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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少蓁 - 騙相公上床【單】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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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6 07:34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天哪!他到底是幸或不幸啊?  
自從他熊熊躲避不及,被雷給劈到後,他竟從此有了不老之身,  
除了他英俊的臉龐數十年如一日外,  
他的能力也是有口皆碑用過的人都知道  
也因為如此,才讓他在連娶了兩任老婆之後,還是像蠻牛一樣勇猛,  
眼睜睜看著心愛的老婆一一老去,而他卻還可恥的歹活著,  
真不知老天是特別眷顧他,還是故意操他啊!  
為了抗議,他決定給他孤僻一輩子,不再愛上任何人了,  
可卻又不幸碰上她這只狐狸精,死纏活纏的,還可憐兮兮的求他賜給她精氣!  
而他這人全身上下都很硬,偏偏就是心太軟,  
二話不說的就給了她,可她怎麼還是一副不滿足的樣子,還直說要吸更多?!  
天,好累啊!他真的不想活了啦!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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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6 07:41 PM|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月黑風高,陰風慘慘,一朵烏雲遮去了“星月山莊”雄勁有力的四個大字,在宏偉的大門前,高掛的兩盞大紅燈籠被狂風吹得啪啪作響,燈火忽明忽滅的,增添了一股詭譎的氣氛。

  離山莊不遠處的山洞裏,猛然灌人了一陣冷風,瞬間吹熄了洞內幾枝燭火。石壁上的陰影晃動了一陣後,又歸於平靜。

  在山洞裏,由無數白色蠟燭圍成一個大圈圈,圓圈中央跪坐一名身著紅衣、姿色美傃的婦人,她雙手捧著一把利刃,目觀看前方一尊長相可怖、猙獰醜惡的木雕像,口中喃喃有詞的念著。

  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雷響,洞外倏地下起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珠來勢洶洶,強勁的雨聲幾乎掩蓋過婦人如蚊蚋般細小的聲音。

  啪!燭火忽明忽滅的跳至半空中。婦人輕顫的身子如落葉般抖動著,細弱的語氣亦逐漸高昂,在她美麗蒼白的臉龐上,瞬間堆滿了猙獰之色,她那圓睜的雙眼似因怨恨而泛紅。

  “我要詛咒那對男女!更要詛咒他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我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他們生生世世被自責與愧疚啃噬,永世不得掙脫那萬劫不復的夢魔!除非……哈哈哈……除非是奇跡!”

  她那毛骨悚然的笑聲徘徊在山洞內,令人聞之不禁戰栗,她那陰森尖銳的笑聲,一直持續到一把利刃深深嵌入她的咽喉深處。

  眨眼間,如泉噴湧的鮮血灑紅了白蠟燭也染紅了木雕像,但奇怪的是,噴灑於木雕像上的鮮紅血液竟在頃刻間被完全吸收殆盡!片刻之後,木雕像又恢復先前的猙獰模樣,只是它陰森的笑臉似乎變得更加詭譎駭人。

  一直到氣絕身亡的前一刻,婦人的唇角始終噙著一抹冷笑。

  突然,一記閃電打在婦人身上,也同時照亮了山洞與山莊,於是,山壁一陣震動,震落了雕像。

  雕像一陣滾動,然後緩緩消失於山洞深處,隨即一道冷風又灌了進來,吹滅了燭火,霎時,黑暗吞沒了洞內的一切。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然而眼見自己心愛的女人逐漸失去生命力,淚水仍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不,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男子擁緊婦人的身軀,絕望的喊著。

  鬢發微白的婦人聞言,她不忍的伸出手撫觸男子,雖然這個動作只會加速消耗她僅剩不多的體力。

  “你得原諒我啊……寒……”輕觸丈夫削瘦憔悴的臉龐,婦人淒絕一笑。她眷戀地看著丈夫俊逸的面容。

  “為何你一點都沒變呢?”語氣透露著一絲絲的不平。成親近二十年來,這位被喚為丈夫的男人,外貌競一如兩人初識時年輕,而她如今卻已是個只剩一口氣的老女人了……

  盡管婦人心中十分清楚丈夫有多痛恨自己的天賦異稟,然而她卻只能以憐憫的眼神望向丈夫。

  “寒……希望……希望你能找到……找到……”還來不及道盡,婦人的手臂已無力的垂落,話語隱逸於她虛弱的笑容下,美眸在丈夫哀痛的叫喊下閃逝了最後一絲光彩。

  “不,不會了,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任何女人了。”

  擁緊愛妻,男人悲絕萬分地吼著,剎那間,他感覺自己的心結成了冰。

  他發誓,他再也不要去愛任何人了!

  斑駁的門板上,還依稀看得出午後那場大雷雨留下的痕跡掉落石階下方,讓雨水洗凈塵埃的匾額上。脫落的字體僅剩個“歸”字猶能辨識得出來。

  “答!”的一聲,一滴雨露傾著屋檐飛落地面,碰巧滴落在“廟”字上。

  廟裏的男人豎耳聆聽。一陣悉悉窣窣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男人依舊不動如山。

  只見半掩的門突然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他看見一團似“雪球”的東西從門外急竄而入,直往他的方向而來,他尚來不及看清是什麼東西打擾了自己的清靜,卻見“雪球”呈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倏地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裏。

  男人微蹙的雙眉並沒有因此而得到放松,再度因紛亂的馬蹄聲又鎖緊了幾分。

  破廟之外,來了三名不速之客。

  “老三!你確定是跑進了這裏面。”其中一人問。“老三,可別又眼花了。”另一名也附和道。

  “大哥,二哥,小弟敢以項上人頭作擔保!”率先下馬的青衣男子連忙保證。

  另兩名體型較為剽悍的男子在對望一眼之後,亦紛紛躍下馬。

  “老三,你在這裏守著,我和老二進去即可。”

  “可是大哥——”

  “老三,上次要不是你一時大意,咱們怎麼會前功盡棄?”為首的大哥忍不住埋怨道。

  “是啊!老三,這次照子放亮點,要是再有什麼差錯,小心我們唯你是問!好好盯著門口,別又讓它給跑了!”

  不理會張口欲言的夥伴,他們兩人舉著火把,小心翼翼的進入破廟。

  “大哥,有人!”

  首先注意到供桌下方有人影晃動的是其中較為年輕的男子。只見他在安置好火把的同時,腰間的劍亦同時出鞘。

  “老二,稍安勿躁。”大哥伸出手臂擋下了性子急躁的二弟。

  “大哥——”

  “待我上前問清楚……你在這頭防著點。”

  投以警示的一眼,滿臉胡子的壯漢舉步上前。“這位兄弟,不知你是否瞧見一只滿覆白色皮毛的畜生跑進這廟裏?”

  見對方不語,壯漢不悅的蹩起一對被削掉一半的濃眉,不過仍好言相問:“實不相瞞,此靈山雪狐已被我們兄弟三人追蹤多日,好不容易在今天下午又發現它的蹤影,如果兄弟願告知其去處,到時咱們定不會忘記給兄弟好處的。”

  靈山雪狐?

  江湖中盛傳,誰要喝了靈山雪狐之血,不僅能延年益壽,還能長命百歲,永保年輕——長命百歲,男子冷冽的冰眸閃過一抹寒光。

  見席地而臥的男子置若罔聞地翻轉個身,心浮氣躁的男子再也沉不住氣的揮劍衝上前了。

  “大哥,何需再與他廢話!等我們解決這啞巴,翻遍這破廟,還怕找不出那牲畜來?”老二吆喝怒道,手操利劍,說畢,便朝躺在地上的家夥橫劈過去。

  孰料,兵器尚未碰著對方分毫,持劍的男子卻已讓一股突如其來的掌風狼狽的掃出破廟,飛落大門外,摔落在守在門外看顧的老三的腳旁!

  一旁來不及阻止的老大瞧得一清二楚,他看見對方揚袖一揮,然後老二就這麼從自己眼前飛過——

  明知對手來頭不小,但是眼見兄弟被欺侮,自己豈能袖手旁觀?

  “你——可惡!”

  忽喝一聲,壯漢揮動巨斧砍向男子。

  但是,緊跟而來的第二道拿風不僅打落他手上的兵器,也讓他飛出破廟,與另外兩名兄弟團聚在一起。

  “大哥!二哥!你們沒事吧?裏面——”老三搔搔頭問。

  “廢話少說,快將你二哥扶上馬,咱們走!”老大命令道。

  “可是雪狐——”老三猶不怕死的問。

  “先離開這裏再說!走!”

  在大哥的怒眼瞪視下,老三縱感莫名其妙,亦不敢再多言,扶起半昏迷的二哥,悻悻然地走向馬匹。

  醜時——

  嗆鼻的煙味將沉睡的水猶寒自夢中驚醒,他發現四周白煙彌漫,火舌急竄,心中自知不妙!從地面跳起身,毫不遲疑的朝半空發出一掌!瞬間,屋頂讓他打出個大窟窿來,他一躍飛出。

  火舌迅速吞噬破廟,半刻不到,破廟已成一片火海!

  水猶寒不確定是什麼吸引了自己的注意?那似乎是一聲嘆息?

  可是,怎麼可能呢?

  盯著距離自己有幾步之遠的小家夥,就著皎潔月色,這次他終於將“靈山雪狐”出得一清二楚。

  原來雪孤不過是只長相奇特,毛色雪白似新雪,四爪帶著小黑點,體型靈巧的幼狐罷了!

  水猶寒在收回目光之前,驚訝的發現自己望進一對澄澈如碧的眼眸——

  綠色的眼睛?

  顯然它也嚇到了,因為它迅速的躲到一塊木頭後方,因出一對驚惶的眼睛,緊緊瞅著他。

  若是往常,雪狐早在一秒前便讓自己逃得無影無蹤,尤其是面對一心想捕獲她的人類,但是……

  不知為了什麼?她驚覺自己非但沒有逃開的欲望,反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動著四肢,將她帶出藏身之處。

  水猶寒沒想到雪狐竟主動接近充滿威脅性的人類,內心不禁感到訝異。

  奇特的碧眸在他眼中愈來愈清澈,讓他原已微微蹙起的劍眉更加鎖緊。

  想活命的話,就別再靠近我!

  男人警告的一眼令雪狐不由得停下腳步,但也只有那麼一刻,望著月色下高挺的背影,她又悄悄的跟上。

  水猶寒在一棵老松樹下找到了暫時的安身之所。浪跡天涯,早讓他習慣餐風露宿的生活。

  他是個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的旅人!

  為了擒拿“雙絕”二老妖,水猶寒已三天兩夜未曾合眼,好不容易在令兒個午後成功地將絕情、絕義“雙絕”送進衙門,也領了筆獎賞,此刻他只盼自己能好好地歇它一晚,不再有人打擾。

  睡夢中,水猶寒輕蹙眉頭。他直覺伸手想拿開在他鼻前作怪的枝葉,但是在感覺到手下的接觸並非粗糙,而是異常的柔軟時,他猛然的睜眼張望。

  這一瞧可不得了!

  為什麼會有位女子睡臥於半空,且還——全身赤裸,而他竟未曾察覺!

  他的舉止似乎驚動了她,水猶寒見那女子在半空以極為緩慢的動作翻身,一個想法迅速竄進他的腦海——

  她會掉下來的!

  沒有時間多想,水猶寒縱身躍起,一雙強勁有力的飛腿在一瞬間已將一堆幹草踢向松樹下。

  幾乎是分秒不差,她雪白的胴體恰巧落在柔軟的幹草堆上!水猶寒不覺松了口氣。

  但是,他馬上又為自己的情緒而皺緊雙眉。

  方才他觸摸到,正是那頭烏亮的發絲,而此刻它們正如黑緞般覆蓋於女人凝脂的雪肌上……

  在水猶寒暗自慶幸它們的存在時,他讓那張緩緩抬起的臉龐震懾住了——好一張傾世絕倫的容貌!

  然而真正驚動水猶寒的,卻是那對同時望向他的雙眸,那是雙不容遺忘的眼睛——

  綠眸!

  水猶寒保持著先前的姿態,一時的恍惚後,他明白自己此刻面對的是只會施展幻術的妖怪!

  看來似乎是……虛弱非常的妖怪,冰冷的容顏掩蓋不了她那對綠眸所洩漏出來的濃厚哀傷之情,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鎖緊他的。

  那名女子動了一下,小小的動作似乎帶給她極大的痛苦,令她若雪的肌膚更顯蒼白,這讓水猶寒又不自覺的輕蹙起眉頭。

  他懷疑她是不是由樹上跌落時摔傷了?

  她的眼睛再次對上他的。她輕啟朱唇,張口欲言,但是一道從天而降的光芒突然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在水猶寒猶不知發生何事之前,一道綠光已將女子包圍住,光芒來得突然,他甚至看不清它是從何出現的?

  一切的發生是如此的怪異詭譎,待水猶寒回過神來,綠光已經消失,而女子也已失去了蹤影,眼前所見的是那蜷臥幹草堆上,正猛舔著自己腳趾的雪狐!

  事實證明了他心中所想。

  雪狐感覺到水猶寒的視線。她抬首與他目光相交,然後靈活地躍下幹草堆奔向他。

  水猶寒見狀,一道掌風襲去,成功地嚇阻了雪狐。“不管你是何方妖物,休得再三糾纏,否則休怪我刀劍無情!”

  低沉的嗓音半是警告,半是威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向是他的處世原則,雖說這成精的小家夥對他並不構成威脅,不過,他也不喜歡被任何“人”一廂情願的跟著!

  他向來只有孤獨陪伴。

  拾起包袱,水猶寒決定進城為自己買匹馬。

  昨兒個傍晚下了場大雷雨,滂沱大雨一直持續到子時方歇,所以“雲來客棧”的生意也因此時別興隆,只見老板笑得合不攏嘴,帶著臃腫的身子,四處忙著招呼客人。

  “掌櫃的。”

  “這位大爺,有什麼需要老身為您效勞的?”

  冷漠黑眸漫不經心地掃過四周,最後落在掌櫃笑瞇瞇的雙眼。

  “掌櫃可知此處哪裏有良馬可買?”

  “客倌要買馬?那您可是問對人了。”掌櫃笑呵呵的將他帶往店門口。

  “大爺,您是外地人,當然有所不知,那,由這裏直走就會瞧見廟口,然後往西經過三條啣,再左轉,您便會看見馬家莊了。馬老爺飼養的馬兒在我們城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但匹匹精壯,而且價格合理,絕不欺騙顧客,大爺若是怕找不著。我可差名夥計隨——”

  揮手謝絕掌櫃的好意,水猶寒兀自走向前,丟下背後那些好奇的眼光。

  他已經很習慣人們追隨的目光了。暫且不論自己冷峻出眾的外表,以及額前那道被利箭所劃傷的傷疤,光是他一身的黑色裝束,與一頭不拘束縛的長發就已經夠招搖了,再加上背後那把從不離身的大刀,就更嚇人了,足以令人退避三捨。

  經過廟口,水猶寒欲往西行。此時,迎面而來的一對母女的談話內容不禁讓他豎耳聆聽起來。

  “娘,你為什麼不讓玉兒買下它呢?”

  “瞧它又臟又臭的,而且身上還帶著傷,買下它只會白白浪費了銀子,乖,娘帶你買別的去……”

  “可是那位大叔下手那麼重,它會被打死的。”

  “唉!只能怪它要去偷人家的梨。”

  “但是……對了!娘,您瞧見沒?那幼狐的眼睛是綠色的……”

  是她?水猶寒的腳步變得有些遲疑。

  自己何需去管一只畜生的死活?

  撫平蹙起的雙眉,水猶寒繼續朝馬家莊前進。

  街角一旁,小販宏亮的吆喝聲遠遠地在那頭響起。

  “來來來,各位看倌,我這可不是普通的幼狐,想一探究竟的就趕快過來。”

  “我說老莊啊!你不老老實實的賣你的梨,這會兒倒是賣起幼狐的生意來了?”

  一位熟客來到小販身前。

  “啊!李老,您來得正好,趕快過來瞧瞧,我這幼狐不簡單,稀奇得很,您可會見過這綠眼白狐?”

  小販笑臉招呼著,他將竹籠子高舉至客人眼前,只見李老低呼一聲。

  “哎呀,果真是對綠色的眼睛,真是稀奇哪!”他露出詫異的神色。

  小販可得意了。“既然大家都是老友,您要是喜歡的話,我就將它隨便賣了,怎樣?”

  “這……”李老一臉猶豫的將手伸向竹籠,欲逗弄幼狐,沒想到幼狐竟餓牙咧嘴地欲投向他,讓李老急急縮回了手。

  “稀奇是稀奇!不過……瞧它野性難馴……算了!老莊,我可不想花錢找麻煩,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說完便揮揮手走開了。

  眼見一筆大好生意就這麼自眼前飛走,小販自是有氣不能消!只見他咒罵地就操起那根擱在一旁的棍棒,對著竹籠內的幼狐又敲又打,毫不留情。“你這不知好歹的畜生,偷吃了我的梨不說,這會兒又讓我做不成生意。仔細聽著,日落之前若是再沒人將你買走,我就剝了你的皮,拿你下鍋當晚餐!”

  突然,“啪!”的一聲,木棒應聲而斷,小販猶兀自納悶時,霎時烏雲蓋日,眼前一片昏暗,前方赫然出現的龐大如熊身軀,遮蔽了大部份的光線。

  “這……這位大俠不……不知有……有何——”感受到對方眼眸中的寒意,小販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拿去!”

  小販愕然地伸手接住猛然丟向自己的銀兩。表情肅冷的男子接下來的話更是教他血色盡失。

  “如果讓我發現我白白浪費了銀兩,那麼你最好祈求上蒼別讓我再碰見你。”

  提起竹籠,水猶寒片刻也沒有多待,大踏步的便走了。

  “這位爺……您找到您要的馬了嗎?”掌櫃探首瞧了門外一眼。

  說完,掌櫃兩眼直盯著水猶寒手上的東西瞧,神情不解,他怎也料想不到這位俠士怎麼會提個籠子回來?

  “掌櫃的,讓小二送盆幹凈的水到我房間……還有,我需要些創傷藥。”沒有回答問話,水猶寒行經掌櫃身旁時冷冷的道。

  “小的馬上吩咐下去……爺,您這竹籠裏裝的是——”掌櫃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你就不必過問了。”水猶寒冷冷的說。

  “是、是——”

  自知自討沒趣,掌櫃只得摸摸鼻子,轉身吩咐他的夥計去了。

  火光不穩地跳動著,桌面上的蠟燭即將燃燒殆盡。

  一夜未合眼的水猶寒,起身為這房間點燃一根新燭。

  他順手推窗瞧了屋外天色一眼,但意識到此舉似乎不妥,隨即又將窗戶給拉上。

  他轉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一對深不可測的黑眸一如過去幾個時辰,沒有松懈的緊盯著床榻——

  圓鼓鼓的被單外,除了露出那輕輕呼著熱氣的黑色鼻頭之外,遼能瞧見一對毛茸茸的雪白雙耳。

  幾個小時前還猛打顫的小家夥,現在似乎睡得十分安穩……

  如果對象是“人”的話,自己猶有能力為對方運功驅寒,但是,面對……他也只能將它塞進棉被底下,讓它自行取暖了。

  蠟燭不知不覺又燃盡了大半,水猶寒在等待著。

  當讓他意識到屋內的氣氛開始有些不對勁之際,床榻霎時已沐浴於一片綠光之中!

  誠如地所猜測的,他果真再次與“她”對望,而這也就是他為何一夜未曾合眼的原因。

  水猶寒認為此刻的“她”會比較容易“溝通”。

  一個箭步上前,他毫不憐惜的抓起被單外的柔荑,擰眉沉聲喝道:“說!你為何一再糾纏?”他知道“她”是跟在他背後進城的。

  “啊……你……你抓痛我了——”聲音甜美,如黃鶯鳴囀。

  水猶寒不予理會地瞇了瞇眼。雖說自己的力道稱不上輕柔,可也不至於弄傷她。

  所以,水猶寒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她”在耍詭計,但是那對澄撤碧眸裏盛滿的痛苦是如此赤裸裸,讓他下意識地松手退了開來。

  纖細玉腕上浮現的那一大片瘀青,倣佛是對他的控訴,水猶寒看了不禁露出吃驚的表情。

  “你……”

  “多謝少俠高抬貴手,不為難小女子。對於少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會銘記於心,他日定當回報少俠!”

  揉著手腕,隨風舞納悶於方才那股突然貫通自己全身經脈的力量是從何而來?而那股生氣令她感覺自己似乎強壯了不少,但是,此刻的她還是虛弱得毫無招架之力,只能任由人宰割。

  她忍不住望向那弄傷自己的男人,抬眼之時,她才發現他仍緊盯著她瘀青的手腕,一副於心不忍的模樣。

  “少俠不必牽掛於心,這就像是個詛咒,隨意揉弄就會瘀青一大片。”她輕笑道。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隨風舞在手腕內側輕輕一按。只見似雪般白皙的肌膚迅速漾出紫暈!水猶寒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又是何方妖術?”他迫人地盯著她的綠眸。

  “你不需覺得我有恩於你而真心待我,或許,我與那一幹人相同,誤以為你就是傳說中的雪狐,擒你只是為了長生不老!”

  “你不會這麼做的。”

  片刻,她手腕上的疼痛消失了,瘀紫也淡化了。

  他蹩起的劍眉擰緊。“何以見得?”

  “如果真是如此,少俠當初就不會再三警告小女子。”姣顏輕靈淡笑,看似極為牽強。

  “也許此刻我決定斬妖除魔,替天行道!”

  “那麼少俠更不需多此一舉,將小女子自小販手中救出,再說,隨風舞並非妖物——”綠眸覆上濃濃的哀傷,“隨風舞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以兩種面目示人。”

  除了爹,娘,以及在絕谷底下遇見的老神仙之外,就只有他瞧見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想必少俠行走江湖已多年,不知少俠是否曾聽聞……”

  “且慢!”水猶寒連忙揮手打斷她的話,事實上,他會將她從小販手中解救出來,只是因為她眸中那抹絕望的神色。

  所以不管眼前的女子是人還是妖,背後又有著怎樣的典故?他既無興趣,亦不想去了解。

  畢竟他已經習慣了了無牽掛的日子,和獨來獨往的生活,不想再牽扯上任何的是是非非。

  多次慘痛的經驗,讓他明白孤獨才是自己最終的依歸。

  “你的故事我沒興趣聽。救你一命只是想告訴你別再纏著我,雖然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對我如此緊追不捨?不過,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了!”

  隨風舞很想告訴他,是因為她強烈的感受到由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一股孤獨感使然!多少年了,她一直也是孤孤單單、茍延殘喘於世的。

  那份乍見他時的震撼,讓她做出了一件極為冒險的事來——主動現身在她向來避之唯恐不及的人類面前。

  然而,此刻她更懷疑,其實是另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牽動著自己!

  水猶寒並沒有再給她開口的機會,兀自走出房門。

  隨風舞只能默默地看著他走出她的視線外……

  對她而言,這半個時辰是痛苦而且漫長的,她好不容易才恢復人形,卻什麼事也不能做,渾身無力,氣若遊絲,就達一個小小的動作對她而言也極為艱辛,此刻她的脆弱只有她自己知道。以往在這個時候,她會遠離人群,躲在深山裏的某個角落,哀傷的等待這一刻過去,並祈望自己不會被人們發現。

  但如今,隨風舞心中熄滅已久的希望之火,似乎有了一絲絲的閃動。

  “姑娘啊!你要相信奇跡,而那位會為你帶來奇跡的男人,終究會出現的,你要耐心等候,千萬別再做傻事了!”白發老神仙的叮嚀猶在耳畔。

  會是他嗎?

  盯著那扇早已合上的門,隨風舞的眼淚如斷線珍珠般紛紛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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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馬背上男子身形偉岸俊挺,居上黑色披風如鷹展翅,迎風招搖!

