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織朱 -【缺氧時代】《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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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4-24 09:50 PM

第一百零五章 破滅105

  塵封數百年的冰屋凍得十分結實,外頭覆蓋的冰層足有數米厚,根本看不到門窗在哪裡。

  肖四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找到門並且把冰層弄開的,昏昏沉沉把人一起拖進冰屋後,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關上門不讓風雪吹進來,無力地倒在地上。

  在黑暗中躺了許久,等防寒服重新恢復了作用,把手和腳都盤在身上捂熱了,她才振作著爬了起來。

  房子裡沒有一絲冷風,倒在一邊的岑薄身體微微起伏,呼吸平緩有力,好像只是睡著了。

  能量面板散發出幽幽的光線,照亮了一小片區域。

  肖四方借著這光線從空間鈕中找出早前備著一直沒派上用場的兩盞應急燈,啪啪全給按亮了,一盞擺在岑薄頭頂,自己提著另一盞,小心地在偌大的房間裡轉悠起來。

  當初在401的時候,她進的唯一一座完整廢墟內部有些設備還是可以使用的,這棟房子也被冰層保護的相當完整,或許也可以找到什麼啟動源,讓它恢復功能。

  一樓是幾乎無阻隔的開放式佈局,沒有玄關,進來就是寬闊的客廳。

  家具是白色且冷感的木質,地板也是雪白雪白的一片,牆漆倒是濃豔,桃紅柳綠,一副春暖花開之相。

  天花板正中間垂著一盞碩大的花型吊燈,應急燈的白光一照過去便閃閃發光,其他燈具也是水晶質感的清透冷冰,除了牆壁一切都彷彿和外界一樣讓人冷得瑟瑟發抖。

  這不正常,在這種冰天雪地的環境裡居住,不應該讓屋裡溫暖如春才是嗎?

  災前人類沒有變種,都是很普通的體質,遠比不上異化後的新人類,這種低溫她尚且忍耐不住,災前人類肯定也無法抵抗。

  這屋子裝修這麼不暖和,冷上加冷,應當有比較完備的供暖體系。

  想到這一點,她把目光投向進來的大門。

  排除遙控設備,打開供暖設備的按鈕應該在一進門就能碰到的位置才對。

  她提著燈匆匆走過去,大門左側果然有個隱蔽的開關。

  肖四方猶豫了一會兒,眼睛一閉就按了下去。

  輕微的哢噠聲響起,按鈕下方露出一個窄小的控制器,控制器上一個卡槽一道灰暗的光屏,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繼續按下去的按鈕。

  視線離開控制器,她的手繼續往下摸,當指腹感受到一絲不平時,應急燈提起,照亮了一縷不甚明顯的細縫。

  這應當是可以打開的。

  但肖四方找不到任何可以施力的凹凸點,無論是摳是挖,都無法讓它有一絲的晃動。

  算了。

  肖四方無奈的在牆面上敲了兩下,這真正的災前文明不是她臨時這一來就能突破……

  她心中的自我安慰話語還沒說完,剛才還紋絲不動的牆面就相當絲滑地彈了出來,露出三排排放整齊的鞋子,和最上方的一排小抽屜。

  原來是聲控震感應的!

  喜悅讓她感受不到多年未開的鞋櫃發出來的異味,興高采烈地拉開了上方的小抽屜。

  抽屜一共有四個,第一格放著一張備用的門卡,第二格放著兩盒塑封完好的東西,第三第四格則都是空的。

  這段時間惡補的災變知識在腦海中閃現。

  災變物質在強光照射下會出現明顯的光暈,隔離環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壓制災變物質與外界物質發生反應,只要接觸時間不長收容夠快,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應急燈往前送了送,多個角度旋轉也沒有發現光暈。

  肖四方放心了,把前兩格裡的東西都拿出來,然後看看鞋櫃,曲起手指在牆面上又輕輕地敲了兩下。

  正如她所預料的,鞋櫃緩緩地又收了回去。

  肖四方把門卡往兜裡一插,專心去瞅那兩個盒子的外包裝。

  ——家用能量芯片。

  ——五萬薩值。

  她趕緊把盒子給拆了,拇指長寬厚度約一毫米的芯片亂七八糟地倒在手裡,讓她一面為災前人類超濃縮的能量成就深深贊嘆,一面拾起其中一片塞進控制器上空著的卡槽裡。

  芯片與卡口完美吻合,滴聲過後,灰暗的光屏也亮了起來,上面倒計時從三至一,隨後整個房間的燈光就都亮了起來!

  肖四方反射性眯了一下眼睛,窄小的光屏躍出電子本大小的能量面板,三橫三列,為她獻上這棟房屋的控制權。

  找到供暖標志點開,跳出來一張房屋的佈局圖,她嘗試著點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樓位置立即顯出紅光,一支放大的溫度計從負三攝氏度開始逐漸升高。

  「嘀——當前能量不足,約可支撐三十分鐘,請注意更換芯片。」

  肖四方趕緊把默認全部打開的燈光關掉,只挑選著開了幾盞小燈,但能量可使用時間只上漲了兩分鐘,並沒有起到很大的作用。

  數百年前的芯片的能量果然還是有所流失,原來是五萬薩的,現在大概只剩下幾千薩了。

  肖四方又看了一眼盒子,一共兩盒,一盒十片,每片半小時,也能支撐上十個小時了,得過且過吧。

  她回到岑薄身邊收起應急燈,拂開已經在他髮間化開的雪水,深吸一口氣摘下他的面具。

  昏暗的光線從不遠處照過來,落在已經看不出原來相貌的臉上。

  眼睛以下都成了讓人不忍直視的異形狀態,高挺的鼻樑塌陷成一指長剛結痂的「疤」,削薄的嘴唇變成了碳化基質上的一條裂縫,完美的下頷線更是被膿瘡破壞得面目全非……

  唯有眼瞼一如既往的薄,配合長長的睫毛與光潔白皙的額頭,在割裂的畫面中越發顯出令人觸目驚心的美感。

  長眉舒展,睡得倒是安詳。

  室內的溫度漸漸升了上來,地板開始不再那麼冰冷,外頭帶進來的風雪水漬也乾了。

  肖四方把人抱起來,往更裡面的位置放了放,然後在空間鈕裡翻出一條小被子,嚴嚴實實地裹在他身上。

  做完這一切,她疲憊到就地坐下。

  毫不誇張的說,她現在渾身都痛,連頭髮絲好像也恢復了生命力似的在輸出痛感。

  再加上緊張的心裡壓迫,難受得她最後一巴掌拍在旁邊睡得舒舒服服的岑薄身上,才覺得好過了一些。

  什麼兩個月不會有事,簡直狗屁!

  肖四方側目看著他,心裡又是害怕又是生氣,她根本不能想像要是剛才她沒找到人,那對無辜的情侶真的被他玩死了會怎麼樣,也不能想像這人真的突破那百分之一徹底變成異形人了會怎麼樣……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的事情,緊張的情緒才稍稍平復下來,疲倦感乘虛而入,沖上頭頂。

  睡著前她迷迷糊糊地想:

  欠債還錢,欠恩償命。

  以身相報,天經地義。

  一陣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不斷靠過來,驚醒了淺眠狀態的肖四方。

  距離她把岑薄扛到安全的冰屋裡已經過了六個小時,第一盒能量芯片都用完了,屋子裡現在暖烘烘的,比起異殺會內部也不遜色。

  沒有什麼溫度的岑薄都被焐熱了一些,臉上的異化早在換到第四塊芯片的時候就已經褪去。

  肖四方清醒後第一反應先扒拉了身邊人的衣服,看見肌理分明的腹肌再摸摸還是硬邦邦形狀奇怪的大腿,鬆了一口氣,喜上眉梢。

  異化程度在倒退,應該等人清醒了就會沒事!

  想完這些,她側耳傾聽外頭的動靜,發覺陌生人們的聲音已經到了門口,趕緊把面具撿了回來,給岑薄戴上。

  至於她自己,這麼狼狽了長得又沒什麼特色,倒也不怕隨便來個人就能把她認出來。

  冰屋之外。

  風雪已經大到完全看不清前路的程度了,和半路殺出來的一群異形進行了殊死搏鬥最終避入暴風雪中的一行人面部發紫,相互扶持著站在被鑿開還沒有冰封回去的門口。

  「這裡面真的有光!」

  「這是完整廢墟吧,好詭異……」

  「門口都沒凍住,應該是有人在裡面躲這暴風雪,我們也進去吧!」

  「可這是完整廢墟啊,星際法明文規定不得擅自進入的。」

  「現在還管什麼規定,不進去咱們就得凍死在這裡,而且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們進去過?」

  「裡頭都已經有人了,你們還怕個什麼?!」

  「裡面真的是人嗎,真的好詭異啊……」

  受傷最重的攝影師撐不住了,不再跟他們嘰嘰歪歪,捂著被凍住的傷口快行幾步,暴力踹開了已經被破壞過一次的大門。

  一股熱氣撲來,瞬間將他身上的雪融化成水,而他的正前方,暖黃的燈光下,一雙眼睛靜靜地看過來,與視線一起的,還有一把黑洞洞的槍口。

  他下意識舉起了還能動的那隻手。

  下一秒,微微沙啞,又很軟綿的女聲鑽進他的耳朵裡。

  「進來可以,不要亂走亂動,就待在門口。」

  阻隔風雪的大門被重新關上。

  五個面貌年輕的男女小心地縮在門口,其中一個女孩試圖表達他們的純良無害。

  「你不要緊張,我們不是壞人。我和老公是來這裡度蜜月的,本來是想來這月牙山取個稍大點的雪景,可在路上的時候遇到了異形動物群。」

  她苦笑了一下,「真是倒黴,6218都沒什麼異形的,居然就給我們碰上了……風雪太大退路被打斷,我們只好往裡面跑,結果異形是甩掉了,風雪太大我們也撐不住了,正好有人看到這邊有些異常,就過來看看。」

  「我們真的沒有惡意的!」

  她小心翼翼說了很久,肖四方才慢慢地在她誠懇的面容裡放下舉槍的手,只是手指依然緊緊扣著扳機,毫不放鬆。

  女孩和她的丈夫對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小心地動作起來。

  萬幸他們來的時候做了些防範,雇傭了一個攝影師的同時還雇了兩個傷退軍人,這次突逢變故才能被保護在中間沒有受傷。只是其他三人卻多少帶了點傷,攝影師的傷最重,肩膀都被拍碎了。

  女孩拿出氧氣和繃帶遞給丈夫,一起幫助其他三人處理傷口。

  攝影師吸了氧氣後就躺在了溫暖到微微發燙的地上,其餘兩位包紮完畢後卻都站了起來,銳利的雙眼警惕地環顧四周,其中一人還試圖往周邊探索。

  才邁出兩個大步,就被重新抬起的槍口對準。

  肖四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命令道:「退回去。」

  眉骨鋒利,眼神深邃明亮的傷退軍人卻只是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她。

  軍人多數性格剛強,不願讓步,女孩生怕他們起衝突,趕緊出面打圓場:「他沒有惡意的,習慣性地想勘察一下四周的情況而已……」

  「這是完整廢墟,存在不穩定的災變物質。」肖四方打斷她,眼神利劍似的揮向仍然站在原地不動的男人,「你有把握不觸發任何反應嗎?」

  或許是災變的威脅震懾住了他們,又或者是她的眼神太過堅決,那個男人終於往後退了一步。

  但退後的只有他的身體,那道犀利的眼神卻更進一步,和低沉有力的聲音一同向她發起進攻。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功能一切正常的完整廢墟,供暖和照明都是你恢復的吧?你是什麼人,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把握不觸發任何反應嗎?」

  肖四方冷漠地看他一眼,「我可以害死我自己,你不能。」

  男人嗤笑,目光落在她懷裡的人身上,挑起眉頭,「那位仁兄恐怕也不想被你害死吧?」

  「這不關你的事。」

  她是不得已而為之,就算真的不小心觸發了什麼,她和岑薄也就是相互牽連命運如此沒有對錯。

  可這些人不一樣,她和他們非親非故,死在他們觸發的災變效應下絕對會死不瞑目的。

  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枉死在這裡。

  「唉,你別說了。」女孩皺起眉頭,不快地看了這個執著的男人一眼,「要不是人家弄好了這個供暖,我們現在還得受凍呢。作為享受一方,為什麼這麼咄咄逼人?」

  剛剛冷嘲熱諷完的男人面對她卻很嚴肅,擰著眉頭略顯陰沉:「這人有問題。」

  兩個人單獨出現在風雪狂暴的月牙山,擅自進入完整廢墟還敢四處搜索恢復房屋功能,外人入侵發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她懷裡那個男人卻紋絲不動……

  這一切讓他不得不懷疑這裡頭有貓膩,大致情節他都勾勒好了。

  一對情侶發生矛盾,女人誘騙男人來到荒無人跡天氣惡劣的月牙山,成功將人殺害後拋屍完整廢墟,後又心生悔意……

  正在他越想越深,越想伺機一探究竟的時候,昏迷了六個小時的岑薄終於醒了。

  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正好望進肖四方的眼底。

  肖四方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眼眶卻紅了,浮動的水光在眼裡打轉。

  冰冷漠然的流光轉瞬即逝,那張多了幾條礙眼血痕的臉不斷在視野裡放大,最終刻進他的心底,讓他自然而然地柔和下了神態。

  失去意識後的記憶紛至沓來,最後在腦海中不斷播放黝黑的利爪扣住對方嘴唇並且在她臉上留下血痕的那一幕。

  一種新的情緒又從他的心底滋生出來,像是有一把火架在心臟的下方,烤得他倍感煎熬,卻又不得翻身。

  肖四方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無用的眼淚憋了回去。

  她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這麼感性。

  滿懷著激動與最後的一絲擔憂,她板著面孔用顫抖的嗓音問道:「你是誰?」

  岑薄看著她,聽著這簡單的三個字,神奇地發現剛才的煎熬感忽地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失去意識前感受到的那種心底潮濕的舒暢感。

  他聽到自己笑了起來,輕快地回答出了這個不成問題的問題。

  「你自立陣營中的第二個人口,你的左膀右臂,你的戰友。」

  溫潤熟悉的聲音使得肖四方的視線再次不受控制地模糊起來,她繼續用力吸氣,成熟地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在一片朦朧中回應:「好吧,恭喜你平安回來。」

  門口五人面面相覷,迷茫地看著前方的兩個人,尤其是慘遭打臉的那位年輕軍人,更是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倆了。

  由於異化五感比常人敏銳無數倍的岑薄微微扭頭,第一時間對上這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朝自己看來的視線又冷又利,淡漠得像不起波瀾的冰川,又像屋外殺傷力極大的暴風雪,年輕軍人一驚,難以抵擋地收回目光,心中大駭。

  這人什麼來路,氣勢如此驚人?!

  那邊肖四方小心地把人扶起來,語氣關心中摻雜了一點小小的抱怨:「你知道的,我根本打不過你,所以你是沒受什麼外傷啦,但有沒有內傷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感覺怎麼樣?」

  岑薄看了自己被包裹住的身體一眼,肖四方立刻拍了拍他的腿,補充道:「你的腿可能有一點『凍傷』。」

  「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的面色看起來沒有異常,但這次意外已經讓肖四方失去了對他的信任,狐疑地多瞧了幾眼,迂迴道:「等你腿好了,我們就回去吧,我覺得我沒有本事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情景了。」

  岑薄沒有立刻說話。

  這一次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關頭產生那麼強烈的情緒,從而刺激到一直都很穩定異化率,提前進入了異化期中期。

  確實不能再在外面游蕩下去了。

  「好。」

  他答應了,肖四方心頭一樁事了的同時又有些失落,覺得自己滿腔知識都還沒能派上用場就鎩羽而歸非常的不爭氣。

  為了轉移這種挫敗感,她小聲問起忽然這樣的緣由來:「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就變成那樣了?」

  岑薄笑起來,調整姿勢倚在她的肩膀上,慢悠悠答道:「因為快樂,也因為憎恨。」

  「……這麼矛盾?」

  「嗯哼。」

  肖四方嘆了口氣,決定放棄這個莫名高深的話題,又問:「那你為什麼會跟上那幾個人啊?」

  岑薄回憶起那些人的笑容笑聲,漂亮的眼眸快速閃過暗芒,心中依然無法避免地生出嫉妒與恨意,要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制住這種跟隨異化程度洶湧澎湃的負面情緒,用平和的語氣去回答這個問題。

  「他們正好在下面經過,發出了很吵鬧的聲音,嗯……比你煩多了。」

  肖四方驚愕地看著他,良久才艱難地進行自我反省:「我的錯,我作為你的監護人,不應該把你一個人甩在後面……」

  居然都開始以監護人自居了,岑薄忍俊不禁,無聲笑了一會兒,臉上的神情才慢慢淡去,低聲道:「是我的錯。」

  要不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低估了異變的影響力,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肖四方很想回一句「你也知道」,再三斟酌後還是忍了,說起自己的另外一種感受。

  「其實也還好,事情過去了,你還能這樣普普通通的和我說話,讓我感覺非常高興,還有……」肖四方不好意思地伸出兩根手指捏在一起,「這麼一點點的成就感,嘿嘿。」

  這是她第一次幫上忙,有一種諾言兌現的喜悅感!

  岑薄沉默片刻,舊事重提:「還記得第一次見面你答應我的事情嗎?你說等你實現了你的夢想,只要我來找你,你就會保護我。」

  「當然記得啦,雖然你當初……半真半假地騙了我,但我既然承諾過,就是有效的!」

  肖四方連連點頭,覺得自己的人格還是很高尚的,早就大度地原諒他了。

  「這樣啊。」

  她斬釘截鐵:「是的!」

  「那可以提前一點保護我嗎?」

  他的眼神和聲音一樣淡淡的,卻又彷彿重重地壓到了肖四方的心上,讓她微微發愣,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

  岑薄看著她茫然的臉,嘴角慢慢翹起,愉快地笑起來。

  「說笑的,傻姑娘。」

  肖四方回過神來,卻鄭重地抓了他的手,緊緊握住。

  「可以的,你忘掉了嗎?我之前也跟你說過,只要你有需要,我就會竭盡全力。」

  「我說話算話的,你別看不起我。」

  已經關不嚴實的門縫裡漏進一絲冷氣,轉瞬間便被屋內的熱流同化,變作加濕的幫手,讓乾燥的空氣和心田一樣微微濕潤起來。

  在這種莊重而又神聖的承諾時刻,一串銀鈴似的笑聲突兀地打破了話語間短暫的靜默。

  肖四方望過去,門口的女孩舉著一卷繃帶笑得見牙不見眼,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甜絲絲的味道。

  女孩笑停之後,含著兩個深深的酒窩對他們道:「雖然你們的組合看起來有一點奇怪,但作為你們的見證人,我還是要對你們說一聲祝福哦~」

  肖四方:「……」見證?

  女孩對她的困惑視而不見,自顧自拿出一瓶粉色的酒,蹭著地板小心地把它滾到對面去。

  「這個是我自己喝的酒,度數很低的,你們倆喝一點慶祝一下吧~」

  肖四方伸手摟住那瓶酒,把它直立起來,板著臉嚴肅道:「我發過誓不再喝酒的。」

  她一點兒都不明白這個人說的這些話到底是意思。

  耳根在發燙,但她依然對此毫不知情。

  色即是空。

  色,即是空。

  色即是,空。

  岑薄想起了什麼,低聲笑起來,伸手接過酒瓶,徒手打開了蓋子。

  「你不喝沒關係,我喝也行。」

  面具推高露出下半張臉,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甜到齁人的酒液滑入喉嚨,帶起一片細密的顫慄。

  「味道不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24 10:03 PM

第一百零六章 破滅106

  從那五人口中得知月牙山的暴風雪不總是這麼大的之後,肖四方就不著急趕那幾個小時離開了。

  岑薄完全恢復後,屋子裡的氣氛真正地其樂融融起來。

  肖四方放下槍,盤腿坐著爭分奪秒學習。

  而岑薄則到樓上去轉了一圈,順便換了一身衣服,重新戴好手套才回到一樓。

  沒有收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心平氣和地接受了現實,拿出一塊手帕擦拭蒙上了厚厚灰塵的桌椅。

  一個人的生活是否精緻從他的一言一行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的,肖四方坐垃圾山上都能心無旁騖該幹什麼就幹什麼,而岑薄哪怕是臨時將就一會兒,都力圖讓四周的一切合乎心意。

  他擦完桌子還給鋪上桌布,又拿出茶具開始煮茶這一套一套的直接給門口那些人驚呆了。

  看看地上把筆當劍在光屏上舞得虎虎生風的那位,再看看動作行雲流水從容不迫煮茶的這位,紛紛抽起嘴角。

  肖四方碰到了難處,扭頭就問:「資料上說災變量級由浮動物質濃度劃分,可這個浮動物質濃度存在很多不確定性吧?浮動物質根本不是單一的,可能同時存在有害有益的狀況,而且存在量多量少的情況,用檢測儀直接檢出來的濃度真的有代表性?」

  茶水流暢地從壺口傾瀉出來,回味悠長的茶香裊娜升起。

  岑薄沒有回頭,視線一直專注在茶水上。

  「你犯了一個概念性錯誤,有益有害不是對沖相消的,災變量級不也是危害程度,所以用浮動物質濃度劃分災變量級這句話本身並沒有錯。」

  「對哦。」肖四方拍了一下自己的腦子,電子本刷刷勾了兩下,跳過了這個問題。

  其餘五人:「……」

  此前揪著肖四方不放的那個傷退軍人站了起來,往前靠了幾步,看著肖四方也看著怡然自得的岑薄,問:「你們是清理局的人?」

  肖四方抬起頭,僅代表自己:「我還在學習。」

  傷退軍人便專心盯住岑薄,用他那充滿探究與懷疑的視線扒開了那幅始終戴在臉上不肯摘下的面具,一遍又一遍地解剖對方。

  岑薄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張證件,放在桌角。

  傷退軍人快走兩步,拿起了那張薄薄的卡片。

  ——清理局現場十一科清理專員曾厚。

  他家中有位長輩在清理局任職,因而有幸親眼見過清理局的證件。手裡這一張無論是質感重量還是暗紋格式都與長輩那張一模一樣,這個人真是清理局的!

