒多久?」范飛白笑問道。

  姜從寧同他面對面地躺著,煞有介事地想了會兒:「看你表現吧。」

  話雖這麼說,但她笑得眉眼彎彎,顯然是已經揭過去了。

  范飛白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我看,你就是有意吊著,非要等我先開這個口來哄才行。」

  也不知是歪打正著的玩笑話,還是有意暗示,范飛白的的確確道破了她的心思。

  姜從寧卻並沒慌,反而調情一般,輕聲笑道:「那就『願者上鉤』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4:40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七)

  一夜溫存過後,兩人重歸於好。

  對於這個結果,就連姜從寧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原以為,先前那話說出來之後,想要緩和關係的話,八成得自己花點心思才行,著實沒料到范飛白竟然會主動送上門來。

  不用費心思算計,只需要「下台階」就夠了,這種體驗著實不錯。

  無論是范飛白這個人的性情,還是如今的境況,都比她嫁過來之前設想過的情形要好上許多。兩人之間不說過得和和美美,至少是有說有笑,相處起來也很輕鬆。

  關氏性情溫和,並不是那種會刁難媳婦立規矩的惡婆婆。

  雖說早些年有過爭議,但如今眾人都心知肚明,侯府的爵位必然是落在范飛白身上的。關氏對此樂見其成,平日對姜從寧多有照拂,將不少事情交給她來料理。

  侯府家大業大,姜從寧幫著關氏處理庶務,也學到不少。

  她這個人自小要強,經手的事情總要做到最好才行,嫁到侯府之後為了不被人給看輕,更是盡心盡力。

  明繡看在眼中,知道勸也沒用,只能吩咐廚房,變著法地給她補身體。

  侯府的廚子手藝很好,姜從寧一直很喜歡。然而這日才掀開湯盅,雞湯的香味撲面而來,她卻只覺著反胃,偏過頭去止不住地乾嘔。

  「怎麼了?」明繡一見就慌了,「可是這湯有什麼不妥?」

  姜從寧搖了搖頭,她推開窗緩了會兒,方才開口道:「我也不知怎的,往常並沒什麼不適,可今日一聞到這香味便覺著反胃。」

  明繡未經人事,壓根沒往旁的方向想,只下意識地問道:「是不是先前吃岔了什麼東西?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說著,又認真回憶起自家夫人今日都吃過什麼。

  姜從寧未置可否,凝神想了會兒,輕聲道:「你說……我會不會是有孕了?」

  她的信期一向不大準,但仔細算了算日子,這次是要格外晚些的。再加上如今這莫名的乾嘔症狀,以及這幾日的情況,倒的確是像極了有孕。

  明繡猛地醒悟過來還有這麼一層可能,掐著指頭認真地算了會兒,神情立時從方才的憂心忡忡轉變為了又驚又喜:「確實如此!」

  姜從寧最初的籌劃就是,嫁到侯府來,盡快生下孩子穩固地位,而後便可以高枕無憂。

  但她自己都沒想到這日竟然來得這麼快,畢竟成親到如今,也不過兩月有餘。這麼算起來,應當是剛成親沒多久就已經有了。

  「我這就讓人請大夫來給您診脈,好確準這事!」明繡喜氣洋洋道。可她還沒走出兩步,就被姜從寧給攔了下來。

  「先不急,」姜從寧抬手輕輕地按上自己的小腹,「容我再想想。」

  明繡停住腳步,目光中滿是困惑,著實不明白這種大喜事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姜從寧並沒有多做解釋,只說道:「不要請大夫來,也不要同旁人提起這件事,等我尋個合適的時機再說。」

  哪怕范飛白如今的態度好得很,甚至偶爾會伏低做小,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言聽計從,但姜從寧始終認為這不過是一時的好,終究長久不了。

  等到新鮮感退去後,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她這些年養成了多疑性情,除卻自己之外誰都不信。

  所以哪怕猜到極有可能是懷了身孕,也不會像尋常的夫妻那般,興高采烈地將事情告知范飛白,而是下意識地籌謀,想要尋個最合適的時機說出來,力求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她並非心無旁騖地期待著孩子的孕育,而是將他當成了籌碼,姜從寧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姜從寧對自己可能有孕的事情絕口不提,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壓根沒有要當娘的歡喜或是雀躍,一切照舊。

  她很會掩飾,就連朝夕相處的范飛白也沒覺察出不對來。

  明繡得了吩咐,口風很緊,也未曾向任何人透露過。

  她打從少時起陪著姜從寧一起長大,親眼見著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慢慢學會算計的手段,成了如今這不肯輕易信人的模樣,故而也清楚自家夫人的顧慮。

  在感情的事情上,哪怕范飛白如今算得上是言聽計從,可姜從寧還是會下意識地設想最壞的情形。所以就算什麼事都沒有,她還是會將有孕的消息暫且瞞下,以防萬一有什麼意外,能夠將此當做底牌。

  多年經歷鑄就了姜從寧這樣的性情,明繡看在眼中,只覺著不忍,也盼著她這打算最好不要有派上用場的機會。

  姜從寧待人面上大都是一團和氣,但心底裡遠近親疏分得清清楚楚,這麼些年來同傅瑤的關係最好,而自己有孕之事,頭一個告訴的也是傅瑤。

  那是在魏府的宴席之上。傅瑤見她以茶代酒,還當是身體不適,便隨口問了句。

  姜從寧並沒瞞她。

  一來是因為關係親近,傅瑤起初就知道她嫁到侯府去圖的是什麼,也能理解;二來,這事也隱瞞不了多久了,畢竟遲早有顯懷的那一日。

  傅瑤很喜歡小孩子,對此熱切得很。離了魏家之後,陪她去逛了首飾樓,途徑醫館的時候,又拉著她進去請大夫診脈。

  老大夫診了脈之後,喜笑顏開地道賀:「恭喜夫人,你這是喜脈啊。」

  姜從寧一早就有預料,此時也算不上驚喜,只微微一笑。倒是傅瑤高興得很,忙不迭地讓銀翹付了診金,出門下台階的時候都要扶著她,再三叮囑小心留意。

  「我會多留意,你也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比孩子他爹都上心多了。」姜從寧調侃了句,分別前惦記著先前魏家的事情,又特地同傅瑤道,「我倒總是不放心你,你性子太軟了……有時候,不要一味忍讓,旁人只會覺著你怕了她。」

  天色漸晚,兩人又聊了幾句之後,就此分別。

  姜從寧正打算回府,結果竟恰巧撞見了自家的僕從。

  衛管家領著兩個小廝,步履匆匆,滿臉凝重。

  姜從寧出嫁前一直在管後宅的事情,與這位管家沒少打交道,直接出聲叫住了他:「衛仁,你這是要做什麼去?可是家中出了什麼事?」

  衛管家見著她後,驚訝地停住了腳步,猶猶豫豫地上前來,遲疑道:「的確是有事要辦……」

  「你何時成了這麼個磨磨嘰嘰的性子了?」姜從寧見他欲言又止,笑問道,「還是說,你覺著我嫁給了旁人家,就不便過問姜家的事宜了?」

  這話說得誅心,衛管家連連搖頭:「豈敢豈敢。」

  衛管家很清楚,以姜從寧的脾性,知道這事之後必然是會動怒的,所以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開口。但如今也不敢再隱瞞,放低了聲音,硬著頭皮將事情和盤托出——