  泥地上馬蹄足印清晰可鑒。

  勒韁下馬,水猶寒在蹄印前單膝跪了下來,泥上深陷的足跡道出了他想要知道的訊息——馬背上應有兩人,而其中一人顯然受了傷,否則,他們不會冒死減緩速度共乘一匹馬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望了前方竹林一眼,水猶寒唇角輕輕一扯,躍身上馬,縱馬奔向竹林。

  水猶寒步步為營,不敢稍有松懈,然而搜索了半天仍末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這讓他不禁要懷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斷了。

  不可能的,猻三既然讓他所傷,猢二必會受其連累,兄弟倆不可能這麼快就走出這片竹林的,除非他們有通天的本領。

  突然,竹林內有了一絲動靜,水猶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地由背後拔出大刀——

  當水猶寒看清原來是只野兔而欲收手時,發出的刀氣已將野兔劈為兩半,血漾當場。

  可野兔隱身的石塊令水猶寒想起什麼似的,馬上放眼望向四周,才發現地上堆了許多大小相近的石塊!

  突然,第二只野免躍進了他的觀線內,接著是一大群,紛紛從石塊後方跳了出來!

  水猶寒自卻不妙,他瞪著蜂擁而至的野兔,一邊安撫胯下受驚的馬兒。

  咻的一聲箭聲傳來,水猶寒沉著以對,他手持大刀,翻身躍起,準備擋下背後偷襲的箭!

  可他萬萬料想不到,除了暗箭之後,還得面對頭頂那張猛然撲向他的網,而腥紅的繩結上還有毒!

  看來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走——不是一箭穿心,就是中毒身亡,沒有第三條路可選了。

  突然,某樣物體淩空替他擋下了那一箭,水猶寒怔愣之際,幾乎忘了頭上那面毒網,驚覺後,馬上翻身躍離,於是繩網便落在方才那物體上。

  水猶寒雙腳剛踩上了地,耳畔即傳來猢二得意的笑聲。

  “小子!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那條狗命就暫且留下,咱們後會有期。哈!”

  他們就在附近!

  大刀一收,水猶寒不屈再錯失機會,連忙以哨聲召回馬兒,在上馬的那一刻,他瞥了眼擋下那一箭的物體——

  為什麼又是她?剎那間,他的表情有一絲震驚。

  瞪著血流不止的小家夥片刻,再望了竹林盡頭一眼。

  最後,水猶寒咒罵了一聲,抱起救了他一命的雪狐,氣惱的策馬朝客棧方向而去。

  “為何要替我擋下那一箭?”水猶寒盯著被褥下的女人良久,冷冷的問。

  “我……就算一箭穿心,也只是痛苦片刻而已,想取我的命不是那麼容易的,”即使自己十分希望能就這麼死去,“而我……我只想到你可能會受傷——”

  隨風舞小心翼翼道,卻沒想到那長得好看的男人竟仰頭幹笑二聲。

  “受傷?呵,或許你不相信我和你一樣擁有自愈的能力。”

  “你——”她眨著眼。

  “怎麼?驚訝吧!此刻在你面前的男人已有近百歲的歲數了,而這個身軀是長生不老的,縱使刀槍劃過,除了流幾滴血之外,馬上又會自動愈合,想死都不容易!”是的,想死都不能!

  她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憤世嫉俗?長生不老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但是他為什麼……

  “瞧,就像你一樣,我和怪物又有何差別?”

  眼神瑟縮了一下,她氣極的叫道:“該死!我說過我不是妖怪,為何你就是不相信?”她強忍下淚水。

  “我不得不說,你忽人忽幼狐的模樣,確實救人難以相信。”

  “如果你願意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你便不會如此認為!”她真的需要他的幫助。

  水猶寒毫不留戀的冷肅看一張臉起身。“我也說過了,我沒興趣,你自己好自為之。”

  隨風舞見狀心慌不已,因為她有預感,如果這次再讓他走出自己的視線外,那麼再見到他的機會將會很渺茫,或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別走!”心裏一急,她連人帶被滾落床下。

  “求求你別丟下我,我需要你的幫助,求求你……”嗚,好痛!

  強忍下傷口那一陣陣的抽痛,隨風舞試圖挽留即將離開的水猶寒,兩行熱淚潸然而下,她不覺握緊雙拳,眼神近乎絕望的鎖住他的。

  眼前女人無助的模樣令他蹙緊濃眉,水猶寒不禁想起自己體弱多病的第一任妻子,他不得不懷疑起某件事來。

  “你難道無法讓自己——”

  “因為一個咒語……但是,少俠可以幫我的。”隨風舞哀求道。

  “我?”濃眉再次蹙起。

  “嗯,能不能請少俠握住小女子的手?”

  聞言,劍眉皺成了一團。水猶寒想到的不是男女授受不親,而是懷疑她是不是想乘機對自己施展妖術?

  不過水猶寒仍在綠眸懇求的注視下,遲疑地伸出自己的手。隨風舞則在看了他一眼之後,輕輕合上眼。

  當他握住隨風舞的白嫩纖手時,頓時才明白眼前的她有多麼脆弱,他緊盯著她專注的小臉,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看見她蒼白的臉已逐漸紅潤,細弱急促的呼吸似乎也轉為正常。水猶寒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當她睜開眼睛迎上他時,他不禁揚眉。

  “你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任何的不舒服?”綠色的眸底透露著擔憂。

  水猶寒直覺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除了纖手帶來的奇異觸感之外,他並無感受到任何異樣。

  “沒有,不過,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黑眸緊瞅著她的。

  “你的手有股無形的力量,上次當你抓著我的手時,我就已經察覺到它的存在,我知道你能幫助我。”

  他的手?水猶寒退開身去,立於一旁,看著裹著棉被的她扶著床沿,吃力地試圖撐起身子。

  “瞧,我能站了,我終於能以這雙腳站起來了!”

  水猶寒不明白她何以一會兒哭、一會笑的?但是他看得出那張小臉有著極大的喜悅,就為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

  如此輕而易舉的一個站立動作,卻是她日夜盼望,卻始終無法實現的願望,這對行動自如的地而言,又怎能體會呢?

  喜極而泣的隨風舞試著踩出一小步,豈知小小的一步對她來說似乎還是有些困難。

  只見嬌小的身軀顛簸的倒向水猶寒,水猶寒首先想到的便是抽身閃開,可他隨即又意識到她可能會撞上他身後那張茶幾,迫不得已,他只得出手攪下她,讓她跌迸自己的懷裏。

  霎時,一抹淡淡的清香沁入水猶寒鼻腔,倣如幽蘭般。

  盡管雙掌下的嬌軀裹著棉被,然而他依舊仍能清楚地感受到緊緊壓迫著他的柔軟,以及隱隱散發的溫香!心頭又是一震,水猶寒輕蹙眉頭,不管懷裏的女子是否站穩了腳步,便迅速縮回手,準備擺脫這莫名其妙的一切轉身離去。

  此時,隨風舞感覺到了體內那股熟悉的前兆,深知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不,別丟下我。”她又急又慌地扯住打算拋下她的男人,白皙的臉蛋上盡是驚恐與不安。“當今除了少俠你之外,沒人幫得了我,求求少俠……”

  隨風舞急切的想要留住水猶寒,但徒勞無功,她只能無助的看著那無情的身影逐漸消失於門外。

  不!她在內心絕望的吶喊著。

  初見那衣裳時,他不由得馬上聯想到那對碧綠的清澄眼眸,為了不讓自己有反悔的餘地,於是他立刻向掌櫃買下了它。

  瞧嫩芽綠的素紗衫將她那張細致的臉蛋襯托得更為清新脫俗,為此,水猶寒不禁要承認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謝謝少俠的衣裳。”端坐床沿的隨風舞,臉頰泛著好看的紅潤,感激地低語。

  “它很適合你。”話一出口,水猶寒就恨不得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多謝少俠讚賞。”姣美的容顏添上一抹嬌羞。

  “先別急著言謝,你接下來要說的故事若是不動人,我還是會掉頭離去的。”

  水猶寒擰眉開口,語氣陰沉。

  一抹蒼白浮現隨風舞紅潤的臉龐,她不由得吞咽了下,抬眼小心翼翼的說:“不知少俠對‘星月山莊’是否熟悉?”

  星月山莊?劍眉松了又攏。“略有所聞。”

  傳說星月山莊的少莊主生性豪邁,劍術精湛,喜好結交江湖俠士,而由星月山莊舉辦的一年一度的“刀劍盟”大會,更是備受外界推祟,江湖人士皆熱情參與。

  不過,星月山莊在十三年前的一個夜裏,一夕之間化為一堆灰燼。

  深沉的哀傷籠罩在隨風舞的嬌容上,她黯然垂眼,“星月山莊的主人隨寒星及其夫人華搖月,便是舞兒的爹娘……爹爹喜好雲遊四海,四處拜會各路英雄豪傑,然而遠遊絕不出一個月的爹爹,在娘身懷六甲之時外出後,卻遲遲有六個月末歸,當娘好不容易把爹爹給盼回來,豈知爹爹竟不知從哪個蠻荒異境帶回了位長相美傃的女人回莊。

  頓了半晌,隨風舞又繼續道:“半個月後,娘馬上察覺到不對勁,因為她發現爹爹變得暴躁易怒,只要哪位下人稍惹得妖傃女子不快,便對下人拳打腳踢,甚至趕出山莊,娘不知向來寬厚待人的爹爹何以變得如此不可理喻,雖然她隱約明白這一切皆因那女子而起,但是束手無策之下,娘也只能暗自垂淚。

  “就在娘幾乎要絕望時,某一天,一名出門買菜的丫鬟在山莊大門外碰上一位正對著山莊搖頭嘆氣的佛門中人,而他的一句“妖氣衝天”更讓丫鬟大感驚訝,當下二話不說的跪地懇求高僧一解山莊災厄。原來,此佛門中人法號“法無”,乃得道高僧,他的出現為星月山莊帶來了一線生機,而事實上,高僧不僅替山莊解了厄,還收伏了那妖女,並且讓爹爹認清了事實,打算將那妖女送上火刑臺。但是,就在行刑的前一晚,受困的妖女竟由符咒裏脫困而出,從此不知去向,直到——”

  “是她的詛咒讓你人不人、鬼不鬼的?”見她哽咽得說不下去,水猶寒替她接口道。

  咬了咬唇,她輕輕點了頭又繼續說著。

  “日子一久,這件事幾乎就要被大家遺忘了,爹爹和娘也滿心歡喜的期待著第二個孩子的出世,怎知……”淚珠不斷地滾落,濡溼了素紗衫。“七歲以前,我一直是被關在房間裏的,除了爹、娘之外,我從未見過其他人,爹娘明白這是那女人對他們的報復,所以每次來探望我只是一再的自責,甚至愧疚得無法面對我。”

  “那麼十三年前的那場火——”水猶寒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是娘引起的。”咬緊下唇,她抬眼望看他,神情哀怨。“娘不忍心看我這樣痛苦的活著,決心帶我一起離開人世,可終究她還是狠不下心,在最後一刻將我抱出了山莊,而她自己卻……”

  “那你爹他人呢?”

  “爹爹深愛著娘,不願意讓娘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於是追隨娘而去……”

  講到這裏,隨風舞已泣不成聲,積壓於心頭的委屈與心酸決堤而出,席卷了她。

  安慰女人向來不是他的專長,更何況是面對一位哭得柔腸寸斷的女子。

  水猶寒站起身,煩躁地在房裏踱起步來。“可是,我根本不懂奇門異術,更別提能把你從這詛咒中解救出來。”

  他突然想起猻三和猢二那兩名逃脫的惡賊,了解到自己很有可能錯失了一次難得的機會,不由得擰緊劍柄。

  他並非行俠仗義的俠士,而是靠著官銀過活的賞金獵人,可此次追捕這兩人完全是為了另一個目的。

  意識到自己的淚水惹得眼前的男人不悅,隨風舞連忙收住眼淚,暫將悲傷擱置一旁。

  “十年前,舞兒在深谷底遇見一位滿臉白須的老神仙,老神仙囑咐我別輕言放棄,只要耐心等待,終有一天會出現奇跡的,而這幾年來,我一直是靠著老神仙的這句話,茍延殘喘的活下來……”

  水猶寒盯視綠眸好半晌,“所以,你認為那‘奇跡’就是我?”

  隨風舞點點頭,“如今我站立無礙,元氣更是比以往好上數十倍,我幾乎可以確定少俠就是能為我解除詛咒的人,不過,我仍有一件事需要印證——不知少俠背後是否有塊星形胎記?”

  水猶寒聞言不由得一驚,他背上確實有塊星形胎記,而那塊胎記並非天生就有的。

  猶記二十七歲那年,某日,他上山砍柴,卻途中遇上了大雷雨,頓時雷電交加,突然,一道閃電急馳而下,劈中了閃避不及的他,自此,他的背上就多了一塊殷紅胎記,而他平凡的人生亦從那一刻起有了重大改變。

  水猶寒痛苦的表情讓隨風舞因期待而發亮的小臉浮現了一絲不安。

  “少俠?”

  “這位老者該不會碰巧是我所認識的吧?”他只能如此想。

  “原來少俠還是不相信舞兒的話?”小臉露出受傷的表情。

  “不錯,誠如姑娘所言,在下背後的確有塊這樣的胎記,然而就算姑娘真能藉由在下這雙手獲取生氣,可在下仍十分確定本身並無通天的本領,能解開那妖女加諸於姑娘身上的詛咒,或許姑娘該先想清楚,老者可曾提過該如何破除詛咒?”他提出疑問。

  隨風發且刻紅了臉龐。她清楚記得老公公臨走前的交代,可那……她急忙別開視線,心慌意亂地搖了搖首。

  天啊!那種事,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說得出口?

  水猶寒的表情總是冰冰冷冷的,他身上唯一讓人感到親切的就是掛在他頸鬧毛色潔白如初雪的小家夥。

  水猶寒和雪狐總是形影不離。

  當他高挺俊拔的身軀突然出現在客棧門口,並擋去了大部份的光線時,客棧內的眾人幾乎是立刻的、十分有默契的同時噤口不語。客棧內頓時寂靜無聲。

  掌櫃的首先回過神,“這位客倌,不知你是要住宿還是——”

  “給我來些吃的。”水猶寒冷冷的說。

  黑眸冷漠的掃過眾人害怕的神情,毋需掌櫃多餘的招呼,水猶寒逕自往角落邁去。

  手上的大刀“嘔當”一聲,被擺置於桌面一角。凝結的空氣在瞬閻被打破了,店內霎時又恢復了先前熱絡的景象,大夥兒又高談闊論起來。

  然而空氣中仍存在一股怪異的氣息,有些人似乎比正脫下鬥笠的男人更為不自在。

  “客倌,你點的東西全在這兒,不知客倌還需要些什麼?”

  掌櫃瞧見一直乖順的蜷伏在水猶寒頸間的幼狐突然滑落下來,吊掛在水猶寒寬闊的胸膛前,仰頭注視著地。

  “再給我來盤花生。”水猶寒無奈的一笑。

  看見水猶寒冷酷的臉上出現笑容,掌櫃不禁懷疑是否是自己眼花了?

  掌櫃轉頭吩咐下去,自己則還不想離開,繼續盯著那只跳上桌的小家夥,而它似乎正打算喝酒?!

  小小的爪子未來得及得逞,酒瓶便已讓一只大手推得老遠。只見小家夥對著水猶寒發出兩聲嘶叫來表達不滿,然後又悻悻然地爬回他懷裏,蜷縮於衣襟下,只露出一對綠色的眼睛。

  幼狐又呲牙咧嘴的發出嘶嘶叫聲,可這會兒它針對的可是對它露出興趣之色的掌櫃。

  掌櫃連忙將盛滿花生的小碟推到它眼前,果然立刻轉移了它的注意力。

  小家夥以瓜子熟練的撥著花生殼的模樣,讓人愈瞧愈喜歡,於是掌櫃不禁脫口而出:“這位大爺,你這幼狐實在可愛極了,大爺若願意割愛,老身願出高價買下它,不知大爺意下如何?”

  倣佛聽得懂人話般、幼狐突然抬頭瞪著掌櫃半晌,然後一溜煙的躲進水猶寒懷裏。

  一杯黃湯下肚,水猶寒漫不經心的開口。“對不起,它不喜歡你。”

  迎上那對毫無溫度的黑眸,掌櫃這才明白自己方才問了個多麼可笑的問題,於是慌忙陪笑。

  “大爺,老身是開玩笑的,你可別記在心上啊!老身這就離開,不打擾大爺你用膳了。”說完,拱手作揖轉身欲退。

  “掌櫃的!”水猶寒突然開口叫喚。

  “大爺,你不會將老身的話當真吧!”掌櫃渾身發抖,簡直要嚇暈了。

  “最近鎮上可有什麼怪事發生?”水猶寒自顧自的問。

  “怪事?”掌櫃聞言松了口氣,擰眉思索片刻。

  “怪事倒是沒有……不過,聽說陳老三的藥鋪子昨晚莫名其妙的少了幾方名貴藥材。”

  “哦?可知是哪些藥材?”水猶寒劍眉微蹙。

  “這老身就不清楚了,大爺。”掌櫃恭敬回答道,然後一溜煙的便跑了。

  擰眉深思的水猶寒並未察覺到掌櫃的離去,心想會是他們嗎?

  “銀翹草”和“蘭腥根”?假如陳老三所言屬實,那麼急需這兩種藥材之人想必是身中“噬血蘭”之毒,而此乃他研發出來的一種毒物。依此推斷,猢二兩兄弟果然逃命至此。

  倘若他的推算無誤,為了養傷,這兩人昨晚勢必得先在這鎮上待上一晚,然後在今日午後越過小鎮前方的那座山頭,如果他快馬加鞭的話,或許還可以追上他們。

  塵沙飛揚,懷裏的騷動讓縱馬急馳的水猶寒不得不分散注意力的低首關注它。

  只見小家夥正用它那對綠眸無誤的瞪著他瞧,然後綠眸緩慢的轉變為幾近透明的顏色。

  哦!拜托,千萬別在這時候變身哪!

  瞠目吃驚同時,水猶寒不覺放慢了速度。好不容易挪出一手,只見他迅速地將小家夥由懷裏揪出,置放於身前,身上的披風猶如黑幕般,遮蔽了那兩道綠光。

  只是一眨眼的光景,水猶寒感覺一對手臂輕輕攬上了他的腰,胸膛又再次溫暖起來……他甚至聽到一聲滿足的輕嘆!

  劍眉懊惱的攢起,水猶寒攏緊披風,命令自己不去想此刻懷中抱著的女人是未著寸縷、一絲不掛的。

  水猶寒勒轉馬頭,往方才經過的一間破屋疾馳。

  廢棄的空間裏盡是久無人居的模樣。

  揮開身上糾結的蜘蛛網,隨風舞穿綠衫後,不禁用她那迷人的大眼好奇的瞧起灶房來。

  推開那些滿覆灰塵的柴火,隨風舞好玩的將臉蛋小心翼翼的探向烏漆抹黑的灶口……記得有一次,她不小心闖進了某戶人家,躲在門後正巧瞧見一位年輕婦人在燒柴火——

  想到一半,一聲雷吼嚇得隨風舞反射起身,迎面而下的塵煙讓她禁不住的掩嘴輕咳。

  他似乎很生氣?奇怪,寒哥哥向來是沒什麼情緒表現的。

  不敢稍有遲疑,隨風舞急忙往外跑。

  “寒哥哥,舞兒換好了。”嬌麗的容顏滿是笑意。

  遇見他之前,她不知道什麼是“笑”?但是,現在卻時時可見她漂亮的臉蛋上總是掛著笑,尤其是在面對水猶寒那張“好看”的面孔時。

  縱使兩道劍眉正不耐煩的輕蹙起。

  “舞兒,你——”劍眉改為緊擰,“你的臉怎麼了?”

  “我的臉?”哎呀!該不會是變醜了吧?那怎行,她可不想成為醜八怪。

  “灰頭士臉的,你剛剛又不小心跌倒了嗎?”

  說著,水猶寒不禁看向她隱藏在裙才下的雙腿。

  隨風舞想起方才嗆了她好半晌的煙垢。“是啊!幸好舞兒眼明手快,扶了根柱子,不過也讓那陣咽嗆了我一鼻子灰……”

  直率的語氣裏聽不出有任何一絲心虛,隨風舞抓起衣袖就要往臉上抹,可她細嫩的下巴卻已讓水猶寒抬起。

  眼中閃過輕愕,隨風舞唇角輕輕彎起,靜靜瞧著專心以袖口為她拭凈臉上污垢的男人。

  他的下顎很性格,代表著絕不輕易妥協,她得牢牢記住才是。抿緊的唇十分性感……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還有那高挺的鼻梁……

  下巴已讓人輕放開來,但她仍舊忘我的打量著。

  濃眉上方的十字傷痕瞧來既危險又神秘,而濃眉下的一對黑眸更是危險的瞇起。

  “舞兒,難道你沒有控制變身的能力?”

  在遇見這男人之前確實沒有,但是自從接觸過擁有無形力量的他之後,隨風舞赫然發現自己竟也開始能控制這股力量,不過,她還是無法延長變為人身的模樣。

  “舞兒?”

  “對不起,舞兒知道寒哥哥這半個月來一直希望能擒拿那兩人……都怪舞兒,不該在這節骨眼上胡思亂想的。”

  “喔,方才你在想什麼?”

  哎!那話要是說得出口,自己豈不羞得無地自容?

  “想舞兒如今又能走、又能跳,且不再像塊豆腐似的脆弱,這一切全賴寒哥哥的幫助,我想一定是舞兒太高興的緣故,身子一熱,就突然變身了!”

  話雖如此,但他對她的幫助也只僅於此罷了,她仍舊只能維持人的形態半個時辰而已,時辰一過,她又會是那只喜歡蜷在他頸間的幼狐了。

  “你該向老者問清楚如何破除詛咒的!”水猶寒蹙眉丟下這麼一句,獨自走向門外。

  他是在擔心她嗎?隨風舞心裏有一絲開心,連忙跟了上去,“謝謝寒哥哥的關心。”

  “不用謝我。我只是想盡快擺脫麻煩。”

  聞言,隨風舞不覺停下了腳步,緊盯著他身後的臉不禁黯然。

  為什麼這唯一能拯救自己的男人,說起話來總是這麼無情……

  隨風舞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兌,直到一個包袱塞進了她的手裏。

  “裏頭有一些幹糧和饅頭。”

  “可……可是那兩名惡賊……”纖手下意識的抱緊包袱。

  水猶寒望了遠處那座山一眼,“現在要趕在日落之前越過那山頭似乎太勉強了,咱們先在此空屋歇一晚。

  再說,你也很久沒‘人模人樣’的好好吃頓飯了。”

  丟下這麼一句話,他牽著坐騎離去。

  瞪著黑駒與水猶寒高大的背影,好半晌,灰暗的綠眸又再次閃閃發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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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6 08:0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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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色已暗——

  火光在水猶寒剛毅的側臉隱隱跳動著。了解自己已沒有多少時間了,一雙眼直瞅著水猶寒瞧的隨風舞,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起伏不定的心情在壓抑了大半天之後,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的開口:“嗯,寒哥哥——”

  “什麼事?”丟開撥弄柴火的竹棒,水猶寒拿過方才卸於一旁的隨身寶刀。她看著他將刀拔出,“舞兒記得寒哥哥曾經說過,寒哥哥自從不小心被雷劈中,卻大難不死之後,容貌便不曾有所改變,一直維持至今……”期期艾艾道。

  “想問什麼直說無妨。”他面無表情拭著刀。

  吞咽了下,她小聲開口,“舞兒心想,像寒哥哥如此器宇不凡之人,行走江湖多年,想必有不少紅粉知己吧?”

  “你想知道我是否有喜歡的人?”水猶寒挑眉一問。

  “嗯!”她的小腦袋瓜點得十分用力。

  只見水猶寒拭刀的手遲疑了一下。“我曾經先後有兩位妻子,也深愛著她們,但是我並不能使她們長生不老,她們最後這是分別老死在我懷裏,所以——”

  “所以?”隨風舞心想他的兩位妻子一定貌美如仙,她眨動雙眼等著他的回答。

  他冰冷的黑眸鎖住她的。“所以我不可能再去愛任何人了。”

  這個回答對一心渴望擺脫詛咒的隨風舞而言,無疑是青天霹靂!