  「假證」大戶‧岑薄收起那張被還回來的證件,微笑反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傷退軍人抿緊嘴角,退了回去。

  氣氛又和諧了起來,兩邊人馬繼續各做各的,互不打擾。

  能量芯片換到最後一塊的時候,肖四方關上了控制器的暗格,問了那個對6218的角角落落都相當熟悉的攝影師。

  「暴風雪快要變小了嗎?」

  攝影師看了看時間,點點頭,「大概再兩個小時,風力會降到最小,我們可以趁著那個時候離開。」

  肖四方點點頭,提前拿出應急燈擺在桌上。

  半個多小時後最後的能量告罄,燈光驟然熄滅的時候,準備充足的傷退軍人們也拿出了燈具,照亮大半個房間。

  溫度開始降低,女孩看著這一盞一盞宛如星海中光芒耀眼恆星的燈火,突然提議。

  「我們來講一個可怕的故事吧。」

  深知老婆喜好的男人摸摸鼻子,配合地鼓了一下掌,「好,同意同意。」

  其餘三人本就是受僱狀態,自然沒有理由表示反對。

  女孩還嫌不夠熱鬧,要拉肖四方和岑薄一起,「你們也加入進來嘛,相逢即是有緣,留下一點有趣的回憶吧。」

  這種體驗很新鮮,岑薄欣然點頭,做主中斷了肖四方的奮鬥,加入他們的故事會。

  其餘燈盞全部熄掉,七人圍坐,只剩下最中間一盞,特意調到最暗的燈光幽幽照亮了每個人的面龐。

  女孩一手握著丈夫的手,清清嗓子宣佈規則:「每個人輪流說一段,要說有意義的能把故事串下去的話,不然就要重新想。」

  在眾人表示沒有異議的時候,她點點頭,說:「那從我開始吧,我要說的是……某一天,一對新婚夫婦雇傭了一個攝影師,兩個軍人,深入雪山拍照。」

  話音剛落,攝影師就笑了起來,說:「你這完全就是在陳述事實麼。」

  女孩咯咯直樂:「別急啊,慢慢來。」

  話筒遞到下一個,她的丈夫壓低聲音,繼續往下說:「不料,一行五人迷失在暴風雪中,正在他們倍感絕望之際,一座散發著幽幽光芒的小屋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攝影師忍笑,也繼續陳述事實:「攝影師推開房門,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傷退軍人一:「比他們早到,懷中還抱著一個男人的女人同意了他們進入屋內躲避風雪,卻要求他們待在門口別動。」

  傷退軍人二:「屋內暖氣充足,他們很快恢復過來,和女人展開了交流。」

  岑薄:「男人醒了過來。」

  肖四方:「新婚夫婦提議說故事打發時間,七人圍坐在一起。」

  眾人的上道與配合令女孩心滿意足,她目光一轉,掐著嗓子壓低了聲音:「但其實說故事是假,試探揭發才是真,掩藏在黑暗下的矛頭早已對準了他們中的一人!」

  由真入假,假假真真。

  一時間竟沒人能分辨她說的這話是真還是假。

  眾人脊背一寒,饒是經歷過多次的丈夫都覺得頭皮發麻。

  女孩推了一下愣住的丈夫,後者忙道:「故事開始,眾人很快察覺到這場故事會背後的深意,神色各異,互相對視猜測心懷鬼胎者到底是誰!」

  攝影師握緊相機,手心微微汗濕,說:「陰暗的猜測在眾人心中不斷膨脹,他們之間失去了信任,攝影師希望中止這只會帶來負面情緒的故事會。」

  坐在他下方的傷退軍人,也就是之前盯著肖四方不放的那一位覺得很有意思,將話題推上一個高峰:「最先提出中止的攝影師理所當然地被所有人懷疑了,若是沒做虧心事,怕什麼鬼敲門?」

  雖然在心中告訴了自己無數遍這只是個故事,但強烈的代入感還是讓攝影師渾身都戰慄了起來。

  傷退軍人二沒有什麼創造力和想像力,絞盡腦汁才憋出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把難題留給後面的人。

  「但無論是誰被懷疑,那個要被揭發的事情真相才是最重要的,這或許與最近發生的特殊事件有關。」

  「停!」女孩作為整個故事的監察員,立馬伸出手指指了指他發出警告:「這種技巧只允許用一次哦,其他人引以為戒。」

  岑薄卻很滿意上一位給他創造的自由發揮空間,懶洋洋道:「基因實驗這四個大字無聲地在每個人心頭浮現,難道說新婚夫婦是發現了這方面的端倪?」

  他的矛頭雖然對準了新婚夫婦,但目光卻輕輕地撩向摟著相機的攝影師。

  女孩激動合掌,卻沒有說一句話,無聲地加重了詭異的氣氛。

  這種串聯故事會的精髓就在於緊密聯繫實際來引導故事走向,營造緊張氛圍,從而讓人感受到更為真實、不能付之一笑的恐懼。

  輪到肖四方了,她理了一遍故事邏輯,補上了前面的漏洞:「想到這裡之後,一個新的問題又誕生了,新婚夫婦既然有所發現,為什麼不直接揭露,而要採取如此迂迴的方式呢?那麼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故事變得越來越復雜了,女孩興奮至極,絲毫不介意自己從清清白白的主導者被拉入別有目的的漩渦,只怕這把火還不夠大,又添了一桶油。

  「當懷疑的目光集中到新婚夫婦的身上,妻子和丈夫對視一笑,妻子說,繼續玩下去吧,一切都是緣分,緣分讓我們七個人在這裡相遇,所以是我們七個人在這裡展開了這樣的一場游戲。」

  丈夫:「是啊,這只是一場游戲,但不知道為什麼,攝影師似乎看起來有些過度緊張了。」

  矛頭再度對準攝影師,丈夫倒不是因為不喜歡攝影師而故意這麼做的,只是游戲經驗讓他選擇了參與者中神情最極端的人發起攻擊,以達到推動氣氛的目的。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第三個回合才剛開始,這個考驗人心的游戲真的就挖出了一個大料。

  攝影師猛然爆發,攥著手中的相機,一腳踢翻了中間照明的小燈就往門口跑。

  小燈翻滾著遠去,四周陷入黑暗。

  沉悶的肉體撞擊聲接連響起。

  一位傷退軍人拉出了能量面板臨時照明,另一位則默契的借著這陣光重新拿出一盞燈打開,恢復了光明。

  明亮的燈光下,肖四方一腳踩在攝影師的後腰上,而岑薄則慢條斯理地拿走了那隻相機。

  「怎、怎麼了?」女孩的丈夫被震驚到結巴,「只是一個遊、遊戲而已,不、不至於這樣的……」

  退伍軍人們的反應要快一些,冷聲道:「恐怕已經不是一個遊戲這麼簡單了,他是真的有問題。」

  相機裡的照片不多,岑薄很快就翻了個遍,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攝影師動彈不得,因為心虛而被剛才的氣氛弄得不斷緊繃的神經卻放鬆了一些,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過激了。

  他虛張聲勢,嚷嚷了起來:「你們幹什麼,我只是不想玩這種陰暗的游戲而已,快放開我!」

  岑薄示意四方把人扶起來,等人站直後在他眼前揮了揮相機,問:「所有來6218的人,都會讓像你這樣的攝影師跟拍嗎?」

  「拜託了大哥,普通的謀生職業而已,這你也要問?」攝影師誇張叫囂,腦子還挺好使,立刻把問題拋了回去,「而且你也根本就不需要問我啊,你們倆不就沒有攝影師跟著嗎?」

  岑薄搖搖頭,看向新婚夫婦,「攝影師是你們到了6218找的嗎?」

  女孩挽著丈夫的胳膊,緊張地點了點頭,「我們是看了網上的攻略來的,說是找個常駐6218的攝影師比較好,他們對環境熟悉而且拍攝冰雪天的手法更熟練。當然我們也看了例圖,覺得確實挺好的,才選了他的,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他有問題是一定的了。」傷退軍人擰著眉頭打破她的僥幸心理,「就是輕重的問題,對吧,這位清理局的兄弟?」

  岑薄微微一笑,沒有回應,只是對四方說了一句「別放手」,拉開能量面板就開始搜索起來。

  肖四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好一邊抓著人一邊巴巴地朝他那邊張望,希望早點得個回復。

  暗訪官的權限又高又好用,岑薄很快查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自去年開放異形狩獵起,異殺會成員不斷增加的同時,異殺會成員的失蹤名單也在逐步增長。

  雖然默認為死於非命,但因為沒找到屍體所以名義上仍然是失蹤狀態。

  不查不知道,可這一查就相當不得了,目前的失蹤人口居然已經高達九千多人,數目近萬!

  而這之中居然有一半左右都是今年失蹤的,這就太奇怪了。

  按照常理來說,今年配備了異形感應器的雇傭兵們安全是更有保障了的,失蹤人數應該會在這個警報器的作用下,和死亡人數一樣呈現斷崖式下跌才對,可它並沒有。

  細究這背後,只有人為因素能夠解釋。

  岑薄抬起頭,看向攝影師,語氣溫柔:「月牙山裡有什麼?」

  高高抬著下巴一臉強硬的攝影師臉色驟變。

  「和基因實驗有關?」

  明明是很溫和的語氣,可這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釘子,用力地釘入了面如死灰的男人心裡。

  其餘五人也是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攝影師。

  女孩驚慌不已:「基因實驗?不,他只是一個攝影師啊,怎麼會跟這些事情有關?月牙山?月牙山也是他提議說我們應該來拍照的啊!」

  肖四方倒是有點明白了,點點頭道:「我在異殺會的時候,就聽到有人說月牙山絕對不要去,體驗不好……你們被他帶來了這裡,體驗也不好,所以這是想反其道而行之,讓親身體驗過的真實遊客去勸退還對月牙山有所嚮往的其他遊客吧?」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攝影師一口否認,「我們之所以會推薦月牙山是因為想多賺點錢,而且月牙山風小的時候確實也挺好看的,就只是為了錢而已!」

  「我們都是普通的攝影師,有正經公司的,你們覺得有問題的話可以去查啊!」

  隨著他越說越多,岑薄也越來越明了:「所以你們這些攝影師都來自同一個公司,看來是組織性活動了。他們讓你們幹什麼?監視來到這顆星球上的人,然後避免他們靠近月牙山?」

  看著攝影師還想狡辯,肖四方心狠手辣地給了他一拳,打到他五官變形。

  「你可以選擇是現在就說實話,還是被我打到說實話。」

  攝影師喉嚨口一陣腥甜,又疼又怕,本就不是什麼心理素質太好的人,收拾了一拳頭就全招了。

  「我說,我說!我們確實還有別的任務,但我保證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好事呢,根本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兒啊!」

  「什麼意思,說清楚。」

  「我們加入公司的時候,公司就派專人帶我們熟悉了這塊兒環境,培訓結束後要求我們拍照之餘還必須負責阻止客戶亂跑,說月牙山一帶裡頭極度危險,出於安全考慮,希望我們對顧客加以阻攔。又說怕客戶有逆反心理,越不讓去越要去,所以讓我們別明說,帶他們在不危險的周邊兜一圈就得了……我們也不知道這裡頭有問題啊,又能多拿錢,就簽了協議。」

  不說起這茬還好,一說起來攝影師還委屈呢。

  「要是可以我真想回去打自己一嘴巴子,要不是我好奇了,偷偷進了月牙山,我也就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了!」什麼都不知道的話,他就不會因為一個游戲而心虛,然後轉身跑路被人發現端倪了!

  岑薄:「你看到了什麼?」

  「我沒看到,我是拍到的。畢竟公司說過裡頭危險啊,我也不敢就這麼直接衝進去,而且越往裡面的暴風雪越猛烈,我也不敢太深入,就花光了積蓄買了個新鏡頭,就你手上這個,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可以把鏡頭拉到一千米外對焦拍攝,然後我就拍到了一個人!」他激動起來,「就……一半人一半異形的那種人!」

  「我一開始還沒明白過來,等到我拍到下一張照片,就兩個正常人類擊斃他後,把人拖回去的那個照片,我才想到,這裡頭可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正義感滿滿的傷退軍人聽不下去了,問:「那你為什麼不曝光?」

  攝影師都快哭了,「我哪兒敢啊!我是簽了協議的,如果曝光之後這個不法組織被端掉,那我也是助紂為虐的幫凶,要是端不掉,那被端掉的就是我了呀!大哥大姐們,放過我吧,你們不知道,我也想過辭職的,可我也不敢啊,我怕他們發現我曾經到裡面去過,又偷偷把我解決了……」

  說到這裡,他真的傷心地哭了起來:「前段時間基因實驗被曝光出來,然後還說和皇室有關系的時候,我真的是又怕又慶幸,你們說我當初要是真的逞一時之勇把事情給揭發了,這種位高權重的人能放我嗎?」

  從他語無倫次的話語聲中,不難聽出他的煎熬與害怕,想來這件事一直在折磨著他,把人折磨到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崩潰的程度了。

  「照片呢?」

  徹底放棄掙扎的攝影師抽抽噎噎把皮帶解了,從皮帶內側隱蔽的夾縫裡抽出兩張折得皺皺巴巴的照片。「我沒敢留底,怕被數據蟲摸到,打印出來之後就刪了。」

  肖四方與岑薄對視一眼,這可真的是意外的收獲。

  岑薄收好證據,笑著亮出了第二份證件。

  攝影師瞅了一眼,差點跪下了。

  「暗訪官?!」

  把證件在其他四個人面前都晃了一遍才收起來,他就像一個真正的暗訪官那樣,說道:「此事涉及基因實驗,非同小可,還希望各位全力配合不要聲張,否則不但你們自己會有生命威脅,打草驚蛇讓幕後主使者跑了,帝國安全也會受到威脅。」

  女孩及其丈夫連連點頭,兩個傷退軍人也表態說:「我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定配合監察局安排!」

  攝影師結結巴巴道:「我、我也配、配合?」

  「放輕鬆,你是最主要的證人,監察局會保護你的。而且你的膽小是對的,還好你沒靠近,不然當場就被那裡面的人發現了。」岑薄結合自己的經驗,微微一嘆:「那附近應該裝有生命探測器,可能你再往前走幾步,就被抓住了……」

  「你別、別說了……」攝影師越想越怕,夾緊下半身,「我快尿出來了!」

  岑薄遺憾收手,轉身聯繫林遇。

  監察局的效率令人生畏,六個小時後,離這裡最近的暗訪官就被調了過來,喬裝打扮成普通的夫婦進入異殺會。

  在眾人的配合下,攝影師從那對新婚夫婦身邊無縫過渡到暗訪官身邊,被不著痕跡地保護起來。

  為了不打草驚蛇,監察局沒有立刻派出大量人手進入6218,只是悄無聲息地從攝影師所在的公司入手,隱蔽調查。

  一個全新的砝碼被擺上本就產生了傾斜的天平,勝負逐漸明朗。

  回去的飛船上,肖四方坐在岑薄的艙房裡看林遇傳過來的流民新法,認認真真地在上面圈圈畫畫,看到特別憤怒的和覺得不錯的都會和他分享。

  「他們居然要搞一個和老皇帝收買我一樣的晉升制度,氣死我了。二等居民本來就不比流民尊貴的呀,而且我明確是要平權的呀,這個晉升制度不是把我們流民在最底層釘得更死了嗎?!」

  「那你就加一條,但凡有一個有巨大貢獻的流民家庭晉升為二等居民,就要把一個沒什麼貢獻的二等居民家庭貶成流民。」

  「……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

  「那正好,你可以大聲地告訴他們,你也不同意呀。」

  「對對,那就這麼辦……哦,這個還不錯,廢除流民階層的工作分配制,開放職業自由選擇權,允許流民經商!」

  「注意跟他們說明不能徵收額外的流民附加稅哦。」

  「對對,補上補上!」

  肖四方和他邊討論邊修改這個由林遇撰寫,數十位大佬共同商議最後聯袂通過的新法初稿,用了整整兩天改好了不合適的地方,給人發了回去。

  肖四方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捶了捶酸澀的肩頸,扭頭看了靠在床上看書的岑薄一眼,挪著自己的小板凳坐到床邊。

  「你說老皇帝會不會還有別的試驗基地,最開始爆出來是在一顆普通的半廢墟星,那些跑出來的實驗體就是從那裡逃走的吧?然後現在我們在6218這種偏遠的廢墟星又發現了一個……你知道你那個是在哪兒嗎?」

  岑薄把目光從書籍中抽離出來,微微側著臉看她。

  「就在主星,這個是沒有懸念的。皇帝推出墊背的時候,應該會設計抓現行的場景來博得大眾的信任,你等著就好。」

  「哦。」肖四方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那這個時間會不會太緊張了,你出來作證影響你治病嗎?你治好要多長時間?要不你別去主星了,就在338做你的那個治療吧,你既然懂得原理那只要器材到位再有對應的操作人員就可以做的吧?」

  岑薄失笑:「你怎麼這麼多問題?」

  肖四方:「我總覺得有點兒不安……」

  「放心,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多擔心新法能不能順利實施吧。」

  他一臉風淡雲輕無關痛癢,肖四方又看了他幾眼,才抱著小板凳憂心忡忡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希望是她杞人憂天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24 10:16 PM

第一百零七章 破滅107

  青煙飄蕩,濃重的香氣尖銳刺鼻,饒是已經習慣待在這種雲煙霧饒環境裡的秘書官也有些抵抗不住,大腦昏沉。

  但上首的老人卻精神矍鑠,從公文中抬起的眼睛目光如電。

  似重非輕的目光落在年輕的秘書官身上,讓人渾身也跟過了電似的抖動起來。

  「監察局怎麼樣了?」

  「回陛下,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嗯。」

  皇帝閉上眼睛,收回了那道彷彿可以把人切割成碎段的眼神,這讓秘書官稍稍鬆了口氣。

  片刻之後,上首的人又問了:「岑薄回來了嗎?」

  「他……沒有收到人回來的消息。」

  皇帝慢慢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那股壓力就又施加在了秘書官的身上。

  「這很奇怪啊,算算時間,他應該要堅持不住回來了才對,怎麼還在外面待著呢?你說,338有什麼好的嗎?」

  秘書官字句斟酌,小心道:「需要屬下通知他即刻趕回麼?」

  「算了。」皇帝擺擺手,話語裡充滿了矛盾,「他要是巴巴地就回來了,我倒要更擔心一些。他哪裡是會關心這種事情的人,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還是繼續沒心沒肺下去的好,隨他去吧,要說起來338確實比主星有趣一些,林家那小孩把那個星球攪和的多好看?」

  秘書官不敢吱聲。

  「哦,對了,雖說隨他去,但時間上還是要把控一下的,總不能讓他惹出什麼事情來。要是這周過了還不回,就把人傳回來吧。」

  「是。」

  正在秘書官點頭應下之際,外頭的大門忽然被敲了兩下,慢而長,韻律特殊,透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勁兒。

  皇帝的視線猛然如劍朝秘書官劈去,後者一個踉蹌便跪下了,整個人伏在地上。

  「陛下!屬下真的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沒有故意隱瞞……」

  看著顫抖不止的秘書官,皇帝倒是知道他不敢,而是岑薄太敢了!