  他這是要往紅袖閣去,尋四公子的。

  年前趙氏狠了狠心,將姜宏關在家中罰抄書思過,但轉眼到了年節,總不能一直關著,加之看他態度也還算好,便將人給放了出來。

  結果這還沒多久,他就又往紅袖閣去了。

  趙氏先是遣人來叫,結果壓根沒能見著人,便索性讓衛管家帶了小廝過來,將人給強行帶回家中。

  果不其然,姜從寧聽了這話後,臉上的笑意立時褪去了,眉頭也隨之皺了起來。

  「他可真是愈發長進了。」姜從寧強壓著怒火,磨了磨牙。

  這麼些年下來,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幼稚的小姑娘,處事細致周到,在外人面前也頗有「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

  可姜宏並不是「外人」。

  兩人血脈相連,自小一處長大,所以在這件事情上,她並不能做到心平氣和地對待。

  「紅袖閣是吧?」姜從寧看了眼天色,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左右閒著無事,我隨你去看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4:44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八)

  打從見著姜從寧,衛管家就已經猜到會如此,畢竟她的脾性擺在那裡,一旦得知之後不可能置之不理。略一猶豫後,便直接應了下來。

  對他而言,有姜從寧在,這差事反倒好辦些。

  上了馬車後,明繡小聲勸道:「消消氣,消消氣……四公子想必是一時糊塗,您還懷著身孕呢,若是氣壞了身子可怎麼辦?」

  「放心,我沒那麼嬌氣。」姜從寧攥緊了衣袖,越想越氣,「我先前已經將利害關係同他說得明明白白,眼下科舉在即,他竟然還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她打小對自己的要求就很嚴苛,什麼事情都要做到最好才行,壓根難以理解怎會如此。

  若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那她也不在乎,最多也就是茶餘飯後與人議論幾句,可偏偏這是她自己的親弟弟。

  明繡也覺著四公子這事做得實在離譜,但見她已經這般生氣,也不好火上澆油,只能變著法地勸說開解。

  「若我是個男子,早就自己考取功名去,也不在這裡徒勞無功地生這份氣了……」姜從寧漸漸平靜下來,沉默了會兒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罷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對他抱有期待,所以才會這般。」

  沒有任何期待的話,就不會失望惱怒。

  就好比對范飛白,就算他如婚前那般出入青樓,她也壓根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生氣動怒。

  思及此,姜從寧的心冷了下來,不再開口。

  馬車停在了紅袖閣外,姜從寧等了會兒,及至衛管家領著人趕上來之後,挑開窗簾吩咐道:「去吧。告訴他,我在這裡等著,今日必得見著人才行。」

  衛管家來時還在為難,怕四公子不肯聽話回去,也怕鬧起來會影響姜家的名聲。如今有姜從寧坐鎮,倒是鬆了口氣,領命而去。

  姜從寧看了眼那紅袖閣,隱約還能聽見其中傳來的樂聲和笑鬧聲,也不知姜宏正在做什麼。她放下車簾,順勢倚在了明繡身上,莫名覺出些疲倦來。

  「夫人若是覺著累,不如就先回去歇息吧。」明繡替她按捏穴道,又輕聲勸道,「年節前後忙的事情太多了,您眼下又是雙身子,不比從前,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姜從寧沉默不語。

  她這些年來費心習慣了,也知道母親是管不住姜宏的,若是自己不插手,最後還不知會成什麼樣子。

  明繡正欲再勸,卻忽而聽見外邊傳來個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裡?」范飛白認出自家的車夫和馬車來,疑惑道,「我沒讓人來接吧?」

  以姜從寧一貫的行事作風,范飛白壓根沒想過她會往紅袖閣這種地界來,故而見著自家的馬車時,最先考慮的是自己可曾吩咐過。

  他那散漫的聲音極好辨識,才一開口,明繡就立時認出來了,下意識地看向姜從寧。

  自打成親,范飛白從來沒在外留宿過,以至於都傳出了「婚後收心」的說法。

  他平素的模樣實在很能唬人,明繡一度信以為真,甚至還暗自想過,他說不准會是自家姑娘能倚仗的人。如今在這紅袖閣外撞破,那點幻想霎時碎得絲毫不剩,也算是徹底理解了姑娘的顧忌——

  男人的確是靠不住的。

  相較之下,姜從寧倒是平靜得很。大抵是因為她從來就沒信過什麼浪子回頭的說辭,故而哪怕是在青樓外撞見自己的夫君,也沒有生氣或是委屈。

  只是原本被姜宏毀了大半的好心情,這下更是半點不剩了。

  車夫僵了下,連忙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夫人在裡邊。」

  范飛白:「……」

  車裡車外俱是一片死寂,范飛白看了眼地面,只恨不得尋個地縫躲進去,當做無事發生才好。然而覆水難收,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去掀開了車簾,對上了面無表情的姜從寧。

  「你別誤會,我有位朋友今日過生辰,邀我來赴宴吃酒……」范飛白話說了一半,自己都覺得像是在狡辯,無力道,「我當真只打算喝杯酒就回府去的。」

  能將酒宴擺到紅袖閣來的,想也知道不是什麼正經人。

  范飛白與這位貨真價實的紈絝有多年交情,不好回絕,便想著過來略坐一坐,喝杯酒就回去。他能摸著良心說,自己絕無其他想法,可瓜田李下,實在讓人很難不多想。

  姜從寧瞥了他一眼,點點頭:「我知道了。需要吩咐家中給你備醒酒湯嗎?」

  范飛白被她這端莊賢淑的風范給噎了下,沉默片刻,方才想起被自己忽略的問題:「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就姜從寧這個反應,必然不是為了他來的。

  正說著,衛管家將一臉苦大仇深的姜宏給領了出來,范飛白見著,總算是明白過來,心中隨之泛起些說不出的滋味。

  說來也是可笑。

  被管束的嫌煩,不被管束的,又覺著自己彷彿是沒被放在眼裡。

  姜宏只知道阿姐在等著,沒想到出來之後最先見著的卻是自家姐夫,不由得遲疑了下,而後方才回過味來——阿姐這是來抓他,結果湊巧撞見了姐夫。

  「上車,我送你回家去。」姜從寧冷聲道。

  姜宏心中原就不忿,忍不住問了句:「那姐夫呢?阿姐你不管管嗎?」

  范飛白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聽了這火上澆油的問題後,心中霎時浮現了句髒話,飛了他一記眼刀。