  怔愣片刻,她花容失色的張口欲言,然而綠色光芒卻不容她抗拒的將她卷離。

  目光從那試著由地面一攤衣物下掙脫出來的小家夥身上收回,閃亮的刀面浮現他不經意透露一抹哀傷的雙眼,水猶寒目光一斂,繼續默默拭起愛刀來。

  越過“指陽山”,再行個五裏遠,交叉的路口旁有間簡陋搭建的小茶店。

  下了馬,水猶寒特意選了個偏遠的座位坐下。

  “客倌,喝茶嗎?”茶店老板見客人到,馬上前來招呼。

  “給我來壺茶。對了,店裏可有什麼吃的?”

  “咱們店裏還有熱呼呼的肉包幹,客倌”

  “好,給我來三個。”

  “是,馬上來。”當茶店老板發現纏繞在水猶寒頸間的竟然是只活生生的幼狐時,霎時驚奇不已!

  愕然瞪著此刻蜷伏在桌面上的雪白小家夥,有那麼片刻,他幾乎忘了客人的吩咐。

  “叔叔,它是你養的嗎?”一個童稚聲讓水猶寒抬起雙眸,他先瞧了前方那與掌櫃結帳的男人一眼。

  “你爹難道沒交代你,不要隨便和陌生人交談嗎?”他繼續低頭喝著茶。

  “有,出門前爹就是這麼跟立兒說的,”小男孩圓滾滾的大眼猶盯著幼狐瞧。“叔叔,它是你的嗎?”

  “它沒有主人。”水猶寒冷漠的說。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麼,它有名字嗎?”

  “舞兒。”

  “它一身白似雪,為什麼不叫它雪兒,而要叫舞兒呢?還有……”小男孩不禁將臉蛋又挪近幼狐幾許,他輕蹙小眉,“它看起來無精打採的,好像生病了。”

  在水猶寒還來不及阻止前,小男孩一雙小手已在幼狐毛茸茸的頭頂輕輕揉著。

  水猶寒見狀不得不感到訝異。往常陌生人要是如此接近它,莫不招來它呲牙咧嘴的警告,更別提它會如此乖順的任人撫摸了。

  這個發現倒提醒了他,一路上“她”確實相當安靜,且安靜過頭了。

  小男孩被他爹喚了去,水猶寒由盤裏拿出個肉包遞到幼狐面前。

  瞧幼狐乏力的抬鼻嗅了嗅。然後又病懨懨的縮回身子,水猶寒不禁擰起濃眉。

  天氣晴朗,湛藍深遙的天空中,漂浮著幾朵輕盈如絮的白雲。

  小河潺潺,澄澈水面下猶見魚群悠遊其中,兩岸垂柳茂密。

  盤坐在大石頭上的男人。捺著性子說:“舞兒,我要你現在變身!”

  方才他已經仔仔細細的檢查過四周,確定這裏只有他們倆。

  當小家夥仍對他不理不睬時,水猶寒突地起身,只見他縱躍至小家夥眼前,手臂一探,將它提至面前,黑眸對上綠眸。

  “如果你再繼續漠視我的話,相不相信我會丟下你這麻煩不管?”

  威脅的話方落,毫無防備之下,一團綠光驀然籠罩住水猶寒,在他回神後,手裏握的已是隨風舞纖細的手臂。

  “該死!你該讓我有回避的餘地。”攬緊披風下掙扎不已的隨風舞,水猶寒怒吼著,同時感覺著膝下河水的沁涼。

  “走開,我已經絕望了,不要管我!”

  水猶寒一愣,“你打算在這裏投河自盡?”

  隨風舞以為自己的表示多少會換來水猶寒的愧疚與不安,畢竟是他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的。

  “哈哈哈!”水猶寒開口大笑。

  初次聽見他渾厚的笑聲,她幾乎要忘了掉淚,但不一會兒,淚水仍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噢,他不該在這個時候笑的,雖然他的笑聲是如此地悅耳。

  “恐怕你無法如願以償。”他的眸中難得的閃動一抹促狹。

  瞪著只及自己膝蓋的河水,隨風舞淚珠兒落得更加洶湧。“多謝你好心的提醒,如果你能好心到底的不要管舞兒!舞兒會在你離去之後,記得在頸上係一顆大石頭的。”

  瞧她被淚水濡溼的美麗臉蛋盡是堅決,水猶寒斂起笑意,忍不住思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片刻後,隨風舞已著好衣裳出現在水猶寒的面前。

  水猶寒指了指隨風舞腳側的石頭,跟著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他一定是著了魔,否則怎會讓麻煩跟在自己身側?已經很久不曾嘆息的水猶寒,不禁在心中輕嘆一聲。

  “舞兒,我說過一旦了了我心頭之事,我會幫你找到你所說的老神仙,向他問出破除詛咒的方法。”

  “現在就算老神仙主動出現在我們眼前也沒用了!”隨風舞猛然抬起臉蛋,淚眼朦朧的瞪著水猶寒。

  “我不明白,你感覺身體哪裏不舒服了嗎?”

  “是啊!我渾身無力、毫無食欲,睡不著,坐不穩,胸口發悶,呼吸困難,現在連開口說話都似快斷了氣似的,我……”

  驀然止口,隨風舞眼看水猶寒突然伸手覆住她的雙掌,她抬眼望向他,朱唇微啟。“你早該開口的,現在感覺怎樣?”

  有那麼一剎那,隨風舞忘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哭得這般傷心,她愕然瞪觀看以擰眉來表示對她的關心的水猶寒。

  “舞兒?”

  綠眸閃著淚光,“舞兒感覺……感覺又想掉淚了。”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淚水,再次成串滾落。

  老天真是不公平,為什麼讓她在昨天才發覺原來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這誓言不再付出真心的男人,現在可好了,不僅詛咒破除無望,她的心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很難受嗎?”瞧她哭得這麼傷心,水猶寒不禁懷疑地盯著自己的手,難道那股無形的力量已經消失?

  “寒哥哥,現在的我單靠你雙手的力量是不夠的。”

  隨風舞眨了眨眼睛,試圖擠出淚水。

  “但是舞兒明白寒哥哥是正人君子,舞兒不會為難寒哥哥的,更不會提出要寒哥哥‘抱著’舞兒的要求。”她瞅了他一眼,然後難為情的低下頭。

  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她現在可是女兒身,藉他之手能給她力量是一回事,“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又是一回事,可是他不會抱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的。

  “寒哥哥,你就別再為難自己了,這難受舞兒挺得過的。請讓舞兒獨處片刻,舞兒不想寒哥哥瞧見舞兒狼狽的模樣。”

  隨風舞輕輕抽回手,邊拭著淚邊期待著。當她被一雙手臂緩緩地攬進那結實溫暖的胸膛時,她幾乎要為自己的賭注破涕而笑了。

  “感覺好些了沒?”他道。

  “嗯,好多了。”她在他懷裏輕彎起唇角。

  淡淡的發香飄來,水猶寒劍眉不覺微蹙起。“呃、我們得維持這樣的姿勢很久嗎?”

  她輕輕一笑,將臉蛋兒埋於他的胸膛裏,深深吸了他男性的氣息。

  “待舞兒胸口一舒坦即可。”

  水猶寒目光放在遠方某一點,試著不去感覺緊靠自己的柔軟與溫香,而緊偎著他的隨風舞,心中所打算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該用美色誘惑他嗎?不,他曾說會將她推得老遠,那麼,她要怎樣才能讓這男人願意與她肌膚相親,以及行另外那件事呢?算了,來日方長。以目前情況來看,他並非真的心如止水!他對她的關心是無庸置疑的,所謂日久生情,要他愛上她應該是指日可待的。

  雖然老神仙有指示,“肌膚相親”只是方法,“愛”才是破除詛咒的關鍵。

  但是對一位發誓不再愛上任何人的男人而言,要他再次掏出真心無疑是件不容易的事。因此,隨風舞決定泛其道而行,先“賴”上人家再說,反正日久生情嘛!

  何況正人君子通常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到底的。

  只是,要如何讓水猶寒“心甘情願”的愛上她呢?

  唉!沒想到這等事還得開口求人家!

  夜深人靜,肅寂的街道上一條雪白的身影亂無頭緒的穿梭其中。

  幼狐時而佇立,時而搖頭嘆息,現在又對著一扇漆紅大門發起呆來。

  “寒哥哥,你覺得舞兒如何——”不,不對。“寒哥哥,如果有人迫切需要你的幫助,你可願意‘捨身’相救?”她在心裏試問。

  “我水猶寒雖非什麼正義之士!卻也絕不做出那種佔人便宜的事來。”

  唉!他的回答也是可以想像的。所以說,她該趁他不備一棒將他打昏了,然後再對他“佔盡便宜”。

  一輪明月映進綠眸清澄的眼底,她嘆了口氣,就著圍墻旁的綠木,幾個俐落動作已躍墻而入。

  幼狐凝重的漫步於屋脊上,心神不定的她腳下一個閃失,險些摔了下來。

  瞪著地面那口井,她不禁在心中吁了口大氣,緊跟著瞧了瞧四周,隨即看上了不遠處的一根橫梁。

  細微的交談聲由遠而近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聽出是熱情招待水猶寒,且非要他再留宿一晚的陳氏夫婦。

  談話的內容吸引了她的注意。

  “夫人,你這……唉,人家水大俠可是咱們夫妻倆的大恩人啊!”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可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咱們夫妻倆性命不保啊!”

  “縱使如此,咱們還是不應該這麼做的。”

  “老爺,你為什麼不替咱們廣兒想想?咱們老命一條,死不足惜,但是廣兒他還小,你怎麼忍心讓他年紀尚幼就喪父喪母的?”

  “夫人,你——”

  “我知道水大俠對咱們夫妻有恩,要怪就怪水大俠不該得罪那兩個人,我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的,人家刀口已要架在咱們脖子上了,你說咱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再說,咱們現在該擔心的是那藥粉是否真能生效?否則後果的嚴重性不是咱們所能想像的。”

  “若真如此,那也是咱們咎由自取的,他們將藥粉交予夫人時可曾說過什麼?”

  “他們說此藥無色無味,一旦服下它,三個時辰過後便會全身發熱、乏力,並會產生幻覺,最後體內毒素會直衝腦門,導致七孔流血而死,就算不死,也是個廢人了。”

  “難道沒有解救的方法?”陳老爺憂心的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他們臨走前曾交代過千萬別讓丫鬟接近水大俠,所以,我想這其中必有玄機。”

  “夫人。我始終覺得——”

  陳夫人打斷他,“老爺,難道你沒發現水大俠的面貌,與十五年前他將你我自盜匪手中救出時幾乎沒啥兩樣?還有,我記得當時他的右手幾乎被砍斷了,但如今在他卷高的袖口下,卻看不到一絲受過傷的疤痕,你說玄不玄?”

  陳氏夫婦逐漸走遠,交談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原來這對夫婦早不安好心!糟糕,寒哥哥現在不知道如何了?

  慌張躍下橫梁,隨風舞心急如焚的往另一頭趕去。

  臨近後花園的客房裏,皎潔的月光透過半敞的窗扇,照射在那只青瓷茶壺,以及猶殘留著些許茶液的杯子上。

  惱怒的目光由桌面收回,此刻躺於床榻上的男人已不只幾百次的咒罵自己的大意了。

  體內猶如萬蟻鑽動般痛苦,令他發紅冒汗的額上青筋暴現,他渾身炙熱得倣如遭火烙般,難受得教他恨不得能就此死去。但老天爺早失去對他的悲憫,讓他在嘗盡一切痛苦之後,又會茍延殘喘的存活下來。

  幹裂的雙唇在忍耐之中咬出了一道血痕,迷迷糊糊間,水猶寒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舞兒,是你嗎?

  想說出的話卻只能含在口中,水猶寒發覺自己居然連個小小轉頭的動作都做不到。

  屋內霎時隱沒於黑暗中,半啟的窗扇已讓人輕輕合上。

  一條人影緩緩接近他的床榻,但彌漫他視線的紅色迷霧卻教他看不清楚來者,他感覺有雙手在他胸前遲疑了片刻,最後毅然的解開身上汗溼的衣物。

  在意識逐漸模糊的瞬間。水猶寒感受到輕貼在自己赤裸胸膛的是女性柔軟的嬌軀!

  舞兒?

  那睫毛又長又翹、還有這張嬌顏,簡直美得不可思議!

  水猶寒已經很久不曾如此近的欣賞一個女人的容貌,望著緊挨著他胸膛的俏臉,他僵硬的表情有了一絲絲的軟化,那是被他遺忘以久的柔情。

  柔情迅速隱退,俊臉上又是一副冰冷,且帶著一抹殺氣。

  水猶寒小心的抽回環抱著她的手臂,瞧了沉睡了的嬌容一眼,替她蓋好被子後,輕手輕腳下了床。

  整裝完畢,他揚手放下床帳,手握大刀,一臉肅冷的走向房門。

  只稍瞧見那對冷然的眼睛,躲在門後準備窺探的陳氏夫婦便已嚇得差點當場跪地求饒起來。

  “水……水大俠。”

  “跟我來,”帶上房門,水猶寒冷冷的丟下一句。

  大廳裏,燭火已被點燃,昏暗的室內頓時一片光明,僕人們此刻好夢正酣。

  寂靜的夜裏,大力與桌面碰觸所發出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刺耳,令人心頭一震。

  “砰!”一聲,陳氏夫婦血色盡失地雙雙跪了下來。

  “水大俠,是我不好,我不該恩將仇報,大俠要侄,就怪在下吧!”陳老爺請罪道。

  “不,是我拿的主意,大俠莫怪罪我家老爺,要殺要剮,就衝著妾身來。”

  “夫人,你——”

  “老爺,您就別再說了,一切都是我的錯啊!”陳夫人懊悔不已。

  望著為保住對方而爭議不休的兩人,水猶寒冷冷的插上一句。

  “難道我們今日的一場偶遇也在預謀之中?”

  “不是的,是有人闖進了府內,將一把大刀架在我夫人脖子上,硬逼我們這麼做的。”

  “是啊!水大俠,我們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陳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頻頻喊冤。

  “什麼時候的事?”水猶寒再問。

  “前個晚上,就在咱們夫妻倆正欲休息之際。”陳老爺提起勇氣迎上水猶寒的逼視。

  “是否看清來者長相?兩人嗎?”

  陳老爺點頭道:“其中一名體格壯碩的男人,左臉頰上有條長長的蜈蚣疤,另一名比較瘦小,而且……他看起來似乎有病?因為我發現他連劍都握不穩,還險些劃傷我的脖子。”

  果然是猢二和猻三,看來猻三的傷勢耽誤了兩人的行程,否則他們早該逃之夭夭。

  趁著水猶寒擰眉深思之阮,陳夫人以手肘輕碰了身旁的陳老爺,然後哭得益發悲壯淒苦了起來。

  “既然大俠已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那咱們夫妻倆但憑恩人處置,只是……只是康兒還小……嗚……”

  說完,陳夫人撲進相公的懷裏,好不悲傷的嚎掏大哭著。

  望著相擁而泣的兩人,水猶寒輕蹙雙眉,他提起大刀,懶得多瞧他們一眼的起身離開。

  “天一亮我就走,你們不必招呼了。”他冷漠的丟下一句。

  回到臥房,不願去在意掀起床帳時,乍見棉被下那幼狐時掠過心頭的感受,水猶寒和衣輕輕在床榻一側躺下。

  醜時已過,原本瞪著天花板的雙眼,最後還是緩緩轉向朝他臉頰輕吐鼻息的幼狐。

  就這樣,水猶寒未曾合眼的靜靜望著它直到天亮,嚴肅的表情始終如一,教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馬蹄聲達達響起,水猶寒不得不再次低首看向自己懷裏。

  它早該醒來的,可為什麼它從昨晚就昏昏沉沉的沉睡至今?

  蹙著眉,他以食指輕輕推了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瓜,但一如它之前的反應,它只是以“點頭”來回應。

  眼前的一幕令水猶寒不覺駐足。

  “大叔叔,你真能幫我醫好它嗎?”小男孩輕撫懷裏的小狗問。

  “沒問題,把它交給我吧!小兄弟。”男子接過小狗說。

  小男孩拉著父親的手高高興興的跳著離去。

  水猶寒牽起馬走了過去。

  “替我瞧瞧它。”水猶寒將幼狐輕輕地送到他手裏。

  “咦!大爺,你這幼狐皮毛似雪,可真漂亮稀奇。”迎上那對黑眸,男子慌忙止口,斂起神色,在水猶寒的注視下,他認真仔細的為幼狐診斷起來。

  水猶寒的視線始終盯著那對在幼狐身上“東摸摸、西摸摸”的雙手。

  他的眼眸在不覺中危險地瞇起,這時,男子在遲疑片刻後將幼狐交還給水猶寒。

  “如何?”水猶寒詢問著男子。

  只見他納悶地搔著自己的腦袋回答:“請恕在下醫啣淺薄,學藝不精,實在診斷不出大爺您這幼狐有何不對,不,該說它並沒有生病的跡象,只是睡得……很沉。”

  聽男子這麼說,水猶寒不發一語的丟下銀兩,將幼狐抱回懷裏後離開。

  客棧大廳人聲鼎沸,二樓客房就顯得安靜多了。

  走廊盡頭的客房裏,水猶寒兀自坐著,目光始終放在床榻上,他維持這樣的姿勢已將近一個時辰,冷漠的臉龐難得的露出一抹擔憂。

  敲門聲打破了房裏的寧靜,水猶寒冷冷的開口。

  “什麼人?”

  “客倌,你的晚膳送來了,”客棧夥計在門外喊著。

  “擱在門口吧!”

  驚見那道熟悉的綠色光芒,水猶寒連忙揚手一揮,一道氣功掀落紗帳。

  夥計離開後,紗帳後的光芒亦逐漸消失,屋內又歸於平靜,水猶寒這才起身走向門口……

  輕揉雙眼,隨風舞坐起身坤了個懶腰,猛然掀帳而入的高壯身軀卻令她一對雪日藕臂頓時停於半空中。

  瞪著那張俊臉,她只能傻傻地眨動一雙美麗的綠眸。

  水猶寒瞧了她一眼,便不由分說的撩起她胸前如瀑布般的長發。

  只見隨風舞的嬌容霎時一片嫣紅,他……他……他想做什麼?現在的她可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她全身都還在為那一晚而抗議呢!

  “你現在覺得如何?”

  發現自己竟然在她雪白的胴體上留下那麼多記號,水猶寒為自己的粗魯懊惱不已,甚至生起悶氣來。

  隨風舞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輕按在她胸部上瘀紫處的手上。

  看著它隨自己的呼吸而起伏,她不覺憋住了氣。

  “舞兒?”她怪異的臉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隨風舞搖搖頭,漲紅的臉蛋擠出一句,“無法呼吸——”她比了比自己胸前。

  “你的胸口會疼?”瞪著自己的手所在的位置,水猶寒霎時明白她之所以“無法呼吸”的原因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渾圓嬌挺的胸部逗留片刻,他輕扯唇角地離開她的溫軟。

  “疼不疼?”食指勾起她光滑的下巴,直直望進她的眼底,當時的他鐵定是不溫柔的,但是他卻沒有任何記憶。

  她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麼,“其實不那麼疼的,到最後甚至…甚至是……”她吞咽了口口水。“我們要這樣子談話嗎?”紅潮染遍纖細玉頸。

  天啊!她從不曾裸露著身子與人對話,隨風舞試著拉起棉被,但是她的手臂方抬起,就讓強健的手掌攫住。

  “為什麼要這麼倣?難道你不認為女人的貞操比什麼都重要?”

  他不讓她逃開的鎖住她的雙眼。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命喪於陳氏夫婦手中。”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生氣?就因為她犧牲了自己的貞操?

  “我說過,我這條命是死不了的。”

  “但是你也會受毒氣折磨的,因為你並不能抗拒它,而我只是不想見你痛苦的樣子。”心痛於他當時痛苦掙扎的景象,她頓時熱淚盈眶。

  倏然滴落的熱淚倣佛燙傷了他的手掌般,他突然放開她,甚至不再看她一眼。

  “你昏睡了兩天兩夜,也讓我斷了對猢二、猻三行蹤的掌握,我出去打探一下,桌上有飯菜,你趁熱吃了。”

  紗帳尚未完全落下,水猶寒高挺的身影已移出門外。

  有那麼幾秒,隨風舞只能隔著紗帳愣愣的瞪著緊閉的房門發呆,待完全了解水猶寒說了些什麼之後,她突然破涕而笑了。

  原來,他那麼關心她。

  兩天兩夜?難怪她覺得這一覺睡得好滿足。

  隨風舞微笑地伸了個懶腰,細致的臉蛋因為驀然躍進腦海的一幕而再度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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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隨風舞輕輕用頭,企圖讓自己混沌的腦袋搞清楚方才所經歷的。

  他們剛剛喝了酒,也拜過天地神只,儀式簡單得教人無法相信這一切,但是,最重要的是——這男人娶了她?

  隨風舞小心翼翼翻了個身,沒預期自己會對上那雙黑眸,她訝異一愣,臉頰頓時浮現兩朵紅雲。

  “你……你還沒睡。”

  他不語地盯著她良久,突然道:“想知道我為什麼娶你是嗎?”

  羞紅的臉蛋微露驚訝,她輕輕點頭。

  “除了妻子之外,我不會碰其他女人。”

  “話雖如此。可難道你不介意你的妻子是……是……”咬著下唇,她黯然地別開目光。半晌又輕聲道:“那晚是舞兒自願的,舞兒並不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不管怎麼說,我必須對你負責。”

  “但是,你並非真心想娶舞兒。”他的話真傷人!短暫的沉默之後,水猶寒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兩人眸光相對。

  “我說過上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去愛任何人了,如果你妄想從我身上得到一絲一毫的情意,奉勸你還是盡早打消這個念頭。早點睡吧!”

  冷冷撂下一句,水猶寒結束談話地翻過身。

  瞪著他寬闊的背,隨風舞雙眼霎時蒙上薄薄的一層淚光。

  “早點睡?”再怎麼說,令晚可是他倆的新婚之夜耶!想到他堅決的語氣,淚水是愈滾愈快,最後隨風舞索性抓起他的衣角,暗自飲泣起來。

  更鑼聲驚醒了水猶寒一道溫熱的鼻息輕拂他頸間,令他側臉低首。

  是他那已變回幼狐的妻子,正尋求溫暖的緊挨著他,原穿在身上的衣物則覆蓋在它毛茸茸的身上。

  水猶寒抿緊的唇自嘲的輕扯,沒想到誓言不再娶妻的他,竟會娶只幼狐為妻?水猶寒探手替自己拉上棉被,也讓幼狐安穩的睡在它平時慣睡的地方。

  只見它在他起伏的胸膛上熟悉地翻了個身,睡得更沉了。而水猶寒則在準備再度入睡之前,發現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時濡溼了一大片?

  晨曦穿透窗扇,隱隱照亮幽暗的房間。

  早已醒來的隨風舞,猶豫不決卻又不想放棄這樣一個大好機會,她不停的告訴自己早該離開的,但是她從不曾這麼近距離看他。他的睫毛又濃又長,還有眉上那道十字疤,根本無損他好看的臉龐,不過要是他醒來後發現她直往他的臉孔瞧,可能會覺得“尊容受損”而發怒呵!可這張俊容任誰瞧了也不會相信竟是位近百的老者所擁有的,而且,她從沒見過有哪個男人的頭發比這頭烏發更為濃密動人!哦,不行,要是讓他看見她將他的發繞在指間把玩的話……

  天啊!她竟著了魔似的想碰觸他,如果她現在偷偷吻他一下,他理應不會知道的。

  “隨風舞,妻子對丈夫親熱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何需為此感到心虛,再說,這是他那晚欠你的。”她自言自語道。

  於是她下定決心。輕輕碰他一下就好,然後她會馬上從他身上離開。

  她貼近他的臉龐,忽見他睜開雙眼,怔仲的剎那,她僵硬得忘了抽身。喔,不會吧?老天不該這麼不公平的,她不過想從他身上吸取那麼一絲絲“精氣”罷了!