  「讓他進來。」

  「是、是。」

  秘書官連滾帶爬趕去開門,岑薄笑盈盈地扶了他一把,道:「您客氣了。」

  秘書官這時候哪有心思和他調侃逗趣,戰戰兢兢起來也不敢說什麼,抿著嘴關上了大門。

  岑薄也未行禮,直接走到案桌前,眼皮一眨便露出了一雙完完全全屬於異形的眼睛。

  紅得像帝國旗幟的底色。

  皇帝捏住扶手,才沒有下意識後退,維持住了往日的威嚴與和藹。

  「瞧你一路風塵,去休息吧。」

  因為沒有可以威脅岑薄的東西,不但不能完全拿捏住他並且反被他拿捏,所以皇帝從來不在他面前直言異形異化,防得滴水不漏。

  對於這頭喜怒無常的豺狼,他可不想留下更多的把柄,萬一它一時興起,想坐一坐這帝國至高無上的王座,那他是讓還是不讓呢?

  所以彼此就早前達成的平衡心照不宣,一直維持著這種不明說的默契。

  但今日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帶了一些試探的意味。

  畢竟這關頭過於敏感,他雖不覺得這狼崽子會去蹚這趟沒有任何好處甚至還可能將其推向深淵的渾水,但古人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得不防啊。

  他仔細地觀察著面前這人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發現比往常確實有多了幾分異樣。

  萬年不變的笑容配上那雙久久不褪去的紅色眼珠子,比從前更冷漠猙獰了。

  可接下來岑薄說的話,又像一隻天底下最大最重的拳頭,生生把他所有的戒備打成碎渣,最後鍛造成無法形容的恐懼。

  「前幾天我失去了意識,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您覺得我需不需要在一個安全級別更高的地方待上一段時間?」

  寬大的椅子吱嘎一聲,往後挪了兩個釐米,皇帝驚得幾乎要站立起來。

  岑薄似乎看不見他的失態,「我認為是今年您頻繁地傳召我的緣故,或許本次治療期後,我們需要重新談一下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

  皇帝呼吸急促,整個人都充血發紅,捂著胸口悶聲喘了好一會兒,錯開視線看向地上跪著的秘書官,厲聲道:「滾出去!」

  「是。」再次成功脫身的秘書官強壓著激動,低著頭跑了出去。

  人都說岑副院是福星這話果然沒錯,他又逃過一劫了!

  皇帝現在可管不了別的一些人在想什麼,他只知道要是岑薄沒了,他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他極力穩住自己,做下安排:「日後如何等你這次治療期結束後再說,但你說得對,萬一出了問題,你的莊園確實不夠安全。你就留在皇宮,設備我會讓人運過來,馬上安排你開始治療!」

  岑薄對這個安排沒什麼不滿意的,還很周全地問:「那我要先從這扇門出去,再偷偷地回來嗎?」

  「不必!」皇帝扶著椅子,忍著一陣陣的頭暈目眩道:「你就以照顧我的身體為由直接留下吧。」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後,他整個人都頹喪地坐了下來,很久才打起精神。

  自我安慰這樣也好,他挑明了說就代表他不想和自己翻臉,他還想活,那就不怕他臨時反水,也不必再分出人手去管控他了。

  而另一邊,肖四方在監察局幾位暗訪官的帶領下,出現在了某一顆半廢墟星城外廢墟裡。

  灰撲撲毫不起眼的橢圓形建築裡,東一把西一把放著的椅子上坐滿了各個星球上最具話語權的人物。

  無論男女,臉上都鐫刻著深深的時光印痕。

  年齡不過是他們每個人零頭的肖四方站在這群人中央,強行穩住自己挺起了胸膛。

  真說起來,這一幕滑稽至極,換了從前任何一個時刻,一個流民,還是一個未成年的流民,都是完全入不了這些目下無塵大人物眼的螻蟻存在。

  可偏偏此時此刻這個流民就站在這裡了,而且還不顯現卑微氣短,昂著頭有和他們一較高下的氣勢。

  難堪嗎?難堪。

  難看嗎?難看。

  但沒辦法,這些注重名譽的大人物名正言順出征的唯一辦法就緊緊地捏在這位剛過十八週歲的流民小孩手上。

  有些人低著頭裝看不見來維持自尊,有些人不遺餘力施壓來試探敵方深淺,也有些人承認了心中自然而然生出的敬意,用善意的目光鼓舞著這個年輕人。

  一位滿頭銀絲的女星主就對肖四方表達了這樣的善意,親切地打趣道:「孩子,一個人在這裡你害怕嗎?不擔心我們拿你的性命威脅你嗎?」

  肖四方誠實地搖頭,這個念頭她一瞬間都沒有過。

  「解放流民這個舉措利國利民,無論對二等居民還是對流民都有好處,我是提出者,但來到這裡的你們也一定是支持者,我不用怕這種極端的事情發生。就算我們作為兩個階層,在商討的時候存在摩擦,使得雙方矛盾激化,我也不用怕。」

  女星主笑道:「為什麼矛盾激化了你還不怕呢?」

  「我對在座的各位不瞭解,但我知道監察局的局長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她自信滿滿的樣子讓某一位星主嗤笑了一聲,涼涼嘲諷:「你的自信不是來自於監察局局長是個怎麼樣的人,而是來自於他是你的外祖父,無論如何都會保住你吧。」

  略顯嘈雜的環境安靜下來,眾人目光尷尬地看向林遇,而林遇本人姿態大方,彷彿事不關己。

  肖四方回頭找到這個人,盯著他的眼睛,還露著微微稚氣的臉板得嚴肅無比:「如果您所有的觀點都像您剛才這句話那樣狹隘膚淺,那麼我建議您還是不要參與這次的新法討論了。您的一切思維已經縮小固化了,那麼等會兒無論我說什麼,您恐怕都會覺得……」

  「啊,這人就是眼饞二等居民的生活,想過好日子,才厚顏無恥的站在這裡大放厥詞。」

  說話的星主是712在位五十多年的老星主了,如今年齡已經高達一百四十二歲,而肖四方比他重孫還小一歲,被這小輩中的小輩如此指責,他的臉怎麼掛得住,哼了一聲嘲道:「難道不是嗎?」

  他這一哼哼,讓本不打算發言的群眾都動了起來,個個面色不虞,甚至還有些鄙夷地看著他。

  最先出聲的女星主冷笑一聲:「照你這麼說,我們這些老傢伙千里迢迢來這裡集合,就是為了聽一個眼饞二等居民生活的普通流民大放厥詞?」

  712星主一愣。

  338星主盧雋笑呵呵補刀:「哎呀,我們真的是老了啊,思維都縮小固化到這種程度了,看來還是得趕緊讓位,多給年輕人一些機會嘍。」

  已經和338結盟成共同體的366星主捋捋鬍子,附和道:「明著是嫌人家小姑娘不夠份量,暗地裡原來是在罵我們這些人老糊塗,老兄啊,你對我們有意見直說好了嘛。」

  其他人也紛紛大開嘲諷技能,不陰不陽把人從頭到腳都罵了一遍。

  712星主發現自己犯了眾怒都被群攻了,只得敗下陣來舉手投降:「行行行,我錯了,你們給我留點面子行嗎?還有,我說你這小孩也太狠了,你這說話的本事哪裡學的,讓我也再進修進修?」

  已經從岑薄身上掌握到微笑表情精髓的肖四方勾起嘴角,清淡一笑。

  「我作為流民一生下來就默認接受所有二等居民的嘲諷,這是熟能生巧,您還是別受這委屈了。」

  712星主噎住,緩了緩明白過來後又給氣樂了。

  好傢伙,這是說讓他回娘胎重練呢!

  不過也多虧了712星主跳出來英勇扛刀活躍氣氛,才讓這個會議少了一絲絲凝重,而多了全力以赴的慷慨之氣。

  會議整整持續了三個小時,肖四方獨自接受了數十位掌權人的車輪戰,就新法案的條件拉拉扯扯,場面數次陷入僵局。

  毫無疑問,在這群人面前肖四方還是太稚嫩了一些,技巧上有些不夠看,但她深知自己才是優勢方,只要夠強硬就不會讓他們佔到太大的便宜,愣是梗著脖子撐完全場毫不露怯。

  輪番上陣的實權者們死活撬不開她的嘴,再加上心裡其實也知道完完全全解放流民能夠得到更大的回報,最終一步退步步退,讓肖四方在平權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雙方終於商定完畢簽下協議,各自保存了全過程的錄像。

  712星主看著肖四方嚴肅鄭重的臉,忍不住又嘴賤了一句:「你是給流民爭取了很多很多的權力,但你確定你同意的那條三年後輸送一百萬流民參軍,自主報名不夠可強制徵召的這個條件,不會讓流民們唾罵你?」

  肖四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條件的前提不是你們會免費開放對戰班,讓流民們有系統訓練的機會麼,我又不是要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同伴送到戰場上去。」

  「嘿,你覺得他們會管這麼多?他們大概會覺得你跟二等居民就是一丘之貉,賣同伴求榮吧。」

  「哦,那也沒辦法,畢竟現在站在這裡改法案的是我,而不是他們。」肖四方淡定如初,情緒都不帶起伏的,「他們要是對這個新規則有意見,他們也可以推翻這個法案,建立他們自己滿意的規則。」

  這番話太囂張太張狂,712星主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話來。

  你要說她對,那好像也不對,但你要說她錯,這好像也沒錯。

  主宰權永遠在敢打敢拚的先鋒手上,肖四方不需要去考慮那些只想得好處而不想付出的垃圾。

  她只知道,等三年後那一百萬人真的站到前線,撐起這個世界的一角,平權紀念日也就不遠了。

  新法案通過,接下來就是新聯盟的戰鬥了。

  星主們紛紛起身離開,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林遇沒急著走,和外孫女一起散了散步。

  看著肖四方坦蕩堅毅的側臉,小女兒的身影逐漸淡去,留下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叫做肖四方的少年。

  林遇將手背在身後,朗聲一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四方,你想過這件事結束之後,要做什麼嗎?」

  風吹拂著肖四方的頭髮,將額前的小碎髮全部吹到後方,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圓圓的眼睛在下方眯成月牙。

  「這個我還沒有想過,等事情結束後要和岑薄好好商量一下才可以。」

  林遇瞬間警惕起來:「為什麼要和他商量?」

  「我答應他的呀,他幫我這個忙,我以後就都陪他一起玩。」

  林遇:「……這怎麼能答應呢?!」

  這不、明、擺、著、沒、安、好、心、嗎?!

  肖四方體會不到外祖父那種「好白菜被豬拱了」的心態,還義正言辭地為岑薄說話:「是他幫我比較多,我本來也要報答他的。嗯……要不畢業之後去考清理局好了,那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帶他玩。」順便還可以繼續找能夠沖掉有害災變影響的有益災變物質。

  肖四方越想越覺得這條路不錯,但林遇完全不這麼認為。

  「清理局那工作日復一日枯燥得很,不好,你考監察局,監察局比較適合你。」

  「可是我對調查不感興趣唉。」

  「那就去科技研究院,你不是兼修了製造系,成績還相當不錯嗎,別浪費你的能力。」

  「去清理局也可以繼續做設計啊,這個在哪裡都可以做的,等我工作熟練了,我可以嘗試改進清理局的設備嘛。」

  「不行不行,離了安靜又讓人專心的環境,怎麼能做出好設計。」林遇是黑的也要說成白的,反正不能讓外孫女這麼遷就一個男的!

  肖四方卻當真了,認真解釋:「可以的,只要有心,哪裡都是一樣的。」

  林遇勢要斷了她這條路,不依不饒:「你舉個例子?舉不出來就是不行。」

  但肖四方還真就舉出來了:「對戰人偶就是在嘈雜的現場做出來的。」

  林遇下意識就回:「那不算……」

  說了幾個字頓住了,他回過頭,「你怎麼知道對戰人偶是這麼做出來的?」

  肖四方:「我參與了呀,我是最初幾代的測試員。那是在Y-0925礦山打黑工的時候,設計者是那個礦的監理,他就是一邊監工一邊抽空設計對戰人偶的。」

  「我還知道,其實最開始對戰人偶並不是為了給學生當陪練的,他是想設計一款能上前線的機器人。」

  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肖四方回憶起來還是有些惋惜:「但無論是人工智能的程度又或者是機械本身的不靈活性,導致它根本沒有辦法參與多人實戰,而且成本又高,也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改進出新款……」

  林遇咳了一聲,抓住機會道:「他現在就在科技研究院,有一個團隊跟著他設計這個,所以啊……還是要專心才能幹出大事。」

  肖四方也不知道為什麼外公就非得跟她槓這個,但在自己有理有據的情況下也不想就此屈服,頑強道:「……那我也還是要和他商量一下的,我都承諾過了。」

  林遇搖了搖頭,這哪裡是承諾啊,這根本就是誘騙!

  小女兒死心眼,這個外孫女也死心眼!

  當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戰爭的硝煙最先在網絡上彌漫開來,讓人熱血激昂地舉起雙手。

  長長一串皇子皇孫以及各路有頭有臉人物名單曝光,那些平時看起來無比正派的人物都和滅絕人性的基因實驗有所掛鉤,號稱可供百億人同時在線不會卡頓的服務器被迫露出了真面目,用癱瘓告訴所有人它虛假宣傳了。

  工程師們緊急維修了近半個小時才恢復功能,幾乎是修好的一瞬間,相關報導下方的評論就過百萬了。

  阿拉來聽:我的手都在抖!我他媽真的又憤怒又害怕!

  rui:我原本想,皇室參與者可能就有那麼一兩位吧,腦子不清楚自我膨脹了,但我還是太年輕啊,他媽上面足足有五個人啊!

  小邋遢真邋遢:我現在只想知道這些渣滓到底害了多少人[微笑]

  湖筆滾粗:讓這些人給我死!頭割下來掛巡邏艦下頭帶它們遨遊星海好嗎?!!!

  可可曲奇:希望沒有漏網之魚[祈禱]

  小張大膽飛:哈里森居然是主謀?!我一直都覺得他是個蠢貨,原來藏得這麼深……小丑竟是我自己ORZ

  讓讓哥哥是我的:監察局給老子衝!一個都別放過!!!

  冥冥之中:有人說哈里森是主謀匪夷所思,我倒覺得沒什麼好驚訝的,一個純種的傻逼哪能跟他似的上躥下跳這麼多年還能不把自己作死,很顯然就是兩副面孔啊

  安全無感:利奧波德很受陛下寵幸的吧?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會秉公處理[微笑]

  教室裡,黃單一邊刷評論一邊罵,十指翻飛瘋狂打字貢獻評論數,噴乾口水後吸了一口碳酸飲料,抹抹嘴巴子。

  「盛夏一定會後悔昨天就離開了我們,不然今天他就可以和我們一起吐槽了。」

  盧意刷了一會兒後就相當有自制力地開始做題了,剛有點感覺就被黃單一句話打斷,不滿地抬頭橫了他一眼。

  「差不多就得了,你難道想兩個月自由期都待在學校裡?」

  黃單在桌子上翻了個面,撇撇嘴:「也讓沒什麼不好的。」

  他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看得盧意直皺眉,也更沒思路了,掙扎了一會兒她偷偷把目光投向走了一週又回來了的肖四方——這會兒獨自坐在最後排,全情投入努力學習中。

  嘀。

  盧意收回目光,點開剛收到的信息,看了一眼後皺起眉頭,抄起光屏走到最後一排,敲了敲桌子。

  「利茲讓我問問你,是不是真的?」

  「你們之間是達成什麼黑暗交易了嗎,什麼是不是真的?」

  肖四方抬頭,迷茫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那你幫我回一下,說『不是』就好。」

  盧意斜眼瞧她,沒動。

  肖四方閉緊嘴巴,雙手合十看著她。

  盧意站了好一會兒,居高臨下:「不追究就幫你也行,在我通過考核回家之前,你都得輔導我。」

  肖四方:「……成交。」

  協議達成,盧意迅速地把消息給發了,將早就準備好的光屏推到她面前,一屁股在旁邊的位置坐下來。

  肖四方看著屏幕上只與課本原題變換了一個小條件的練習題,無聲嘆息。

  這人是真的一根筋啊。

  就在兩個女生專心致志講題聽題的時候,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黃單忽然又抽泣了起來,惹得被他打擾到的二人紛紛抬頭行注目禮。

  「你怎麼了?」

  「噫,噁心!」

  黃單抬起淚汪汪的眼睛,抽著鼻子道:「草,你們自己去看頭條麼,真的是又好氣又好哭,真是家門不幸……」

  盧意翻了個白眼,拉出能量面板上網。

  置頂的是一個視頻,數百年來皇室的第二場發布會,由帝國官方賬號發布。

  這次的代言人是極少出面的二皇子,眉粗臉方面相威嚴,但看著老態龍鐘,顯得比皇帝都要滄桑。

  他向所有人承諾,將完全服從審判官的審判結果,並接受監察局的全面清查,以此來彌補這次惡性事件的過失。

  中間穿插了一段老皇帝臥病在床憔悴至極的通訊視頻,屏幕上的老人幾度哽咽,說得斷斷續續。

  「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牽涉其中……我們辜負了大家的信任……從今天開始……所有皇室成員撤職離崗……以後不再享受任何特權……和普通民眾一起重新來過……」

  「至於那些惡貫滿盈之人……我將建立一根恥辱柱……將他們的名字刻在上頭……時刻警醒後人……」

  說完他就傷心過度地倒了下去,屏幕切回記者會現場。

  肖四方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她得把隔夜飯吐出來。

  盧意也很無語,她疑惑地看著痛哭流涕的黃單,「就這?你就哭成這樣了?正常公關手段好不好?他要是不哭不憔悴不按審判結果來,怎麼平民憤怎麼繼續統治帝國?你腦子怕不是有毛病吧?」

  被這樣毫不遮掩地侮辱,黃單悲憤地站了起來。

  「你就只看到了這些,這根本不止是公關,換了你是陛下,你要親手把你兒子孫子送上絞刑台,你還會覺得這只是單純在做戲嗎?」

  盧意想說她要是有這樣的兒子孫子早就親自動手把人宰了祭天,肖四方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別爭了。

  「再過幾天,他會後悔的。」

  盧意困惑地歪了一下腦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24 10:30 PM

第108章 破滅108

  哈里森戴著沉甸甸的鐐銬,暈乎乎地跟著審判庭的執行官往外走。

  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段時間喊冤已經喊得他喉嚨都壞了。

  可沒有人理會他,甚至還有人朝他吐口水,說他是滅絕人性的敗類。

  天地良心,他哈里森是個敗類,但基因實驗那麼大的事情他做得了嗎?還說什麼他深藏不漏,他怎麼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些人說的那麼聰明?他要是真的有那麼聰明,何至於落到這個下場……

  「放開我,我是被冤枉的!」

  經過趕來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們時,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吶喊,試圖讓大家發現自己的無能,從而來個人洗刷他的冤屈。

  「走吧你!」

  脖子上的鎖鏈被用力勒住了,他被巨大的力道扯得踉踉蹌蹌朝前一倒,撲在另一個同樣狼狽的「罪犯」身上。

  同樣淪為階下囚的利奧波德表現得比他要體面一些,只是不再像往日那樣惺惺作態,而是冷酷地將人推開,三角眼裡全是陰狠與嘲諷。

  「父親,沒用的,認命吧。」

  利奧波德不再看這個被欽定的「主謀」,大步進了審判庭。

  都到這地步了,還不知道想他們死的人是誰就真的太愚蠢了。

  審判過程全網直播,除了哈里森拒不認罪,其餘所有人都應下了自己的罪行,並指認哈里森為主謀。

  最終審判官判決哈里森及其他兩位皇室成員立即處死,其餘「被脅迫」從犯終身監禁永不釋放,並抄沒所有財產。

  而皇帝也在審判後立即兌現了承諾,恥辱柱在皇宮正面前豎起,上面的每一個名字都刻得清清楚楚。而其餘「沒有參與」基因實驗的皇室成員包括皇帝自己在內,全部跪在恥辱柱前朝天空起誓以後絕不重蹈覆轍。

  正在輿論形勢逐漸平息的時候,一個才發布十分鐘的視頻又被無所不能的網友們頂了上來。

  一個金髮女孩孤零零的站在視頻中央,擼起了自己的衣袖,展現身上的異化。

  「我是基因實驗的受害者之一,二十二年前從已經曝光的那個實驗基地逃了出來,在黑礦上待了二十年後,終於找到機會在一個星球落戶,過上了普通的生活。」

  「但被實驗的陰影和異化的後遺症時時刻刻都在折磨我,絕大部分時間我的身體都在承受著一定程度上的痛苦,即便和普通的朋友們在一起,內心深處依然存在著雙重恐懼。」

  「我害怕實驗基地的那些人找到我,也害怕身邊的朋友們發現我的異常,所以即便身處人群之中,我依然是孤獨的。」

  「說到這裡,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要在罪魁禍首已經被抓住之後,再站出來說這件事,這個時候的我不怕失去朋友不怕平靜的生活破碎了嗎?」

  「不是這樣,我還是怕的,對於一個已經異常了的人來說,用盡所有勇氣發布這個視頻只是因為……」

  視頻上的女孩頓了一下,堅定地抬起頭直視鏡頭。

  「我不認可這個罪魁禍首!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希望監察局一查到底,還我們一個真正的公道!」

  「也請我的朋友們看到這個視頻後,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們任何人的。很抱歉隱瞞了這件事,也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陪伴!」

  視頻不長,一分半鐘,但足夠讓剛剛落下帷幕的大案重新重新翻滾起浪花了。

  黃單手中的筆又掉了,訥訥抬頭向教室裡的其他兩個同學求證:「我怎麼覺著這個人特別眼熟,是我們學院的學生呢……」

  盧意死死盯著屏幕,看著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後槽牙磨得咯咯響。

  「可不是嗎……肖四方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利茲會是基因實驗的受害者?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肖四方尬笑著胡說八道:「一不小心看見的……」

  黃單蹦了過來,緊緊抓住她的肩膀,「我的天吶,你的嘴巴也太嚴實了,這麼勁爆的消息你都捂得住!」

  盧意一把抓住黃單把人往後甩去,怒吼道:「沒救了你這個腦殘!她怎麼可能是什麼一不小心看到的,這絕非巧合肯定是有預謀的!」

  黃單:「……」

  這種場面太刺激了,肖四方抄起電子本一溜煙就跑。

  不能解釋就不解釋!