  週遭人來人往,已經有好事之人留意到這邊,饒有興趣地看了過來。姜從寧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直接摔了簾子,吩咐車夫道:「回府。」

  姜宏是一時不忿,說話壓根沒過腦子。

  可范飛白卻清醒得很,一見姜從寧這反應,就知道她必然是惱到了極點,心霎時沉了下來,見著自家的馬車離開之後,回過頭去看向姜宏。

  先前見面時,姜宏還覺著自己這位姐夫看起來很好說話,如今被這凌厲的目光一掃,不由得後退了兩步,有些不知所措。

  衛管家在一旁從頭到尾看了個清清楚楚,嘆了口氣,心中甚至覺著大小姐有些可憐。

  生在那麼個人家,母親性情軟弱,這些年來全憑自己掙出來路子。兄弟不爭氣就算了,鬧出這樣丟人的事情,竟然還要往她心上捅刀撒鹽……

  范飛白心中也覺著惱怒,氣姜宏口不擇言,但奈何這刀還是他遞的,實在也沒什麼立場斥責姜宏。

  成親兩月,他與姜從寧朝夕相處,就沒見過她像方才那般失態過。

  「時辰不早了,公子還是快些隨我回去吧,別讓夫人在家擔憂。」衛管家率先開口,勸了姜宏之後,又遲疑著看向了范飛白,欲言又止。

  范飛白留意到他的反應:「你想說什麼?」

  「恕我冒昧,但大小姐這些年來實為不易……」衛管家停頓片刻,嘆道,「若是可以,還望姑爺能夠多體諒她些。」

  姜家的那些事情,范飛白先前也略有耳聞,但並沒細想過。他知道姜從寧是個有心機有手段的,八面玲瓏,應當輕而易舉就能料理了。

  直到方才親耳聽見姜宏的混賬話,見著她臉色蒼白的失態模樣,才算是有了些真切的體會。

  其實說起來,姜家的境況與侯府是有些相仿的,但不同的是,他身為男子可選的路有很多,哪怕是風流浪蕩,如今依舊有前程。

  可對於姜從寧這個姑娘家而言,就不是這樣了。

  她從未講過自己的不易,但范飛白見過後院的那些手段,再加上這麼個不成器的兄弟,想也知道境況很難。

  范飛白心中百感交集,向衛管家道:「我記下了。」

  等到衛管家領著姜宏離開後,他也沒了赴宴喝酒的心思,讓人將備好的賀禮給送進紅袖閣,自己則直接往家中去了。

  一路上,范飛白想了許多。

  一時是姜從寧那蒼白的臉色,以及她這些年來的不易,一時又琢磨著回去之後該如何哄人。

  他先前所說句句屬實,當真只是來給好友慶生辰的,絕沒旁的想法。說起來也不算什麼大事,但偏偏被姜從寧給撞見了,又偏偏被姜宏借題發揮,火上澆油……陰差陽錯成了這樣。

  這並非他的本意,但覆水難收,也只能想方設法彌補了。

  范飛白這些年來沒少同姑娘家打交道,但姜從寧並不是那些青樓姑娘,也不是釵環首飾,又或是情詩曲子能取悅的。他想了一路,竟然都沒想出來什麼哄她的法子,踏進院子的腳步便格外沉重些。

  姜從寧正在用晚飯,聽見他進門的聲響後,頭也不抬地繼續喝著湯。

  范飛白磨磨蹭蹭地到了桌前,在一旁坐下,吩咐丫鬟添碗筷來,又向姜從寧道:「我還沒吃飯……」

  他是想借這由頭,解釋一番自己並沒進紅袖閣去。姜從寧聽出來了,但卻並沒接這個話,只淡淡地應了聲:「嗯。」

  范飛白見她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只得又道:「從寧,今日之事是我不好……」

  「與你無關,」姜從寧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今日之事錯的是姜宏,你不必介懷。」

  范飛白沉默下來。他原本想了許多,想要同姜從寧聊一聊,但全都被她這句話乾脆俐落地堵了回來。

  說實在的,他自己也覺著這事是姜宏的錯,可見著姜從寧這極度理智的模樣,既覺著不是滋味,又免不得生出些旁的想法來。

  早在這件事前,范飛白就曾經想過,姜從寧可能是完全不在意自己,但那時被她給糊弄過去,也沒有再細究過。

  如今有姜宏當對比,就格外明顯了。

  猶豫許久,范飛白終於還是開口道:「你會為著姜宏特地往紅袖閣去,也會生氣惱怒,卻不在乎我去不去,對嗎?」

  姜從寧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你不是去給人慶生辰的嗎?我信你啊。」

  這理由可以說是完美,但范飛白的心卻漸漸冷了下來。

  他很清楚,這不過是托詞罷了。姜從寧壓根不想跟他討論這件事,甚至也懶得像先前那般拿一句「願者上鉤」來調情糊弄,所以才會拿這麼一句來搪塞。

  「你把我當傻子不成?」范飛白問道。

  姜從寧放下湯匙,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腹。

  有這個孩子在,她少了許多顧忌,也懶得粉飾太平,索性攤牌道:「真難伺候啊。被我管的覺得我礙手礙腳,嫌我煩;不被我管的,卻依舊不見得滿意……到底要我怎麼樣呢?」

  「不過,我回來時想了許多,姜宏的事情我是不會再管了。」姜從寧站起身來,垂眼看向他,「那夫君你是想要被我管嗎?若是想,我今後就緊緊地盯著可好?你往紅袖閣去一次我就鬧一次。」

  范飛白惱道:「你明知道我在意的是什麼。」

  姜從寧勾了勾唇,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要我看重你、愛你,最好是一心繫在你身上,為你牽腸掛肚。既要因著你往青樓去,喜歡上旁的女人失魂落魄,又不要死纏爛打、不識好歹地想要獨佔你……」

  她心情不好,說話絲毫不留情面,但卻又一針見血。

  范飛白被她這伶牙俐齒又咄咄相逼的模樣驚到,一時竟沒能想出來該如何反駁。

  「那我也直說——」姜從寧譏笑道,「別做夢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4:48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九)

  姜從寧很清楚,自己衝動失控了。

  她口齒伶俐、條理清晰地將范飛白懟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時,內心其實試圖讓自己停下來過,但最終還是沒能克制住。

  到最後就更是破罐子破摔了。

  但其實不該這樣的。有些事情哪怕當真是彼此心知肚明,也不該說出來,因為這樣就是覆水難收了。

  男人們向來最好面子,她此舉無異直接拂了范飛白的面子,而且還是高高在上、毫不留情的那種。這相當於是絕了自己的後路,今後若是想要再哄騙范飛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雖說她如今是懷了身孕,不必像先前那般謹慎,可終歸也不是萬無一失,畢竟誰也不能擔保腹中一定是個男孩。

  此時就圖窮匕見,實在不是個聰明的選擇。

  平心而論,姜從寧自己也清楚,范飛白並沒做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自己不過是任性發洩罷了。且不說他只是去赴宴,就算當真是去眠花宿柳的,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能平靜對待。