  眨動長長的睫毛,她的舌倣佛被貓叼走般,許久吐不出半句話來。

  “你醒來很久了嗎?”最後她吐出這麼一句。

  “夠久了。”他戲謔的揚起一眉。

  “那麼……”那麼他是全聽見了!隨風舞瞬間躁紅了臉。

  “除了我的真心之外,身為丈夫應盡的‘義務’,我都會做到。”

  眼見他抬起手臂,有那麼一剎那,隨風舞以為他就要推開她,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將她的臉按向他的。

  “當然,這並不只是一個吻而已,尤其當我妻子是身無寸縷的跨坐在我身上時,那絕非僅僅是如此而已。”

  他的出發點本是作弄而已,然而久不近女色的水猶寒,早忘記女人的唇瓣有多麼地吸引人,淺嘗的吻因本能的索求在不知不覺中轉為深入。

  “張開。”他在她唇畔低語著。還在猛眨著眼的隨風舞,不知所措地直瞪著他。

  他為什麼要這樣吻她?那晚他並沒有這樣做啊!擱在他手臂上的纖手,不由自主地收緊,她想起那晚的他既兇又猛!

  “閉上眼睛,”揚起的手為她掩上雙眸,“張開你的唇——”他輕嚙著她柔軟的下唇,低沉的嗓音因逐漸,高漲的情欲而沙啞。

  “呃……”隨風舞張口想告訴這個弄得她全身發熱的男人這舉止並不合宜,豈知卻給了他趁虛而入的機會。

  初嘗舌與舌繾綣纏綿的奇妙感受,她緊張得一雙纖手緊緊的死扣著他鋼鐵般的手臂,感覺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

  為此她急促地喘著氣。直到她頭昏腦脹的發現自己光是這樣還不夠,她還需要更多!

  在隨風舞尚未發出抗議聲前,水猶寒已冷不防的推開她,這令她有些錯愕。

  急促的喘息聲回蕩在安靜的屋內,兩人的眸光在半空中交會,眸底皆因為激情而透著奇異的光彩,但是她的一雙纖手卻已在他的腰際間摸索起來。

  “記得你我的新婚之夜嗎?”在水猶寒訝異的目光了隨風舞毫不遲疑的抽出他腰帶甩至一旁,“你欠我的——相公。”

  “你變身的時間縮短了,我的娘子?”望著此刻舉手投足間儼然一副蕩婦模樣的妻子,水猶寒只得強忍住嘴角的笑,他想不出有哪個蕩婦會如她這般純真!

  其實她早就注意到了,“相公,你的問題並不恰當。”這男人睡覺都穿這麼多衣服嗎?掀開他的外衣,隨風舞輕蹙起柳眉。

  “以前你雖然能控制變身:但是並不能讓它提前,而你這次的變身距離上次卻只有三個多時辰之久,為什麼?”

  這就是她急與他肌膚相親的原因,“當你的娘子正非常賣力的企圖勾引你時,你實在不應該拿毫不相關的事來困擾她,而應該熱情回應才是。”

  鼻前一癢,隨風舞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突然間一陣翻覆,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已被壓在水猶寒身下,她的下巴讓人輕柔的抬起。

  “為什麼我總覺得我的娘子有陰謀?”

  這句話可真傷人,天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勇氣呀!

  不過,她是不會輕易打退堂鼓的,因為她現在可是極其努力的在扮演蕩婦的角色。

  隨風舞舔了舔唇瓣,見他不自覺的為她的小動作所吸引,她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難道相公不喜歡舞兒的身子?”

  這是天大的笑話,“相信我,沒有任何人能抗拒得了你。”當然,他也不會給“任何人”機會的,目光掃過身下曼妙的身軀,水猶寒在心裏加上這麼一句。

  “舞兒卻只顯為夫君展露。”她定定凝視著他,唇角含笑,然後她探手壓下他的臉。“我不會要求你給我愛,但是我希望你能像對待妻子般對待我。”她明白他不屈再愛人是因為害怕再次承受失去至愛的痛苦,而她又怎忍心讓他再次經歷那種痛徹心扉的折磨?不,他不愛她沒關係,只要她愛著他就夠了,即使永無破除詛咒的一夭,能這樣伴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綠眸霎時轉為溫柔,她動容地在他耳際低喃。

  “所以相公毋需小心翼翼,相公不會將試圖引誘你的娘子推開吧?”

  她赤裸裸的表白猛然地衝擊了水猶寒,但是他心湖激起的漣漪尚未來得及漾開,已經被他撫平了。

  “我只擔心待會兒壓在我身下的會是只幼狐!”可在他胸膛遊走的柔荑輕易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舞兒會盡量試著不讓這種情形發生的。”她溫熱的舌尖不經意的舔過他的唇,唇角蕩漾出狡黠的笑意。

  猛然倒抽了口氣,水猶寒用沙啞的聲音道:“不是‘試著’,你得保證那種情形不會發生。”

  輕咬她的唇,他以吻封住她淺笑的唇,腿上一個橫越的動作,輕易地制止了那雙不斷撩弄他的玉腿。

  衣物不知何時已被拋落地面。

  他輕咬她敏感的耳骨,見她在他一波波的攻勢下,纖細的身子已受不住頻頻輕顫,他不禁低笑出聲。

  “瞧你抖得像秋冬的落葉。”

  美眸半睜的隨風舞彎起唇角,曲起的膝蓋不偏不倚地置於水猶寒雙腿間,令他驀的僵硬了身軀,下一秒又忍不住地閉眼呻吟起來。

  “你……”望進她充滿挑逗的眼裏,他露出一抹邪惡的笑,“你會後悔的。”

  “是嗎?”她嫵媚且挑逗的露出編貝笑道,雙手代替原本彎起來的腿,探進他股間……俊臉乍變——她笑得更嫵媚了。

  “你似乎已經準備好了,相公。”玉齒輕嚙他堅毅的下顎,纖手輕輕一握,掌間驟然變化,教她再度笑了開來。

  喔!她的詛咒一定是出了差錯,這女人該是條九尾狐狸精。

  “可你顯然還沒準備好,我的小娘子。”低吼一聲,他鐵般的手臂已制止她不安份的手,並將之高拉過她的頭頂,強壯威猛的軀體則擠進她光滑細膩的雙腿間,緊挨著她的敏感部位,挑逗地輕輕來回摩擦著……

  他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瞧她在他的挑弄下禁不住地閉起美眸,粉紅的舌尖不停地來回舔舐自己幹燥的唇瓣,呼吸驀然轉為短而急促,深沉放浪的呻吟從她半啟的朱唇裏不斷逸出——

   猛然竄過他身體的快感壓過他心頭那股征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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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寬松的袖口高高地卷起,結實有力的雙腿踩在溪裏。黑駒烏亮的鬃毛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一層耀眼的光芒。

  溪裏的男人專心的刷洗著馬背。一片落葉拂過他烏亮的頭發,澄澈的眼眸在這時抬起,望向那頭正背對著自己的女人。

  探頭瞧了瞧烤架上力魚,隨風舞彎起了唇角,欣喜地朝溪裏的水猶寒揮舞手臂。

  “寒哥哥,魚烤好了,快上來。”

  說完,便忙著取下烤架上的魚。

  刷著馬背的手遲疑了一下,靜靜凝視妻子忙碌的背影半晌,水猶寒把馬兒牽出溪裏,然後將它拴在大樹下。

  “寒哥哥,你瞧,這魚又肥又嫩,鮮得很,你快嘗嘗。”

  魚皮被烤得一片金黃酥脆,香氣四溢,令人垂涎三尺,然而水猶寒只是看它一眼,便無誤地由妻子手裏接過,暫放於一旁。

  “寒哥哥?”望著自己被輕握住的手,隨風舞一臉茫然的在水猶寒身旁坐了下來。

  水猶寒先是以袖口為她拭凈俏鼻上的炭灰,俊容凝重地開口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隨風舞愣了愣,正準備開口之際,他已拉過她的手,卷起她的衣袖。

  “你的自愈能力呢?什麼時候開始喪失的?”

  瞪著白布條下的傷口,那是幾天前她在火龍寨被傷的,當然她身上並不只有這道傷口。

  “我……”到那間,隨風舞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說實話!”他的黑眸灼灼地盯著她。實話?事實上,她也不是很確定。“好像……好像是從那一夜之後吧!”

  “那一夜?”濃眉輕蹙起。

  “嗯,就是‘那一晚’。”

  妻子羞紅的容顏教水猶寒頓時恍然大悟,他攏緊一對濃挺劍眉,放下了袖口。

  “舞兒,你到底還隱瞞著我什麼?”

  “我——”隨風舞心虛的垂眼。

  “你遇見的那位老者,說的應該不只有這些吧?”隨風舞一臉的心虛,一顆小腦袋瓜垂得更低了。

  “舞兒?”

  內心一陣掙扎,隨風舞最後點了點頭,“老神仙他……他還說了些其他的——”

  “還說了些什麼?”不容許她逃避,他堅決卻不失輕柔的抬起她的下顎。

  “他說……”隨風舞支支吾吾的。

  “嗯?”他挑起一眉看她。

  她微啟朱唇,面對水猶寒俊逸的臉孔,她禁不住地失神。

  “舞兒?”水猶寒抑下那股想發笑的衝動,對著妻子皺起眉頭。

  逼近的面容令隨風舞慌忙的收起遊移的心思,她抿了抿唇。

  “老神仙說一旦找到了命中注定會為我帶來奇跡的男人之後,我必須讓他自願與我肌膚相親。”

  水猶寒十分訝異,他靜默了半晌,突然放開了妻子,起身退了一步,無法接受地低吼:“這算哪門子的破解方法?”

  事實上,只要他心中多愛她一分,那麼她保持人的形體的時間就能延長,相對的,如果他願意傾注全心來愛她,那加諸於她身上的詛咒就能完全破除。是的,破除詛咒需要他的心,他愛她的心。

  水猶寒的神情看來倣如準備隨時棄她而去一般,隨風舞心裏一慌,急忙跟著起身,豈知一不小心踩上了自己的裙擺,低叫一聲,她搖搖晃晃的倒向那堆柴火。

  “小心!”表情掠過一抹驚慌,水猶寒趕在隨風舞倒地前,身手俐落的將她安全地納入懷中,不過,卻免不了撞疼了她的傷口。

  “喔!”

  “怎樣,傷口疼嗎?”

  隨風舞發白的臉蛋令他蹙眉的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但是那對緊緊揪著他衣襟的柔弱纖手卻不打算讓他如願。

  “寒哥哥,你不能否認自從我們有了這層關係之後,舞兒身上所產生的微妙變化,如今的我幾乎能維持人的形態達三個時辰之久,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表示老神仙並沒有欺騙舞兒。”

  同時這也讓她了解到,水猶寒是愈來愈在乎她。

  他望進她懇求的雙眸,他絕非不相信她的話,只是這所有的一切竟是如此令人難以置信,但,如今真的發生了,他又該做何解釋?者天爺不也在他身上開了個極大的玩笑。

  “為什麼你當初不說清楚呢?”

  “不,若我這麼說,你會丟下舞兒毅然離去的。”

  水猶寒劍眉微揚,瞧了眼緊緊揪著自己的手,沉默片刻,他攔腰抱起了她,兩人在原來那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你相信舞兒嗎?寒哥哥?”

  接過那條原本是準備給水猶寒的烤魚,隨風舞眼眶氤氳地咬唇低語,不安的直瞅著他的冷峻面容。

  她在擔心著,直到——

  “趁熱吃,我已經打探到猢二兩兄弟的行蹤了。”

  水猶寒的反應令隨風舞笑顏逐開。“嗯!”忍不住將身子挪近幾分,她緊挨著他強健的體魄,眉開眼笑地嘗起魚來。

  這魚真鮮美!

  水猶寒靜望她完美的側面半晌,“出發前,先讓我看看你的傷。”

  從烤架上取下另一條半烤焦了的魚,水猶寒突地聞到了她身上隱約傳來的花香——她在耳朵上別了朵茉莉。

  景陽縣裏的怡春坊一如往常般地熱鬧,門前是車水馬龍、人潮絡繹不絕,坊內更是燈火輝煌,耽籌交錯。

  “為什麼我們要來這種地方?寒哥哥!”變身成幼狐的隨風舞將頭探出水猶寒的衣襟,綠眸對上水猶寒的黑眸。

  “我探聽到猢二在兩天前曾來這裏找過一位李姑娘。”

  水猶寒漫不經心地低聲應著,他把幼狐的頭按進懷裏,然後在抬春坊姑娘的熱情招呼下,跨進了門檻。

  面對擦身而過,不時對水猶寒表露好感,頻頻對他拋媚眼的群芳,蜷縮於水猶寒懷裏的幼狐則是呲牙咧嘴地表示它的怒意。

  此刻,一名老婦人正向他們走來,瞧她一身的珠光寶氣,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想必是怡春坊的嬤嬤了。

  “大爺是第一次到怡春坊吧?這邊請。”因為是生面孔,金姥熱情地招呼著,忙不迭地差人奉上香茗,陪笑招呼道。“咱們這怡春坊的姑娘是個個貌美如花,不過,既然大爺你是初來乍到,那何不讓我金姥為大爺介紹幾位漂亮的姑娘?”

  “不必了,這兒可有位李嬌奴姑娘?”

  心中暗自打量著水猶寒的金姥,讓突然擺上眼前的白花花銀兩眩花了雙眼。

  “有是有。不過,嬌奴她——”

  水猶寒又放了錠銀兩,他不動聲色的望著眼底盡是貪婪之色的老鴇。

  只見金姥吞咽了下,一張嘴幾乎咧至耳後,她立刻喚來一位姑娘。

  “小月,嬌奴呢?”

  那名喚作小月的姑娘先是看了金姥身旁的男人一眼,然後又迅速的別開眼,粉臉霎時嫣紅一片。

  “回嬤嬤的話,小月不清楚,或許元元姐知道。”

  “那麼,你帶這位大爺到元元那邊,切記要交代她好好服侍人家,千萬不可以怠慢了。”

  “小月明白,大爺請。”

  小月終於注意到幼狐的存在,因為在她接近水猶寒之際,她聽到一聲充滿敵意的嘶叫聲。

  壓下心頭的詫異和好奇,小月領著水猶寒步出偏廳。

  陳元元是個長相甜美、舉手投足間流露著嫵媚嬌態的女子。

  生張熟魏的生活對陳元元而言只能以麻木不仁四個字來形容,她已經許久不曾有心動的感覺了。

  此刻陳元元臉上的笑容是千嬌百媚的,但是當那只存心搗蛋的小家夥試圖在她無瑕的臉蛋留下痕跡時,她不禁皺起了一對修飾完美的細眉。

  水猶寒也跟著蹙起眉頭,他手臂一個橫陳,毫不費力的抓起幼狐,走向門口。

  “別亂跑。”合上門之前,水猶寒遲疑了半晌又道:“別搗蛋!”

  無視綠眸無言的指控,他將它隔在門外。

  然而水猶寒的威脅並沒有發生作用,事實上,他在房裏待不到半個時辰,就被人家萬般客氣的“請”出閨房,送至大門口,原因無它,只因手腳靈活、調皮搗蛋的幼狐在這之間充份發揮了它破壞的本事,把怡春坊裏裏外外鬧得是雞飛拘跳,客人見狀紛紛走避,氣得金姥險些吐血。

  離怡春坊只有幾條街的客棧內。

  一陣夾帶請香的冷風驀的由半啟的窗扇吹了進來,水猶寒仰頭喝盡杯內的茶水,起身走向前關上窗。

  返身走回桌幾前,他把預先拿出的藥粉適量地倒在茶杯裏,又加了數滴金色液體後,以一旁備妥的竹棒攪拌著。“你會著涼的。”他忍不住對在他眼前晃了半晌的身影提醒道。他那氣憤的妻子,在變回人身之後,忘了為自己裸露的嬌軀披件衣物。

  隨風舞突地停下腳步,瞪著他低垂的俊容半晌,她伸手抓起身邊那件披風。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抿成一條線的唇角似乎牽動了一下,黑眸仍專注於手上的動作。

  “嗯,但是我不明白你在生什麼氣?”

  “你當然明白,你怎麼可能不明白?”她不可思議的低叫了起來,“你和陳元元孤男寡女的在房裏單獨待了老半天。”

  “不,半刻鐘不到。”

  “我不明白老半天和半刻鐘有何不同?天知道那女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會不會對你做盡……”

  “做盡什麼?”他首次抬眼與她對望。

  在黑眸的注視下,她的胸口一如往常般“撲通!”狂跳了一下。“做盡……一切能勾引你的事來,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打從你踏進她房門的那刻起,就一直在做這件事,我在旁邊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她是唯一知道李嬌奴去向的人。”

  “那也不需要推舞兒出去啊!”

  劍眉輕挑起一邊,“這其中的原因我想你是最清楚的吧?”

  高張的氣焰霎時被澆熄了大半。“我……我只是討厭她看你時……恨不得……很不得將你一口吞下的眼神。”語氣頓時有些理不直、氣不壯。

  將我吞下?濃挺雙眉同時揚起,為了不讓她看見他唇上浮現的笑意,水猶寒起身端起調勻的傷藥,在床沿坐了下來。

  “過來。”

  溫柔的口吻倣如蠱惑,令隨風舞沒有遲疑的靠了過去,一如這幾天般,她讓夫君為她取下披風,然後再將自己一頭長發高高撩起,露出凝脂雪白地細頸。

  “寒哥哥——”

  “我說過,我不會佔惹除了我妻子以外的女人,你實在不該花人家的臉的。”

  想起自己被匆匆請到大廳,瞧見金姥奮力扭動一身老骨頭,企圖用下頭頂那只幼狐的一幕,水猶寒不禁失笑。

  “都怪那老太婆威脅要剝了舞兒的皮來當她的腳墊!”

  她還記得當金姥在他懷裏瞧見她變身的幼狐時,差點沒當場昏死過去。

  隨風舞今晚首次笑了開來。

  “寒哥哥,要不是礙於你背後那把大刀,怡春坊那幫人豈會讓你我全身而退?呵!”

  水猶寒沒有回答,依舊沉默的替妻子上藥,唇角隱約的笑意則始終保持著。

  她傷口痊愈的速度令人驚訝。

  藥膏清涼的氣味在窒內彌漫開來,隨風舞靜靜的讓他為她上藥,感受著他帶繭的手掌在她肌膚上帶來的一波波異樣感。

  突然間,她皺起了眉。

  “寒哥哥……”

  “嗯?”

  “舞兒的……的傷口是不是很難看?”她咬了咬下唇,輕聲道。

  水猶寒停了下來,瞧了她雪背上的傷痕一眼,繼續抹著藥。“不會的,它們只會留下淡淡的疤痕。”

  “那麼,寒哥哥你最近為何都不再抱舞兒了?”

  “昨晚你就在我懷裏。”

  他輕輕扳過她的身子,倣佛對她玲瓏曼妙的嬌軀視若無睹般,先是對著她胸前的傷口輕蹙起眉,然後又將殘有的藥膏塗抹於該處。

  他的漫不經心令她有些心急,“不是的,寒哥哥,舞兒是指……是指肌膚相親,你該明白的。”

  這樣他都能無動於衷?一定是她不夠好,勾不起他的欲望。

  感覺他的手指在上藥之際不經意的碰觸到她凸起的一點,讓它霎時變得尖挺……隨風舞體內迅速竄起一股熟悉的騷動,她不禁吞咽了下口水。

  粉嫩的臉蛋紅得煞是好看,隨風舞悄悄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正盯著她看呢!

  俊容的表情如此高深莫測,在隨風舞幾乎就要確定在他眸裏閃爍的光芒是與她相同時,他已將披風披上她的身,將她緊緊包裹住。

  “我明白‘那件事’對你很重要,但是我怎能忽略你身上的傷呢?忍耐點,過幾天你的傷就能完全痊愈了。”

  原來他是擔心會不小心弄痛她的傷口。雙手揪著披風兩邊,隨風舞微笑望著水猶寒的背影。

  “對了,不知李嬌奴的情形如何?可有消息?”

  “嗯,原來那李嬌奴不過是陳元元身旁的一名丫鬟,聽陳元元說,兩天前確實有人來找過她的丫鬟,但是她並不清楚對方是誰?至於我們要找的李嬌奴,她今兒個午後為主子買胭脂去後,便再也沒回去過怡春坊。”

  “那咱們豈不又斷了線索?”

  “也不盡然,陳元元無意間曾聽李嬌奴提起她有個親戚就住在不遠的一個小村莊,明天一大早我們使啟程前往。”

  巡視完門窗,水猶寒吹熄燭火上了床榻,一把大刀就擱在伸手可及之處。

  隨風舞往床裏頭挪了挪,在水猶寒躺平之後,忍不住又靠向他的軀體。

  “寒哥哥,舞兒一直很好奇寒哥哥和那兩兄弟之間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將柔被輕輕覆蓋住他和身旁的人兒,水猶寒將手枕於腦後,靜靜凝望著天花板,透過窗紙的月光隱約照著他冷硬的臉部線條。

  “他們和我並無深仇大恨,但是背後的主謀卻有,他們的老大在五年前策劃了一宗滅門血案,而慘遭滅門的主子正是我的朋友。”

  他向來獨來獨往,若真要說他有稱得上“朋友”的,也只有兩人,降龍堡的胡雕即是其中之一。

  水猶寒的眼神閃爍了下,他仍舊凝視著上空。

  黑暗中,他倣佛又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淡淡茉莉香,雖然隨風舞今晚並沒有在耳畔別上它。

  夜過子時,朵朵烏雲突然密布星空,皎潔的明月頓時失去了蹤影。

  片刻,窗外已傳來小雨敲打窗欞的細碎聲。

  在睡夢中亦保持著一定警覺性的水猶寒,驀然睜開雙眼。

  是逐漸響亮的雨聲醒了他?非也。

  突然,房內少了月色的照映,只剩鬥廊外那盞燈籠隱隱照亮床頭。

  緊繃的神經在剎那松懈下來,水猶寒不語,與身邊那對綠眸對望著,舉手將垂落於她臉頰的那柔絲緩慢纏繞於指間。

  “你的傷——”

  “不礙事的。”唇畔的笑靨更添幾分嫵媚,“只要你不亂動。”

  水猶寒詫異眨著眼,“你……你怎能確定我會受你蠱惑?”

  “因為這裏。”她纖手輕輕壓在他的胸口,即使隔著衣物,她依舊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心正快速的鼓動著。

  “或許我會更重視你的刀傷。”

  “不……”纖柔玉手已探進他衣內,“你會嗎?”她的黑發與他的在床上交雜,她將紅唇輕刷過他微抿的唇。

  此時此刻,除非他是柳下惠。

  “你最好祈禱明晨我倆不會為今晚的行為而後悔。”放開她柔軟的發絲,他封住了她的唇。

  對於自己色誘成功,隨風舞露出了笑容,她不認為自己的傷對“這件事”會有任何的阻礙,不過他的關心又再次證明她在他心目中與日俱增的份量。

  她情不自禁的捧住他俊逸的面容,毫不保留的印上吻,與他唇舌糾纏,直到兩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你不認為你這身整齊的裝束對我而言極為不公平嗎?”微撐起身子,她以食指輕輕描繪著他堅毅的唇形,碰觸他結實的胸肌。

  他笑得十分邪氣,卻也十分迷人,勾起一邊唇角,他一聳肩。

  “既然主導權在你手中,何不由你來?”

  為了不讓衣物拭掉她上的藥膏,數天來,她一直是身無寸縷的窩在他身側,若說他並無任何一絲遐想,其實是騙人的。

  美眸眨了眨,隨風舞嫵媚的笑開了。

  不消片刻,隨風舞已剝除他身上的衣物,嫣紅一片的雙頰並非羞赧所致,而是因為他灼熱逼人的注視。

  “隨風舞,你真是個奇特的女人!”身後透露出一絲驚嘆。

  水猶寒唇角微揚,鐵般的手臂籠住了她不盈一握的柳腰。

  對她而言,他又何嘗不是呢!幸好當年她尋短不成,否則又怎能遇見他,若非老神仙的指示,她又怎能得知他就是帶來奇跡的那個人,還有——倘若沒有詛咒,她是不會遇見他的。

  這一刻,隨風舞似乎不再那麼怨恨加諸於自己身上的血咒了。

  唇角含笑,她迎上他的唇,如將自己滿腔的愛傾注於這一吻般,吻得火辣……

  窗外的雨漸歇,烏雲也逐漸散去,一輪明白又掛上了天際。

  銀色月光悄悄爬上床沿,卻因為紗帳裏的旖旎春光而羞紅走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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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6 09:52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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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翌日,水猶寒在一路打探下,終於來到了這地處偏僻的小村莊。

  村莊範圍不大,人數總合不過五十,陌生人的到來無疑引來眾人的圍觀。

  平日客人寥寥無幾的打鐵鋪子,今日突然擠滿觀望的人潮。

  水猶寒沒想到自己的出現會引來這麼多人的注目,不禁皺起了眉表現心中的不悅。

  躍下馬,水猶寒走向背對著他,埋首打鐵的老翁。

  “老伯。”

  “呃,少俠有事嗎?”