  逃避可恥但有用!

  回到寢室裡鎖好門窗,她偷偷拿出一隻身份環,連上網絡。

  為了方便聯絡,岑薄把林周的那隻身份環交給了她,然後林遇又「濫用職權」偷偷給她開了權限,現在她不用靠盧意也能掌握前線動態了。

  在網上刷了一會兒,她往岑薄暗訪官的那個身份ID上發了信息。

  白白的雪:你現在安全嗎?治療情況怎麼樣了?

  數萬光年外,皇宮地下宮殿。

  只有一張臉維持著人類形狀的男子被從方正的設備中推出,全副武裝的研究人員戰戰兢兢給他披上方便穿脫的浴袍。

  機器的嗡鳴聲停止,岑薄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隨著異變層層褪去,研究人員的心也慢慢地平復下來,小心地開口說話了。

  「您的情況非常糟糕,異化率仍在穩步上升,從昨天的百分之九十九點零四上升到今天的百分之九十九點零六了,如果接下來的一週您的異化率還不能停止上升,那……」

  岑薄轉過頭,看著他微笑:「那麼你們就打算採取凍存技術,先將我封起來等待技術進步後再行治療對嗎?」

  研究人員苦笑,「岑副院,您什麼都懂我們也沒法隱瞞,按照目前的趨勢,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岑薄下了生理台,喝完他們準備好的溫水,將杯子輕輕擱在桌面上,發出咯噠的聲響。

  一群研究人員渾身一抖,看著他出門離開,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地下通道錯綜復雜,百步一人,把守得密不透風。

  岑薄一路暢通回到皇帝給他安排的房間,取了套衣服走進衛生間。

  從空間鈕中拿出身份環,上頭的綠色指示燈不知道已經跳了多久,一共兩條信息。

  他先點開了林遇的。

  ——今晚二十三點。

  隨手回了個好,他的目光落在下方的未讀信息上,食指輕觸,很有肖四方特色的兩個問號就跳了出來。

  ——你現在安全嗎?治療情況怎麼樣了?

  他不自覺微笑了一下,慢慢打字。

  ——很安全,每個位置都有人把手,有進無出

  肖四方一直在等消息,立馬回了過來。

  ——那你怎麼逃出來呀?!治療什麼時候可以結束?我去威脅他們等幾天再發難吧!

  ——治療沒關係的,我可以等事情結束後再繼續哦

  ——那你為什麼要回主星?而且還要進皇宮!我已經問過我外公了,他告訴我你最近一直待在宮殿裡,都沒有回你自己的莊園!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小孩子太敏銳就不好騙了。

  岑薄動動手指,維持著輕鬆的口吻回復。

  ——為了不讓陛下起疑呀

  ——我已經可以判斷出這又是一個新故事了!

  想像著小姑娘在那頭氣憤跳腳的樣子,岑薄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吧,也是為了治療設備

  ——???

  ——我的異化程度特殊,所以治療設備也是特殊的,我得先把設備偷回來才行哦

  ——!!!

  肖四方真的驚呆了,手指打字的速度快到抽筋。

  ——我想起來了,難怪你那天迴避了我的問題!所以根本不是你說的那麼容易,我又被你騙了!

  孩子氣十足的話看得岑薄又笑了一會兒,直到笑不動了,才微微抬起眼皮,眼底紅芒流轉。

  ——四方,我再教你一個知識點吧

  ——一件事既然決定要做,那就要閉著眼睛做到底,不能後悔

  肖四方心中不詳的預感濃烈到她覺得鼻子辛辣,手指也發起抖來。

  ——你是在教我,還是在說你自己?

  岑薄又笑了,早已被滋潤得水汽氤氳的心田逐漸開闢出了一條永遠不會乾涸的小溪,讓人愉快的水流將一直這麼歡樂地奔騰著。

  四方總是能讓他有意外之喜。

  ——真聰明。

  打上了句號,不再回復。

  十分鐘後,他穿著合身的白色制服,離開了衛生間。

  特權階級無論在哪裡都可以肆無忌憚行走,哪怕是在重兵把守的皇宮地道,也無人敢去觸碰他的黴頭。

  地道不止於皇宮下方,還向四面八方不斷延伸,岑薄轉了大概半個小時,走到一個守衛面前。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我真的迷路了,請問我該怎麼回到地面上?」

  板著一張臉的士兵也很無措,他在值崗不能離開自己的位置,只好為他指了個方向:「往那頭走,走到下一個人那裡,再讓他為您指路吧。」

  「謝謝。」

  岑薄微微一笑,轉身朝他說的方向走去。

  士兵恢復面癱臉目視前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已經多了一個小東西。

  歷經「艱險」後岑薄終於回到地面,在皇宮的後花園裡散步。

  沒多久,人就被請到了政務室。

  老皇帝扶著額頭,淡淡道:「怎麼還不休息?下面不夠你逛,還要上來繼續逛?」

  岑薄自在地在他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道:「如果您也有異化期,那就能知道我為什麼還不休息了。」

  老皇帝識趣地換了一個話題:「……既然睡不著,那就想想那個忽然跳出來的實驗體應該怎麼處理。」

  老皇帝眼中精光一閃,瞥向他,「你說,怎麼就是338這個實驗體跳出來冒這個頭呢?」

  岑薄淡然一笑,「那個實驗體和向監察局舉報的那些實驗體是同一批的,而林遇和他的外孫女也是一條心,如果林遇讓他的外孫女去勸勸那個實驗體站出來,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監察局不想放過你,想把這個案子繼續拖下去。」

  沒有問題。

  他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老皇帝提起來的那顆心又放回了肚子裡,裝模作樣怒罵:「可笑,一個想蹭熱度當網紅的小丫頭也敢說自己不認可監察局的調查結果?」

  新的通稿已經發了出去,大量的水軍沒花什麼力氣就為利茲捏造了一個新形象,成功讓大眾保持沉默,不再輕易站隊了。

  岑薄不置可否。

  「既然不想休息就讓人陪你走走吧,有個人陪著說說話還能轉移點注意力。」老皇帝自顧自說著,按了鈴讓秘書官進來,吩咐道:「找兩個內務官過來,帶岑院長散散心。」

  說是內務官,實際又是個人肉監控器。

  岑薄習慣了他無休止的猜疑,順從地接受了這「好意」。

  兩位內務官一男一女,都很健談,岑薄配合著他們閒聊,當時間走到十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才停下了腳步。

  「你們想上網嗎?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吧。」

  只要他不是想離開皇宮,「內務官」們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找了個石桌石凳就安排著坐下了。

  十點五十分,岑薄當著兩人的面打開面板,把早就錄製好的視頻發了出去,不動聲色地開了直播。

  進入政務室需要關閉身份環,在外頭可不需要。

  坐下不到一分鐘,侍女就送來了熱氣騰騰的茶水點心,擺在桌子上。

  「你們也坐,這麼晚了還要看著我真是辛苦了。」

  內務官沒有過分推辭,但就這句不是特別友善的話,溫聲細語進行了反駁:「您誤會了,陛下只是擔心您一個人太悶,找我們給您逗趣兒而已。」

  「抱歉,剛才只是口誤,一時間沒找到合適的詞來說而已,你們不要緊張。」

  岑薄很快改口,而身份環的收音器則將這一番對話完完整整地錄進去,再經由一個大流量po主賬號播了出來。

  賬號本身的粉絲一頭霧水,直到有人提醒去看了短短幾分鐘就衝上頭條,把這一個月來各種驚爆的消息襯得宛如小兒科的最新消息,恍然大悟的同時感覺自己人都沒了。

  平台運營部。

  公司負責人被星主熱情地搭著肩膀,溫聲教育:「你要是有點血性,還想做個人,就別不敢發,也別隨便壓。」

  「是是是……」負責人強顏歡笑,內心早就哭出了一片汪洋大海。

  求求了讓他們造反成功吧不然家族上百年的產業就要砸在自己手裡了!

  聯繫不上岑薄也聯繫不上外公,徹底被排除在這場大戰之外的肖四方坐在趕往監察星的飛船上,在距離目的地還剩一個小時的時候,看到了岑薄的自白視頻。

  四周的人都在看,大家也顧不得什麼社交禮儀了,聲音外放在一起,鬧哄哄的。

  岑薄穿著大眾最喜歡看他穿的生院制服,雪白的衣領扣著白皙修長的脖子,襯得下頷線條越發完美無瑕。

  開場白很俗氣,但他一開口,肖四方的眼睛就紅了。

  「大家好,我是岑薄,基因實驗的受害者之一。」

  「很抱歉一直沒有勇氣站出來,早一點揭露這場惡行,阻止更多悲劇的發生。」

  說完他催動身體的異變,前後的對比以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撕碎了賞心悅目的一切。

  肖四方聽到前排的座位有人尖叫了起來。

  她抿直了嘴角,心說這有什麼可怕的,他異化到只剩一雙眼睛的慘狀你們還沒見識過呢。

  溫和舒緩的聲音仍在繼續。

  「我在四十八年前被植入異化基因,也就是說,滅絕人倫的基因實驗至少在四十八年就已經開始了。而被植入了異化基因的我從小生長在哪裡,由誰親自教養……」

  「說到這裡,大家心中應該已經有答案了。」

  「是的,基因實驗的主謀不是別人,正是帝國的統治者,我們尊敬的皇帝陛下。」

  「這麼多年我終於可以說出來,也終於等到骯髒的皇室被制裁的這一天了。」

  視頻很短,沒有長篇大論,三言兩語就結束了。

  但誰都不會去質疑這段視頻的真實性。

  秘書官連滾帶爬跑進政務室告訴皇帝出事了的時候,岑薄已經乾脆俐落地打暈了兩個內務官,從容遁入黑暗。

  肖四方的神經跟著直播裡輕微的呼吸聲起起伏伏,手指不自覺地縮在一起,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主星時間二十三點整。

  急召心腹組織公關稿的老皇帝再次收到噩耗。

  「6218的主基地已經被監察局的人發現了,距離我們最近的廢墟星不知道什麼時候藏了十七架星艦,再過十分鐘就能抵達我們的上空!他們是有備而來!」

  老皇帝眼前一黑,雙手一揮掀了桌上所欲的東西。

  「岑薄呢?!那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抓到了嗎?!」

  「還在搜索!」

  心腹跪在地上,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他們也喉口腥甜,幾欲昏死逃避現實,可他們不能,只能強撐意志繼續走下去。

  看著瘋魔了的皇帝,他們苦苦哀求:「陛下,如今之勢唯有暫行撤退,沒時間再去找人了!」

  「放屁!他想活下去根本離不了我!所有的設備,所有的研究人員都還封閉在下面,他一定會去把這些帶走的!去,去給我攔住他,把人抓回來——」

  心腹大臣們沒想到他還執迷不悟,只好壓住焦急的心苦苦規勸。

  「陛下!時間來不及了!」

  「如果您不撤退夾在這中間,我們人數再多,也不敢強攻就只會落於下乘啊!」

  「陛下!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現在必須撤退,活著才有希望把事情重新倒過來,才能還擊啊!」

  「是啊陛下,那些人就是知道他們名不正言不順,證據不充足經不起推敲審判,才會利用岑薄帶來的輿論震撼,直接開戰要把我們一舉拿下改朝換代啊!陛下,不能讓他們如願,我們先行撤退,日後可以再翻盤啊!」

  怒火中燒的大腦冷靜了下來,皇帝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眼中閃爍奇異的色彩。

  「對,先走!設備和人員都帶走,他遲早會來求我們,到時候再讓他翻供……」

  見他想通,心腹大臣們喜出望外,忙讓秘書官上前攙扶,遁入政務室下方的地道口。

  數百年的皇室底蘊,地道四通八達足足延伸了半個主星,而所有的一等居民都是自己人,只要他們離開皇宮,除非叛亂者敢轟炸整個星球,否則就沒有人能抓得住他們。

  晃動的鏡頭忽然停了下來,昏暗的環境一換,金碧輝煌的皇宮出現在所有網民面前。

  清風朗月般令人舒暢的男聲再次響起:「三、二……」

  正在大家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開始倒計時的時候,緊跟著數字一的爆炸聲接連響起。

  轟隆隆的巨響裡,岑薄的聲音顯得無比悠遠渺小。

  「嚇到你了嗎?」

  「記住今天的第二個知識點,不打無準備的仗。」

  幾個小時前才聽完今天第一個知識點的肖四方癟著嘴笑了,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在評論區敲下回應。

  ——純粹的知識點不夠深刻記不住,贏給我看的真實案例才能讓人記一輩子。

  ——加油加油加油!!!

  趕不上就趕不上了吧,她想通了。

  大人的事情就讓大人去解決,也有她長大到不會被強行排除在外的時候。

  同樣連接了這場直播的林遇一拳砸在桌面上,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此時像個十來歲的毛頭小子一樣激動。

  「幹得漂亮!」

  主星能安插的人太少,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會被這群人跑了,岑薄這後路斷得太及時了!

  最大限度保全的路已經被堵死,皇帝一行狼狽地從地道中跑出來,立刻讓時刻準備著的軍隊正面突破。

  「他最多只能炸了皇宮下面的地道,直接從正門出去兩千米的觀禮台還有地道。」

  無數機甲從皇宮中湧出,護著皇帝一行上了戰車。

  老皇帝髮絲凌亂面容猙獰,恨得牙都要咬碎了:「設備不要人員不管,他真的不想活了!他居然真的不想活了!」

  其他人也心有慼慼,若想翻盤,最容易的就是重新拿捏住岑薄讓他改口……

  現在這條路徹底的粉碎了。

  砰——

  又是一陣巨響,最新型的白色機甲浮在空中,雙肩延伸出來的超能炮閃爍藍色弧光,在這夜空中就像掉下來的星星那樣耀眼。

  一炮打碎皇宮正門的岑薄安坐機甲之中,笑道:「請問,百萬大軍和百人小隊正面對抗誰會贏?」

  他也不看屏幕,把直播鏡頭連接到機甲視野上和網友們共享,讓他們清楚地看到主星現在是什麼狀況。

  皇宮,皇宮周圍的每一個家庭,全民皆兵熙熙攘攘蜂擁而出。

  他操縱著機甲穿梭在無數朝他攻來的炮火間,躲開無數試圖糾纏住他的機甲,繼續橫行。

  「當然是百萬大軍會贏。」他自問自答,「那麼再請問,百萬大軍和百人小隊正面對抗,哪一邊傷亡更重呢?」

  廣闊的視野中,一架又一架機甲掉落。

  他莞爾一笑,道:「那當然是百萬大軍啦。」

  潛藏在主星的聯盟成員亮出利爪,自殺式撲出以一換眾,拖延住了不敢升空的皇室出逃隊伍。

  十分鐘既長又短,龐大的星艦降臨在千米高空。

  數倍於聯盟星艦的主星星艦也接連升起,但他們的領導者還被圍困在皇城之中,投鼠忌器因而不敢亂動。

  主戰場後方,半廢墟星的居民們義憤填膺自發組織起一支又一支的軍隊,乘坐民用飛船趕往支援。

  身份環的收聲器收不到機甲外激烈的交戰聲,唯有岑薄含笑的嗓音分外清晰。

  「你還害怕嗎?」

  肖四方目不轉睛跟隨著高速旋轉晃動的直播視野,也笑了起來。

  「不怕。」

  即便在此犧牲,也夠流傳千古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24 11:04 PM

第一百零九章 破滅109

  視頻彈幕和評論都刷瘋了。

  幾十年累積下來的死忠粉不是吹的,哪怕曾經的神已經有了瑕疵,可那又怎樣?現在的他又一次走上王座巔峰了啊!

  岑岑岑正宮:太颯了!!!但為什麼我還是覺得他好溫柔55555

  正面昂: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忘了他當年從第一學院畢業名頭是戰鬥系第一吧?棄武從文第一人,真的是絕了!

  侃侃:啊啊啊啊啊啊啊爸爸沖鴨——

  純露人不站隊:現在還花痴?他要是早點說出來,也就沒有這幾十年的基因實驗了,他是受害者,但也是幫凶哦[攤手]

  甘霖娘: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一定要平平安安呀!!!

  今天洗嘴巴了嗎:岑薄今年五十一歲,四十八年前他三歲,那麼小就開始接受摧殘,他沒反社會已經是奇跡了!他是幫凶,你是腦殘@純露人不站隊

  我想天天吃米飯:拜託一定要平安無事[祈禱]

  再別前線:擱這兒逼逼賴賴的,您知道他這麼多年救了多少人嗎?眼睛一閉就會在網上叭叭叭,您做出過屁大點貢獻沒?

  歡兒:別給啥幾把眼神,這麼多人瞅他都給他樂壞了

  安奈親親:好想知道聖父大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感覺之前的形象都是營業面具……

  無偶有獨:垃圾皇室——給我幹掉他們——

  網上在說些什麼岑薄無暇關心,他現在面對的是數百人前仆後繼不分敵友的亂殺,出現零點一秒的分心都會萬劫不復。

  因為面對異形人,機甲毫無用處甚至還是累贅,所以近年來機甲的發展有所停滯,機甲軍隊的訓練也荒廢了不少,聯盟軍隊這邊的操作水平都相當一般。

  但早就防備著其他星球暴動的主星卻不一樣,他們的機甲戰士日夜都在接受嚴苛的訓練,要不是敵軍太少在己方軍隊裡跟找茬似的,戰場局勢早就不一樣了。

  啟動最後的自爆程序,岑薄彈出駕駛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直徑近百米的沖天爆炸中脫離出來。

  駕駛艙已然粉碎,周邊短暫的出現了一片真空地帶。

  視頻鏡頭一晃,掃到一片黃褐色粗糲到彷彿皸裂開的土地一樣的皮膚。

  「忘了說,異化期雖然會帶來痛苦,但也會帶來力量,異化部位的修復力和真正的異形人沒有差別。陛下的親衛中存在部分自主服從的實驗體,請大家小心。」

  所有參戰人員都被要求連接了這場直播的頻道,隨時可以犧牲的勇士們下意識回道:「明白!」

  處在異化前期尾巴上的岑薄自主異化了脖子以下的所有部位,瞬間修復了剛才爆炸帶來的傷口,雙手一翻扯出十多個雙栓炸彈,數倍增幅的手臂一拋。

  「保護陛下——」

  原本還朝他撲來的戰士們紛紛圍住了炸彈,短短一秒圍了足足十六層,終於在刺目的白光亮起時用機甲和血肉之軀制止了炸彈威力擴散到不遠處的皇帝一行。

  岑薄勾勾嘴角,反手又抓了一把炸彈往外拋。

  而他的移速過快,亂戰中根本沒有人可以將他一擊必殺,無數擦過撞過的傷口又會被強大的肉體自行修復,一時間居然沒有能夠攔得住他。

  戰車裡的皇帝嘶聲怒吼:「殺,給我殺了他!怎麼對付異形人就給我怎麼對付他!」

  沒了就沒了,他就不信不能再造一個岑薄出來!