  會像如今這般失態,歸根結底,其實是因著姜宏的事情遷怒。

  姜從寧知道自己的性情有很大的缺陷,太過要強,很不喜歡事情脫離自己的控制。若今日當面刺她的是崔姨娘之流,她並不會在意,可偏偏是自己的親弟弟,便沒能繃住,終歸還是失態了。

  在回來的馬車上,明繡小心翼翼地安慰,可她卻只覺著悲哀。

  明明這些年來已經學會不對外人抱有期待,沒想到,原來對自己的親弟弟也不該。到頭來竟沒一個靠得住的,實在是沒趣得很。

  「四公子是情急之下,一時口不擇言,心中必定不是那個意思。」明繡已經在心中將姜宏罵了數遍,但不願雪上加霜,只能開解道,「他與您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血脈相連……」

  「血脈相連又如何?」姜從寧卻是忽而頓悟了,「我與父親不也是血脈相連嗎?」

  明繡啞口無言。

  話說到這種程度,就真是無可轉圜了。

  舊話說「惡語傷人六月寒」,的確是極有道理的,姜從寧體會到了,范飛白同樣也體會到了。

  他甚至沒有顧得上細想姜從寧的反常,只剩了震驚和錯愕。哪怕心中早就有所猜測,可姜從寧這離經叛道的說辭,比他的想像要無情上數倍。

  兩人一站一坐,冷著臉對視了片刻,對如今這局面皆是束手無策。

  姜從寧拂袖離去,范飛白在那裡坐了會兒,也沒再動過筷子,許久之後徑直出門往書房去了。

  一旁伺候的丫鬟大氣都不敢出,悄無聲息地去書房鋪床。明繡看在眼裡,遲疑了會兒,到內室去回稟了姜從寧。

  姜從寧散著長髮坐在梳妝台前,托著腮出神,聽了她的回稟之後也沒什麼大反應,只淡淡地「嗯」了聲。

  這事在她的預料之中。

  就算范飛白再怎麼好脾氣,聽了方才那一番話後,沒拍桌子發怒就已經算是不易了,怎麼都不可能若無其事地回內室來同床共枕的。

  姜從寧又出了會兒神,上床歇息,臨睡前留意到,書房那邊還點著燈。但她是什麼都不願想了,翻了個身,闔眼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覺醒來時,范飛白已經上朝去了。

  姜從寧懶散地坐在鏡前,由著明繡給自己梳頭上妝,她此時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將昨日之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只覺著無言以對。

  話已經說出口,再想也沒什麼意義。

  其實遲早都會有這麼一日,如今也不過是提前了些罷了。

  姜從寧仍舊如往常一般,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倒是范飛白彷彿被她那一席話給氣到了,成親以來,頭一回徹夜未歸,也未曾遣人回府來傳話。

  院中的丫鬟知道昨夜兩人有過爭吵,噤若寒蟬,生怕觸了夫人的黴頭,被當了出氣的筏子。也就明繡這個跟了她多年的人沒什麼顧忌,晚間試探著提了句:「您懷有身孕這件事……是時候知會一聲了吧?」

  她先前瞞著這個消息,就是謹慎起見,以防萬一,沒想到如今竟然真派上了用場。

  「改日再說。」姜從寧強壓下嘔吐的欲望,興致闌珊道,「眼下他八成還在氣頭上,並不是合適的時機,我也懶得去演那個戲,都清淨幾日吧。」

  事情也不出她所料,接下來幾日,范飛白都不曾回府。

  姜從寧未曾讓人去打探過,倒是關氏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說是劍南地動,天災之下死傷無數,如今朝中忙得焦頭爛額。

  姜從寧知道她這是有意寬慰自己,含笑應了,但心中卻並沒當真。

  畢竟就算再怎麼忙,也不會連軸轉,半點不讓人歇息的,朝中又不是只有范飛白一人。更何況他連句話都沒遞回來,顯然是為先前那事介懷罷了。

  倒是姜家傳來了消息,請她得空回去一趟。

  都不用想,姜從寧就知道是為著什麼。

  八成是母親從衛管家那裡知道了當日的情形,所以請她回去,押著姜宏道歉。

  那日之後,姜從寧就打定了主意不再管姜宏的事情,但為免母親擔憂,拖了兩日之後,終於還是往娘家去了一趟。

  趙氏見著女兒,先是痛心疾首地將小兒子給罵了一遍,又讓人去將姜宏給找來。

  「不必了,」姜從寧攔了下來,若無其事地笑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何必再提呢?」

  趙氏卻是不依:「那個混賬東西不識好歹,娘為你做主。」

  「強行按著他道歉,只會讓他愈發介懷罷了。」姜從寧低頭喝了口茶,「明繡當日說得也有道理,這個年紀的少年,是聽不進去話的,隨他去吧。」

  這話聽起來像是釋懷,可趙氏這個當娘的,又豈會不清楚女兒的性情?對姜從寧而言,像如今這樣毫不在意,分明是寒了心,所以不願再過問罷了。

  「寧寧,娘知道你受委屈了……」

  趙氏從衛管家那裡得知當時的情形時,氣得頭疼,只恨不得打姜宏一頓才好,更是不明白,他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那般落姐姐的顏面?

  這些年來從寧待他不可謂不盡心,可他卻為了個青樓女子,給自己姐姐難堪。

  姜從寧含笑搖了搖頭:「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各人有各人的路,我的確也不該管他太多。」

  趙氏看著女兒這笑,只覺得眼酸,心底也滿是無奈。

  她偏過頭去抹了抹眼,又說道:「也好,不管他了。寧寧你這些年已經夠操勞的,今後就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不必再為那不識好歹的混賬費神。」

  趙氏最清楚女兒這些年來的不易,在這件事上,是毫不猶豫站在姜從寧這邊的。又安慰了一番後,轉而問起她的近況來。

  「我在候府一切都好,」姜從寧笑道,「婆母是個識大體的,對我很和善。我這些日子跟在她身邊幫忙,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那姑爺呢?他沒欺負你吧?」趙氏關懷道。

  姜從寧想了想近來的事情,兩人雖起了爭執,但與其說是范飛白欺負她,倒更像是她欺負了范飛白才對。

  「沒,」姜從寧面不改色道,「他脾氣挺好的。」

  這話的確是真心實意。

  她還記得少時見父親為了崔姨娘的事情發作,是直接摔杯盞的。相較而言,范飛白這種被當面說了難聽話,還能忍著不發作,最多不過離家不回,實在當得起「脾氣好」的名頭了。

  趙氏不知內情,只當是夫妻二人相處和睦,甚是欣慰道:「那就好。」

  她話音剛落,就注意到對面的女兒偏過頭去,抬手捂了嘴,一副似是作嘔的模樣,連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姜從寧猶豫了一瞬,知道這事也瞞不了多久,索性就直接說了:「我懷了身孕。」