  “我想向老伯打探一個人。”

  暫擱下手邊的工作,老翁拉過肩上的毛巾抹了下臉,雖然心理對眼前這名陌生男子十分好奇,但他直視他的一對黑眸卻令老翁不敢隨意將目光移向那張面無表情的英俊臉孔。

  “不知少俠想打聽何人?”老翁陪笑問道。

  當對方不再盯著自己時,老翁幾乎是松了一口氣,乘機在男子身上迅速打量一番。

  顯然某物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現在打鐵鋪子外的水槽旁圍滿了人群。

  “一位姓李的人家。”

  水猶寒意識到自己不該將它留在馬背上的,瞧見兩名小男孩調皮地各執一折細長的樹技企圖接近它,卻又讓它呲牙咧嘴的模樣嚇得連退數步。

  水猶寒見狀雙眼瞇了起來。

  老翁也瞧見那只一身雪白的幼狐,驚訝與好奇的睜大了雙眼。

  “少俠,我們這裏姓李的只有一戶人家,李拐子就住在村尾臨山崖邊的一間破舊木屋裏。他是個面有殘疾之人,不過,我已經有好些天沒見過地了,就不知他是不是少俠要找的人?”

  老翁心想,姓李那家夥生性孤僻,不易相處,有人打探他的消息倒是破天荒頭一遭。

  水猶寒難看的臉色讓老翁心跳猛然漏跳一拍,想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只見水猶寒瞇了瞇眼,”冷冷丟下一句:“多謝指點。”

  刀柄鐵環的碰撞聲聽來顯得格外響亮,水猶寒幾個豪邁大步,在幼孤被拉下馬背之前趕到,眾人十分識相的讓出一條路來,莫不駭然的瞪著他手上那把大刀。

  幼狐幾乎是立刻地跳上主人身子,竄進自己熟悉的溫暖懷抱裏。

  目光冷冷掃過那幾個小孩的臉孔,水猶寒耐心的安撫受了驚的坐騎。

  水猶寒翻身上馬,壓低帽檐策馬而去。

  奔馳數裏,水猶寒終於瞧見了那間所謂的破舊木屋。

  木屋的確殘舊不堪,顯然久未維修,而這屋子的主人顯然是位不喜接近人的怪人,否則也不會特意居住在這離村子有數裏遠的偏僻之處。

  勒馬停住,水猶寒先是警覺的對周遭環境做了番檢視,確定沒有任何異樣後,他推了推鬥笠,緩緩接近那片斑駁的木門。

  直覺告訴水猶寒此刻屋裏是空無一人,於是他推門而入。

  幼狐在他推門的同時跳出了他懷裏,躍至桌幾下,桌面那層薄薄的塵埃告訴了水猶寒——屋子的主人已有數天未回。

  “走吧!看來我們是白走這一遭了——”

  水猶寒突然噤口,一絲動靜隱約傳入他耳內,豎耳聆聽片刻,他的目光投射於門外山崖方向。

  “你待在這兒!”

  他頭也不回地丟下這麼一句就走了,行走間,背上的大刀已讓他戒備的甩入手中。盯著他挺拔的背影半晌,綠眸眸光一閃,它跳出門檻跟了上去。

  山崖深不見底,從崖底吹起的風更是陰涼無比。

  收起探視的目光,水猶寒在山崖上萬挺直自己微傾向崖底的身子,方才他一路上來並無發現任何異狀。

  水猶寒心想或許是自己的錯覺,於是他收起戒心準備離開崖頂——

  背後“咻!”的一聲來得突然,教人措手不及,水猶寒閃過身,清楚的感覺到掠過自己額前那道冷冽箭氣。

  轉瞬間,頂上的鬥笠一分為二。

  內心暗驚,水猶寒擰眉揮刀擋下朝他腦門直劈而來的兵刃,勉強躲過第二次的偷襲。

  兵器相接,鏗的一聲,水猶寒還是讓強大的力量震彈了出去,撞上長在崖邊的一棵大樹。背抵著樹身,水猶寒霎時心驚的瞥了萬丈深谷一眼,他只感覺左肩一陣劇痛,對方又再次逼近……

  揮刀不及,水猶寒直要閃開,然下一秒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眼見刀口距離鼻翼僅有寸許。

  李拐子醜陋的面孔上盡是勝利的笑,他心想,自己只一揮,眼前男人就會身首異處。想到自己即將立下大功,李拐子笑得更陰邪。

  突然,某樣溫熱柔軟的東西覆蓋住地整張臉,利爪抓過的刺痛感教他低叫一聲,劍頭一偏,他錯失掉了取水猶寒性命的機會。

  李拐子心一慌,腳下一陣混亂,好死不死踩上了塊滾動的石頭。在他還來不及搞清狀況前身子已落下崖頂,而幼狐隨著他下墜。

  “不!舞兒——”俊容瞬間刷白,水猶寒咬牙將那支把他釘在樹上動彈不得的箭抽出。

  顧不得肩頭淚淚流出的血,水猶寒萬分驚恐地在崖邊跪了下來,他看見它的爪子正緊緊抓著李拐子的短靴。

  “救……救命啊!”李拐子驚駭大叫。

  “撐下去,舞兒!”水猶寒對著直瞅著他瞧的綠眸要求道。

  “救我,我快撐不下去了。”李拐子叫著。

  水猶寒眸光瞬間轉為淩厲,“該死的,你最好給我撐下去。”

  山壁陡峭險要,他的輕功根本派不上用場,突然他發現綠叢裏爬滿了籐蔓。

  他以大刀將由籐蔓卷成的繩索的一端嵌入樹身三分,在極短的時間內拉著繩索匆匆趕回懸崖邊。

  “我現在將繩索丟下去給你。”水猶寒急忙道。

  “來不及啦——”李拐子只能圓膛雙眼地看著他緊緊攀附的巖石在一陣松動後——脫離了山壁。

  “舞兒——”水猶寒驚恐大吼,繩索猛然由他雙手松落。

  別再發生這種事了,天啊!突然,他瞪著在千鈞一發之際攀附上另一塊巖石的小身子,腳軟的跪了下來。

  此刻,水猶寒不由得感謝上蒼,雖然他已經很久不會如此。

  而他左半邊的衣物已浸溼一大片血水,可他卻渾然不知。

  揚手拍了拍坐騎,水猶寒莫測高深地凝望著逐漸接近他的隨風舞。

  為什麼?為什麼見她飛落出去,他會有那種肝膽欲裂的感覺?難道他打破了自己的誓言,對她動了情?

  從她手中接過那只裝滿水的皮囊,水猶寒先是就口灌了數十口,再以另一手輕握住光滑細嫩的下巴。

  “你已經皺了大半天的眉,是不是傷口發疼?”

  噢!他怎能如此馬虎的看待自己的傷,就算再草率,至少也得先用清水將傷口洗凈啊!

  而他竟然只由身上撕下條布條,隨便這麼一扎就算了。

  “我本來以為你至少會留下一半來清洗自己傷口的。”

  水猶寒低首看了自己的左肩一眼,“不礙事的,不久它便會自然愈合。”呵!這可是老天賜予的奇跡呢!

  嘴角輕扯出一抹目嘲,他從她另一手裏取走幹糧,逕自嚼了起來。

  “可你仍是血肉之軀,也會痛的,再說你怎能保證箭上無毒呢?”口氣裏滿是責備與擔憂。“難道你就不能以看待我的傷般來對待自己的傷口嗎?”

  為什麼他這麼不愛惜自己?瞧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她也會心疼的啊!

  “如果讓你來處理我的傷口會讓你好過些的話,那麼你就動手吧!”

  瞪著驀然塞進自己手裏的瓶罐,隨風舞眨了眨美眸,笑靨頓時在她的臉龐上綻放開來,她欣喜地點著頭,拭了拭眼角的淚水。

  風還是一樣的吹,只是馬背上的人兒已一改先前抑鬱的心情。

  “寒哥哥。”隨風舞此刻倒是擔心起另一件事來。

  “嗯,”繞出雜草叢生的小徑,水猶寒勒韁縱馬躍入寬闊的道路。

  “李拐子這麼一死,咱們不就又斷了李嬌奴的線索?”

  “此事毋需擔心,反倒是你,下次切莫再如此魯莽行事了。”事情演變至此,雖然心中懊惱,卻也莫可奈何,罷了,只要猻三一天不死,就還有希望。

  “舞兒明白,”如果真有下次,她還是會奮不顧身救他,她輕嘆一聲,依著夫君寬厚溫暖的胸膛,“寒哥哥,我們現在去哪?”

  去哪……水猶寒不禁抬首凝望著黃沙滾滾的前方。

  開州城?濃挺劍眉微揚,水猶寒拉過披風,讓妻子無瑕的麗容免於風沙侵襲。

  他沉穩道了句:“回家。”

  紅磚高墻的府邸坐落於巷尾轉角處,高掛大門橫梁之上的匾額寫著“水府”二字,府邸內雖比不上豪門巨富,王公貴族的金碧輝煌,但小橋流水、奇花異石則更有一番雅致。

  數年如一日,薛老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替不知河時歸來的主人打掃他的房間。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令天井旁的薛老猛地放下剛提起的水桶,水花濺了滿地。

  “這老叫化子還真是食髓知味,剛剛才塞給你兩個饅頭,怎麼這會兒又……啊——”待看清來者面目,薛老霎時忘了言語,最後他又驚又喜地叫了起來:“爺!你回來了!”

  眼眶間一片溼潤。薛老激動萬分地將主人恭迎入內。

  “薛老近來身體無恙吧?”盡管臉部並無太多情緒變化,然語氣裏的關切之意並不難聽出。

  “托爺洪福,薛老這身老骨頭還算硬朗,就不知爺這幾年在外一切安否?”薛老拭了拭眼角,這才注意到主人身旁還有一人。“爺,這位是——”

  “我是你爺的娘子。”走出水猶寒身後,隨風舞嫣然一笑。

  隨風舞的嬌容讓薛老眼睛不禁一亮,但馬上的,她那對盈滿笑意的綠眸令他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你……你的眼睛——”天啊!那是綠色的嗎?

  薛老的反應教隨風舞頓時感覺受傷,笑容霎時凍結於她的唇角,“我……”

  “薛老,夫人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雙眼曾短暫失明,在遍尋名醫多年,得一老神仙指點恢復了光明,但雙眼目此卻與眾不同,希望你以後切莫再為此大驚小怪。”

  薛老怔愣了下,隨即為自己的失態而道歉,“是,薛巷方才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夫人海涵。”

  “哪裏,薛老言重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薛老毋需耿耿於懷。”隨風舞忍不住看了水猶寒一眼,眼中有著一絲訝異。

  “多謝夫人!”薛老松了口氣,又道:“對了,瞧我糊塗的,爺和夫人連夜趕路,一定累壞了,請爺和夫人人內歇息,老僕這就去灶房知會阮姑娘,要她多準備幾樣菜,好為爺和夫人洗塵。”

  “等等!”

  “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望著一臉興奮的老管家,水猶寒輕蹙起眉。“我以為這府裏只有你薛老一人?”

  “咦?難道爺你不記得了嗎?一年前,你讓阮姑娘帶來一封爺的親筆書信,信中表明倘若阮姑娘無居身之所,就讓她暫居水府?”莫非是他弄錯了?

  水猶寒擰眉思索了大半晌,好不容易一張少女的臉龐模模糊糊的閃入他腦海。事實上,對於自己做過的事,他通常不會有太多興趣去記。

  “爺,老僕沒說錯吧?”

  水猶寒舒展雙眉,點點頭,“嗯,確有此事。”繼而望進那對直瞅著他瞧的綠眸。

  “我第一次看見阮姑娘的時候,屢受繼兄迫害的她正打算投河自盡,於是我才勸她,不妨暫時棲身水府如此而已。除此之外,我和她並無任何瓜葛。”

  解釋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事後水猶寒又為了自己這股莫名反應而苦笑。

  隨風舞眨動美眸,笑得嫵媚。“舞兒明白。”

  他挑眉的動作讓她忙附耳又道:“因為我的相公絕不會打除了自己妻子以外女人的主意。寒哥哥真是位俠骨柔腸的好人……薛老,您說是不是?”

  提到這,老人家顯得有些激動。“不錯,夫人有所不知,當年薛老要不是碰見了爺,我——”

  “薛老,別說了,帶夫人人內休息。”說完,水猶寒牽起愛駒往馬房走。

  突然,“水大哥,真的是你!”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

  隨風舞收住腳步,吃驚的回頭。只見一條纖細的身影輕盈地撲進了水猶寒懷裏……

  水府不算大,除了正廳、偏廳外,還有六間廂房以及臨柴房的傭人房。

  傭人房並無人住,在水猶寒的安排下,薛老一直住在最西側的廂房內。

  瞧見雕花欄桿被擦拭得一塵不染,隨風舞不得不讚嘆起薛老的勤快。

  突然,眼前乍現的景致讓隨風舞不由得眼睛一亮。

  百花齊放,有紅、有橙、有黃、有紫……這片園地植滿了許多她叫不出名字來的奇花異草,就好比她腳旁這株——

  “小心!別碰它!”

  猛然的警告聲令隨風舞慌忙收回探花的動作,挺直半彎的身子,她退開了一小步。

  一身淡橙羅衫的阮菁菁已趕到她身後。

  “是你,阮姑娘。”隨風舞撫著胸口,道了聲。

  “對不起,嚇著夫人了。”

  阮菁菁長得眉清目秀,一張瓜子臉靈氣通人,是位美人兒。

  隨風舞表情困惑。“阮姑娘,這花有毒嗎?”

  “不錯。”阮菁菁走近紅花。“夫人,你瞧!”阮菁菁指著鮮傃花瓣道:“夫人在這些花瓣上可瞧見了些什麼?”

  隨風舞因惑的嬌容不禁又貼近了幾許,不由得訝然叫出聲。

  “這花瓣上怎麼長滿了許多密密麻麻的芒刺?芒刺有毒?”

  “嗯,一旦不小心沾上‘噬血蘭’的劇毒,中毒之人會在三個月內急速老化死去。夫人,方才真是危險。”

  “既是害人之物,為何還將它養在園裏?”柳眉輕輕蹙起。

  只見阮菁菁微笑開來,“所謂一物克一物,旁邊這些葉子呈星狀、帶藍紫色的是‘蘭腥根’,而另外這結滿無數顆幾近透明小果子的是‘銀翹草’,‘蘭腥根’的葉和‘銀翹草’的根,這兩者能解‘噬血蘭’之毒,而這也就是我將它們種在一起的原因。”

  “但我仍不明白阮姑娘的動機。”

  “蘭腥根”和“銀翹草”?她好像在哪裏聽過!

  輕愣了下,阮菁菁起身,含笑道:“夫人誤會了,那是一年前水大哥臨別時交代菁菁將它們帶回這裏,並告知菁菁種植的方法,而菁菁只是代為照料罷了。”

  隨風舞想起了水猶寒曾上過藥鋪子打探過這方面的消息。

  她定定的望著容貌不遜於自己的阮菁菁,“瞧阮姑娘將這片園子照料得如此出色,想必寒哥哥在阮姑娘心中有相當的份量吧?”

  “水大哥是個大好人,更是菁菁的恩人,除此之外,菁菁絕不敢有其他妄想,早上菁菁是高興得過了頭,才會做出那種不適宜的舉止出來,請夫人別掛記於心。”

  “我明白,其實我很高興我那孤僻的夫君能有阮姑娘這樣的朋友。”

  謊話!當時水猶寒要不是將阮菁菁自懷裏推了開來,天知道,她會有多生氣!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指了指對面的石椅,隨風舞望著阮菁菁一對誠實無欺的明亮眸子。

  “阮姑娘,你也坐下吧!”

  “多謝夫人。”

  “唉!既然寒哥哥在阮姑娘心中就如兄長一般,而你我年紀又相倣,阮姑娘何須如此拘泥,不如你我以姐妹相稱吧!”

  “這——”

  “菁妹就別再推辭了。”誠懇的語氣讓人不忍推拒。

  “那麼菁菁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舞姐姐!”

  隨風舞興奮極了,一張俏臉充滿笑意。能有這麼一位姐妹,對於在世上孤孤單單活了二十年的隨風舞而言,確實是件再高興不過的事了。

  震懾於隨風舞散發出來的魅力,阮菁菁有感而言地讚嘆著。

  “舞姐姐貌美如仙、靈氣出眾,能娶舞姐姐為妻,真是水大哥的福氣。”

  “不,能碰到寒哥哥是老天對我的眷顧。”

  一說到水猶寒,綠眸瞬間一片柔情,不過她好像有好半晌不見他的身影。

  “舞姐姐和水大哥鶼鰈情深,真教人羨慕。”阮菁菁一臉羨慕的說。

  “別談我了,倒是菁妹你,由菁妹的舉止言談看來,應是好人家的女兒,為何當年會想不開呢?雖曾聽寒哥哥提起菁妹是受繼兄迫害之故,當然,如果菁妹不願舊事重提的話,就當舞姐姐從末問起。”見阮菁菁笑容倏地隱去,隨風舞後悔地急又改口道。

  阮菁菁咬了咬下唇。“其實菁菁本是必邑大戶人家的女兒,十歲時失去了娘親,十五歲那年爹爹續了弦,爹爹並不介意後娘帶了個兒子進門。而剛開始一切都還算安好,但是就在中秋夜的前一晚,爹爹突然莫名的暴斃,之後這對母子就露出猙獰面目,爹爹尚未下葬,他們已迫不及待的要把菁菁嫁出門,還要菁菁乖乖就範,而菁菁對爹爹的死因始終抱持著疑問,曾多次上縣府鳴鼓伸冤,可不知為何卻屢遭縣老爺駁回,絕望中才會有輕生的念頭。”

  “菁妹,你放心,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寒哥哥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舞姐姐,難道你不曾聽聞嗎?”含淚的雙眼有絲驚訝。

  “聽問什麼?”她眨著眼。

  “由於半年前那場大洪水,現在必邑已經沒有幾戶人家了。”

  霎時,卻見隨風舞激動得又湧出更多新的淚水。

  “瞧,這老天爺的報應來得可真快,那對母子確實罪該萬死,可那些在大洪水肆虐下喪命的百姓們真是可憐哪!”

  阮菁菁不由地微揚起唇角,心想,她不僅那對綠眸特別,連她本人都十分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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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陣冷風擠進了狹窄的窗縫,若有似無的掀動了薄薄的紗帳。

  突然,一個個輕啄似雨般落在他臉上。水猶寒被吵醒了,輕蹙起濃眉,他伸出原本枕於腦下的手臂,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獻上火辣辣的一吻,吻得對方幾乎喘不過氣來。

  “怎麼被單下的你又是一絲不掛的?”水猶寒手背不自覺的摩挲她粉嫩的頰,食指一勾,勾過那條猶帶體溫的絲被,覆蓋住妻子雪白的身軀。

  隨風舞好不容易從剛才那一吻中回過神來,她舔了舔唇瓣,倣佛意猶末盡般。“你的體溫足以溫暖我……但你卻讓我等得睡著了,你為什麼不叫醒我?”

  她瞪著和衣而眠的水猶寒,半噘起櫻唇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你睡得很熟。”哦!原來這就是她為什麼在睡夢中還緊蹙著眉的原因。

  “可我一整天沒看到你那!你回來至少該讓我知道。”

  這男人難道不知道她為了他擔心了一整個晚上!

  她一直都表現得柔柔弱弱的,今晚他是第一次見識到她潑辣的一面。唇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我回來啦!娘子。”他促狹的逗弄她。

  “你……”可惡!他明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還嘲笑她,但天知道她有多麼喜歡看見他爽朗的笑容,因為,它們出現在他臉上的機會是這般的渺小。

  “你不是有話對我說嗎?在這三更半夜的,你想說什麼?”

  “我……”看著他那張俊容上邪氣揚眉的表情,令隨風舞神魂顛倒,差點閃了舌,“我……想談談菁妹。”

  “菁妹?”他的劍眉又揚起。

  “嗯,我聽菁妹言下之意,她一直視你如兄,而我和她的年紀又相近,所以我建議讓你們結拜為異姓兄妹,你不反對吧?”

  水猶寒並不在乎他在別人心中的地位是如何?那全部不幹他的事。阮姑娘將他視為兄長也好,薛老敬他如主子也好,他都無所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絕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他的妻子。

  他溫柔的勾起她的下顎,拇指輕輕摩挲她的唇瓣。

  “如果這是你今晚要和我談的主題,那麼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她想問的當然不只是這個,甜甜地微笑道:“寒哥哥,你不覺得菁妹亦稱得上是位大美人嗎?”話語中似乎有一絲酸意。

  水猶寒的黑眸閃動了一下,“我以為你已將她視為朋友了?”

  “當然。”其實這不是她原本想要問的,但她的腦海卻莫名地閃入阮菁菁無瑕的容顏……如果不是由他親口證實,她真的不能完全安心,她對其他的女人總是心存芥蒂的。

  水猶寒唇角隱隱含笑,他以眼角搜尋著妻子美麗的嬌顏,口中輕輕低吟。

  “鬢發如雲,簇黑的眉似兩彎新月,翹挺的俏鼻子,丹唇皓齒、秀麗明亮的瞳眸倣如清澈的綠潭——”

  隨風舞的臻首完全垮了下來。“原來,那阮菁菁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一位大美人!”輕咬下唇,隨風舞的嗓音有一絲喑啞。

  “哦?我以為我將我娘子形容得夠好了。”

  她不敢置信的皺起眉頭。

  她眨了幾下眼後才算完全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你真壞!”並作勢轉身不想理他。

  但他似鐵般的手臂輕易的將她擁入懷裏。“你的問題都問完了嗎?娘子。”

  她的心跳聲幾乎蓋過他的聲音。“寒……寒哥哥,既然菁妹妹的家被大洪水之後己毀於一旦,你何不就讓菁妹在這裏待下來?”

  “我沒趕她走的意思。她愛待多久,就待多久。”而他自己並不會在這裏久留。“還有問題嗎?”

  他一個翻身,她已被他壓於身下,兩人的身軀緊密的接觸……她再次震懾於他的雄偉。

  隨風舞口幹舌燥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落在他左肩的受傷部位,她微啟朱唇,水猶寒已替她接了口。

  “我建議你還是別顧左右而言他。”他咧嘴一笑,封住了她無言邀請的紅唇,然後他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溫柔的撫著她的嬌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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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隨風舞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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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她預測會在今晚夜探水府的那幫人,居然在隔天下午正大光明的出現。

  出了房門,隨風舞原本準備向阮菁菁借些針線來為水猶寒縫補衣物,因為,她發現他擱置在床頭的外衣,其左腋下已裂出個縫來。

  雖然,之前水猶寒對她說的話言猶在耳——舞兒,沒事的話,乖乖待在房裏,不要隨便亂跑,我懷疑他們另有目的。

  隨風舞暗忖寒哥哥多慮了,就算要偷要搶,他們也應該不會選在大白天來吧?再說,他們的目的是園子裏的藥草啊!

  她忍不住掩嘴打了一個呵欠。

  阮菁菁的房間就在長廊另一頭,隨風舞心想自己去去就回房,要不了多久的。

  掩上門,隨風舞才走了幾步,便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什麼動靜,她的心中驀地一驚,猛然回首,卻只瞧見空蕩蕩的走廊。

  是錯覺嗎?她柳眉輕蹙,納悶的正想轉身之際,卻感到狀況有異。

  “你們——”下一刻,她已身不由己的跌入對方手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是她沒錯!”包頭覆面的黑衣人與夥伴互望一眼。

  “快走!”另一人低喝道。

  兩名黑衣人疾飛如流星,眨眼閒已失去了蹤影。

  “舞兒?”水猶寒不敢置信地瞪著空無一人的屋內。

  該死!臨走前明明交代過她——不準離開房間。

  水猶寒三步並作兩步出了房門,他非常清楚在哪裏可以找到他的妻子。

  然而,一只掉在半途的玉簪卻讓他驟然變色。

  他認得這只玉簪,那是他今天早上親手替她戴上的。

  現在,他可以百分之百確信是萬盛堂的人闖進來了。那只玉簪倏的嵌入他的手心。當水猶寒再次從房裏衝出時,他的背上已多了一把大刀。

  “爺,”薛老在這時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剛才有一位小乞兒要我把它交給爺!”