  得到命令的實驗體親衛立即分出一個十人小隊,只穿著戰鬥服靠了過去。

  他們的異化程度不高,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但強就強在他們擁有了異形人部分能力的時候,還能釋放能量熱焰。

  岑薄可從來沒有死在這裡的念頭,一見對方動真格,立即選擇往人群中撤退。

  鏡頭畫面已經完全不能看了,肖四方在這節奏中攥緊拳頭,心情跟著視頻裡的各種炮火聲起起伏伏。

  畫面一直在動,岑薄卻再也沒有說過話了。

  肖四方不知道他現在異化到了什麼程度,會不會再次失控,她只希望他可以得償所願,那麼即便在這硝煙裡化為烏有,也值得了。

  這是真正的戰爭,沒有心軟不能猶豫的背水一戰。

  飛船到港,這時已經沒有飛往主星的航班了,她默默離開停靠港,隨便找了個角落坐下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戰爭的聲音都開始變得沒有波瀾,抖動的畫面裡四處湧動著火光與濃煙,遮天蔽日吞噬無論輝煌渺小的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僵硬冷冰的身體上忽然覆蓋上了一層溫暖,肖四方緩慢抬頭,對上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林深把衣服披在她身上,面容是和林遇如出一轍的嚴肅。

  「你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一個人待在這裡?」

  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走近一看發現居然真的是妹妹,把他嚇了一大跳。

  肖四方對他印象還算深刻,是資源戰中救過她一命的好人。

  「來了很久了。」她勉強打起精神,「我原本是想到監察局去的。」

  回答的時候她驚訝了一下自己下意識的坦誠,完了又開始驚訝這個好人看見她出現在這裡的淡定和關切。

  「你來找祖父?他不在監察局,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林深別扭了一下,忍著那點不好意思加了一句,「我也可以幫你解決的。」

  肖四方為這莫大的善意愣了一下,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的稱呼。

  「祖父?你是外公的孫子那不就是……」她完全清醒了,站起身來看著面前這個年輕又讓人倍感熟悉的男孩,驚訝和一種莫名的感動暫時驅走了心頭的沉重,讓她恢復了一些活力,「你是表哥還是表弟?」

  林深沒想到他都跟祖父攤過牌了,祖父還不在妹妹面前提他,憋悶道:「我當然是哥哥了。」

  肖四方當慣了姐姐,只比人家大一天她也時常以長姐自居,自然不是太能適應管一個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叫哥哥。

  也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八面總不願意承認她是姐姐。

  這種微妙的,屈居人下的感覺太糟糕了。

  「哦……」肖四方含糊了一下,「你好,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向你道謝,真的非常感謝你。」

  沒聽到她喊哥哥,林深有些失望,板著一張臉拿出兄長風範:「都是一家人,不要這麼客氣,妹妹。」

  最後兩個字生硬刻意,又透露著某種執著。

  肖四方:「……好的,哥哥。」

  林深通體舒暢了,有模有樣地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走吧,我帶你去主星。我從我爸……也就是你舅舅那兒聽到戰局已經到收尾的地步了,現在咱們也可以去幫忙掃尾,你正好跟我一塊兒去。」

  說完他褪下手腕上的防護罩,拉起肖四方的手就給她套了進去,然後帶著她往停靠在不遠處的小飛船走去。

  「但我帶你去,到了主星你要聽我的,不然我沒法跟祖父交代,知道嗎?」

  「……知道了。」

  林深滿意地眯起了林家祖傳的圓眼,有妹妹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監察星距離主星不遠,航速慢的小型飛船也不到一個小時就能抵達。

  飛船直接降落在距離戰場最近的停靠港,四週一片狼藉,滿目瘡痍。

  昨日的綠樹紅花已然化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碎裂的石塊胡亂飛濺的水流,滾滾的濃煙焦黑的殘骸以及暗紅的肢體。

  老皇帝及其絕大多數心腹黨羽們被控制住之後,意志本就不堅定的一等居民們基本都退了回去,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甚至有人臨陣倒戈反攻向了那些堅定擁護皇權的同胞。

  靠純粹的利益集合起來,心中並無信念的烏合之眾隨即落敗,淪為喪家之犬等待審判。

  老皇帝最終都沒有跑出皇宮,就被戴上安裝了微型炸彈的頸環,由聯盟軍看守起來。

  屍體密密麻麻覆蓋了這一整片土地,觸目驚心。

  志願軍需要服從聯盟軍的調配,林深和肖四方一落地就被帶到了臨時的指揮點,套上了聯盟的袖章。

  「領了氧氣後,去我給你們的這個坐標範圍營救傷員,很多同胞都還有救,細心一點知道嗎?」

  「是!」

  肖四方最後看了一眼仍在正常播放的直播,關了能量面板,跟著大家一起衝入戰後廢墟與死神賽跑。

  殘骸掩埋是救人的最大難點,縱然有生命掃描器在手可以檢測到任何一個位置的倖存者,可惜救援的速度依舊緩慢。

  肖四方手握生命掃描器,不知道多少次眼睜睜看著上面的光點消失,甚至有一次都已經挖到人了,那人卻還是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每個人都喊得聲嘶力竭,無論男女都眼眶發紅。

  犧牲這個詞念在嘴裡就足夠沉重了,直面的那種鮮血淋漓更讓人喘不過氣來。

  一張又一張年輕的面龐灰白慘敗,生前再高大的人,離開之後都變成了小小的一團。

  「一二起——」

  厚重的石塊被挪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拖著攪爛了的雙腿,艱難地露出了一個笑臉。

  肖四方和大家一起堅持了足足十個小時,才在越來越多的志願軍到來後退了出來。

  林深領了袋裝的營養泥遞給她,兩人蹲在一塊石板上囫圇兩分鐘就吞完了今天的第一頓飯。

  肖四方抹了一把髒兮兮的臉,重新拉開能量面板進入那個直播間。

  可都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直播早就結束了。

  「你去哪兒?」林深見她站起來就走,趕緊跟上,「到處都是人了,我們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

  「我有別的事情!」肖四方一邊往前跑一邊嘗試去撥岑薄的通訊,沒被接聽又去撥林遇的。

  好在後者還能撥通,沒過太久就接了起來。

  「四方,我這裡現在有點……」

  「外公,我就問一個問題。」肖四方打斷了他,嗓子繃得像一根再施加一點點力道就會斷裂開來的弦,「岑薄……還活著嗎?」

  通訊那頭沉默了兩秒,處變不驚的滄桑聲線蒙上了令人心悸的沉重。

  「活著,但是不太好。」

  「我給你發了定位,你直接過來吧。」

  定位的距離不近也不遠,二十一公里,過去只要十多分鐘。但就這十多分鐘,肖四方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要跳停了,它咚咚咚地上下彈射著,一下子跳到嗓子眼,又一下子沉到無底的深淵裡。

  她早就預想過所有的結局,也接受最壞的結果,但她可以不害怕,卻不能不難過。

  短短一年時間他們交纏在一起的部分太多了,多到他已經變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既像一個溫柔的長輩讓一個無父無母的女孩得到了彌足尊貴的教導,讓她敬慕崇拜憧憬,又像一個孤單的小孩隔三岔五就要鬧上一陣,讓她無奈心疼憐惜。

  雖然他的存在沒法被明確定義,但他就是已經長在身上的一塊肉,若要割掉,就必定會流血。

  目的地到了,下飛行器的時候她被腳下的碎石絆了一下,林深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擔憂地看著她。

  林遇就站在前面等她,接到她後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把人帶到了一間還算完整的房間門口。

  「基因實驗的研究人員中有幾個倖存者被我們抓住了,他們利用勉強還能使用的設備給他測試了一下……」林遇頓了頓,「他的異化率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七四,並且直接進入他們口中的異化後期了。」

  他沉重地看了肖四方一眼,但後者出乎意料地鎮定。

  「人還清醒嗎?」

  林遇眼神訝異,點頭,「意識是清醒的。」

  肖四方哦了一聲,說了句「那就好」。

  她輕輕地吸了口氣,便毫不猶豫地把手指壓在門把上,推門進入。

  房間裡沒有開燈,只門口的光投進去,顯得有些昏暗。

  但無論如何黑暗,都遮不住房間正中央戴著頸環的「異形人」那鮮明的特徵。

  渾身上下已經找不出任何屬於普通人類的特徵了,柔軟的頭髮、白皙的皮膚、令人嫉妒的輪廓線條這些通通都沒有了。

  對上那雙猩紅的眼睛,肖四方抿直了嘴角。

  她的神情好像嚴肅又很麻木,就這麼停在了門口。

  直到一絲絲本來面貌都看不出來的「異形人」慢慢地張開了雙臂,那張猙獰又醜陋的臉好似忽然柔和了下來,刀鋒一樣窄的豎瞳彷彿也漂亮可親了起來。

  她的感應神經才活了回來,快走兩步撲了過去,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在已經感受不到這種輕微觸感的肩膀上。

  尖銳的利爪往外張開,掌心輕輕回攏,收在單薄的後背上,輕輕拍動。

  她咬著牙沒有發出任何暴露脆弱的聲音。

  原來有些事情,是做再多的心理建設都沒有用的。

  林遇回頭,淡淡地瞥了一眼滿臉震驚的小孫子,把門掩上了。

  門內。

  肖四方沒有難過太久,情緒發洩出來就又重新振作了起來,把能量面板輸入方式裡的防誤觸關掉,調出打字板給他。

  「我問你答。」

  徹底喪失了發聲功能的岑薄點了點頭。

  「還能變回來嗎?」

  堅硬的指甲在屏幕上慢慢滑動。

  ——不知道

  「異化率還會上升嗎?」

  ——不知道

  一模一樣的三個字反復刺痛她的眼睛,讓她忍不住想要眨眼,或者流出點什麼濕潤的東西來緩解這種難受。

  但這次她穩住了,繼續問:「還能治嗎?」

  ——目前沒有好的辦法

  肖四方閉了閉眼睛,上下眼瞼緊緊地擠在一起,好像這樣就能改變剛才看到的內容。

  沒有溫度的手掌拍拍她的肩膀,在打字板上又輸入了一行字。

  ——但我也不會馬上就死的哦

  肖四方看向他。

  肩膀上的那隻手又拍了拍她,示意她看屏幕。

  打字板上又浮出一行字來。

  ——目前沒有辦法,不代表將來也沒有辦法,我可以到生院做生物凍存,等研究進步

  肖四方緊緊抿著嘴唇,不想接受這個辦法。

  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移到了她的髮頂,和石頭一樣堅硬的掌心輕輕蹭了蹭她的腦袋,另一隻手緩慢打出幾個字。

  ——你送我去,好嗎?

  一點也不好。

  肖四方很想這麼回答他,但她說不出口。

  因為岑薄肯定比她難過。

  在這種時候,她應該也要成為一個成熟的大人了。

  於是她點了點頭,雖然笑不出來,但也忍住了沒哭。

  綿軟的聲音摻上一點點顫抖,將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黏在了一起,讓他們無比靠近。

  「好。」

  塵埃落定。

  3845年7月23日,新人類帝國長達三百一十二年的統治宣告結束,共和聯盟登上新人類政治的舞台,開啟新人類史上的新篇章。

  聯盟的第一任總統由X-521半廢墟星星主出任,副總統由X-338半廢墟星星主、X-666半廢墟星星主出任,另成立內閣,其餘廢墟星星主均為內閣成員,享有協理政務權。

  總統及普通內閣成員均受監察局監督,三年一屆,任期滿後全民選舉更換。

  與此同時,監察局宣佈任職制度改革,局長及最高監察部長十年一換,不得連任。

  3846年8月1日,流民新法正式頒布,即日生效。

  網絡上又轟轟烈烈地鬧了起來,加上這一次權限開放的流民們也怯生生的加入了討論,平台服務器連續崩潰,不得不暫時關閉業務進行升級維護。

  當然,這些都與生命研究院無關,不管統治者是誰如何變換,生命研究院的方向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對生命對人類永無止境的探索。

  封存艙中灌滿了特製的容存基質,縷縷清涼的白霧裊裊彌散。

  岑薄躺在封存艙裡,一雙異化完全的眼睛微微轉動。

  研究員們怵得移開了視線,這幾天看習慣了的肖四方卻還覺得挺好看的,甚至覺得它們像紅寶石那樣剔透好看。

  封存艙整個都是透明的,材質也沉甸甸的,質感肖似水晶。

  「可以關上了嗎?」研究員小心催促。

  那雙被肖四方加了一百層濾鏡的眼睛似乎笑了一下,那一瞬間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集中在了一起,深深望進上方的人眼底。

  隔了一秒,慢慢闔上了眼瞼。

  肖四方直起身體,在研究員的指導下扣緊艙門,然後抬手按在了封存艙上。

  過了一秒,又或許過了一分鐘,她俯身過去,隔著厚重的艙蓋,鄭重地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吻。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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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4-25 10:25 AM

第一百一十章 新生110

  流民權限開放後的世界很美好。

  至少對於338的二等居民和流民們來說是這樣的,對於前者來說,只要走到他們身邊的流民有能力,那和平相處也無所謂,難保人家不是下一個肖四方呢?對於後者來說,工作機會更多了,人生選擇開放了,哪怕還得遭受些二等居民懷疑的目光,也無足輕重。

  校園裡一屆換一屆,流民學生們開始多了起來,戰鬥系和指揮系也不斷地有特供生進入,成績雖然沒有肖四方和徐誠心那麼驚世駭俗,但也不會落到最後,基本都穩在中上游。

  校園氣氛很是和諧,時不時還能看到二等居民和流民在路邊笑談的畫面。

  「時間過得好快啊,那批牛人都要畢業了!」

  「哈哈哈艸,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開心,終於不用活在他們的陰影底下了!」

  「你們太天真了吧……」一個男生路過,扶了扶鼻樑上的眼睛瞥了他們一眼,「雖然徐誠心是已經內定了一個指揮副官的名額,過幾天就去前線了,可肖八面確定留校了。」

  「啊?!」那人垮了臉,「我還以為他這麼牛逼,會去科技研究院呢!他幹嘛不走……」

  男生聳了聳肩,「聽說是不想離家太遠,也不想一個人到陌生的環境裡去,所以就留在學院了。」

  「他怎麼可以這麼沒出息……為什麼這麼沒出息的人偏偏是個天才!」有人義憤填膺。

  「欸?四方學姐呢?怎麼沒說到她?」

  男生嘆了口氣:「不想說那個日均只睡四個小時的怪物啊……」

  「哎呀學長,說嘛說嘛!人家最喜歡四方學姐了,最近都沒有看到她好想她哦!」有個女生拉了拉他的胳膊,跺腳撒嬌。

  男生立馬扛不住了,通通交代:「最近科技研究院和流民共和軍團都在跟她交涉,據說科研院已經沒戲了,共和軍團也留不住人。」

  「啊?共和軍團她也不去嗎?」

  共和軍團她會去的,前線她肯定會上,但好像不打算留團,說是想考清理局。」

  眾人目瞪口呆。

  男生的鏡片泛起一片同情的白光,他的嗓音悻悻的:「我都說了不想提她,你們自己非要聽。」

  大家癟癟嘴,誰想得到戰鬥系第一兼製造系第一會想去清理局那種吃力不討好又沒什麼搞頭的地方嘛。

  「忘了這個話題吧!學長說點別的八卦唄,比如我們反季節CP哎嘿嘿嘿……」

  男生一愣,笑罵:「你們真的好八卦啊!不過有一說一,盛夏那個磨嘰鬼要是再不去告白,我都想去斗膽追一追白雪女神了!」

  歡快的氣氛驟然僵住,原本熱情非凡的學妹們齊齊嗤了一聲。

  「破壞人家家庭!」

  「男小三!」

  「渣男!」

  男生:「……」

  正如這位手眼通天啥都知道的包打聽傳出去的消息那樣,肖四方在流民共和軍團總指揮部簽下了十年從軍協議,畢業儀式一結束就拎著東西去了338的流民共和軍團分部,加入全都是二等居民的教員團,成為了一名普通的教員。

  對於圈外的居民們來說,肖四方這個人的名字就像夜空中曾經綻放過的那朵最美最豔的煙花,曇花一現,最後悄無聲息。

  但對於肖四方自己來說,這又是一個普通的需要竭盡全力的一年。在共和軍團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不但要親自下場訓練流民新兵,又要撰寫她最討厭的訓練報告,還需要就著自己的身份角度去改進整個的訓練體系,每天忙到上廁所都跑著去。

  當338的訓練效果以絕對優越的姿態出現在總統的案桌上,內閣立即通知共和軍團指揮部參會,召開了流民軍訓練體系改革的會議,一週後將確定好的新體系全面推廣。

  雖然沒有人知道這與肖四方有關,但她確實一直都在,從未停止過平權的腳步。

  肖四方和第一批流民軍團一起上了前線,極大緩解前線壓力的同時,犧牲者名單的逐漸累計,也引發了流民們的哭訴咒罵。

  而流民們的哀怨又引起了二等居民的厭惡,一場新的風暴初具雛形。

  在事態徹底發酵之前,剛從戰場上回到後方休息的肖四方得知了這個消息,即刻聯繫了林遇,討論過後錄了一段只有一分鐘的視頻發到網上。

  她站在鏡頭前,面龐瘦削,目光堅毅,嘴角卻掛著幾分冷峭,陰陽怪氣到了極點。

  「為什麼要流民也上戰場呢?反正以前戰場沒有流民,二等居民們也扛下來了,流民完全沒有必要上的嘛。二等居民們真的太會壓迫人了,強烈呼籲總統重新關閉流民權限,讓大家回到以前溫馨美好大團圓的生活之中。」

  說完,她頓了一下,目光倏然銳利,冷冷地扎進屏幕前每一個觀眾的心底。

  「這樣你們就滿意了?」

  「不想承擔責任又想過上美好的生活。」肖四方笑了一聲,微微抬高下巴,眼神輕蔑,「垃圾就是垃圾。」

  這些話換了任何一個二等居民來說,是不上戰場就打回原形的威脅,但從肖四方口中說出來就完全不同了。

  嘲諷他們的是曾經代表流民拿回了尊嚴的同胞,是他們最親密也最堅實的後盾。

  這些話就變成了一記失望至極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每一個哭訴者的臉上。

  之前沒有加入的得利流民們紛紛站了出來,安慰家中出現了烈士的同胞,怒罵趁機煽風點火想把事情搞大的愚民,再向被戳到傷心處的二等居民們道歉……新的聲音蓋過了舊的發言,這場遲來了三年的風波最終沒能掀起風浪,平靜的過去了。

  畢竟誰也不想真的被打回原形不是。

  隨著時間的推移,教育的深入,自主參軍的流民青年越來越多,短短八年,就達到了前線人數一半的佔比。

  權限一放再放,流民們基本翻倍的高昂物價也終於被砍到了普通水平,距離身份環統一的日子又進了一步。

  1223防線。

  肖四方走進救護室,熟門熟路地倒在緩釋床上,有氣無力:「胳膊斷了,腹部十公分創口兩處,沒傷到內臟,來個人給我治一下……」

  由於戰士人數的增加,壓力減小,近年來救護室已經不再人滿為患了,聽到她的聲音,不遠處正在纏繃帶的流民小護士噗嗤笑了一聲,向裡高聲喊道:「陳醫生,陳醫生空著嗎,四方又來啦,快給她看看——」

  話音未落,裡面就急匆匆奔出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俊秀的眉目緊緊擰在一起。

  他一看到肖四方腹部胡亂纏著的止血帶就攥起了拳頭,獨自氣了幾秒鐘,緊繃的肩膀塌下來,既心疼又無奈地說:「今天收獲怎麼樣?」

  肖四方舉起兩根瘦長的手指,既是勝利的手勢,也代表數量。

  「兩個,我保證這次送到實驗室的時候它們還是活的……如果押送員力量掌握的不錯,沒有讓它逃脫也沒直接把它們打死的話。」

  「你已經保證過很多次了,實驗室有一半活體異形人都是你抓的吧。」

  「能抓當然要多抓點,下次我的目標是三個!」

  陳醫生嘆氣,接過小護士推來的藥品車,「盡管我很不想掃你的興,但我不得不告訴你,如果你再這麼來幾趟,你就該傷退回後方修復了。」

  「沒關系啦。」肖四方的聲音依然輕快,「距離我退伍也不剩多長時間了,與其慢悠悠混滿這一年,不如多幹幾票大的。

  擦拭傷口的藥棉頓了頓,陳醫生勉強勾起嘴角,「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都在這裡九年多了,我們遇到也三年了。」

  肖四方驚訝了一下,「有三年了嗎?總感覺和您遇到還是前幾天的事情。」

  「大概因為你經常受傷,所以出現在你腦海裡的都是些類似的畫面吧。」

  「唔,有可能。」

  沒心沒肺的。

  陳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思緒回到三年前。

  那時候他剛到前線,個人物品都沒放下,外頭就抬進來幾個血人,臉上也糊著厚厚一層血,連面貌都看不清。

  常駐在這裡的醫生護士們見怪不怪地把人放進了急救艙,見他乾站著,就分了一個傷者給他。

  他永遠記得急救過後他為傷者做傷口清理,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手指顫抖時,那張帶著笑渦的臉。

  她說:「醫生,不要緊張,直接縫合再輸一遍氧就好。」

  姿態駕輕就熟,臉上全無痛苦。

  讓他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張年輕的面孔。

  三年了,真快啊。

  陳醫生深吸一口氣,摒除雜念為她處理傷口。

  等他處理完站起來,緩釋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閉著眼睛的樣子和她的聲音一樣柔軟,完全看不出她醒著時那種無堅不摧的剛強氣質。

  小護士捂著嘴偷笑,輕輕點了一下陳醫生的肩膀,小聲打趣:「你到底什麼時候表白啊,再過兩年肯定就開放通婚了,你倆現在開始談戀愛,過兩年結婚正好。」

  陳醫生俊臉一紅,抿了抿唇道:「等她退伍吧,我覺得她對我沒那個意思,要是現在說了,她不接受的話會很尷尬的。」

  「你自信一點啦,四方是還沒開竅,未必對你沒意思。」小護士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我還是挺看好你的。」

  「謝謝。」陳醫生笑了笑,拉上緩釋床周邊的布簾,腳步輕快地回了辦公室繼續工作。

  肖四方一覺睡飽才起來,身上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本想回去洗個澡直接回前線去,及時趕來的醫生把她摁住了。

  陳醫生鐵面無私,要求她必須休息滿四十八個小時。

  醫囑不可違,肖四方只好靠坐在床上,拿出電子本和筆開始學習。

  小護士空的時候過來瞥了她一眼,唉聲嘆氣:「四方呀,你的生活能不能有一點情調,看點電視劇玩點小游戲放鬆一下不好嗎?享受一下人生吧!」

  肖四方轉了轉脖子,學了兩個小時了確實得休息一下,於是欣然點頭,翻出一段視頻開始看。

  小護士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餘光一掃到屏幕上的人就邁不動腳步了!