  趙氏瞪大了眼,有些難以置信。

  她知道從寧並不會拿這事開玩笑,驚訝以後,便全然是歡喜了:「竟這麼快嗎?可真是太好了。」說著,又嗔怪道,「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不知道說一聲?」

  「這不是已經說了嘛……」姜從寧糊弄道。

  趙氏心中高興,也顧不上追究這點細枝末節,開始同她講起來有孕之後需要留意的事情,滔滔不絕。

  姜從寧漫不經心地聽著,時不時地點點頭,應上一句,以示自己聽了進去。

  她對孩子並不熱切,只覺得是多了個需要費心的牽掛,並沒有那種純粹的要當娘的喜悅。性格使然,她可能永遠都做不到像傅瑤那樣,對孩子滿懷期待。

  姜從寧將有孕之事瞞了半月,如今說出口,便沒打算再遮遮掩掩。回府之後往正院去時,一並知會了關氏,說是自己回娘家時,經母親提醒,方才意識到的。

  關氏喜笑顏開,再三叮囑她要多注意,不必為了那些庶務勞神,養好身體才是正經。

  等到姜從寧離開後,她又立時吩咐人去尋好幾日未曾回家的范飛白,告知這消息。

  范飛白這幾日一直歇在同僚好友的書齋中。他也不是沒想過破罐子破摔地往紅袖閣睡去,但這純屬跟姜從寧賭氣似的,更何況人還完全不在乎……他自己都覺得實在可笑,加之真去了之後也沒什麼欲望,擁著汀蘭的時候想的卻是姜從寧的模樣,最後還是作罷了。

  劍南天災嚴重,他被謝太傅委以重任,忙得團團轉。也正因此,累得回去之後倒頭就睡,沒那個閒工夫胡思亂想,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這日剛出府衙,見著等候在外的自家僕從,范飛白驚訝之餘,又不免生出些許微妙的情愫來,問話的語速都快了些:「誰讓你來的?」

  幾日前惱是真惱,恨不得與姜從寧一刀兩斷,可到如今,卻還是懷了些隱隱的期待。不過這點期待在得知僕從是關氏遣來的後,立時煙消雲散,幾乎惱羞成怒。

  范飛白在內心唾罵了自己一番,以至於甚至沒留意小廝後半截話,都已經做出拂袖而去的架勢,忽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聽到了什麼,猛地回過身去問道:「你,你方才說什麼?」

  他臉上滿是不可置信,聲音都帶了些顫意。

  小廝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就,夫人她懷有身孕了……」

  心緒大起大落,范飛白腦中一片空白,動了動唇,卻沒能說出話來。

  茂文一看就知道,大公子這下怕是真栽了。

  原本就牽腸掛肚,受了冷言冷語都狠不下心來,如今還多了個孩子,自然是愈發割捨不下了。

  「公子,咱們是回書齋歇息呢?還是回府呢?」茂文適時問道。

  范飛白回過神來,話音裡不自覺的帶了笑意,彷彿前些日子的爭執不存在了似的:「回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4:53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十)

  范飛白這個人,在正經事上算是靠譜,若不然這些年早就被謝遲給收拾了。

  但在自己的私事上,一直是不大靠譜的。從他少年時由著性子胡來,將自己作成那麼一副聲名狼藉的境況,就足以看出來。

  先帝在時那個朝局,實在是讓人看不到半點希望。范飛白沒什麼宏圖大志,自問也沒什麼力挽狂瀾的能耐和魄力,所以壓根沒想過摻和,得過且過地當了個沉溺於聲色犬馬的紈絝。

  既能高高興興的,又能將親爹給氣得吹鬍子瞪眼,可謂是一舉兩得。

  范飛白早前壓根沒想過娶妻生子的事情,總覺著都是約束,直到將姜從寧娶回家中,方才有了些真切的感受。

  他模樣生得好,性情也不錯,心情好時能將青樓姑娘哄得喜笑顏開。這些年流連花叢,原以為已經將女人給看透了,萬萬沒想到成親之後,猝不及防地栽在了姜從寧身上。

  此番爭執之後,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驟然聽到姜從寧有孕的消息,可謂是又驚又喜,就連尚未解決的嫌隙都往後排了。

  怎麼說都是要當爹的人了,總要「寬宏大量」些才好。

  這消息讓他連日來的疲倦一掃而空,回府的路上想了不少有的沒的,雖然離孩子出生還遠得很,但范飛白甚至已經開始想到給她擬個什麼名字了。

  直到踏進院子之後,范飛白的興致才減退了些,也隨之收斂了笑意。

  他還記得那日姜從寧的一番話,就算再怎麼好說話,也不會真就這麼輕易就揭過去的,總要有一個說法才行。

  明繡見著范飛白回來,連忙提醒了句。

  姜從寧原本在專心致志地看著禮單,聽了這話先是愣了下,又無聲地笑了笑。

  她將自己有孕之事告訴關氏時,就猜到關氏一定會遣人去知會范飛白,只是沒料到效果竟然會這麼顯著,他立時就回來了。

  兩人先前在一處時,偶爾也會閒聊,但並沒到交流將來養孩子的事情,故而姜從寧並不知道,范飛白究竟是同自己一般對孩子並沒多喜歡,還是如傅瑤那般萬分期待?

  而眼下,這答案已經十分明顯了。

  姜從寧很清楚,這對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她先前刻意瞞著這消息,的確派上了用場,若不然,指不定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能緩和。

  聽到腳步聲漸近,姜從寧放下手中的禮單,抬眼看去。

  興許是因為這幾日為著劍天災勞心勞神的緣故,范飛白看起來比平時要憔悴些,眉眼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倦,可目光卻極亮,帶著些許期待。

  不知為何,對上他這目光後,姜從寧的神情不自覺地和軟了些,再不似那日般渾身是刺、咄咄逼人。

  一旁的明繡卻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那日親眼見著兩人爭吵,雖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家姑娘這一邊,但心中也覺著那話說得有些過了,半點情面都沒留……

  她那時戰戰兢兢的,生怕范飛白會翻臉動手;而如今,也擔憂兩人之間會再起爭執。

  好在並沒有。兩人對視了片刻,又不約而同地移開了目光,誰都沒提當日的爭吵。

  范飛白得知消息後立時回來,就已經算是退了一步,姜從寧也沒打算得寸進尺,主動開口問道:「用過飯了嗎?」

  「還沒。」范飛白暗自鬆了口氣,目光落在了姜從寧那平坦的小腹上,欲言又止。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姜從寧並沒什麼胃口,先前只喝了半碗粥,聽了他這話後吩咐明繡去廚房傳話,再送些熱飯熱菜來。

  范飛白在一旁坐定,輕咳了聲:「我聽說,你懷了身孕?」

  「是啊。」姜從寧垂下眼睫,露出個溫柔的笑來。

  少了平日的冷淡和鋒芒,她如今這模樣,倒真像是要當母親的人了。

  范飛白看得愣了下,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緊,過了會兒方才回過神來,又低低地咳了聲,移開了目光。