  欲見妻子,午時黃土坡一見。

  紙條被捏成一團,水猶寒冷冽的俊容上只有兩個字足以形容——

  殺機!

  “爺,還是讓我去報官吧!”

  “水大哥,你獨自一人貿然前往,實在危險。”

  臉色倉皇不安的阮菁菁和薛老,憂心如焚的再次試圖讓馬背上的男人接納他們的提議,尤其是阮菁菁,她已經急出了淚水。

  “這是我個人的私怨,毋需驚動衙門。”始終肅冷著一張臉的水猶寒終於開口說話了,從接到紙條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保持著沉默,所以,沒一個人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更不清楚他有何打算?

  此刻他的意圖已經相當明顯——他打算獨自前去救愛妻。

  阮菁菁、薛老兩人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恩人白白去送死,他們同時出聲——

  “爺——”

  “水大哥!”

  水猶寒蹙緊的濃眉擰成一團。“毋需多言,也不許有人自作聰明。”

  他沉聲丟下一句話後,揚腿踢向馬腹,不消片刻,疾馳如箭的黑駒已帶著主人高壯的身影消失於天際的另一頭,那把大刀在他背後閃爍出一道道刺目的寒芒。

  另一方面,在黃土坡上——

  雖然身上的昏穴已解,隨風舞仍沉默不語,瞪著一對澄澈的綠眸來表示她的抗議。

  她究竟昏迷了多久?隨風舞並不清楚,大約在一刻前她才清醒過來,當時,她發現自己是趴在行進間的馬背上,現在,他們終於停下來了。

  她那被壓迫得難受的胃終於得到解脫,緊跟著,她被人從馬背上抓了下來。

  好痛!她被對方毫不憐惜地丟在地上。

  撫著撞疼的手肘,隨風舞眼眶發紅的瞪著那雙走到她身前的大靴。

  “解開她的啞穴。”發聲者音量宏亮如鐘。

  隨風舞不覺瑟縮了一下,心忖,聽這個駭人的嗓音,可想而知此人鐵定高壯如熊,而且必定是生得滿臉橫肉、長相猙獰,只是他們抓她來幹嘛?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雖然她與水猶寒在江湖上行走已有一段時間,但向來習慣避開人群的她,此刻仍害怕得猶如驚弓之鳥般,將自己縮成一團。

  剎那間,她的下巴猛然遭人攫獲。“你是在問我嗎?那麼你最好看著本大爺。嘖嘖!瞧我發現了什麼?原來大美人有一對罕見的綠眼睛呢!你們說,咱們抓來的是人還是妖?難怪姓水的家夥會將她當作寶,原來是被妖術迷得團團轉,中了邪啊!”

  那大漢這麼一吆喝,一眨眼工夫,隨風舞已教眾人團團圍住。

  逐漸淡忘的痛苦在這一刻又湧入她心頭,一股突生的力量讓她順利的從對方手裏取回了自由,她將自己縮回一角。

  “我是人,不是妖怪!”驚慌之餘,她憤恨地對著眼上帶疤的男人大聲抗議道。

  一旁有人高嚷:“猢老大!要是她施展法術把自己變不見,咱們豈不前功盡棄?”

  “不錯!猢老大,咱們何不再次弄昏她?否則要是被她下了法術,恐怕咱們到時連怎麼死在姓水的刀下,都糊裏糊塗的!”

  頓時,眾說紛紜,取笑聲不斷。

  “噯!待解決了姓水的,到時她是人是妖,我猢二一試便知,是不是?大美人!”

  原來他就是猢二!隨風舞無法忍受其他男人的碰觸,她厭惡地偏過臉,躲開猢二再次的挑釁。

  此舉惹來猢二的不悅,他擰起眉,捏住她的下顎。“你最好祈求他不會失約,否則,他每遲到一刻,你身上就會多一道刀痕,直到姓水的出現為止。”

  隨風舞深深感到害怕與不安,驀然間,另一個念頭竄入了她的腦海——

  猻三呢?隨風舞的兩眼不由地在山坡四周梭巡起來,突然,她瞥見一處土堆。

  是……是個土冢——不!該說是個新墳!

  震驚之下,她再定眼仔細一瞧,她瞧見了——

  “猻三”二字。

  猻三……死了嗎?不!寒哥哥,你絕對不能前來赴約,她在心中吶喊。

  剎那間,她的綠眸盈滿了極度的恐懼,她……聽到馬蹄聲了!那聲音果決而迅速,毫不遲疑的朝山坡方向奔馳而來。

  當馬背上熟悉的身影驀然躍進她的視線之內,隨風舞的心因驚駭而恐慌不已。

  此時,一把刀突然架上了她的脖子。

  “姓水的,把你的馬和兵器留在原地。”

  水猶寒立刻勒馬停住,在座騎上瞪起了雙眼,他的遲疑立刻換來隨風舞的一聲痛呼,她感覺手臂上一熱,霎時鮮血湧了出來,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袖。

  猢二的這一刀劃得雖不深,卻也令她皮開肉綻。

  隨風舞急急地倒抽一口氣,連忙按住傷口,以減輕那陣陣火辣辣的抽痛。

  水猶寒看到隨風舞的蒼白表情,他的臉色也不比她來得好。

  在他冰冷的黑眸中閃著教人顫寒的光芒,平靜的面孔下,隱約可見山雨欲來的的可怕風暴。

  他將他的大刀留在坐騎背上,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在隨風舞身上劃了一刀的男人。

  在水猶寒的注視之下。猢二不知不覺地換了個坐姿。

  “這是警告你千萬別對我的話有所懷疑。”猢二臉上的蜈蚣疤因笑容而擠成一團。

  水猶寒冰冷的眼眸從隨風舞頸項間的彎刀轉移至它的主人。“你找的人是我,而我現在來了,你可以放開她了。”

  猢二扯了扯滿腮胡子的嘴角。“你!”他指著離水猶寒最近的手下。“過去搜他的身。”

  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那名手下面露難色。

  “但是,這家夥——”

  “放心!他要是膽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我手上這把彎刀馬上讓她人頭落地。”

  水猶寒雙腿分立,任由那名一臉尖嘴猴腮的男子在自己身上摸索。

  待猢二的手下一走離,水猶寒馬上開口。

  “我已依約前來,請你立刻放開她。”

  “沒那麼容易,姓水的。”猢二表情猙獰地瞇起眼睛,“你瞧見那座墳嗎?我要你過去跪在它的面前。”

  望著那座新墳墓碑上的字跡,水猶寒心裏頓時有了譜,“原來你是刻意以王大夫當作幌子來誤導我,你早就不再需要解藥了。”

  “不錯!但那該死的鬼草根本不是什麼解藥,它們充其量只能延緩病情的惡化,卻無法完全根冶,我最後一次瞧見猻三的時候,他就像個六,七十歲的老翁一般,強忍著最後一口氣,等著我為他取來他媽的不是解藥的解藥。”猢二忿忿地說。

  “銀翹草”和“蘭腥根”當然是解毒之藥材,但一般人不了解的是,它們還需要配合“噬血蘭”的莖使用,當初他之所以會苦研出噬血蘭這個解藥,完全是為了應付他自己的狀況。

  “為何你會清楚這兩種藥能夠延緩中毒者急遽老化的情形?”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積壓了許久,水猶寒一直納悶不解。

  “你去問閻羅主吧!”猢二丟了一把刀子到水猶寒眼前。“姓水的,我現在就要以你的血來祭拜我兄弟。”在他把刀子刺進猻三胸口時,他曾對著猻三發誓,他定會用水猶寒來祭拜猻三的在天之靈。

  隨風舞和水猶寒兩人同時望向那把匕首。

  匕首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冷的光芒,隨風舞不由得害怕地搖首叫了起來。

  “不要啊!寒哥哥。”

  若不是猢二眼明手快的挪出彎刀幾寸,此刻,她纖細的頸項恐怕早已嵌入刀身。但她全然不在乎,眼眶湧出大量的淚水,倣佛決了堤的水庫般。

  水猶寒瞧了臉色發白的妻子一眼——他擔心她的傷口再不處理,血就要流盡了!此刻,他深深的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他毫不遲疑的拾起匕首。“我自盡後,你會放她離開嗎?”

  “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不過,若是老子我心情好的話,或許會考慮考慮。”

  “如果你是一條好漢,你就該記住你的承諾。”

  水猶寒甚至沒有再多看妻子的淚容一眼,他目光一凜,高高舉起匕首,瞄準自己的胸口就這麼刺了下去。

  彎刀上的血影伴隨著淒厲衷絕的叫聲一起出現——猢二以石塊打掉水猶寒手中的匕首之際,同時點了剛才險些喪命在自己刀下的女人的昏穴。這麼一個大美人死了豈不可惜?

  水猶寒錯愕地瞪著由手裏飛出的匕首,再瞧見昏厥於猢二身上的妻子,他憤怒異常地叫道:“該死!你對她做了什麼?”

  “噯!你想看她死嗎?我不過是點了她的昏穴而已。”但這次,猢二的刀尖向著美人的胸口,他只要輕輕的一使刀,馬上就會噴出血泉來。

  “猢二,你想怎樣?”水猶寒咆哮著。隨風舞血跡斑斑的模樣已令他失去了鎮定的表情,他一副準備撲上前與人廝殺的模樣。

  猢二揚了揚眉,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突然想到,一刀就讓你斃命豈不是便宜了你?我有個更好的主意,我現在要你以那把短刀在自己的雙腿上各刺一刀。”

  就算猢二要他在身上刺出蜂窩來,水猶寒也不會有所遲疑,他唯一在意的是,這些全都該下地獄的家夥什麼時候才會為舞兒止血?

  拾起被打落的匕首,水猶寒毫不猶豫的在腿上分別刺了一刀,頓時雙腿血流如注。

  他咬緊牙關,強忍著痛,挺住身軀瞪著猢二。“你滿意了吧?”猢二眼底掠過一抹復仇的快意,冷哼道:“不,我們才剛開始呢!”他臉上的笑容是殘忍的。“我要慢慢的折磨你,一天一刀、一天一刀,直到你體無完膚,直到你生不如死,直到你血流盡而亡的那一刻。”

  “那麼你下手最好別太重,否則,就失去了你的樂趣。”

  “哦!我保證我會將我的刀拿捏得恰到好處。”猢二發覺水猶寒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手裏的女人身上,這讓他感覺到挺有趣的。

  他摸著隨風舞柔嫩的粉頰。

  “我說姓水的,你這位夫人可真是個罕見的大美人,再加上她有對綠眸子,更是美得令人驚傃,就不知道她的床上功夫是不是一樣了得?”

  “你敢!”狂怒之下,水猶寒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這個輕薄他妻子的男人。

  他拿著染滿他鮮血的匕首衝了過去,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猢三的一個手下從水猶寒的背後偷襲,點了他的穴道。

  “猢老大,現在要怎麼辦?”

  “押回去!”

  幾個手下互相對望了一眼。“回‘萬盛堂’嗎?”

  猢二擰眉思忖半晌,若是萬盛堂的堂主得知他一意孤行,必定會怪罪下來……嗯!此事還是別驚動他的好。

  “不!咱們先回我的老巢。”猢二望著長得倣如猴樣的手下。“猴子,你回‘萬盛堂’知會一聲,就說我回山寨瞧瞧。”他繼而轉向動彈不得、有口不能言的水猶寒,“小子,就算老子今晚上了你的老婆,你又能奈我如何?哈……”

  在殺氣騰騰的水猶寒黑眸注視之下,猢二帶著猙獰邪淫的笑容上了坐騎。昏迷的隨風舞則讓他抱在胸前,她那只受傷的胳臂軟軟地垂落於半空中。

  殷紅稠黏的液體沿著修長玉指滑落……黃沙地處處可見斑斑血跡。

  水順著山壁上的裂縫徐徐往下滲,溼灑的巖壁上覆滿青苔,幾坪大的地牢內不見幹燥之處。

  冰冷的水滴,一滴滴的滴落在下方男人的身上,漸漸溼透了他的衣物,而他絲毫不為所動,水與血在污穢的地板上形成了怵目驚心的景象。

  水猶寒的雙手雙腳讓人以鐵鏈牢牢鏈住,猢二雖不急著要他到閻羅殿報到,卻也不打算為他的傷口做任何處理。

  水猶寒的劍眉輕微的抽動了一下,抖落了懸垂於眉梢的水滴,他那維持了近三個時辰的姿態終於有所改變,他驀然抬首,望向逐漸接近牢門的來人。

  “姓水的!我們老大今晚格外高興,所以多賞你一刀,要你的血為他祝賀,在你的左手臂劃上一刀吧!”

  一把眼熟的匕首丟到了他眼前。

  “我夫人呢?”水猶寒眼底燃燒的是熊熊的地獄之火,在他蒼白的俊容之下,顯得更令人膽戰心驚,目不敢視。

  猴子被嚇得差點別開目光。

  “我不過是替老大傳話,你照做就是,否則,待會兒惹惱了老大,倒楣的是那個女人。你該見識過咱們老大的手段,他可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男人。”

  當他看著水猶寒乖乖地彎身拾起刀子刺進粗壯的手臂時,猴子的唇角馬上笑咧至耳後。

  “現在把刀丟出來,別動歪腦筋,記住你的女人還在咱們老大的手裏——”

  突地,一陣涼颼颼的冷意掠過猴子的耳際,他當場受驚跌坐在牢房外的地面上,瞪著嵌入地牢木門七分的匕首半晌,猴子憤怒的轉向牢房內的水猶寒。

  “你——”

  “猴大哥,你沒事吧?”看守地牢的兩名嘍羅聞聲由前頭趕了過來,兩人手上各執一把兵器,神情戒備。

  “走開!”顏面盡失的猴子忿忿地揮開夥伴們的手,自己爬了起來,他瞪著其中一人。“你去把它拔過來。”

  他拍了拍衣袖,臉紅脖子粗的瞪著水猶寒。

  “叫他來見我!”水猶寒大聲命令道。

  雙腿的痛疼早已麻痺了他的神經,如今手臂這小小的一刀又算得了什麼?

  猴子冷哼一聲,“就算猢老大願意見你,最快恐怕也得等到明天早上了,他這會兒正忙著在床上伺候你那美嬌娘呢!我到現在都還能聽見她在房內對咱們老大苦苦哀求的聲音。唉!真教人感到心疼啊!你們兩個小心看緊他,要是出了差錯,猢老大會讓你們的人頭搬家。”猴子強作鎮定的瞪了牢內的水猶寒一眼,然後揚長離去。

  “猢——二——”

  地牢中傳出鐵鏈碰撞的巨大摩擦聲,與水猶寒如狂獅般的咆哮怒吼。

  爬上石階的猴子站在地牢入口,心驚膽戰地思忖,這頭獅子遲早會破牢而出的!他得想辦法讓猢老大改變主意,得盡快解決這男人才是。

  隨風舞此刻身處的房間其實並不算寬敞,但是,那張鋪著柔軟皮毛的大床卻突兀地映入她的雙眼,她慌慌張張地由那張床爬下來。

  背後房門猛然被推開來,隨風舞受了驚嚇地跳了起來。

  “你……你想幹什麼?”隨風舞心慌意亂的連退數步。

  “美人,春宵一刻值幹金,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來,咱們就別再浪費良宵了。”

  垂涎美色的猢二露出一口黃牙,猛地朝花容失色的美人兒靠過去。

  隨風舞只能節節後退,不得不退回床上。

  “你別過來,”隨風舞驚恐的試著想要逃脫,但擋在她眼前的男人實在過於魁梧,她根本難逃他的五指山。

  隨風舞驚惶失措的模樣令猢二更加興奮起來。

  “好!我不過去,待我脫了這身衣物再過去,呵!你等我。”他一邊說道,一邊脫下一件件的衣物。

  “卑鄙!下流!無恥!你——你住手!”眨眼間,床榻上能丟的物品全教嚇壞的隨風舞給丟盡了,她氣憤的叫嚷道,眼睛因為害怕而泛紅。

  猢二愣了一下,瞪著蜷縮於床角的美人,咧嘴笑開,他放開置於褲頭上的雙手。

  “呵!住手,我住手!就讓美人來替我脫下它,我來了!”他飛撲了過去。

  隨風舞尖叫一聲,她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地爬了下來。

  然而,猢二也不是省油的燈!隨風舞感覺到雙腿踩在地面的剎那,她的頭發猛然的被揪扯住,頓時,她讓猢二丟回了床上。

  “臭娘們,你想去哪?你也不想想看是誰好心的替你包扎傷口?你居然一點感激之情也沒有。”

  “放開我!”

  “啪!啪!”兩聲結結實實、響亮的聲音倏然傳出。

  隨風舞被自己的行為嚇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敢打他。

  猢二也愣任了,錯愕過後,他布滿紅絲的雙眼已瞪得倣若牛眼般大。

  “臭娘們,你竟然敢甩老子巴掌!”

  猢二的表情令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嘗到比方才那兩巴掌還要痛上十倍的滋味,但她卻聽見自己的衣服被撕裂的破碎聲。

  “住手!”她恐懼尖叫著,屈辱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她柔弱無力的纖細雙手,徒勞無功的想要遮掩住自己僅剩一件褻衣的身軀……

  “不要……我求求你!”她哀求地低語。

  丟開手上那塊破布,猢二扯了扯唇角。“與你那連命都不要的相公比起來,你可就顯得無情無義多了。”

  寒哥哥!“你將他怎麼了?”

  隨風舞記起她昏厥前的一幕,她幾乎害怕起自己即將聽到的答案。

  “放心,他被我關在地牢裏,好得很,不過……”猢二捏起美人下額。“他的生死現在可是操縱在你的手中,你合不合作、聽不聽話,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將我伺候得舒舒服眼的,如果能,我當然會放他一馬;如果不能……”

  隨風舞暗忖,與其讓這個男人法污自己,她寧因選擇一死了之。

  “我的手下就在房門外,只要我一出聲,他們馬上就會奉命行事。美人,這可是在你的一念之間呢!”

  她不能棄水猶寒於不顧啊!如果能以她的身體來為水猶寒換取更多的時間,那麼……她咬緊下唇,認命的撇開臉,眼角則湧出更多的淚水來。

  猢二得意的露出笑容,“乖女孩,我會好好疼你的,保證事後你會將他忘得一幹二凈,只記得我的好,哈哈哈!”

  隨風舞感覺自己上半身僅存的唯一褻衣被猢二粗魯的扯了下來,她嘴角的血絲沿著唇角滴落於床榻,而她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般再也停不下來,她握拳的纖手不知不覺中已在掌心烙印出指痕。

  猢二望著隨風舞雪白的胭體,欣賞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柔軟無瑕的山壑,他再也按捺不住的伸出布滿粗繭的雙手,迫不及待的往柔軟山壑做正面接觸。

  但這是怎……怎麼回事?眼前突然平空出現一道綠色光芒,包圍住小美人那令人血脈憤張的裸軀,嚇得猢二慌忙縮回雙手。

  當光芒逐漸隱褪,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後,連帶的也看不見那個小美人的蹤影,床上只剩下他撕碎的衣裙。

  見鬼了!猢二不敢置信,接著,他突然發現床上的衣裙下方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他小心的抓起衣物,神情不禁變得戒備。

  猢二震驚不已的望進一對綠眸,他回神不及,已大叫地滾下地。

  “猢老大!”駐守在門外的兩名嘍羅聞聲衝了進來。

  “你們——你們給我抓住那只畜生!”他媽的,她竟然敢抓花他的臉。

  兩名嘍羅以為猢二指的是在三個時辰前他們送進來的那名女人,但是,他們發現淩亂的床上除了一堆衣物之外,根本沒有女子的蹤跡。

  “床上沒人!猢老大?”嘍羅吃驚地對望一眼。奇怪?他們在門口站了大半天,可沒見到有人從裏頭出去啊!

  沒人?猢二怒吼的衝回床邊,“搜!馬上去給我搜,就算翻遍整座山寨也要將那只畜生給我搜出來,快快傳令下去!”

  兩名嘍羅又對看一下,其中一人望著猢二那張精彩絕倫的大花臉,他遲疑地小心求證。“是個女人嗎?老大!”

  “不錯!是個會將自己變成一只幼狐的女人,一只渾身雪白的幼狐。我要你們毫發無傷的把那只畜生交到我手中,懂嗎?還不起快去給我找!”

  猢二咆哮地指著門口,額頭上青筋猛跳,眨眼間,已不見他那兩名白癡手下的影子。猢二模著抽疼的臉頰,由舌頭嘗到一絲鹹鹹的血腥味。

  臭娘們!還有水猶寒在我手裏,還怕你不乖乖回來嗎?

  猢二目露兇光,決定到地牢去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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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6 10:1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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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比起上面亂成一片的景象,地牢內飲酒作樂的兩人可就明顯的輕松多了。

  “喂!上頭好像挺熱鬧的?”

  “去!老大在床上快活,兄弟們乘機渾水摸魚,你說怎麼會不熱鬧呢?問題是慶功宴沒咱們的份,咱們倆就只能蹲在這暗不見天日的鬼洞裏喝悶酒……去!不說了,咱們還是喝酒吧!別管上頭了。”

  “對!兄弟你說的是,來喝酒。”

  “不過說也奇怪?裏頭那小子方才又吼又叫的,差點沒震聾我的兩耳,怎麼現在倒像死了似的,突然靜悄悄的?”酒足飯飽,其中一名守衛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死了倒好,省得你我提心吊膽,擔心那小子真會破牢而出,連酒都不能好好的喝……真他媽的!”一記響亮的酒嗝聲加入夥伴的發牢騷陣營。

  “別提他了,免得壞了咱們的酒興,來!喝酒、喝酒——咦?你看到了嗎?”一名守衛醉眼朦朧地瞪著地牢的石階。

  “看到什麼?哈!兄弟,我看你是醉了,小弟我只瞧見桌上還有兩大壇酒,等著我去品嘗呢!”

  “醉?笑話!區區三壇酒怎麼可能醉得倒我莊飛?”不甘遭受夥伴的嘲笑,他開了一壇新酒,以嘴就酒,仰頭咕嚕嚕地喝了起來。

  “好!好酒量——嗝!我又怎能落於人後呢?我王訓今晚就跟你一較高下!哈。”爽快大笑著,他亦探身抱起另一壇酒。

  桌子底下,隨風舞以她那對綠眸直直的盯著上方儼然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的兩人,其實她在那兒已坐了好一會兒,不過,她一點也不認為視線始終不離酒壇的他們會發現她。

  感謝老天!猢二讓嗜酒如命的這兩人守在地牢裏,可真是上天對自己和水猶寒的垂憐啊!

  大氣不敢喘,她小心的爬上長登,屏息咬起莊飛腰際上的一串鑰匙,她跛著前肢,一拐一拐的走向鎖著水猶寒的牢房。

  此時此刻,她從不曾像現在這般感激當初那個在她身上下了血咒的女人!