  「天啊,四方你也是岑薄的粉絲嗎?!我以為現在都沒人粉他了!嗚嗚嗚我好感動……」

  小護士雙手搭住肖四方的肩膀,順勢往緩釋床上一坐,激動地說了起來:「這段我看過三遍,那會兒他才二十七歲,第一次在公眾面前代表生院發言,超水嫩超可愛的!」

  肖四方沒看出來畫面上的這張臉和她見到岑薄時的那張臉有什麼變化,不過氣質變化的確明顯,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岑薄沒有那麼從容,被提問的時候思索時間很長,也沒有那麼滴水不漏。

  她看著畫面上神采奕奕的人,無意識地摩挲著電子筆,突然又落寞了起來。

  小護士跟著看了一段,視線落在她的筆上,一邊伸手去拿一邊道:「你這個電子筆好別致啊,這顆紅寶石不錯……」

  小護士兩根手指已經捏上了紅寶石,肖四方才回過神來往外抽了一下,小護士下意識收緊手指,紅寶石按鈕沉了下去。

  肖四方瞳孔一縮,另一隻手快如閃電蓋在小護士的手上,長按了下去。

  她不知道按一下重新開始錄音會不會把之前的那段消掉,只好將錯就錯長按下去保住這段錄音。

  熟悉的聲音含著幾分認真,從電子筆的頂部響了起來。

  「祝四方生日快樂,心想事成。」

  肖四方鬆了一口氣,平安無事。

  小護士卻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她把筆收回去,合在手掌中間。

  這時,門口進來兩位相互攙扶著的傷員,看著傷不太重,但也不輕。

  肖四方輕輕碰了碰小護士,微微一笑,「你該開始工作了,快去吧。」

  她的語調與笑容在小護士的腦子裡和另一個人完美的重疊了起來,再加上那道熟悉的聲音……

  巨大的信息量差點將小護士當場擊昏,憑著本能暈乎乎地站起來,走到傷員面前,發燙的腦子才一個激靈冷卻下來。

  不會吧?!

  為了以防萬一,肖四方補完這個視頻後,換了一支電子筆繼續學習。

  四十八小時強制療養期內,陳醫生來看了她好幾次,每次這人都在不知疲倦心無旁騖地用功,他也不敢打擾,只能嘆口氣就回去了。

  結束值班回去睡了一覺再回來,人終於再次睡著了。

  他拉了把椅子,在護士們打趣的目光裡,無聲地坐在肖四方身邊,找了本書看起來。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新的傷員進來,這種安寧讓他倍感美好。

  篤篤。

  忽然的敲門聲讓救護室裡所有醒著的病患以及醫護人員都朝門口看過去。

  救護室從來沒有人敲門,這大概是這間救護室建立以來的頭一遭。

  敲門的男人穿一件黑色的大風衣,一頂同色的寬簷帽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一點點白皙的下巴,還靠在門上微微曲起的手戴著雪白的手套,整個人看起來彬彬有禮,很優雅。

  「請問肖四方在這裡嗎?」

  陳醫生下意識抬了一下胳膊,那人轉過頭望了一眼,朝他走過來。

  「謝謝。」

  走得近了,那人禮數周全地向他道謝,但還是沒有把帽子摘下來。

  「請讓一下好嗎?」

  肖四方挑的這張緩釋床靠牆,只有一側可以通行,陳醫生在外面一坐,就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靠近了。

  雖然很不禮貌,但對方過於理所當然的語氣和似乎有些耳熟的聲音讓陳醫生抬起頭,借著位置優勢,快速地瞄了來人刻意壓低的帽簷下的面容一眼。

  第一眼有些恍惚,第二眼他直接站了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還活著?!」

  來人無聲一笑,點頭致意。

  「暫時還沒死成,請問可以借過了嗎?」

  陳醫生下意識就往外挪了兩步,等發覺不對勁,人已經在床邊坐下了。

  白色的手套摘掉一隻,露出骨肉勻亭的手指。

  它在瘦削的身體上輕輕拂過,沉沉睡著的人眼皮就動了幾下,彷彿下一秒就會睜眼醒來。

  兩隻手放在蒼白的臉頰上,毫不客氣地往外一扯。

  肖四方猛然驚醒,睜開眼簾,一張笑眯眯的臉佔據了整個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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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4-25 10:40 AM

第一百十一章 新生111

  肖四方木木地睜了一會兒眼睛,再閉上,再睜開。

  那個人還在。

  她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起伏,像是憋了很大一口氣似的,整個人輕微地顫抖起來。

  反手一巴掌就拍掉了捏著自己臉的那雙手,身體坐直揪住對方的衣領。

  「你……」

  一開口就哽住了,手中的衣領被抓得皺成一團,還緊緊地勒住了衣領裡頭包裹著的白脖子。

  太多的情緒一起衝上她的大腦,喜悅、驚愕、激動、後怕……什麼樣的都有,酸甜苦辣鹹攪拌在一起,沖得人眼睛發紅。

  岑薄很順從,沒有反抗,任由她抓到滿意自己放手。

  肖四方屈起膝蓋,手肘抵著膝蓋,雙手在臉上重重地搓了一下。

  「你又騙我。」

  岑薄微微坐直身體,笑問:「我怎麼騙你了,跟你說過不會有事,這不就沒事了嗎?」

  肖四方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瞪著他:「說好新技術開始試驗的時候我要在場的,可我並沒有接到任何的通知。你早就交代過吧,成功了你就自己來找我,失敗了就讓我永遠以為你還被凍在生命研究院,對嗎?」

  「嗯。」岑薄爽快承認了,但下一句又開始倒打一耙,「我以前提醒過你,不要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你總是不長記性,那得怪你自己。」

  肖四方靜靜地沉默了一會,也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是得怪我自己,以後我一定好好向你學習。」

  孩子果然長大了,已經能還手了。

  岑薄面無異色,立即改口:「建議還是擇優學習。」

  陳醫生:「……」

  肖四方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整個人傾了過去,大力擁抱了他,將比她寬闊很多很多的肩膀擁進懷裡。

  十一年光陰,足夠她成長為真正堅強不屈的大人了。

  「無論如何,能夠再次見到你,我都非常非常的高興。」

  岑薄拍拍她的後背,在她耳邊回應:「我也非常非常高興再次見到你。」

  這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本身並無綺念,所以沉浸在喜悅裡的肖四方並沒有發現他說這句話時刻意湊到她耳邊的曖昧。

  岑薄也不指望她發現,小丫頭長了歸長大了,心思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純粹,這會兒又還沒緩過勁兒來,反應遲鈍一些很正常。

  正好方便他不著痕跡地處理掉一些無關人等。

  自然眯起的眼眸直直看向跟個棍子似的杵在一旁的陳醫生,帶著強烈驅逐意味的神色終於打破了第三人心中的僥幸,讓他落荒而逃。

  「好了。」肖四方放開他,利索地爬下床套上鞋子,把人腦袋上快要掉下去的帽子往下一扣重新戴嚴實了,拉著他往外走,「讓我冷靜冷靜,等會兒有很多話要問你。」

  口中說著要冷靜,可她現在看起來也沒有不冷靜的樣子。

  岑薄沒有出聲,依舊順從地讓她拉著。

  兩人穿過茫然的群眾們,即將走出大門的時候,那天聽到錄音的小護士終於回神跳起來跟了出去。

  百米衝刺成功攔下了兩人。

  「等、等等!」

  肖四方下意識把人往身後擋了擋,說:「我不會立刻回戰場的,你放心吧。」

  小護士憋紅了臉,羞愧道:「倒也不是因為這個,我是想說,想說……」

  她心一橫,手指一指比肖四方高半個頭的男人,一鼓作氣:「他是不是姓岑!」

  疑問句式問成肯定句,很顯然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1223防線的救護室有很多個,基本都以獨立空間站的方式存在,唯獨這一個和療養區一起建在戰線後方的小行星上。

  行星表面坑坑窪窪,沒有大氣層沒有水沒有除堅硬的岩石結構之外的任何東西,四周是一覽無餘的荒涼,溫度極低。

  小護士的心卻十分火熱,濃濃的熱情從她的眼神裡燒出來,火星四濺地撲倒兩人面前。

  肖四方聽到背後響起一聲笑,語調悠悠:「鄙姓岑,勞您掛念了。」

  他摘了帽子,露出一張令這幽暗四周生出光輝的臉,正是小護士時不時會惦記感嘆的那張臉!

  小護士激動地快要昏倒,原地轉了一圈才冷靜下來,仰著一張迷妹臉請求道:「可以跟您合影嗎,保證不會外傳的。」

  一想到自己即將擁有與多年偶像的合影,她興奮地覺得自己能一口氣繞這顆行星跑三圈!

  但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偶像居然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不可以。」

  小護士一口氣斷在咽喉裡,整個人灰暗下來也不忘為偶像找藉口也為自己找台階:「哦哦,理解理解,素昧平生您不信任我也是很正常的……」

  「也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

  岑薄看起來和她之前在任何一個視頻上看到的模樣並無不同,溫和有禮,又因為站得太高而難免讓人感到疏離。

  「只是不想拍而已。」

  他眉眼飛揚,看起來是因為心情太好所以說了真話的樣子。

  小護士愣住了,傻乎乎地看著他。

  這個任性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完完全全暴露後會讓多少人傷心,當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肖四方看不下去了,匆匆道了個別就拖著人走了。

  一口氣走出數百米,等救護室門口沒人了,他們才停下來。

  一路無話。

  療養區近在眼前,很簡陋的兩排簡易房,用巨大的釘子牢牢打在地面上,每一扇門都像一隻往外張望的眼睛,黑黢黢的,偶爾有高高掛起的路燈光照進去,就反起令人心慌的暗芒。

  雖然有療養區這麼一個充滿安撫與溫情的名字,但它的本質就是個落腳點。只有受傷了才會有人回到這裡,挑一間空著的房間鋪上自己的鋪蓋住上幾天,等傷好了立刻返回前線,不耽誤一點時間。

  這裡環境惡劣,沒有人氣,沒有歸屬感,也就救護室裡熱鬧些,而這熱鬧裡也是帶著苦味的,苦中作樂。

  若是有選擇,誰都不想在這種鬼地方待上一分鐘。

  肖四方帶著他在自己鑿出來的一把石椅上坐下。

  不對,不能簡單的概括為石椅,因為它著實不像椅子。它只是兩米多高凸起石塊中間挖出了一塊長方體的窟窿,人在這個長方體最下邊兒的面坐下,背部能靠在最後方那一面上。

  終於有了單獨在一起的空間,兩人反而都沉默下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氛將兩人團團裹住。

  好像這十一年發揮作用,讓他們冷下來,也生疏起來了。

  旁邊的路燈照在這裡就顯得昏暗了,靠在「椅背」上的肖四方只剩一個鼻尖還被光線包圍著,大半張臉都沉進了黑暗之中。

  岑薄的眼珠變了一個顏色,很順利地將人清清楚楚地看清了。

  她交握著雙手,整個人都在發抖。

  遠遠沒有剛才表現的那麼淡定,十一年對岑薄來說是眼睛一閉一睜連夢都沒有的一個夜晚,但在肖四方這裡不是。

  她實打實過了十一年,兩年在克瑞斯學院埋頭苦讀,九年在這種苦寒之地浴血廝殺,每一天過得好像很快又似乎很慢。

  在前線戰鬥的時候沒精力想東想西,時間就過得很迅速,可一停下來想起有個人沒法聯繫了,就會無比煎熬。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說不上多麼痛苦,只是讓人特別的不快樂。像有一隻鉛錘時時吊在嗓子眼那裡,輕微墜痛,永遠的梗在哪裡,永遠過不去。

  當睜開眼看見這個沒法聯繫的人時,她只覺得在做夢,直到現在也覺得在做夢。

  因為在夢裡,所以她有條不紊地把潛意識裡覺得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顯得成熟體面,責怪他自作主張不讓她見證「重生」的凶險,在他倒打一耙的時候用自己越發麻利的嘴皮子反擊,然後非常非常成熟地擁抱他歡迎他回到這個世界,最後還要再問一問他的身體恢復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現在就差一步,她忽然退縮了。

  夢總是不能圓滿的,她怕這最後一個問題會變成這場美夢後的滅頂之災,不敢按照流程繼續走下去。

  她真的太害怕了。

  岑薄靜靜地看著她,也在思索這十一年。

  從時間跨度上來看,他們生命中重合的那一年和這十一年比起來太過短暫,甚至稱得上微不足道。

  一個人或許不難回憶十一年前發生了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但卻很難清晰地想起來發生那件事的時候自己具體都有些什麼感受。

  沒有新鮮的感受去彌補流失的那些情緒,只剩物質的記憶是空洞的,這也是人的情感會隨著時間推移褪色的主要原因。

  他不知道在睡這一覺之前,那個能夠讓他心底感覺到濕潤的女孩在這十一年後還剩下多少物質記憶,又還有沒有殘存一些當年的情緒,還會不會在他看不出人形隨時可能變成徹頭徹尾的異形人時,還那麼義無反顧地擁抱他。

  時間可以撫平一切,因而時間是情感最大的天敵。

  他本不必想的這麼復雜,因為他的情緒還是很簡單的,恨是恨,嫉妒是嫉妒,喜歡是喜歡,不相干是無所謂。

  但當他的世界開始生動起來,他會恨的同時伴生出了恐懼,所以他會因為怕死所以冒險回到皇宮,想找機會帶走那些被老皇帝藏得天衣無縫的設備和人員。

  當研究團隊告訴他沒有辦法降低甚至不能停止他不斷攀升的異化率只能凍存時,他又因為不想面對四方可能會因為他而傷感難過的恐懼,選擇了最極端的一個方案,欺騙她也欺騙自己,一邊想盡辦法向那個徹底摧毀了自己人生的人復仇,一邊也在期待一場意外死亡。

  如果他死在前面,就可以不用感受那種讓人心亂如麻的恐懼了。

  但他最終還是沒死成,也幸虧沒死成,他才得到了一個情緒強烈到幾乎抹平了他過往幾十年不幸的擁抱。

  然而恐懼既然已經存在了,那麼就哪裡都會有它。

  患得患失也是恐懼的一種。

  十一年不是十一分鐘也不是十一天十一個小時,再深的溝壑有心去填也能了無痕跡,他還能被記得嗎?

  突然,肖四方深深地彎下身去,將臉埋在了他的大腿上。

  溫熱的潮濕開了一個口子,就開始嘩啦啦地流淌,像他心中的永遠奔騰的水流一樣。

  這種感覺和他清晰記得的前幾天,也沒有差別。

  他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看著昏暗中趴在自己大腿上無聲流淚的女孩,輕輕撫摸她的髮頂。

  時間是一種不得不接受的東西,空白的部分既然已經存在,那麼拒絕也沒用。

  直面是唯一的辦法。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嗎?」

  那張哭到發紅的臉慢慢抬起來,彷彿做好了一切準備,對上他的眼睛。

  他微微低垂的面容很柔和,聲音裡也充滿了無限的寬容,一點都不像為所欲為的那個岑薄。

  「在我死之前,你都得和我綁定,我到哪兒,你就得到哪兒……這件事。」

  他輕鬆地笑了一下。

  「我給你反悔的機會。」

  肖四方睜大了眼睛,將那張無比包容的臉完整收進眼底,心中也是猛然一鬆。

  她手一撐就撲了上去,把人死死按在石壁上,神情逐漸凶狠:「果然是做夢!但就算是做夢,你也休想我撕毀承諾,頂著岑薄的臉也不行!」

  岑薄愣了,眨了眨眼睛。

  「還有半年多我就退伍了,等去了清理局,我一定會找到理論上可以對沖掉異化影響的災變物質……」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改口:「就算我有生之年找不到,我也會做好接替計劃,讓其他人繼續找下去,然後替我履行承諾的。」

  「等我醒了,我就開始做這個計……」

  肖四方說不下去了,因為被她掐著脖子扣著命門的人已經笑得直打顫,都不用她施力,自個兒就軟趴趴地笑倒在後頭的石壁上了。

  她默默鬆開了手,想坐回去冷靜一下想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腰部被人一按,膝蓋撞在石壁上,整個人就坐在了那條被自己哭濕一大片的大腿上。

  岑薄抱住人後,把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還止不住笑。

  他怎麼就忘了,如果一個人數十年如一日地惦記著一件事,那就能時時刻刻得到情緒加強,又怎麼會讓它褪色呢?

  四方是執拗到能為一個目標奮鬥終生的,又怎麼會在目的沒有達成之前,就鬆手讓它被時間抹平呢。

  很久很久之後,肖四方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可能鬧出什麼笑話了。

  岑薄也終於笑停了,對上她探究的視線,道:「都打算做計劃了,那這個貨真價實找上門來討債的債主,為什麼會被掐住脖子呢?」

  不是做夢?!居然是真的!