  幾日前,兩人還在為著愛不愛的爭吵翻臉,一點就炸,恍若情竇初開的小夫妻。如今倒是都不約而同地平和下來,收斂了鋒芒,說話前都要在心中過上一遍,帶著些小心翼翼。

  進門前,范飛白還在想著,事情不能輕易揭過去,總要有個說法才行。可眼下卻是又動搖了,怕有些話問出口之後,這點平靜就又蕩然無存,再起爭執。

  兩種想法將他來回拉扯,到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范飛白果斷決定還是到外間先吃飯去。

  動了幾筷子後,范飛白問一旁伺候的丫鬟:「夫人是用過飯了嗎?」

  「只喝了小半碗粥。」丫鬟如實道。

  相處這麼久,范飛白對姜從寧的習慣和胃口已經很瞭解,不由得皺了皺眉,隨後加快速度填飽了肚子,便又往內室去了。

  只見姜從寧倚著迎枕定定地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聽丫鬟說,你只喝了半碗粥,」范飛白在床榻旁坐下,疑惑道,「是沒胃口嗎?」

  姜從寧想得入神,被他嚇了一跳,撫了撫心口,而後點了點頭:「這幾日一直覺著反胃,沒什麼胃口,原以為是精神不濟生病了,今日回家去見母親,方才知道是懷了身孕的緣故。」

  她垂著眼,面不改色地扯謊。

  范飛白壓根沒想過她在這件事上會有扯謊的可能性,見她興致缺缺,氣色也不大好,竟然不由自主地反思起來:「我那日不該同你爭吵的……」

  姜從寧僵了下,看向范飛白的目光難掩驚訝,甚至疑心自己是聽錯了。

  畢竟當日之事,怎麼說都是她更咄咄逼人,不佔理些。可如今,范飛白竟然主動將事情攬到了自己身上。

  范飛白這話是一時觸動脫口而出,但見著姜從寧這難以置信又有些無措的目光後,卻是真有些釋然了。他想了想,又開口道:「我知道,你那日是因著姜宏的事情委屈難受,遷怒到了我身上,所以才會說了那些話。」

  「我聽人說過,懷有身孕的人,情緒總是會格外敏感易怒些,也容易患得患失。」范飛白認真道,「若我早知你懷有身孕,必定不會同你爭執置氣的。」

  姜從寧盯著他看了會兒,才算是漸漸回過味來,低聲笑道:「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小孩子。」

  所以才會這般忍讓。

  范飛白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多做解釋。

  兩人心知肚明,先前的事情並沒有真正得到解決,只是誰也不願多提,便大被一遮,悉數蓋過去了。

  范飛白仍舊如先前一般,每日回家來歇息,雖說因著朝中事務格外忙些,但他並沒因此就忽視了姜從寧,偶爾甚至會帶個禮物回來哄她高興。

  較之先前,兩人之間的關係愈發親密了。

  姜從寧卻只覺著不習慣,甚至需要暗自提醒自己清醒一點——范飛白如今的好,為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可同時,她也不大理解,為何一個尚未見過面的孩子就能在范飛白心中佔據這樣的份量?讓他不僅主動攬下了爭執的過錯,如今還無微不至地照料著。

  直到她偶然間在關氏面前流露出這個疑惑,才算是知曉了內情。

  「你年紀小,興許不熟悉當年的舊事。」關氏與她日益親近,說話時也就沒那麼多顧忌,長嘆了口氣,提醒道,「大公子的生母,當年正是因著生育之時難產過世的呀。」

  姜從寧眼皮跳了下。

  她從未聽范飛白提過自己的生母,以至於竟沒能想起這其中的關聯。

  「咱們府中這位柳姨娘,是先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鬟,成親沒多久,就被侯爺收入房中,也因此致使夫妻不睦……」

  關氏這些年來不與柳姨娘相爭,但眼看著安平侯偏袒柳氏,偏袒柳氏的兒女,又怎麼可能毫無怨言?

  「當初先夫人懷第二個孩子時,終日鬱鬱寡歡,臨盆前又曾與侯爺大鬧過,動了胎氣,最後慘淡收場。」關氏正是知曉了此事,所以這些年來從不去爭風吃醋,只安心教養女兒,「我想,大公子正是因著這個緣故,所以才格外小心的。」

  姜從寧聽得怔住了。

  「再有,旁人都說他風流浪蕩,但成親到現在,不是也沒同你提過要納妾嗎?」關氏又提點了句,「這其中,未必沒有當年舊事的影響。」

  她雖不是范飛白的生母,但也是看著他自小長大的,故而格外瞭解些。

  姜從寧抬手覆上小腹,此時尚未顯懷,若不是時有孕吐的反應,她很難相信這其中竟然有了個小孩子。她先前不明白,為何范飛白會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孩子如此真情實感,現在總算是明白過來——他是不願讓她重蹈覆轍。

  難怪……

  難怪他那日會說,「若我早知你懷有身孕,必定不會同你爭執置氣」,應當是記起積郁成疾的母親了吧?

  可他的一番心思都錯付了。她並沒有多難過,不過是有意做出來,哄騙他的而已。

  姜從寧心中百感交集,勉強露出個笑來,多謝關氏提點自己,而後便尋了個藉口回房去了。

  其實若說起來,她也算是如願以償,但卻並不覺著高興。

  說到底,她這些年來所做的種種,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活得輕鬆些,並不是為了去坑騙別人。

  面對父親和崔姨娘那樣的人,無論怎樣耍心機手段,姜從寧都不會有半分負擔。可面對范飛白這麼個並不曾有負於她的,憑借他對亡母的感情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哪怕是無心,也依舊覺著不是滋味。

  關氏的一席話影響極大,只一想,她便覺著分外懊惱,什麼閒情逸致都沒了。

  范飛白回到家中時,見著的就是她這麼個無精打采的模樣,關切道:「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姜從寧合上了許久都沒看上幾頁的話本,抬眼看向近身來的范飛白,什麼都說不出口,只是下意識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這模樣落在范飛白眼中,只覺著分外憐愛,抬手撫了撫她的鬢髮,笑道:「難得見你同我撒一回嬌。」

  姜從寧愣了下,隨即甩開了他的衣袖:「呸,誰向你撒嬌了?」

  「好好好,那就沒有。」范飛白拿過她手邊的茶盞喝了口,慶幸道,「總算是趕在除夕前,將活給忙完,交差了。剩下的事情就由謝太傅忙去吧,畢竟能者多勞,我可是要好好地歇上幾日……你想不想出去玩?」