  她的傷處不斷滲出血水,令她不禁緊緊蹙起眉,行經之處,留下一條鮮紅足痕。

  牢房一角,水猶寒凝聚全身的力量,試圖衝破自己被封的穴門。

  當他明白自己又再一次失敗時,累積下來的挫敗感令他握拳的怒吼出來。

  “猢二!”他睜大眼衝向牢門,身上的鐵鏈卻限制住他的行動。

  “瞧,那家夥根本不需要咱們擔心,哈!”醉昏頭的守衛們在前頭大笑他說著。他們沒瞧見水猶寒的那對黑眸,否則,他們會聰明的管好自己嘴巴的。

  不過,氣憤至極的水猶寒瞬間發現有什麼東西正逐漸的在朝他接近中——

  舞……舞兒?水猶寒復雜的表情上有訝異、有不信,有恍惚,有狂喜,最後,在瞧見她顛跛的走向自己時,他的萬種表情轉換成憂懼與憤怒。

  哦!她的傷……他要殺了傷她的人。

  原本他屹立不搖的受傷兩腿,此時倣如在瞬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般,跌坐在墻角,他仲出手指想觸摸隨風舞,但是,她卻將啣在嘴邊的鑰匙放入他攤開的手掌中,並退了開來。

  寒哥哥,別管舞兒了,你趕快解開身上的鎖鏈,逃出這裏啊!她以眼神向他訴說心聲。她難過的暗忖,天啊!他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他的腿,他的手……他渾身是血啊!那些該死的男人。

  對水猶寒而言,沒有任何事會比處理隨風舞的傷來得更重要,但是,他若不先解開他的手銬,他根本無法做到這一點。

  所以,他迅速的抓回那串鑰匙,飛速解除加諸於自己身上的桎梏。

  “舞兒,我馬上為你止血。”喑啞的聲音惶恐的低語。

  水猶寒扯下自己右邊的衣袖,將它們撕成布條,細心又輕柔的為她包扎傷口。暴露於他視線之下的傷口明顯已經過處理,不過如今又裂了開來,可想而知這是為了什麼?地牢中微弱的燭光隱約照亮水猶寒擰眉的表情。

  焦急的看了門外一眼,隨風舞憂心的希望他能先處理他自己的傷勢,因為他的模樣比她糟透百倍以上,教她擔心不已,綠眸湧出更多的淚水。

  步下石階不到幾步,猢二便瞧見他那兩名罪該萬死的手下,分別在桌子一角呼呼大睡著,且睡得像死人一般安靜,更令他氣憤的是,他媽的那兩人懷裏還各抱著一壇酒。

  猢二的鼻翼歙張,臉上青筋跳動,惱怒且詛咒地衝下石階。

  “他媽的王八羔子!叫你們看個人,你們竟然在這裏給我喝得不省人事?王八蛋……統統給我起來——搞什麼?”

  猢二一把揪起其中一人,震驚地發現他的手下早已斷氣多時,再看著他驚恐萬分的死相,顯然當對方的兵器劃過他的脖子時,他連起身反抗的時間都不足……

  是他幹的?猢二心頭掠過恐慌與不安,迅速拔出兵器,神情戒備的準備往地牢裏走去。

  跨出的步伐遲疑了片刻又收了回來,不行!那家夥要是真在裏頭等著自己,他這一去不就……還是先找幾個替死鬼。

  念頭方落,猢二抬首一看,臉色已發白。

  “你——”猢二任由對方取走自己手中的兵器,“姓水的,別忘了你的女人還在我手上,你敢輕舉妄動?”

  “你認為我是如何站在這裏的?”莊飛松垮的衣服穿在水猶寒高挺的軀幹上,顯得尺寸小了許多。

  “你想怎樣?”猢二“花容失色”地咬牙道。

  “告訴我,是誰要你燒了降龍堡的?”

  “你很清楚我並沒有那麼做!”

  “不錯,若非我及時出現阻止,降龍堡早已在你手中付之一炬,說!幕後主使者是誰?”

  “什麼幕後主使者?降龍堡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都死在我猢二的手裏,這是我和姓胡的那家夥私人間的思維。”

  “胡堡主是一刀斃命,憑你猢二的身手,並沒有這麼大的能耐。”

  猢二冷哼道:“姓水的,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告訴你?”

  “你有選擇的機會,不過,我這把刀唯一的選擇則是割開你的喉嚨,如果你執意不說的話。”水猶寒黑眸含著沉沉的殺氣。“我和你不同,我沒有耐性和人玩遊戲。”

  他媽的!他該早早一刀殺了這男人的。“要我說也可以,但你拿什麼來保證我的生命安全?”

  “我的刀子會告訴你。快說!我的耐性即將用盡。”

  猢二猛然倒袖一口氣,他感到冰涼的刀鋒輕輕劃過他的頸間,溫熱的溼孺液體緩緩滑落肌膚,那抹痛讓猢二毫不猶豫的叫了起來。

  “住手——我說!是蒙面人,他丟了一袋金子給我,要我殺進降龍堡的。”

  “蒙面人?”水猶寒劍眉輕蹙。

  “不錯!和我碰面的一直是蒙面人,他總以一片葉子……對!用一片桑葉作為我們之間的信物。”

  “這個人是‘萬盛堂’的主人嗎?”

  “我不清楚,我們誰也沒見過堂主的真面目。”猢二垂眼低瞧,看到水猶寒染血的刀鋒,令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水猶寒攏緊眉頭,他想從這惡賊口中多知道一些“萬盛堂”的事,但隨風舞化身的幼狐突然在此時躍入他的視線之內,並“嘶”地大叫一聲,發出警告。

  腿傷雖然令水猶寒靈敏的身手變得遲鈍,但他仍腳底一使勁,毫不困難的淩空躍起,眨眼間人已翻落在猢二身側。

  同時間,他看見一把劍不偏不倚地刺穿猢二的心窩。

  猢二無法置信地瞪著那把突然間刺穿自己胸膛的兵器。誰?是誰這麼大的狗膽竟然敢刺傷他?

  他奮力轉首一瞧,居然是猴子!那個向來膽小如鼠的猴子!

  猴子眼見自己闖下大禍,他雙腿發軟地“咚”一聲跪了下來,忍不住渾身打哆嗦地叫了起來。

  “猢……猢老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本來是瞄準……啊——”他的話已來不及說完了。

  “王——八——蛋!”猢二咬牙怒喝,臨死前發出一掌將錯殺他的手下擊斃。

  按著,猢二由嘴裏噴出一大口鮮血,兩眼一翻,也含恨而亡。

  猴子的出現破壞了水猶寒原有的計劃,他懊惱地望著已無法再開口說話的猢二一眼,無奈的彎身抱起了幼狐。

  “舞兒,我還有多少時間?”他問的是距離她下次變身的時間。

  幼狐有一絲猶豫,它在他攤開的手掌心中以爪子輕輕一劃。

  一個時辰!水猶寒劍眉輕蹙,將幼狐放入懷裏。

  “待在裏頭別出來。”

  對付上頭那些小嘍羅不需用到這麼多時間!

  另一方面,他則期望在那些人之中會有人對“萬盛堂”這個神秘組織有一點了解,可供他解惑。

  然而,水猶寒失望了。

  偌大的庭前,神色焦急的薛老與阮菁菁兩人已等得焦頭爛額,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辦?都去了這麼久了……”

  外頭由遠而近的馬蹄聲令薛老倏然住口,他和阮菁菁對望一眼,喜悅之情霎時盈滿他們雙眼,不約而同地急急走出門口。

  “爺,你可回來了!”薛老率先迎上前,“你受傷了——夫人呢?”他驚恐瞪著主人一身斑斑的血跡,接過主人拋下的韁繩,錯愕的發現隨風舞並未與他同行。

  緊跟上前的阮菁菁也發現到了,“水大哥,舞姐姐她……”頓時紅了眼眶。

  “她人已在房裏,薛老,快去請大夫過來一趟,立刻!”丟下這麼一句,水猶寒急忙超過兩人,腳步顛跛的奔入房內。

  倉卒間,薛老和阮菁菁誰也沒去注意到水猶寒的胸前有何怪異,他們只是怔忡地再次對望一眼,心中想的是同樣一件事——

  夫人在房裏?

  大夫在一刻不到的時間內被請進府邸。可一進房,他讓眼前的一幕嚇呆了。

  原來他的病患不只一位而是兩位,現在這兩人正一前一後的包圍著自己,並且隔著自己互相向對方怒吼著,這也就是他為何一直動彈不得的原因,他擔心自己稍有動靜,便會招來水猶寒的火爆脾氣,光是看到他那張充滿盛怒的俊容,就足以嚇掉他一條老命。

  大夫忍了許久,終於清清喉嚨。

  “呃!你……你們決定好了嗎?我……我該先從哪位診斷起?”

  “我的夫人!”

  “我的相公!”

  唉!看來這兩人尚未達成共識,大夫無奈的暗忖。

  “該死!你簡直不可理喻。”水猶寒擰眉怒吼道,眼底則凈是擔憂。

  面對夫君威脅性的怒吼,同樣擔心他傷勢的隨風舞也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你才該死!固執得像一頭驢,寒哥哥,你的臉色蒼白得就跟死人沒兩樣,哦!你那雙腿怎能撐到現在?你該死的為什麼不讓大夫先瞧瞧你的傷勢?舞兒所受的不過是皮肉傷,你……你才是那不可理喻之人。”

  一只茶杯低空掠過水猶寒的頭部,砸上了上方的橫梁,水猶寒一楞,他倆相處這麼久,他可是第一次瞧見柔弱纖細的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他緊蹙起劍眉,盯著臉色難看的大夫。“過來吧!趁我夫人的淚水尚未淹沒你我之前,快些動手吧!”然後,他在大夫企圖剪開他的褲管之際,又以嚇死人不償命的動作,迅速攫住大夫發抖的手腕,陰沉的又說了一句。“你的動作最好不要太慢,因為,你還得趕著去照顧我的夫人。”

  可憐的大夫趕忙點頭應允,一雙手霎時變得迅速靈敏起來,幹凈俐落的剪開了水猶寒的褲管。

  好痛!內心稍微平靜,之前一直被她忽略的疼痛頓時襲向隨風舞。她坐了下來,忍不住按壓著左肩。她感到疼痛似乎也變得愈來愈清晰了,不由蹙起兩道彎彎月眉。

  眨眼間屋外又下起小雨,這已經是連續下雨的第七天了。

  陰雨綿綿的天氣似平也影響了屋內男人的心情,只見水猶寒劍眉一直末曾放松過,而且有愈攏愈緊的趨向。

  通常在香Q的米飯上若擺個一兩樣菜是不足為奇的,但要是在飯上堆得如座小山高的各樣萊色,那就……水猶寒不得不將自己詫異的目光,由那一看就飽的飯碗轉移至身旁正在為他夾菜的隨風舞臉上。

  “舞兒……我並沒有手殘。”

  “我知道,但你得多吃些,這樣才有助於傷勢的復元,來!先喝口湯。”她將吹涼不燙口的湯汁舀到他唇前。

  水寒擰眉地想推拒,但在綠眸殷切的注視下,他躊躇片刻,順從地張開嘴。

  “味道如何?這可是菁妹妹熬了兩個時辰,特意為寒哥哥熬來補身子的,你快謝謝人家。”

  他稍咳了幾聲,“呃!阮姑娘,這些天麻煩你了。”水猶寒瞪了妻子一眼。

  “水大哥毋需客氣,這是菁菁應該做的,菁菁不妨礙你們用膳了。”擱下最後一盤菜肴,她抱著圓盤轉身欲退。

  “阮姑娘,且慢!”水猶寒出聲喚住站在門邊的她。“最近“萬盛堂”那邊可有任何風吹草動?”

  阮菁菁輕蹙起眉,“說也奇怪,前來‘萬盛堂’登門拜訪的各方人士向來是絡繹不絕,但不知為何,這半個月來……似乎大為減少了,水大哥。”

  是嗎?水猶寒一直認為躲藏於暗處的對手,一定會趁他負傷在床的期間先下手為強,但是截至目前為止顯然是多慮了,不過,他相信對手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的!

  “寒哥哥,不行的!大夫要你乖乖的待在床上!”

  隨風舞擱下筷子,輕扯他衣袖,要求他的保證。

  他輕輕拉過她受傷的一手,邊道:“我已經在床上乖乖的躺了半個月,傷早就好了大半。”

  “但是,大夫交代你至少得休養一個月——”

  “你的傷勢如何?”檢視完畢她的傷口,他小心的拉下她的衣抽,截斷她的話語。

  “呃!大夫明天會過來……”突然間她綠眸為之一亮,“不如這樣吧!就讓舞兒趁著夜深人靜之時,潛進‘萬盛堂’一探究竟。畢竟化為幼狐的舞兒與寒哥哥相形之下,要閃避敵人就容易許多。”

  真是個不錯的建議,他實在沒有理由拒絕她。

  他則繼續一匙一匙地舀著湯。

  “寒哥哥?”她的眼神熱切。

  水猶寒將盛著八分滿參湯的瓷碗放在隨風舞的手中,斬釘截鐵的道了一句:“喝完它!然後忘掉你剛剛所說的話。”

  要他答應她的建議,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雨絲繼續在窗外飄落著,烏雲密布的夜空中不見一絲月色,遠山隱隱約約傳來陣陣的狼皋聲。

  睡夢中的水猶寒猛然被驚醒,因為他察覺不到身邊有那股熟悉的溫暖。

  摸了個空的同時,水猶寒已詛咒的翻身坐起,瞪著床尾那堆淩亂的衣物,他又咒罵一句,準備掀帳下來。

  房門突然“呀!”的一聲被小心翼翼的推了開來,然後又緩緩關上。

  幼孤先在門前抖落了一身的雨珠後來到床邊,靜靜的等待著。

  不梢片刻,它再次籠罩於綠色的光芒之下。一會兒,轉為正常形體的隨風舞兩手環抱著赤裸的胳臂,開口的第一句話是——

  “好冷!”

  接著,她聽見有人在尖叫,但是她發現那個尖叫的人居然是她自己,為了怕吵醒屋子另一頭的兩人,她慌忙的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天……他……他醒來多久了?

  一陣天旋地轉,眨眼間她已跌坐在軟被之上,與水猶寒眼對著眼。

  “寒哥哥,怎麼回事?”她吞咽了一下口水。雖然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她能確定的是她一定不喜歡看見此刻他的面容。

  她不自在的挪動身子,想要拉起讓她壓於屁股下的被子,摸索中,她冰涼的手指不小心卻摸到了他寬厚的手掌,還好這次她並未叫出聲。

  “該死!你全身凍得像根冰棍!”他扯下肩頭披著的外衣,緊緊裹住她哆嗦不停的裸軀,讓她緊挨著自己赤裸的胸膛取暖。“你的頭發溼得像海草,你這個不聽話的女人!”

  緊挨著她熟悉的懷抱,汲取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溫熱氣息,她感覺原本已冷得發麻的頭皮又再度恢復知覺,不由自主的閉起雙眼。

  “寒哥哥……你不問舞兒去哪兒了?”內心的不安,讓她終究忍不住先開口。

  水猶寒先是一陣沉默。“你認為我會相信你是因為睡不著覺,才去外頭散步嗎?我以為經過昨晚的“勞動”,你已經筋疲力盡了。”

  回想起昨晚的纏綿,隨風舞的臉蛋迅速染上嬌羞的紅潮。

  雖然他原先滿懷的怒氣,在驚見她凍壞的身子時已因擔憂消退了一大半,但他仍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不許你插手管這件事,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舞兒。”

  “對不起,寒哥哥,下次……”心虛使她的聲音細如蚊蚋。

  他在她耳邊低吼:“想都別想,該死的你!”她真以為還有下次嗎?

  她在他懷裏瑟縮了一下。“但是,寒哥哥,舞兒這會兒不是平安無事的回到你身邊了嗎?我保證我會小心的。”

  水猶寒變幻莫測的黑眸不由自主地飄向他曾經受傷的雙腿,他剛才滿腦子都是她遭遇不測的恐怖畫面,為什麼?難道上蒼又要在他身上開另一個玩笑?

  他的沉默讓她在他懷裏,不禁擔憂的微仰小臉。

  “寒哥哥?”

  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裏,他依舊能瞧見她那對幽亮美麗的綠眸,剎那間,一個怪異的念頭突然閃過水猶寒的腦海中。

  他放松僵硬的身子,繼續搓揉她的烏發,“你最好保證自己不會為此而受了風寒,否則,往後躺在床上歇著的會是你,舞兒。”

  不知他的兒子是不是也會有一對這樣的眼睛?水猶寒被這樣的念頭嚇了一跳。

  既然他的兩位前妻都無法替他傳宗接代,這就證明他早在當年那一擊讓他喪失了生育能力了。

  “寒哥哥,你不問舞兒在‘萬盛堂’是否瞧見了什麼稀奇古怪之事嗎?”

  聽到他謾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隨風舞輕蹙娥眉繼續往下說道:“其實‘萬盛堂’內部除了守衛森嚴之外,舞兒並未瞧見有何怪異之處,凡是練武房,煉丹房,兵器間,所有可能關有人的地牢……廚房,柴房,每個廂房我都沒有放過,卻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注意之人,裏頭平靜得令人只覺得詭異。

  “寒哥哥,你說‘萬盛堂’又在玩什麼把戲?他們是不是在準備對付你?畢竟你鏟平了猢二的山寨,又害死了他的兄弟,他們絕不可能就此罷手的。”

  意識到他即將面對的危險,綠眸盈滿了憂心。

  水猶寒早明了那位神秘堂主絕非領軍人物,否則,又豈能在一夜之間殺光“降龍堡”裏上百條人命,甚至是武功非凡的胡堡主。

  他輕輕扣住她光滑細膩的下顎,在黑暗中,他仍能夠感受到她的擔憂。

  “別擔心,我這條命不是那麼容易就拿得走的。”

  沉思片刻,他決定讓自己在尚未退縮之前問出他的疑慮,“舞兒,猢二他有沒有……”

  這件事他擱在心頭已經很久,每回想開口問明當日的狀況,卻又擔心自己的問題再次喚醒她好不容易停止的夢魘。

  這些天來,她不再噩夢連連,在他的安撫之下,也睡得比較安穩,他實在不該輕易提起此事的。

  水猶寒正在反悔之際,隨風舞已輕道了一聲:“沒有!本來他是可以得逞的,但是我身上有血咒,它讓我僥幸的脫離了他的魔掌。”

  雖然他心裏已作了最壞的打算,如今聽她這麼一說,他心頭突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血咒二字提醒了他另外一件事,他用拇指輕撫她唇畔漂亮的線條,“難道沒有辦法完全破除你身上的血咒嗎?”

  她現在的情形與他當初在破廟裏碰見她時完全相反,大白天裏,她可以放心的以正常人的姿態生活。不過,到了夜深人靜,血咒還是會不定時的出現,侵佔她的身子,讓她不得不又回復幼狐的模樣。

  他了解她有多痛恨她那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也清楚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她口中那位唯一能讓她脫離這一切的救星,但是他到底該怎麼做呢?

  “你知道的對不對?舞兒。”她的不語教他忍不住如此猜測,他感覺她在他懷裏輕輕點頭。

  “是的……你真的願意幫助舞兒嗎?寒哥哥。”她低訴的聲音含有一絲喑啞。

  “我已經說過了,”水猶寒的劍眉不悅的輕蹙,她為什麼還要懷疑他的心意?

  隨風舞猶豫了一下,接著她那不再冰冷的纖手在他強健如鋼鐵的胸膛上開始遊移,最後停駐於他穩穩跳動的胸口,而隨風舞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則讓他猝然抬首。

  “那麼……你願意把它給我嗎?與我肌膚相親的你必須全心全意的愛我,沒有一絲的保留,如此方能完全破除血咒。但是,你做得到嗎?你能忘記你的誓言嗎?”

  “我……”剎那間,水猶寒震驚的無言以對。

  “不!別急著回答我。”隨風舞心慌的撲進他的懷裏,雙手由背後牢牢的抱緊他。“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我不會再要求你去做你做不到的事。我本無意隱瞞這件事,可若我先向你明說,當時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揮袖離去,舞兒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盼到你,又怎麼能輕易讓自己冒險呢?寒哥哥,你有生氣的權利,但請你千萬千萬別丟下舞兒。”

  眼角噙著害怕失去他的淚水,她嗓音沙啞地哀求著,語氣裏凈是惶恐。

  水猶寒確實感到十分憤怒,因為他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只是他的怒氣尚未來得及發洩出來,便讓猛然撲進他懷裏那具玲瓏有致的曼妙嬌軀給澆熄了大半,剩下的在隨風舞哽咽的低泣聲裏,不知不覺的煙消雲散。

  “舞兒——”

  “不了什麼都別說,我只想在你懷裏取暖。”隨風舞不願面對現實的截斷他的話。

  他感受到緊緊壓迫他胸膛的柔軟,於是,他的雙手緩慢移動了,不過,這次他是以挑逗的撩弄之姿愛撫著她細膩光滑的雪背。

  按受到他所傳送的訊息,緊紫攀附著他的隨風舞終於松手並抬起了身子,兩雙對望的眼神在黑暗中無誤的交會著,然後,他倆緩緩的迎上對方的唇。

  水猶寒的悶哼消失於隨風舞微微彎起的唇畔,隨風舞不覺挪後坐姿,讓他褲子底下已經堅挺的男性適巧抵觸於她的雙腿間……

  上天明鑒!待會他們要做的絕非僅是取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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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6 10:14 PM|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陽光明媚的照耀大地,和風徐徐吹拂,輕輕掀動了薄薄的白紗,卻拂不去隨風舞唇角始終掛著的笑意。

  為了避免自己那對綠色的眼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在帽檐加了一層薄紗,望著路兩旁仍不斷對他們行注目禮的行人。

  瞧他們臉上各個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隨風舞心知肚明“罪魁禍首”就是她背後的男人,她又嘆了一聲氣,最後忍不住道。

  “寒哥哥,你的表情就不能自在點嗎?瞧你把他們嚇得倣如見了惡鬼似的。”

  水猶寒的目光正掃過一名菜販,在與他一對眼之後,菜販驚慌的打翻了菜籃子。

  “我的表情幹他們屁事?”他陰沉的語氣一如他臉上的神色。

  隨風舞張口欲言,但自咽喉處突感不舒服,讓她馬上改變主意的以袖遮口。

  但是她的動作仍不夠迅速,背後的他並未錯過那第一聲的輕咳,他攏緊的眉頭將額前的十字疤擠得變了形。

  “我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答應你?”自從那天之後,她整整燒了七天七夜、昏迷不醒,好不容易才在第八天終於有了退燒的跡象。然而,身體才稍微好一點,她便要求他帶她前來市集。

  他實在不該讓自己屈服於她的淚水之下,他該死的真的很怕見到她落淚。

  感覺咳嗽不再困擾自己,隨風舞放下衣袖,順了順氣開口道:“聽菁妹妹所言,燒餅鋪前有一個布商,每年這時候總會帶著一批上好的布料在那擺灘販賣,不僅質料好,而且價格公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托她替你跑這一趟?”他發現她不再輕咳,擰緊的濃眉亦不由得松懈下來。

  “可是,我想親自為你挑選。”

  水猶寒揚眉的想不出這其中到底有何不同?衣服穿在男人身上還不是一個樣?

  可他沒有再開口,因為,目的地已經到了。

  率先躍下坐騎,他扶著地下馬,然後,牽著坐騎走向圍滿不少群眾的鋪子。

  “老板?”見得不到回應,隨風舞又喚了一聲。

  “老板?”她的語氣略顯提高。不過,布販老板好像失了魂般,她只好改口對她身旁的男人低語。

  “他被你身後那把大刀嚇壞了,你該將它留在馬背上的。”

  “我出門一向刀不離身。”他瞪了嚇壞的布販一眼,“我夫人在問你話。”

  這一聲比招魂旗還管用,只見布販跳起來,忐忑不安的問道:“是……是!夫人,你想買什麼?”

  水猶寒陰沉的哼了一聲。“你這裏除了一堆布,還能賣什麼?”突然,他不經意的瞥過街角,並倏然止口。

  她瞧出他的神色有異,她輕扯他的衣袖,“寒哥哥?”

  水猶寒目光猶豫的在她和街角之間轉了一圈,最後他對著布販道:“我夫人想買幾塊布,你好好招待她,她若有任何閃失,小心我背後那把刀會對你不利,舞兒,我去去就回來,回來再向你解釋。”

  事出突然,待她茫然回過神來,水猶舞與他的坐騎已消失了蹤影。

  “老板……”

  “我知道,夫人,你想買塊布,我這裏的布料物美價廉、價格公道,它們可是京城裏上好的貨色,不僅禦寒保暖,穿在身上既輕盈又舒適……”

  隨風舞欣喜的摸著質感不錯的布料,剎那間抱怨已教她拋於腦後。

  她一邊聽著布販千篇一律的生意經,一邊精挑細選著,人群又漸漸圍了過來。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最後她高興的向老板道了聲謝,手中抱著三塊布,滿意的轉身。

  一匹快馬在這時由遠馳近,猶沉浸於自己打算中的隨風舞全然沒有注意到,當她錯愕地聽見布販發出的警告聲,馬蹄已在她背後高高揚起——

  “姑娘,小心!”