  肖四方的腦子嗡嗡作響,終於真正緩過勁兒來了。

  她正要痛哭流涕表決心懺悔,後頭忽然掃過來一束強光。

  「在那兒呢!快上!」

  還沒反應過來,一群穿著制服的人就衝了上來,把他們團團圍住。

  林遇黑著臉從分開的人群中走到最前面,一把將下意識擋在「通緝要犯」面前的外孫女抓了過來,頭一撇就讓身後的人抓人。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的太快,肖四方懵了:「怎麼了?」

  前監察局局長看了被上三層鐐銬的男人一眼,冷笑道:「這得問他,第一個週期的治療都還做完,一能下地就跑得不見蹤影,怎麼能這麼能耐!」

  對此,岑薄還以八風不動的微笑,並不覺得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錯誤。

  肖四方:「……」

  托福,她現在一點兒激動的情緒都沒有了,異常的平靜。

  生院的人利利索索地把人帶走了,林遇看著外孫女欲言又止,還沒想好怎麼教育她不能隨便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就被先發制人了。

  肖四方真的很平靜,平靜地問:「外公,岑薄從封存艙出來而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這件事,除了他自己從中作梗,您在其中擔任什麼樣的角色呢?」

  林遇:「……我突然想起你哥哥說讓你給他回個通訊,他都惦記好久了,你趕緊去通訊室給他打一個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一邊說一邊大踏步往回走,跟有個什麼吃人的東西在後面追似的。

  四周又安靜了下來,肖四方一屁股坐在石椅上,半晌後獨自悶笑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25 10:55 AM

第一百十二章 新生112

  通訊室。

  「唉,我要出差了,好煩跟那些我說什麼他們都聽不懂的人虛與委蛇啊。」屏幕上的肖八面頭髮剃得很短,頂著一張極精神的臉說著最喪氣的話,「我是搞技術的,為什麼一定要我去做這種場面上的事情啊,我跟爸媽抱怨他們還罵我,說我不上進。」

  「根本就是風氣問題,三言兩語就能確定的事情偏偏要你來我往搞關係,煩,太煩了。」

  肖四方聽他叭叭一大串,不疾不徐道:「那不然你去參加個共和軍,到前線來就一點都不煩了。」

  「……我才不來。」肖八面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你說我思想覺悟低也行,反正我不想變得跟你似的,又瘦又醜。再糙下去,你就準備孤獨終老吧!」

  「你是不知道,我前段時間回家,正好看見我媽跟楊大胖他媽聊天,就聊你退伍回來之後的相親安排!目前已經給你安排了五六個了……」

  肖四方震驚了:「你倒是跟嬸嬸說我不需要啊!」

  「得了吧。」這事兒肖八面可不站這個便宜姐姐,「你確實得安排安排了,我媽挑人的眼光還行,都是咱們區裡出名的青年才俊。雖然在事業上配你還差了點兒,但他們個頂個兒脾氣好溫柔和順,家裡人也都是實在人,我都給你相看過了,大家都很有涵養比較注重內在,沒有封建思想,不要求女方美麗溫柔又顧家,你在這裡頭挑,以後你想幹啥就能幹啥,保管他們一個屁都不會放。」

  肖四方:「……說的這麼開心,你自己挑好了嘛?」

  一擊必殺。

  肖八面立刻換了話題:「行,我會把你先回監察星考完清理局再回來那事兒轉告我爸媽的,祝你一路順風啊。」

  通訊掛斷。

  肖四方一想到那些排排隊的相親對象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搖搖頭把這些陰影掃出去,扭頭離開通訊室。

  她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拎上就能和其他退伍軍人一起離開。

  路過牆上貼著的小鏡子時,她奇妙地又想起了八面的話,不自覺停下腳步,對著鏡子仔細照了照自己的臉。

  因為年輕也因為不愛皺眉,所以還沒長皺紋,皮膚總體來說也算光滑,也沒有變黑,但不斷的受傷讓她懶於費事去除疤,因此那幾道深深淺淺的疤痕就都留了下來,確實有些難看。

  瘦也是真的瘦,兩頰顴骨高高的凸起,人看起來也是銳利了一點……

  這種感覺在飛船落地,她在停靠港看到其他普通生活在後方的女孩子們時達到頂峰,有那麼一個瞬間自慚形穢。

  雖然很快內心的驕傲感就把這種外形上的自卑感驅逐出去了,但還是讓她對這件事在意了起來。

  「妹妹——這裡——」

  停靠港外,林深的大高個兒一揮手就是人群中最顯眼的存在。

  肖四方快步朝他走過去,「不是說不用來接嘛,我可以自己過去的。」

  「不行。」林深在此類問題上態度十分堅決,「別人都有人接,我妹妹不能沒有。」

  肖四方聽這話都聽到麻木了,配合地回道:「謝謝哥哥。」

  盡管人長大了,氣質也越發威嚴,在這方面林深還是很容易滿足的,一個稱呼就可以讓他心花怒放好幾天。

  而他高興了,肖四方也高興,這些年即便她在前線每個月也必定會通話,感情早已非比尋常,哥哥這個稱呼也被逼著叫習慣了。

  林深個子大,心思卻很細膩,一路上看到她時不時就偷看一眼路過女孩子的小動作,心裡就開始謀劃起來了。

  肖四方回到林家洗漱完,再一覺睡醒,還算不上太熟悉的兩位舅媽就齊齊上陣,親親熱熱地把她帶到美容院祛疤改頭換面。

  一套又一套美膚流程往她身上走。

  「祛疤一個小時能弄完不?傷疤太多了得兩個小時?我就說姓林的種腦子裡都有點不對勁,不把命當命。」

  「別說了,還能離不成?湊活過吧……哦,你們順便把她下巴這顆小痣點了吧。」

  「手部死皮也要做的。」

  「再弄個亮膚……」

  肖四方覺得自己就是實驗台上的異形人,被按住手腳,被翻來覆去。

  趁著她被折騰的時間,兩位舅媽自己也點了一個補水套餐,躺在按摩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你大兒子什麼要孩子?結婚也有一兩年了吧?」

  「結婚了就行,接下來誰管他。我家小的也談朋友了,估計再有個兩三年就會帶回家,你家林深也該準備準備了吧?」

  「在看了,不過目前還沒留意到我中意的,哦對了,你給四方留意沒,我上個月倒是看到一個不錯的男孩子,科技研究院的,肯定有共同語言。」

  「那當然,我也有一個人選了,我嫂子的朋友的兒子挺不錯的,今年三十五歲,一表人才,家裡有個公司,他又是獨子,上億身家都是他的。」

  「好像不錯唉。」

  「那可不,我都打好招呼了,只要四方肯點頭立馬就能試試。」

  肖四方:「……」這又是個是非之地,還是得早點走。

  從頭到腳都給美容院的小姐姐們摸了個遍,折騰了足足四個小時才被放出來,她走路的時候感覺腳底都在發飄。

  還沒踩踏實呢,兩位舅媽就欣喜地迎了上來。

  一個個拉著她愛不釋手地看啊摸啊的,還齊齊鬆了口氣。

  「看岔了看岔了,多漂亮白淨啊,我回頭再挑挑。」

  「我也再看看,多找幾個。」

  肖四方作為當事人,全程沒有任何發言機會,出了美容院就被扔進了隔壁的美髮院,一坐又是兩個小時。

  期間兩位舅媽怕她餓拿了水果給她墊肚子,順便又給她們自己的秀髮做了個養護。

  美髮師哢哢兩刀就把下邊那撮乾巴巴的頭髮給剪了,只給她留到下巴這兒剛好能紮起來的長度,然後在髮尾稍微給她燙了小半個捲。

  出來後舅媽們又是閉眼一通誇,然後繼續把她拖往下一站,給買新衣服。

  進了舅媽們精心挑選適合年輕女孩的服裝店,肖四方就被震住了。

  牆上掛著的所有漂亮裙子,她看哪一件都像楊大胖姐姐出嫁時穿的喜服……

  舅媽們看看她震驚的臉,再看看她身上特別樸素隨時準備戰鬥的衣服褲子,反思起來。

  「是我們的錯。」

  「對,是我們的錯。」

  「你自己肯定挑不出來。」

  「我們挑你去試就行。」

  肖四方:「……」

  還好舅媽們還是很靠譜的,沒強行把那些柔軟的紗裙指給她,挑的都是剪裁俐落風格簡單的裙子。

  換好衣服站到鏡子前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簡直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雖然臉還是那張臉,但看起來好像她是從小就生活在這裡,備受寵愛的普通女孩。

  她有些不適應,可脫去那層灰色變得光鮮亮麗又讓她打從心底覺得很快樂,尤其在她看到笑著誇獎她的美女店員手上戴著的是褐色身份環那一刻,那種輕鬆與滿足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要是每個人最終都能褪去那層灰色,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就好了。

  她抿起嘴角,露出唇邊的兩個笑渦。

  「謝謝舅媽,我特別喜歡。」

  兩個舅媽一愣,隨即笑開,一左一右挽著她的胳膊,真正放開了姿態。

  「哎呦我的心都要化了,我怎麼就沒生出像你這樣的女兒來呢。」

  「四方,咱再挑幾身,我幾十年前就在盼望著有一天能給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精心打扮了!」

  她們一開始都有些小心,不太敢跟這個年紀輕輕就搞得整個星際天翻地覆的外甥女說話,怕自己找的話題太淺薄讓人厭煩,也怕冷場,所以只能通過不停地和對方聊天,側面地把這個外甥女拉進話題裡,慢慢地套近乎,好讓大家稍微親近一些。

  現在看來,這個外甥女本事雖大但心思不重,人坦誠直率,比她們的兒子還要好親近呢。

  第二天一大早,兩位舅媽喜滋滋地打算再帶外甥女出去露露臉,卻只看到林深那張麻木不仁的臉。

  林深親媽嫌棄地讓人走開:「別擋路,我是來找四方的。」

  「她已經走了。」

  「走了?!」兩個女人一起拔高了嗓門。

  林深:「她去主星鎮場子了,說有空就回來看你們。還有……」

  「還有什麼?」

  「她說她有喜歡的人,讓你們別操心了。」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憂心忡忡。

  「年紀輕輕就要去鎮場子,怎麼能夠享受生活的快樂哦。」

  「還有她喜歡的人行不行啊,條件不好我不會同意的。」

  「年紀小,容易被騙,找個機會把人套出來,我們偷摸見見把把關。」

  「是個辦法……總之人還是先留意著,我們四方值得更好的。」

  「嗯嗯。」

  林深看著兩個女人相攜離去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更好的?

  恐怕不好找。

  主星。

  生命研究院。

  肖四方到的時候,岑薄正在和林遇下象棋,兩人棋力相近殺得難捨難分,棋盤上的子兒都所剩無幾了。

  見她進來,腳上手上都戴著鐐銬的岑薄將了林遇的軍,結束這一盤站起來。

  林遇輸了也不生氣,淡淡道:「行動不便,你還是坐著吧。」

  棋盤上他是敗了,現實裡他可是勝券在握的。

  保管不讓你有動手動腳的機會。

  「也沒有什麼不便的。」岑薄低下頭,說話間手腳的鐐銬寸寸斷開,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

  林遇扭頭攔下今天格外漂亮可愛的外孫女,虎著臉道:「不是要備考清理局嗎?來這裡幹什麼?」

  肖四方往他身後瞥了一眼,老實回答:「他昨天給我發信息說,他太無聊了想換個環境玩幾天,治療不是還沒結束嗎,我怕他真跑了,就給他帶了點東西。」

  林遇:「……」

  他就是要跑也一定是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門這叫個什麼事!

  但人來都來了,他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長輩,冷哼一聲:「給你們半個……不,十分鐘,然後一個老實去治療,一個回去備考。」

  說完,他把手往身後一背,眼不見為淨地離開了。

  肖四方覺得十分鐘也行,轉身將人往剛才的位置上一按,自己坐在林遇剛才的位置,從空間鈕中拿出一個九階魔方遞到對面。

  岑薄接過,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麼給我帶了這個?」

  肖四方解釋:「這個是八面推薦給我的,他說無聊的時候簡單玩兩把很有意思,我太忙了一直沒有機會用,你可以試試嘛。」

  岑薄輕輕地把魔方放在桌面上,「我感覺我可能不太喜歡這個。」

  禮物被拒絕,肖四方略失落:「好吧,那我再找找別的……你還要多久才能被放出來啊?」

  「還需要一個月。」

  「正好唉。」肖四方又高興了起來,她的情緒總是走得很快,「清理局的考試就在下個月,考完了我拿證了,就可以參與完整廢墟清理。到時候你想去哪兒,我就申請調到哪裡作業!你不是無聊嗎,做個規劃吧,你想去哪裡?」

  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直直盯著他,神情很是輕快,笑容和聲音一樣甜。

  「我想……」岑薄的目光從她張合的嘴唇移到眼睛上,露出一個與平常不太一樣的淺笑,「湊過來點,我再告訴你。」

  肖四方回頭看了一眼沒關上的門,再看了一眼門口投進來的影子,心想他肯定又有什麼不能給外公聽見的壞主意了,於是不疑有他,身體前傾,隔著一張桌子把上半身趴過去,側著耳朵。

  「說吧說吧。」

  岑薄也向前挪動了幾十公分,溫熱的吐息噴灑在白皙小巧的耳廓上,而他的聲音就像一片羽毛,輕輕地撓在耳朵深處。

  「今天的四方看起來像個大姑娘了。」

  紅色瞬間從耳根蔓延到耳垂,肖四方的心臟咚的一聲掉檔了,她下意識側過臉去看他。

  修長有力的手抬起,輕輕地按住她的後頸。

  形狀完美的薄唇靠近,吻住她自然上翹的嘴角。

  肖四方隱約聽到轟的一聲,所有的熱血就沖上頭頂,讓她頭昏腦漲,無法思考。

  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很快離開,一秒的遲疑後,又密不可分地貼了上來。

  按在後頸的力道逐漸加重,繾綣情意舒展,溫柔纏綿。

  肖四方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深遠悠長的香氣,那種神妙莫測的治癒力帶來的濃烈氣息。

  那麼生動,像百花齊放。

  「既然是大姑娘……」他終於退開,得到造物主偏愛的面孔笑得像插畫中的天使,瘦長的手指蹭在她微喘的紅潤唇邊,流連撫摸。

  「那我也就不算欺負小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25 03:29 PM

第一百十三章 新生113

  原來長大是這麼刺激又這麼突然的事情。

  肖四方腦子裡糊成一團,走出生命研究院才真正意義上認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親吻是特別親密的狀態下才能做的事情,而她和岑薄剛才做了,是不是代表他們已經是那種特別親密的關係了呢。

  光是想到這裡,她的臉就已經十足滾燙,有點灼人了。

  她呼出一口氣,拿手扇風,試圖驅走臉上的熱氣。

  先不想先不想,考完清理局再說。

  站了大概兩分鐘,她才把這件事揮出去,低頭打開一張地圖。

  清理局總部設立在監察星,原本直接待在林家備考就很不錯,可惜舅媽們過於關心她的個人生活,為了能夠心無旁騖地備考,還是不要待在林家比較好。

  本來想找個短租房暫住一個月,但那什麼之後,她憑著本能和岑薄聊天的時候亂七八糟提到了自己的打算,然後就得了岑薄給的門卡。

  「去我那兒住吧。」他也沒多說,只用一個看似不經意提起的理由就把肖四方擊倒了,「我有個書房,挺適合學習的。」

  一個小時後,肖四方順利抵達目的地,站在三米高五米寬的大門門口。

  這是莊園的入口,中間一條與門同寬的大路直指幾百米外幽靜的房屋,道路兩旁綠草如茵,矮矮的灌木包裹著幾棵大樹,讓整個莊園顯得生機勃勃又挺拔大氣。

  肖四方喜歡漂亮的東西,但同時也是個沒有太多美學細胞的現實派,三言兩語感嘆完,就開始在心裡計算這麼大面積的莊園得值多少星幣,她有生之年是不是也能買上一個。

  早就得到通知的小喬一直守著門口這邊的動靜,一看到目標就快步過來開了門。

  「是四方嗎?」

  她穿了一身相當職業的西裝,頭髮剪到耳根,眉眼俐落盡顯英氣。

  肖四方一見她就對人特別有好感,立即點了點頭。

  小喬含著笑自我介紹:「我是莊園的管家,我姓喬,剛才岑先生聯繫我給你安排好了入住的房間,現在我先帶你在園子裡走走?」

  「好的,謝謝。」

  小喬行事俐落,帶她熟悉莊園的時候語調卻很柔軟,怕她無聊還穿雜了一些以前發生過的事情,讓肖四方聽得津津有味。

  「你別看現在都看不到幾個人,以前岑先生還是生命研究院副院長的時候,這裡到處都是傭人,一方面為了及時處理岑先生的吩咐,另一方面……」小喬眨了下眼睛,「也是當時的皇室在向他施壓,營造一種心理上的優勢地位。」

  「自欺欺人,真可憐。」肖四方的評價毫不留情。

  小喬:「可不是嗎?因為人多派系也多,所以當時的內鬥也很激烈,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傭人,都可能捲入各種各樣的是非當中,稀裡糊塗就被其他人頂掉。大家都是費勁了心思才留下來的……但是那場戰爭發生的時候,大家就都跑了。」

  肖四方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小喬坦誠得很:「要不是我沒地方去,肯定也跑了。」

  兩人對視,都哈哈笑起來。

  小喬:「聯盟勝利後,岑先生不知所蹤,肖恩大人暫時接管了莊園,他看見我還在,就直接提拔我當了管家。對我來說,這真是因禍得福……哦,那邊就是玫瑰園,我帶你進去看看。」

  玫瑰園佔地面積極大,光是這個園子裡就設了兩處小憩的桌椅,無數玫瑰環繞,宛如人間仙境。

  「好漂亮。」肖四方贊嘆。

  小喬卻惋惜地搖了搖頭,「岑先生在的時候比現在漂亮多了,等他回來再讓他親自帶你來逛吧。」

  兩人邊聊邊走,不知不覺間就把整個莊園都逛了一遍。

  小喬看起來很幹練帥氣,本質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這一圈逛下來累得她直轉腳腕子,苦笑道:「好久沒有一口氣走這麼久了,你還好嗎?」

  戰事吃緊能不眠不休戰鬥兩天兩夜的肖四方靦腆一笑,謙虛道:「還好。」

  「那就好,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吧。」小喬打起精神,在前面領路進了連在一起佔地面積大約有五百個平方的三層主屋,一路走一路介紹,「一樓是餐廳客廳和訓練室,二樓是藏書室,三樓是岑先生日常起居的地方。」

  她直接帶著肖四方上了三樓,沿著走廊走到最盡頭,打開一間房門。

  「因為岑先生的通知有些突然,而三樓也沒有客房,所以在徵求岑先生同意後,臨時把原本的影音播放室改成了客房。」小喬遲疑了下,問:「你看原來的設備要拆掉嗎?」

  房間裡成套的設備依然好好的組裝著,只是往前挪了兩米,貼著牆壁加了一張床。

  床的正對面就寬大的屏幕。

  一看就很適合學習。

  肖四方很滿意,搖搖頭:「不用,就這樣吧。」

  小喬鬆了口氣,笑道:「那你要先休息嗎?」

  肖四方才不休息,今天什麼事兒都沒幹,再浪費時間她會有愧疚感的,見狀提出要到二樓的藏書室待一會兒。

  小喬:「……你真的不累嗎?」

  「不累不累!」

  小喬只好把人帶下樓,打開藏書室的門。

  進門的第一秒,肖四方就知道自己愛上這裡了。

  原因無他,第一眼掃過去,她就在看到的第一個書架上發現了讓她眼睛放光的書籍——《災變物質詳解》。

  再往旁邊一看,什麼《異化原理分析》、《病理與修復》、《災變影響簡論》、《惡性細胞說》等等等等,都在閃閃發光,讓她移不開眼。

  試問在這世界上,誰能夠對此無動於衷而不彌足深陷呢?

  反正她現在只想撲過去親一親這些厚重的文字。

  肖四方一腳踏進去之後,整個人都淪陷了。

  不愧是佔了整個二樓的藏書室,書架書櫃大大小小幾十個,分門別類擺得整整齊齊,她甚至還看到了製造專業的聖經——《意識形態轉換與現實物質控制》。

  她快要感動哭了。

  小喬看著她那副快要喜極而泣的樣子,也終於把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裡,噗嗤一聲笑出來。

  肖四方懵了一下,扭過頭來,「怎麼了嗎?」

  小喬搖搖頭又點點頭,坦誠以告:「岑先生通知我的時候,我問他要怎麼稱呼你,他說讓我直接叫你四方就好,就當我自己的朋友招待……我知道岑先生是怕你不自在,但我也有點兒擔心,怕你會覺得我拿喬,以後給我小鞋穿。」

  肖四方目瞪口呆:「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小喬也不瞞她,實話實說:「以前有很多人想當這個莊園未來的女主人,千方百計混進來,明明穿著跟我一樣的衣服卻總是仗著出身對人頤指氣使……所以我對女主人有陰影了,很怕得罪你。」

  「不不不,我不會那樣的。」肖四方下意識否認後又覺得不對,忙又補充:「還不是女主人呢!」

  小喬已經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大膽打趣:「以後總會是的嘍~」

  肖四方抿起嘴唇,一張臉紅透了。

  那股濃烈的香氣似乎又在鼻端縈繞起來。

  半晌,她憑借強大的心理素質戰勝了害羞的自我,盡可能平靜坦然地說:「無論社會地位、財富等級還是知識素養,我們都相差懸殊,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小喬轉身偷笑,完了一本正經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往前走了,有什麼事你隨時叫我,我就在樓下。」

  「好的好的。」

  她一走,肖四方就去拿了最先看中的《災變物質詳解》。

  紙質書籍拿在手中的感覺和電子本完全不同,後者的進度條可見,總是帶著一種急切的催促意味,前者則不然,翻看的時候竟然有一種悠閒的感覺。

  書很新,幾乎看不住被閱讀過的痕跡。

  她掃了一遍目錄,小心翼翼地翻到自己最感興趣的地方看起來。

  一樓。

  小喬下樓梯後想了想,還是決定為這個一點架子都沒有的未來女主人準備些豐富的茶點,再鞏固鞏固關係,確保自己的管家地位可以一百年不動搖。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就離開主屋前往廚房交代兩句的功夫,肖四方這邊就出了意外。

  皇室被推翻後,作為質子的肖恩也就如願回到了大元帥奧斯汀的身邊,子承父業在前線打天下。可惜他的運氣實在是差了那麼一點,短短十年就把自己整傷退不得不回了主星療養。

  每次嫌自己的房子冷冰冰又冷清清的時候,他就會來岑薄的莊園待一會兒,讓同樣沒什麼伴兒的小喬陪他聊天排解寂寞。

  今天也是一樣,他做完一場慘無人道的修復後內心越發空虛寂寞冷,在家裡待了兩分鐘就待不住了,戴上他幾十年不變的小禮帽來了莊園。

  他進了主屋,沒在一樓找到小喬,就蹬蹬上了二樓。

  藏書室珍貴異常,小喬不放心其他人打掃,都是她自己每週一次在除塵,算算時間,今天剛好是除塵日。

  他一隻腳剛踏進開著的大門,人還沒進去,聲音先喊出來了:「小喬,在哪兒呢,出來跟我——」

  他的目光滾了滾,落在飄窗上坐著的陌生人身上。

  一個女人,一個年輕女人,一個精心打扮過的年輕女人,一個膽大包天擅自翻閱書籍的精心打扮過的年輕女人。

  他眯起眼睛,心中暗道:

  消息夠靈通啊,看這樣子不但知道岑薄還活著,還知道人馬上就要從生院放出來了啊!