  可還沒等姜從寧回答,他就又說道:「還是算了,這天寒地凍的,若是出門受了涼也不妥。那我就抽出兩日應付應付他們,剩下的時間在家中陪你。」

  他自顧自地將事情安排妥當,姜從寧托腮聽著,嘴角隨之翹了起來。

  第二日便是除夕,晚間家宴,可范飛白卻並沒什麼興致。

  生母早已過世,他同老侯爺雖是父子,但這些年來過得跟仇人似的,就沒好聲好氣地說過幾句話,總是三言兩句就能吵起來,著實沒什麼父子情份。

  等老夫人離席之後,他便以姜從寧懷有身孕需要休息唯為由,攬著人回房去了。

  姜從寧從前是有守歲的習慣,可大抵是懷了身孕的緣故,便不比先前能熬夜,回去沒多久便上下眼皮打顫,撐不下去了。

  范飛白扶著她往床榻去,含笑勸道:「聽我的,還是先睡吧。」

  姜從寧揉了揉眼,有些無奈:「往年我都是能撐到的……」

  「可你如今畢竟是雙身子,想必是孩子睏了。」范飛白在她身邊躺下,低聲哄她,「安心睡吧,一覺醒來就是新年了,會諸事順遂的。」

  姜從寧合上眼,小聲念叨了句:「這是我在侯府的第一個年節,今後還會有許多年。」

  「是啊,還會有許多年。」范飛白在錦被下尋著了她的手,輕輕地握住。

  他早年是覺著,成親意味著約束和麻煩,如今才算是真切體會到所謂「婚姻大事」的意義。

  是要尋一個人,相互扶持著過上幾十年、大半輩子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3 05:00 PM

番外 姜從寧&范飛白(十一)

  自打無意中從關氏那裡得知內情後,姜從寧對范飛白的感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她既沒有辦法像先前那樣,毫無負擔地用耍心機用手段,也沒辦法全然信任,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明明在不久前,那個左右為難的人還是范飛白。

  只不過從范飛白因著孩子的事情釋然,不再去細究她的感情,試圖索取,而是心無旁騖地對她好開始,這個左右為難的處境就落在了她身上。

  朝中的事務告一段落,范飛白得了空,留在家中陪她的時間便愈發地多了。姜從寧面上未曾表露出來,心中卻是掙扎得很,一時是這個想法佔了上風,一時又是另一個。

  她為此輾轉反側,拿不定主意,便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適逢長公主府送來了請帖,邀眾人去品鑑府中伶人新排的胡旋舞,姜從寧忙不迭地應了下來,如期赴約。

  然而她才與傅瑤湊在一處,聊了沒多久,長公主府的僕從傳了話來,說是范大人與謝太傅一道來了,請她在宴席之後一同回家。

  傅瑤是全心全意地高興,姜從寧卻是目瞪口呆,磨了磨牙道:「麻煩。」

  誠然此舉可以理解為夫妻感情深厚,可姜從寧卻莫名覺著,范飛白極有可能是看出自己想要躲,所以見縫插針地黏上來。

  因自小就面對家中的爛攤子,姜從寧從不信什麼感情,也不大看得起男人。

  嫁過來前,她想過如何欲擒故縱、欲拒還迎,好籠絡住夫君,生下孩子穩固地位。但卻壓根沒想過,如果夫君上趕著貼上來,該怎麼辦?

  而事實就是,沒法辦,只能聽之任之。

  從前范飛白同她爭吵,問她為何不在乎自己去青樓時,姜從寧可以口若懸河地駁回去,尖刻地告訴他「別做夢了」。而如今,她只能隔三差五地提醒自己,別被一時的好給矇蔽了。

  兩人就這麼隔了層窗戶紙,誰也不去捅破,心照不宣、你來我往地拉鋸著。

  上元節是傅瑤的生辰,姜從寧早就備好了生辰禮,一早讓人給送了過去,還打算著等到天際轉暖之後,再約她一道出門踏青。

  可沒過幾日,范飛白便替謝遲捎了句話,請她到傅家去看看傅瑤,開解一二。

  姜從寧一聽便知道事情不妙,變了臉色,范飛白想著替謝太傅解釋幾句,見她真動了氣之後,立時偃旗息鼓。

  他掂量得很清楚,義氣跟夫人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

  姜從寧第二日一早便往傅家去了,見了病中的傅瑤,得知來龍去脈之後,心中是又氣又心疼,斟酌著措辭開解。

  當著傅瑤的面,她並沒說謝遲任何不是,等回到家中,卻是忍不住向范飛白抱怨了一通。

  「瑤瑤這樣好的姑娘,他卻不懂得珍惜,如今再後悔又有什麼用?」姜從寧一想到傅瑤那病懨懨的模樣就難受,恨恨道,「……都說謝太傅天縱奇才,難道不知道什麼叫『不如憐取眼前人』嗎?」

  就連當初姜宏那事上,范飛白都沒見她這般生氣過,算是意識到傅瑤這個手帕交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徹底歇了給謝太傅說情的心思,面不改色地聽著夫人指點自己的頂頭上司。

  只不過聽了最後一句後,幽幽地說了句:「是啊,憐取眼前人。」

  姜從寧:「……」

  她莫名聽懂了范飛白的意思,噎了下,原本的怒氣也霎時散去不少。

  「感情這種事情,向來說不準。」范飛白倒了杯茶,放到她手邊,「有時是當局者迷,有時是失去之後才知道懊悔,有朝夕相處還面和心不和的,也有兜兜轉轉到了一處的……事已至此,再說什麼都晚了,你也消消氣,千萬別氣壞了身體。」

  姜從寧長嘆了口氣,捧起那茶盞小口地喝著,慢慢平復心情。

  范飛白專注地看著姜從寧,略一猶豫,還是問出了自己好奇許久的事情:「你為何那麼喜歡謝夫人呢?」

  他一度覺著,傅瑤在姜從寧心中的地位,很可能比她親弟弟姜宏都要高些。故而很想知道,傅瑤究竟有什麼討她喜歡的地方?

  以便比照參考一番。

  「我同瑤瑤自幼相識,這些年來一起長大,自然感情深厚。」姜從寧並沒認真考慮,只隨口給了這麼個普普通通的回答。

  范飛白對這個敷衍的答案很不滿意,不依不饒地看著她,大有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

  姜從寧同他對視了片刻,認輸似的放下茶盞思考了一番,而後慢慢說道:「因為,同她相處起來很輕鬆。」

  「興許是家中環境使然吧,瑤瑤這個人自小就是單純又溫柔,心中想什麼都寫在臉上,壓根不用你費心去猜。」姜從寧無聲地笑了笑,繼續道,「同她相處時,永遠不會擔心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更不用擔憂她會為了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翻臉記恨……」

  「你難過的時候,她會想方設法地哄你高興,絕不會面上寬慰,背地幸災樂禍……」

  「這樣的人,長久相處下來,誰能不喜歡呢?」

  她先前是不願說,但一旦開了這個誇傅瑤的頭,就彷彿停不下來似的。

  范飛白起初還在琢磨著,有沒有自己可學的地方?聽到後來,心底卻已經泛起絲絲酸意來。

  「早些年,我曾有一段時日很希望自己是個男子,這樣就不必為了後院的事情焦頭爛額,可以考取功名,憑借自己的才學闖出一番天地。而後再娶個瑤瑤那樣的夫人,便算是圓滿了。」姜從寧想起這事來,止不住地笑。