  隨風舞感覺到有東西涼颼颼的掠過她的耳畔,而在這時,她讓一股衝力拉向一旁,硬生生的撞進一個男人的懷裏,瞪著飛奔而過的快馬。她駭然圓睜雙眸,這才猛然了解到方才掃過她耳際的是什麼?

  隨風舞雙腿發軟,身子一癱,險些跌坐在地上,所幸她的手臂被方才救她一命的男人給扶持住。

  意識到男女授受不親,她連忙挺直身子,急急離開對方的懷抱。

  “姑娘,你沒事吧?”

  “多謝公子出手相救,”隨風舞從薄紗後方抬眼一看,哇!除了水猶寒之外,他是她所見過第二位長得最好看的男人了。

  “既然姑娘沒事,那麼在下先告辭了,保重。”轉眼間,白衣男子修長的身影已淹沒於人群裏。

  隨風舞收回規線,輕輕蹙眉,此人談吐溫文爾雅,一副書生樣,但是,他方才拉她的氣力倒是不小。

  “舞兒?”

  隨風舞聞聲,綠眸馬上為之一亮,她瞧見翻身下馬的水猶寒,欣喜的迎上前去。“寒哥哥!”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看到一見到自己就急忙躲到布堆後方的布販的舉動,知道一定有事發生。

  “剛……剛才一堆嬉鬧而過的小孩子險些撞倒了舞兒,害老板虛驚一場。”

  隨風舞本想實話實說,但想起水猶寒打從一開始就反對她到市集來,於是她臨時又改了口。

  水猶寒沉默的靜視片刻,上前為妻子拉攏淩亂的披風,拍了拍灰塵,然後抱她上馬,自己再跟著坐了上去。

  “寒哥哥,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訝異地感覺某樣東西冰涼地接觸著她的肌膚。

  “是個熟悉的背影……”隨風舞邊聽邊瞧著手裏的禮物,那是條手工精致的銀鏈子,精巧的鏈身鑲嵌著十來顆珠潤圓滑、色澤奇美的翠玉。

  “好漂亮喔!”她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忍不住低語,“謝謝你,寒哥哥!”

  他仍可由她略嫌喑啞的嗓音裏聽出她心中強烈的喜悅。

  他本來可以盡快趕回的,但購買這條鏈子卻讓他耽誤了回程,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水猶寒僵持的俊容今天首次綻露出笑意,軟化不來的表情更增添了他非凡的風採,輕喝一聲,他攬緊隨風舞,緩緩驅馬離去,他還是討厭熱鬧的地方。

  輕柔的裙擺在蓮足的移動下掀起陣陣的波浪花紋。

  白瓷玉碗隨著疾走的步伐,發出互相碰撞的輕響,顯示出端碗者的急切之情。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熬湯,隨風舞興奮的朝水猶寒所在的書房疾步而去。

  突然,她聽見有人敲門,她蹙眉看了大門一眼,想起薛老今日出門去了。

  遲疑了一下,她下了石階,先將手中的瓷碗暫擱於石桌上。

  是誰?他們在這裏根本沒有認識的人,討厭!打擾她的大事。

  是他!隨風舞立於敞開的兩門之間,驚訝的忘了合上嘴巴。

  她迅速回復過來,記起水猶寒的交代。“請問……閣下可是李公子?”

  “在下正是李昱。姑娘是……”

  她綻放的笑容如曇花般教人不禁為之驚傃。“隨風舞,是水猶寒的妻子。”

  “原來是嫂夫人,失敬,失敬。”李昱拱手作揖,眼中已無驚怪,現在,他對這名美麗的女人充滿了好奇。

  “李公子毋需客套,請進,我家相公早已久候多時。這位是——”瞧見李昱背後另有一名一身俠女裝扮的女子,隨風舞問道。

  “小弟失禮了,這位是小弟的遠房堂妹。她乃習武之人,由於擔心小弟的安危,執意充當我的護衛工作,伴隨小弟至開州洽談生意。念慈,過來見過水夫人。”

  握劍少女微笑抱拳上前。“叨擾了,念慈希望水夫人不要介意。”一如正常人的反應,她的目光在隨風舞綠眸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才移開。

  “李姑娘言重了。快快請進!”隨風舞可說是立刻就喜歡上這名長相嬌俏的少女,“兩位請隨我來。”

  李昱與念慈對望一眼,含笑尾隨其後。

  鮮少笑語出現的飯桌上,令晚競意外的瞧見水猶寒一張冷傲的俊容上,不時浮現少有的笑容。

  隨風舞深情款款的目光自水猶寒臉上移開,感激的望著客人。

  “想不到李公子與我家相公還有這麼一段淵源。”

  她盡職地在對方杯中再次斟滿酒,微笑道。

  “我記得當日夜裏,小弟因悶熱而無法成眠,那時見月色明朗,於是就到客棧外散步賞月。沒想到走著走著竟迷了路,後來我瞧見遠處林內有火光隱現,在好奇心驅使之下,便上前一探究竟,卻發現林中圍坐營火旁的那些家夥各個手持兵器,面相兇殘,小弟確實嚇壞了,當我在害怕之餘,驚慌的想悄悄轉身離開之際,卻覺得腦後一陣痛擊。人便昏死了過去,待我再次醒來,人已在地牢內,身邊則多了兩位同伴,水兄弟與胡堡主。”

  至於水猶寒和胡堡主之所以會走在一起,那也是一段巧遇。

  五年前,胡堡主行經蘆縣,無意間聽說在半個月前一名空手制伏無惡不作的姦淫大盜——毒燕子的大英雄就與他住在同一問客棧裏,於是,他帶著好奇與敬佩的心情,來到水猶寒的身前邀他參與剿匪行動。

  但水猶寒這個人向來獨來獨往慣了,自是不可能一次就答應,然而胡堡主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不斷說服他。

  明白胡堡主的為人義薄雲天,再者成功剿匪後,他同樣也可領獲一筆為數不少的賞金,這就是為什麼他會在那一晚與胡堡主一起躲在一旁伺機而動,準備等待對方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尾隨他們回到盜匪主巢,然後直搗黃龍,一舉殲滅匪類。

  李昱的介入出乎他們意料之外,而胡堡主透露,他是李家堡的三公子,更是讓一旁的水猶寒大感意外,最教人意想不到的是,水猶寒根本不知道拖們的行蹤是何時暴露的?當時,惡賊拿臉色灰白且昏死過去的李昱的生命作為要脅。

  若以水猶寒的個性來說,他是不可能讓一個跟他毫不相幹的人當作威脅他的工具,但是胡堡主與李昱的父親和有數十年的交情。

  水猶寒吃驚的發現隨風舞不正常的神色,連忙不動聲色的取走她手裏的酒杯。

  “我們三人被困了數十天,最後在李兄弟的機智下,方得以由地牢內脫因而出,並大破飛天幫總寨,事成之後,我們在降龍堡狂飲了三天三夜,自此成了莫逆之交,舞兒,你喝了幾杯了?”他望著她酡紅的嬌顏,語氣透著擔心。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你說話的時候,她已替自己斟了四次酒,而你手上那杯剛好是第五杯,水兄弟。”李昱饒富興味地笑看著眼前這一幕。

  “你愛不愛我?”隨風舞已醉得忘了在場還有其他人在,對水猶寒嬌嗔的問。

  “你娘子在問你愛不愛她呢?水兄,”李昱忍不住出聲,“不過,水兄,你的妻子還真是特別,尤其是她那對罕見的眸子,在市集時,你並未提及何時娶了位這麼奇特的女子?”

  水猶寒正忙著應付他那醉意濃厚的妻子,根本撥不出時間來回答朋友的問題。

  “看來我得先失陪了,希望兩位不要介意。”匆忙間,水猶寒險些撞上又端來幾碟小菜的阮菁菁。“阮姑娘,麻煩你替我招呼兩位。”

  “呃!好……”阮菁菁眨著眼,吃驚的望著擦身而過的水猶寒背影,以及一對在半空中不斷抗議踢動的繡鞋。

  回房的路上,水猶寒眼明手快的抓回一條企圖飛過他眼前的腰帶,他忍不住低吼:“天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女人!”

  她顯然並不清楚,否則她也不會笑得這麼……誘人!

  “你打算在大庭廣眾之下,誘惑你的夫君嗎?”

  一只繡鞋飛越過他的頭頂,他無能為力的看著它掉落在走廊的雕欄外,另一只接著從他右側身邊低飛而過,這次它落在一棵綠葉茂盛的桂樹間。

  水猶寒咬牙咒罵了一句,但是,當隨風舞忙碌的雙手不耐煩地拉扯他的衣物時,他緩緩綻露出笑意。

  “如果不是有客人在場的話,我是絕對不介意你喝醉的。”他低柔的喃喃輕語,然後一腳踢開了房門。

  這晚,水猶寒和李昱在書房徹夜長談到天亮。

  飛濺的水滴在幹燥的地面拉出一條長長的痕跡,隨風舞將重心大部份放在未受傷的一手,她表情吃力的提著笨重的水桶,腳步不穩的穿過拱門。

  “我來吧!大嫂。”

  她神情微露訝異,看著對方輕松的接走水桶。“李公子?你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嗎?”

  “唉!顯然是它讓大嫂‘專心’到不及注意到周遭。”他揚起他手中的木桶。

  園圃裏的菜苗已冒露出鮮嫩的綠葉,見到如此景象,一旁的她不禁興奮地綻放出笑容來。不久之後,她就能嘗到自己親手栽種的蔬菜。

  成就與喜悅霎時充滿隨風舞的胸口,她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的輕觸那些脆弱的嫩葉,美麗的臉龐因喜悅而閃耀著亮麗的神採。

  陽斷春江欲盡頭,杖藜徐步立芳洲。

  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

  隨風舞輕愣了一下,她抬首注視著吟詩的李昱。李昱瘦高的身材宛如玉樹臨風,瘦削好看的俊容露出燦爛的笑容,更顯其英俊面相。

  “嫂夫人的名字讓小弟突然想起了這首詩,希望不會因此冒犯了你?”他的一對眼眸閃爍著光彩。

  “哪裏,李公子乃是博學多才之人。對了,聽聞李公子打算後天啟程回鄉?”她的嬌顏猶透羞紅。

  “不錯,小弟此次前來開州,是來向丁家莊的丁莊主收取貸款,既然貸款已收齊就不便再叨擾水兄及大嫂,這幾天承蒙大嫂盛情款待,小弟感激不盡,他日務必讓小弟也好好盡盡地主之誼。”

  “李公子千萬別這麼說,你來訪的這段時日,我家相公的笑容也變多了,妾身才是那個該感謝的人呢!”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希望他能再多待些時日。“我剛剛做了些糕點,不知李公子可願嘗嘗?”

  “榮幸之至,大嫂先請。”

  “李公子請。”

  用完點心,掩上房門,李昱臉上溫煦的神情立刻轉換為另一張面孔——那是冷酷的。

  “如何?”坐了下來,他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條纖細的身影由陰暗一角步出。“不在他房裏,主人。”

  那男人又將它帶在身邊了嗎?李昱毫無溫度的雙眼掠過一抹兇光。

  “下去吧?”他陰沉低喝一聲,茶杯被重重的放回桌面,濺出了一大片水。

  李昱森冷的表情,泛起深沉的殺意,然後,他的唇角露出一抹難解的冷笑,詭譎得令人感到不安與邪惡。

  但他絕對想不到,他已因一時的疏忽,竟暴露了自己的身分。

  書房裏,水猶寒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的發現,一直到他彎身探手將不小心被遺漏於桌腳下的證物握入掌心,他才難過的相信了。

  一片桑葉,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他?為什麼是他?

  想起是誰在他之前來過這裏,水猶寒衝出了書房。“阮姑娘,”他拉住險些讓他撞倒的女人,“我們的客人呢?”

  阮菁菁手撫著胸口,她讓水猶寒臉上難看的神色給嚇著了,“在……後花園裏,和舞姐姐在一起,水大哥,你沒事吧?”

  水猶寒已詛咒地放開她,轉身朝後花園飛奔而去。

  心驚之餘,阮菁菁亦疾步緊跟在後頭。

  水猶寒很快便瞧見在涼亭內談笑風生的兩人,他的目光在李昱後方的女子身上停駐片刻,猜測著她的可能性後,水猶寒心中有了個底。

  他微斂表情,放慢腳步走了過去。

  “舞兒,你過來,我買了一樣東西想讓你瞧瞧。”

  “寒哥哥!”見是水猶寒,隨風舞臉上的笑容瞬間燦爛如星,她欣喜的自石椅上起身,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語氣透露著不對勁。

  然而,站在一旁的李昱注意到了。

  不過,既然身為“羞堂”的堂主,怎麼能沒有一點能耐?

  “李公子?”隨風舞訝然地望著突然出手制止她的男人,而李昱只是將她推給他背後的女子。

  “水兄,瞧你一副緊張的神色,莫非有了什麼重大的發現?”李昱迷人的臉龐依舊掛著笑容。

  隨風舞聞言一愣,她望向水猶寒,目光與他的在半空中交會,驀然,她的心頭一驚,瞪著李昱的背影,她驚慌的想要回到水猶寒身旁,卻不知自己雙臂何時已被念慈牢牢束縛,根本動彈不得,而念慈的表情冷到極點。

  這是她所認識的,那位甜美可人的李姑娘嗎?

  “放開她。”桑葉在水猶寒手裏變為粉碎,飄落在腳側。

  水猶寒咬牙地就要衝上前,但一把倏然架在隨風舞脖子上的匕首教他驀然神色大變地收住腳步。

  李昱微笑地打開手中的扇子,“猢二這家夥果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年,你在降龍堡的出現在我的意料之外,更沒想到你會撞上處理善後的猢二……唉!我早該下手解決掉那壞事的家夥。”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水猶寒問的是他為何要對曾經和他們舉杯共飲的胡堡主下此毒手,並罔顧上百條人命?

  李昱搖扇輕擺,對著熾熱的太陽輕蹙起眉頭。

  “李家堡所鑄的兵器聞名遐邇,全國盡知,生意來往各地,這當然也包括與我家裏那老頭交情匪淺的胡雕。雖然我同樣是李老頭的兒子,但也不過是一名個妾所生,李家就算財大物大,也輪不到有我作主的一天。於是,懂事後我開始為自己的將來著想,並暗地裏設法招兵買馬,野心的想建立起自己的勢力範圍。一天夜裏,我正巧行經書房,無意間聽到已有九分醉意的胡雕正在向李老頭透露藏寶圖之事,驚訝中,我忽然有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李昱臉龐綻露出笑意,迎上水猶寒冷冽的目光,揚眉繼續道:“在地牢裏看見你是我第一次的意外,這使得我不得不改變計劃;水兄,而當我從猢二口中知道水兄身上有胡雕向來不離身的獨門武器‘雪刃’時,那是小弟我第二次感到驚訝,於是,我決定讓猢二兩兄弟暫且留下一條命……胡雕視如生命的寶貝何以會在水兄身上了小弟我實在感到好奇。”

  其實,那把刀是降龍堡胡總管在臨死前交給他的,當時,他在河邊發現奄奄一息的胡總管。但是,水猶寒並打算告訴眼前這個泯滅人性的男人。

  “區區一張紙皮,就讓你狠心下手奪走百條人命?”他並不知道在他發現胡總管之前,一位小女孩被送上一條破舊的小船,隨波逐流而去。

  “如果能換來一筆富可敵國的寶藏,那就值得,你真該看看,當我把刀子插進胡雕胸口時,他臉上的表情真是有趣極了,至今我夢到仍不禁會心的一笑!”

  “畜生!你簡直禽獸不如。”

  李昱收起扇子,仰頭大笑了起來。

  “不!你錯了,至少我絕對捨不得動你這如花似玉的娘子半毫。不過——”他瞇了瞇眼。“我可不保證我的手下是否與我一樣懂得憐香惜玉?”

  語畢,隨風舞馬上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刺痛感劃過頸項,溼濡溫熱的液體順著肌膚而下……為什麼她老是處在這種情況下?

  “叫她住手!”水猶寒殺氣騰騰的眼眸駭然掠過一抹驚慌,他氣憤的將“雪刃”用進手中。‘你不過是想要這把刀。”

  舉高握扇的一手,李昱滿意的笑開。“我就知道你一定見不得自己心愛的女人有絲毫損傷,把它放在石階上,然後退開。”

  水猶寒握緊拳頭,在李昱揚眉的動作下,他僵直的遞上“雪刃”。

  “我一直很好奇姓胡的到底會把那塊紙皮藏在何處?當猢二提及你背後的大刀時,我突然想到了……”

  李昱擰起了眉頭。“你沒擅自動過這把刀吧?”

  水猶寒耳畔突然響起胡總管臨終前的交代,他以冰冷的眼神作為回覆。

  李昱走到一旁,仔仔細細地檢視看手裏的兵器。

  不愧是出生兵器世家,他立刻發現到刀柄上的詭異!

  “哈,瞧這是什麼?”扇子讓李昱丟於石桌桌面。

  李昱臉上因這個發現而有了勝利的喜悅,他緩緩的轉動刀柄機關,中途小小的挫折讓他微蹙起眉頭。

  水猶寒則靜靜地等待著救回他妻子的絕佳機會。

  “喀達!”一聲,刀柄被打開了,一陣硫磺般的黃色氣體同時衝了出來,直直撲往近在咫尺那眉開眼笑的李昱的眼、鼻之中。

  李昱痛苦的大叫一聲,燙手般地丟開大刀,改抱著自己的臉孔,並跌跌撞撞的摔出涼亭外,痛苦的哀嚎翻滾著,念慈則讓眼前的突發狀況嚇得閃神一愣。

  水猶寒乘機縱身上前,半途不忘拾起那被棄於一角的大刀。

  李念慈——不,該說原是怡春坊陳元元身旁的丫鬟李嬌奴,由眼角赫然驚見水猶寒的逼近,她立刻做了反應,握刀的手一個使力,她打算割開隨風舞的喉嚨。就算要死,她也要拉著這女人和她一起下地獄。

  水猶寒刀法之快是李嬌奴沒有估計到的,轉瞬間,她只感覺臉上一陣涼意,匕首從她手裏脫落,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迅速落於她眼前的水猶寒。

  下一刻,李嬌奴摔出涼亭外,鮮血由她額前一條長及胸口的傷口噴了出來,心有不甘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寒哥哥!”隨風舞顫抖的撲進水猶寒懷裏。‘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無法揍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從他胸前抬眼看了亭外七孔流血早已氣絕身亡的李昱一眼——

  天啊!她曾是這麼的相信他。

  水大俠,無論如何千萬別打開刀柄上的機關!

  水猶寒不禁抬首看向遠方天際,胡堡主,你終於為自己報了仇。

  “痛吧。我帶你敷藥去。”

  此刻,他心中除了懷裏的女人外,他對世上已再無任何牽掛了。

  水猶寒唇角輕彎起一道弧線,攔腰抱起他珍惜如生命的女子。

  他知道自己很久以前就愛上奇特的她,但絕不像現在這般毫無保留,他清楚的了解到的是,在這一刻,他真的愛上她了!

  而在現場另一隱密角落,有一條纖細的身影被遺忘了,那是在驚嚇過度中不知不覺昏厥過去的阮菁菁。

  晨曦透亮了昏暗的室內,然而,僵坐於椅凳上的女人不知所措地用自己那對眼眸,猛盯著她身上那雙光滑修長的美麗裸腿直瞧。

  怎麼可能……哦,天啊!怎麼可能?

  她纖長的玉指敬畏地探觸著自己細膩的肌膚。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那裏坐了多久?但是,如果你不馬上回到床上來的話,我發誓你一定會為此而後悔的,女人!”薄帳後方傳出一個男人惱火的咕噥聲。

  隨風舞的雙眼綻放出既驚愕、又感動、又不信的神採,她跳起來衝回床前,爬上了床榻,然後跪坐在水猶寒身側。

  “你愛我對不對?”她劈口就這麼一句。

  “該死,你怎麼又渾身冷得像條冰棍!”水猶寒劍眉不悅的輕蹙起來,二話不說的將她拉入懷裏,蓋上棉被,咕噥的準備閉上眼睛。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她掙扎的在他懷裏挺起上半身。

  “我以為你比誰都清楚!女人,”水猶寒用溫暖厚實的雙掌為她摩擦著她冰涼的雪背。

  是啊!“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你……”

  哦!天啊!她的血咒獲得解除了!因為……她一整天都未再變身耶!

  他的劍眉輕蹙了一下。“這個問題對你很重要嗎?”他的眼光梭巡過她姣美的輪廓,最後停駐在她氤氳的美眸上,唇角的笑意隱隱若現。

  隨風舞愣了一下,然後笑開地低語。“我的眼睛……它們……它們是什麼顏色的?”她的心因期待而顫抖著。

  他靜靜的注視她,抬起的手輕輕撫過她熱淚盈眶的眼眸。“它們美麗得像一對寶石——如你烏黑,亮麗迷人如緞的秀發。”

  是嗎?連她的眼睛也——“哦!寒哥哥!謝謝你……”她哽咽的俯首深吻著他,淚水禁不住地泛濫而下。

  “傻瓜,該感謝的人是我。是你讓我又有了愛人的勇氣,雖然,我仍舊很害怕失去至愛的那種痛苦,但……我更害怕自己不能好好愛你。”他動容地在她柔軟的唇上深情的低喃,然後以雙手捧著她絕倫的美顏,吻去她兩頰的熱淚。

  “你願意隨我到天涯海角嗎?舞兒。”他深情款款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

  哦!老天,她好愛這個男人喔!好愛,好愛!

  “願意,哪怕是地獄,我也會跟著你往下跳的。”她撲進他懷裏,抱緊了他,即便是來生來世,她也不願放開他了。

  倣如詛咒般的記號——星形胎記,也自水猶寒的左肩胛骨處緩緩消失了……

  時序漸入冬意,在漆紅大門前——

  “舞姐姐……你和水大哥真的要離開這裏?”

  “嗯!”

  “可是,菁菁捨不得你們走啊!”阮菁菁抬手拭了拭懸淚的眼角,她的袖口早就溼了一大片。

  “我也捨不得菁妹妹和薛老……”隨風舞眼裏噙著淚水,感傷地將自己準備好的臨別贈品,分別放進阮菁菁和薛老的手中。“你們保重了。”包裹中的衣服是她連夜趕制出來的。

  “夫人、爺。”薛老抓緊布包,他抹了抹老淚縱橫的臉,望著另一頭的主子。

  水猶寒看了大宅最後一眼,對薛老道:“這宅子本來就是你的,你就安心在此居住下來吧!阮姑娘就麻煩你了,薛老,你們保重。”

  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水猶寒難得的在他們兩人面前笑了開來,擁著他心愛的女人,水猶寒低喝一聲,驅馬離開了阮菁菁和薛老的視線之內,毫不留戀的奔向無際的一方,等待著他們生命中的另一個奇跡。

  不錯!生活中有許許多多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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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6 11:24 PM|只看該作者
成為伊莉的版主,你將獲得更高級和無限的權限。把你感興趣的版面一步步地發展和豐盛,那種滿足感等著你來嚐嚐喔。
雖然男女主角都異於常人~

不過這篇還蠻好看的耶~

只是我還蠻好奇的~男主角是不是已經恢復正常啦?

之前在文章裡有伏筆,不過沒啥下文耶@.@....
07年的供給體~08年深深的愛憎,你們二個真膩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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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e蓁 該用戶已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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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6 11:2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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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喔!!這叫以毒攻毒嗎???
若有安裝色情守門員,可用無界、自由門等軟件瀏覽伊莉。或使用以下網址瀏覽伊莉: http://www.eyny.com:81/index.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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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mbety 該用戶已被刪除
14
發表於 2007-12-6 11:26 PM|只看該作者
如果發覺自己無法使用一些功能或出現問題,請按重新整理一次,並待所有網頁內容完全載入後5秒才進行操作。
這還蠻好看ㄉ壓~
怎沒有人留言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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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tocat 該用戶已被刪除
15
發表於 2007-12-7 12:03 A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很好看喔~~~~~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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