  她平時笑起來時,總是端莊持重,少有這樣樂不可支的情形,帶著些姑娘家的天真。范飛白不自覺地看得入神。

  姜從寧兀自笑了會兒,揉了揉臉頰:「說了這麼多,你總算是能滿意了吧?」

  范飛白微微頷首,總結道:「你喜歡傅瑤,是因為她給了你安全感。」

  姜從寧愣住了。

  從頭到尾,她都未曾提過這個詞,沒想到范飛白竟精準地從那些絮絮叨叨的話中捕捉到了最重要的精髓。

  這話乍一聽是很沒道理的,畢竟姜從寧與傅瑤之間,怎麼看都是她護著傅瑤更多,可事實卻的確如此,是傅瑤給了她安全感。

  姜從寧向來厭惡脫離掌控的事情,也恐懼被親近的人傷害,所以寧願從最初就不去信任旁人。

  這麼些年來,能讓她毫無保留託付的,只有生母趙氏,再有就是傅瑤了。兄弟興許也曾算是其中之一,可紅袖閣之事後,哪怕姜宏曾專程同她道歉,也已經是覆水難收。

  像她這個年紀的姑娘大都想要尋一個如意郎君,憧憬嚮往著所謂的愛情,姜從寧卻從來沒有這個想法。因為她始終覺著,愛情是所有感情之中最靠不住的玩意。

  相較而言,與傅瑤的友情更能讓她安心。

  因為知道傾注在傅瑤身上的感情會有同等的回報,也永遠不必擔心被背叛。

  這就是傅瑤給予她的安全感。

  范飛白能說出這句話來,某種程度上意味著,他已經將她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了。

  姜從寧臉上殘存的笑意徹底褪去,有些不安地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寧寧,」范飛白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腕,「你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

  他這些日子已經覺察到姜從寧有意躲避,也一直想要尋個合適的時機,剖白心跡,讓她不必如此。

  姜從寧停住了腳步,卻壓根沒有回頭,只輕聲道:「你想說什麼?」

  「我知道,自己在感情之事上的名聲不好,有些話便顯得不那麼可信……」范飛白有些無奈,也有些懊惱。

  他當初年少輕狂,沉溺聲色犬馬以及給親爹添堵,並沒想過長久,直到切身體會之後,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夠像信任傅瑤一樣,信任我。你我能夠相互扶持,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姜從寧垂眼想了會兒,回過頭去看向范飛白,一本正經地問道:「你當真是這樣想的?」

  范飛白原本想要笑著反問一句「不然呢」來緩解一下氣氛,但話到嘴邊,對上姜從寧認真的目光後,還是正色道:「千真萬確。」

  他這話說得鄭重其事,彷彿立誓一般。

  姜從寧後退兩步,坐回了原位,手依舊被他握在掌心。

  片刻之間,她心中已經想過好幾種回答,最先浮上心頭的,是駕輕就熟的「欲擒故縱、欲拒還迎」的套路,但轉念間想到年前關氏的那番話後,又改了主意。

  眼下雖做不到信任范飛白,但還是應當誠懇一些。

  「你這算是……浪子回頭?」姜從寧打量著他。

  雖說范飛白的神情、話語都分外誠懇,可她卻還是不大信什麼「浪子回頭」。

  范飛白早就猜到她的想法,也沒洩氣,只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姜從寧並不懷疑他此時的認真,但仍舊沒鬆口,只說道:「你方才拿瑤瑤來說,可要知道,我與她是十幾年的交情,並不是朝夕之間就託付信任的……所以我沒有辦法立時給你想要的承諾,如果真說了,那也是騙你的罷了。」

  這話雖不大中聽,但范飛白卻很是滿足。他並沒奢求姜從寧立時就能改了主意,只求不要逃避,能坦誠相見就好。

  「除夕那夜你曾說,今後還有許多年,」范飛白道,「所以我等得起。」

  「再有,我也只能擔保——今後你給我五分,我還你三分;你給我十分,我還你八分。」明明是極不平等的事情,可姜從寧卻說得理直氣壯,「若是辜負了我的信任,我便悉數收回,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心轉意。」

  姜從寧將條件講明,審視著他:「就算這樣,你也情願等嗎?」

  「自然。」范飛白答應得很是順遂,壓根沒見猶豫,隨後又笑道,「我早就想好了。」

  從當初得知姜從寧有孕,隨後不由自主地回府,又大包大攬地將錯處攬到自己身上開始,他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姜從寧沉默了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忍不住感慨道:「你若是做生意,怕是只能賠得血本無歸了。」

  要不然,怎麼連這種明擺著吃虧的事情都答應?

  這句話,正好是對上當初范飛白那句打趣,說她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

  范飛白還記得當初的情形,低低地笑了聲,半是無奈半是縱容道:「這也沒辦法,畢竟——願者上鉤。」

  姜從寧被他這句惹得心中一動,忽而想起少時的事來,輕輕地勾著他的小指,心血來潮道:「來。既然答應下來,那就誰都不準反悔了。」

  這是只有小孩子才會當真的事情,彷彿拉個鉤,就真一輩子都不變了似的。

  許多年前,姜從寧曾經因為先被庶妹搶了東西後被父親斥責而難過不已,傅瑤知道後,將自己最心愛的幾個玩物都拿了過來,讓她挑選。

  那時兩人在花園之中,煞有介事地拉鉤,約定好了要做一輩子的最好的朋友。

  一轉眼這麼多些年,也的確做到了。

  哪怕她仍舊不信所謂的愛情能這般,但也不可避免地,希望能夠長久。

  范飛白愣了下,而後反應過來其中的意思,勾住了她的小指,大拇指緊緊地貼在了一處,許諾道:「絕不反悔。」

  這事做得實在是太幼稚了,姜從寧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眼眸之中似有星辰。

  「除夕那晚,我其實有句話想同你說……」范飛白見她想要將手收回,又及時握住了。

  姜從寧見他欲言又止,追問道:「什麼話?」

  「往後的許多年,我會陪著你一起走。」范飛白含笑道,「哦對,還有我們的孩子。等到再過除夕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就更熱鬧了。」

  范飛白雖未說明,但姜從寧還是立時就明白過來,他口中的「家」並不包括侯府其他人。只有他,和她,以及在不久的將來會見到的,他和她的孩子。

  感情之事虛無縹緲,誰也說不准,但若要為此瞻前顧後,未免有些因噎廢食。

  就如今范飛白所描繪的未來,姜從寧自覺算是滿意。

  所以願意去信一次。

  「好啊,」姜從寧拉著他的手,輕輕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眉眼一彎,「我們一家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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