  會是哪家的人?

  皇權統治時期結束後,一等居民身份被直接廢除,所有前線沒人的家庭全部被驅逐到了普通的半廢墟星生活,皇權體制中的大臣們基本都被打回了原形,難道有漏網之魚?又或者說是生院的狂蜂浪蝶?

  他在打量肖四方的時候,肖四方也在看他。

  這個人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

  肖恩沒找到合適的人選,索性直接趕人:「我不管你是誰,識相的就立刻給我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他神情不好,語氣也差,更是直接把厭惡兩個字寫在了額頭上。

  肖四方心想他肯定誤會了什麼,起身解釋:「我不是沒經過允許進來的,岑薄……」

  然而肖恩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劈手就朝她手裡的書奪來,肖四方條件反射地避了開來。

  肖恩見她居然能避開,直接氣笑了。

  「好啊,又是個兩大專業出來的!我說你們有這個本事,做點什麼不行?」

  他的手由爪變拳,拳風呼呼朝肖四方身上砸去。

  後者四兩撥千斤,輕巧地就給他擋回去了,一手放下書,跳離限制發揮的飄窗。

  「我不知道你是誰,為什麼上來就打人,但我確實是得到允許來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小喬。」

  肖恩:「然後你好趁機溜走?」

  肖四方:「……我懷疑你的腦子有點問題。」

  肖恩氣笑了:「哇厲害了,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但跟你這麼理直氣壯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兩人重新交上手,對方沒有收斂的力道讓肖四方眉頭一皺。

  行,既然大家都是戰鬥人員,那就打完再說吧。

  小喬被其他傭人叫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發展到根本沒有人敢上去拉架的程度了。

  小喬一方面被未來女主人如此強悍的戰鬥力驚呆,另一方面也為短短幾秒就被痛揍三拳的肖恩感到疼痛。

  「快別打了,肖恩大人,這位是岑先生邀請來莊園住的客人!!!」

  肖恩捂著火辣辣的右肋,一邊後退一邊吼:「你喊我幹什麼,你以為現在局面是我可以控制的嗎?!」

  話音剛落,肖四方將人一個抱摔,徹底摁倒在地上。

  結束了。

  肖恩丟了人憋了氣,倒在地上還不服氣:「要不是我在修復期,你以為你是我的對手?」

  肖四方一拂裙角,從他身上站起來,也是一聲冷哼:「如果我今天穿的不是裙子,你根本撐不了一分鐘。」

  小喬:「……」

  不管怎麼樣,這場架算是打完了。

  肖四方回到藏書室撿起那本書繼續看,肖恩一瘸一拐下了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拉住小喬問具體細節。

  「岑薄請回來的客人?誰有這麼大的面子?我剛看了看,這好像還是個流民啊。」

  小喬拿冰塊給他冷敷,道:「這是未來的岑夫人。」

  肖恩覺得自己可能是耳朵和腦子一起壞掉了,扭著發腫的臉再次詢問:「你說她是誰?!」

  「岑先生的另一半。」

  肖恩一把抓住了小喬抓著冰袋慢慢移動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

  「不行,我不同意,這女的這麼凶,配不上我兄弟!」

  嚎完這一嗓子,他立刻彈視頻給他的兄弟,一邊等接通一邊神神叨叨說:「我絕不會同意的,我一定要勸勸他,鐵樹開花可以,但鐵樹決不能開鐵花,不然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岑薄的臉一從屏幕上跳出來,他就堅決的用手在面前劃了個叉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岑薄看他身後的背景,再看一眼他的臉,愉悅地笑了。

  「看來你和四方相處得很愉快。」

  劈裡啪啦電光一閃,肖恩重重拍了一記大腿,終於想起來了。

  「四方,肖四方?我說我怎麼覺得她這麼眼熟呢!靠,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我還尋思怎麼隨隨便便碰著個女的都這麼能打!有一說一,真是女大十八變,我前幾年在前線看見過她一次,那時候髒兮兮灰撲撲的,完全看不出來打扮打扮就能這麼漂亮!」

  岑薄微笑:「漂不漂亮跟你有關係嗎?」

  肖恩:「……」

  餘光瞄到傭人給撿起來放在一邊的禮帽,皺巴巴的,一如他受傷的心。

  他憤怒地掛斷了,火速登上某個社交平台賬號,發洩一通。

  禮帽小王子:有異性沒人性的垃圾,虧我十幾年如一日為你守候,我吐了我吐死了[噴血][噴血][噴血]

  作為軍部有名的沖浪高手,他的賬號頂著聖父大人發小的認證再加上後天的努力,也有那麼好幾萬的粉絲,這條動態一發出去,就引來了一些真愛粉的關心。

  為你脫帽:老公你怎麼了?

  禮帽小王子回復為你脫帽:都說了你一大老爺們別管我叫老公!

  敢敢:十幾年如一日……啊這,信息量有點大啊[吃瓜]

  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嘞:這個垃圾是誰啊,很好奇[笑哭]

  管山動:等等!這信息量確實大啊!十幾年如一日為你守候是指聖父大人對不對!所以聖父大人還活著對不對!啊啊啊啊我沒白等在這裡@聖父粉絲後援會@守護美強慘@總會等到的明天

  慕了了:哥哥你好久沒發動態了,想你[麼麼噠]

  小軼:我覺得樓上說得對!岑薄還活著對嗎,他沒有離開我們對嗎,我們還有機會好好愛他的對嗎?!

  srds:啊啊啊啊終於等到你[流淚][流淚][流淚]@聖父粉絲後援會

  沒幾條評論就徹底歪了,肖恩看著越刷越快的評論,越刷越多的聖父岑薄爸爸等關鍵詞將關心他的那些評論完全淹沒,差點氣死。

  那就來自相殘殺吧!

  他氣急敗壞地在評論區敲下一行大字。

  禮帽小王子:相信我,他根本不值得,他就是一個垃圾,徹頭徹尾的那種@聖父粉絲後援會@守護美強慘@總會等到的明天

  二十分鐘後,熱搜一連爆了四個詞條。

  #岑薄好友聲稱岑薄還活著#

  #岑薄戀愛#

  #聖父大人快出來#

  #終於等到你#

  肖恩抬起綠油油的眼睛,看著小喬面無表情地問:「為什麼沒有岑薄垃圾這個詞條?」

  小喬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因為大家都不這麼覺得,另外,您這樣會給岑先生造成困擾的。」

  肖恩:「……你說的對。」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跳起來,火速逃離這座莊園。

  「活該!讓他重色輕友!受著吧哈哈哈哈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25 03:44 PM

第一百十四章 新生114

  徜徉在知識海洋裡有多麼快樂,只有真正徜徉過知識海洋的人才懂。

  考前那段時間,肖四方除了去生命研究院看岑薄,其餘時間不是待在藏書室就是坐在房間裡的沙發上,用那巨大的屏幕享受知識的視覺盛宴,整日不見光,人都白了一個色號。

  考完試出成績那天,她在生命研究院陪岑薄做最後一期的治療。

  人被儀器完全籠罩的時候,這一年來反復操作過無數次的幾個助手自己就很熟練地梳理上了,主負責人看暫時用不上自己,就把家屬帶到一邊,說起注意事項。

  「百分之九十七應該是他的初始異化率,我們給他從百分之九十九多降到這個數值就降不下去了,所以他定期肯定是要來檢查異化率攀升情況的。」

  「按照自然異化攀升的速度,結合他凍存之前的數據,異化率降到百分之九十七之後,異化週期應該能有個兩到三年。不過這個數據也是不做準的,反正多注意觀察,一旦他出現虛弱狀態,就立刻把人送過來。」

  肖四方認真聽著,點點頭,問:「他在進入異化期之前,也還是會有痛感嗎?」

  主負責人沉默了片刻,無奈道:「是的,這個我們真的無能為力,正常細胞被惡性細胞大面積吞噬肯定是存在痛苦的,只不過說前期稍微不那麼難受一點。」

  肖四方又問:「那他要是使用異化能力,會加速異化率攀升嗎?」

  主負責人:「這個肯定會,能不用就不用吧,岑副院自己十有八九不在意,你多看著吧。」

  「好,日常有什麼要注意的嗎,比如他的情緒波動能不能太劇烈之類的。」

  「影響不大,岑副院本人情緒一直都很穩定,也很難有什麼能刺激到他的事情,不用做過多的擔心。」

  肖四方點著頭記了一串筆記,在備忘錄裡收好後抬頭,發現主負責人忽然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神情看著自己,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後者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你幫我們勸勸岑副院吧,我原本就是他帶的研究員,他的學術水平真的特別高,離開生院真的非常可惜……三天兩頭來一次也沒關系的,反正他以前也就是隔三岔五來,也不影響什麼。」

  他臉上的神情很惋惜,也有點兒苦澀。

  「雖然現在網上有很多人在說他能被這麼推崇,臉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那些話是完全錯誤的。他長得是好,可能很大一部分年輕人確實是因為他長得好才捧他的,可難道我們這些六七十歲的人甚至上百歲的人也都是看臉才敬佩他的嗎?大家服他,沒有人反他,原因只在於他真的是個傳奇,就算他離開了十多年,異化修復領域還是挑不出比他更厲害的人。」

  他兩手一攤,嘆氣:「沒辦法,人要是站得有那麼高,就讓人嫉妒都嫉妒不起來。一不小心說多了,但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好好勸勸他。」

  說完他步伐沉重地回了治療室,將門輕輕合上。

  肖四方坐在門口的長椅上,後腦勺靠著牆壁,腦海裡思緒翻騰。

  若是換了一個人,只是勸一勸的話,她會不假思索去做的。

  可岑薄不一樣,她沒法去勸說一個時時刻刻都要忍受痛苦的人去做造福人類的事情。

  與此同時,網絡上有一個新詞條正在穩步向上攀爬。

  哥屋恩:所以一個多月前有人在應試名單上看到肖四方的名字是真的啊,心疼那個小可愛,當時被人罵造謠罵的這麼慘[跪下]

  安全你我他:牛人的世界就是這麼隨心所欲的嗎?拿了製造系第一棄之不用直接上了前線,銷聲匿跡好些年又突然退伍考個清理局第一,我麻了誰能告訴我她究竟想做啥

  斯巴拉西:我想不通我想不通我想不通!我承認清理局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個部門,清理局的專家們都是科研界的大佬,但清理局下頭的清理員只是一個普通的崗位啊,她考這麼一個普通的清理員是要幹什麼!這麼有能力去給我做點更厲害的事情好嗎?!

  超能力biu:呃,樓上話不要說太早,說不定人家也能在普通一線搞出大事[吃瓜]

  呆頭然:期待以後吧,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的

  迷妹一號:嗚嗚嗚我能說她是我的偶像是我的光嗎,好不容易看到她了,偷偷表白一下,祝福你未來可以更好鴨[愛你]

  重點偏離:那什麼,就沒有人發現她穿的裙子和「觀察員們」從聖父大人莊園偷拍到的那片裙角特別相似麼[頂鍋蓋逃.jpg]

  我擦:她肯定有想法的吧,目標這麼明確的人怎麼可能像有些人想的一樣,就這麼潦草地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絕絕子:臥槽臥槽臥槽姐妹牛逼!我剛才扒了一下,發現她的這張照片是清理局開考當天拍到的,和那張莊園的偷拍照是同一天!@重點偏離

  納罕:這就讓人很懵逼了啊啊啊我尖叫——

  岑正宮:巧合吧,偷拍照只拍到了一個角,不能確定是一樣的裙子

  重點偏離:我日,我剛又仔細對比了一下那張偷拍照露出的一點點腳後跟和肖四方考試當天被拍到的照片,也特別特別的相似……是我的眼睛壞掉了嗎[委屈]

  糙糙er:別再裝死了,自己爆的料就算被絕交也要笑著曝完啊@禮帽小王子

  治療結束的時候,腦子裡裝了太多東西的肖四方還在發呆,都沒發現岑薄已經出來了。

  剛從低溫阻斷儀中出來的身體冷得像冰塊,就是這樣一隻手無聲無息地貼上了溫暖的脖子,冰得肖四方直接從椅子上側翻到另一面牆上,戰鬥姿勢都下意識擺出來了。

  「想什麼呢?」

  看著他明顯不正常的蒼白臉色,肖四方收勢,搖搖頭,「這個等等再跟你說,我還要再想一想……先回去吧。」

  岑薄挑了下眉頭,也沒說什麼。

  肖四方把早就準備好的一頂大帽子扣在他頭上,走出生院大門後,給他展示了自己新買的雙人飛行器。

  兩人座的,外形很低調,沒有目前市面上流行的上下開門的大翅膀,圓潤得像個球,顏色是極致低調的黑灰色。

  「搭配專門裝載這輛飛行器的空間鈕要三百萬呢,花光了我一年的分紅。」

  胖瘦老闆的二手平台運轉得不錯,兩人年紀也大了能賺些錢就不再折騰,安安穩穩地當著小老闆,守著每年兩千萬的純利潤,日子過的有聲有色。

  岑薄對著飛行器看了一會兒,評價:「像你的眼珠子,這三百萬花得值。」

  「……」

  審美被嘲諷的肖四方極力為自己辯解,「這款小巧靈活,制動系統採用的是最穩定的V-2-rt6制動環,剎片用的是新金屬221號,磨損小質量好,剎感超舒適。更妙的是它的提速器,完美的防過熱設計,8號塑芯用在這裡簡直天作之合!」

  「是嗎?」

  「是的!」

  「所以這天作之合就沒有其他樣式可以選了?」

  「……那也是有的。」

  岑薄微笑,拉開那扇同樣圓潤的門坐了進去。

  肖四方灰溜溜地進了駕駛座,開導航進入空航道。

  「對了,莊園已經被人盯上了,小喬加招了十個人專門繞著牆角巡邏,但還是不能完全阻止這些人偷窺偷拍,所以我們到時候就不從大門進去了。」

  「為什麼不從大門進去?」岑薄懶洋洋的,一點兒也不在意,「我回我自己的莊園為什麼要遮遮掩掩,還是你怕你的眼珠子被拍到?」

  「……」

  他說的有點道理,確實,無論哪一樣都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

  尤其她選擇的這一款飛行器外形雖然小眾但也頗受好評,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出現。

  想通之後,肖四方就勇往直前了。

  接近大門的時候,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看著偌大的莊園問道:「這個莊園是你買的嗎,花了多少錢?」

  岑薄想了一下,搖搖頭。

  「這個我還真的不太清楚。」

  肖四方疑惑:「不是你自己買的嗎,嗯……難道是那位皇帝陛下送的?!」

  岑薄轉頭看著她,喊她的名字:「四方。」

  肖四方迷茫地應聲:「在。」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好事,為什麼會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他嘆了口氣,「中間那棟房子確實是他分配的,但周邊的地是後來買的。之所以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是因為這個莊園不是一天建成的,要算出具體價錢還真有點難度。不過大約估值嘛……撇開玫瑰園應該在五十個億左右。」

  肖四方腳一哆嗦,那個讓她為之傾倒的提速器猛然發力,緊急往上打的操縱盤配合那個剎感超舒適的制動器,讓她的眼珠子來了個世紀大旋轉,衝進大門。

  「那、那要是再加上玫瑰園呢?」

  「玫瑰園的價值暫時無法估量,這裡培育了很多市面上沒有的品種,能夠賣出什麼價格要看各家競爭。」

  飛行器在主屋前停下,被埋伏在遠處的高倍超清晰的攝像機瘋狂捕捉。

  肖四方解開安全帶,看著輕描淡寫的人認真詢問:「你覺得我這輩子能賺五十個億嗎?」

  岑薄探過身體,在她唇角落下一個一觸即離的吻。

  肖四方臉紅了,但依然堅定地看著他。

  岑薄也沒有讓她失望,或者說他永遠都不會讓她失望,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充滿了無限可能的笑容。

  「這取決於你所擁有的資本、時間和精力,先積攢你的資本,然後試試看吧。」

  那就是非常可以。

  肖四方興高采烈地下了飛行器,決定馬上去制定一個與尋找有益災變物質平行的計劃。

  看著她幹勁滿滿的身影,岑薄情不自禁地翹起嘴角。

  快樂真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肖四方作為絕對的行動派,坐下來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就聯繫了胖老闆詢問他白手起家的奧秘,還聯繫了她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詢問現狀。

  這段時間岑薄洗了澡喝了茶還親手剪了一束玫瑰,終於等到她若有所思地掛斷通訊,跟被按了暫停鍵似的停下來。

  「為什麼不問我?」

  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在他指間擺弄,鋥亮的剪刀哢嚓哢嚓修剪著花枝,然後順著最促進畫面和諧的角度插進盛了半瓶清水的花瓶裡。

  「初始資本差太多,我是白手起家,你的經驗沒有參考意見。」肖四方很拎得清,隨後抽出一支還沒打理的玫瑰在手中把玩,惆悵道:「八面現在都比我富裕了,他的項目抽成有好多……」

  「不過我已經拉到啟動資金了,八面和盧意都表示願意出資,等我挖掘出合適的項目就可以把大家湊在一起開會了,琳瑯和戚風目前都在帶孩子,可以來幫忙,艾達和娜拉她們說不喜歡機械廠開發部的工作,願意做我的後勤……」

  她掰著指頭一個個數過去,惹得正在不遠處教新來的小女傭如何給地板打蠟的小喬時不時抬頭看上那麼一眼。

  就這會兒功夫,資金人員就都齊活了?!

  「啊,對了。」肖四方說著說著想起來了,摸著花瓣道:「拿了清理局的資格證後,我得回家一趟看看叔叔嬸嬸,然後正式上崗前也要跟外公他們見一見。」

  岑薄將剛修好的玫瑰插入瓶中,讓它錯落地展現出美的層次感,抬眸看去。

  「那我呢?不是說好了,我在哪兒,你在哪兒。」

  肖四方:「……那你跟我一起去嘛。」

  「哦。」岑薄應了一聲,抽出那束玫瑰中唯一的一支白玫瑰花苞遞給她,「那你應該說,我們得回家一趟看看叔叔嬸嬸。」

  肖四方的臉又紅了。

  她現在還沒有直接代表權和直接決定權呢。

  面紅耳赤地接過玫瑰,看著還只打開了一個小口的花苞,她強行轉移話題:「這個還是花苞呢,你剪得太早了!」

  「不早。」岑薄起身,扶著她的手將白玫瑰舉到她眼前,另一隻手輕輕碰在花苞上。

  層層疊疊的花瓣雍容打開,每一片花瓣都無比飽滿,白得像一捧雪。

  「看見你就開了。」

  這下在不遠處偷偷張望的小女傭和小喬都臉紅了,後者甚至還在心中罵了句髒話。

  艸,真他媽要命。

  一瞬間的驚豔過後,肖四方抿緊嘴唇,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面容和審判局大樓前的審判女神一樣不近人情。

  「不行,不能用這個。」

  「等會兒我就把我之前列好的注意事項發給你,這件事是絕對禁止的。」

  小女傭:「……」

  小喬:「……」

  這位也真的是非常要命了。

  岑薄一愣,反客為主將她的手納入掌心,拉著面容嚴肅的人並排坐下。

  「抱歉,嚇到你了。」

  「下次我會注意的。」

  這次確實是他沒考慮周全,一時沒注意到這種特殊的能力在小姑娘這裡也是陰影的一種。

  見他態度還算誠懇,肖四方的神情緩和了一些,但一想起生院那個人說的話,又不放心地強調了一遍:「你也要遵守承諾!」

  「好。」岑薄答應下來。

  忽然被這麼百依百順的,猛然翻身的肖四方不自在起來,挪了挪屁股,再看看手上還拿著的白玫瑰,偷瞄一眼身邊人的神情。

  平平淡淡地笑著,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玫瑰,下定決心。

  舉了舉手中的玫瑰,她賣力地向他表達出那一瞬間除了緊張和恐懼之外的另一種情緒。

  「雖然我很不認同你剛才的行為,但是這朵花真的很漂亮,我特別特別特別喜歡——」

  她用了三個特別,終於把人真正逗笑了。

  太可愛了。

  岑薄雙手將人攬住,笑眯眯地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

  「好吧,那我就原諒你了。」

  肖四方:「……」

  這朵特殊的玫瑰最終被她放進透明的器皿裡,用無色的凝膠填滿,稍稍加熱凝固後,永遠保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4-25 04:26 PM

第一百十五章 新生115

  X-338半廢墟星。

  楊大嬸從肖嬸嬸手中抓了一把營養泥壓縮乾,扔了一片進嘴裡噶幾噶幾嚼著,抬起胖乎乎福氣十足的臉。

  「難得見你休息一天,累了吧?我家大胖要是有你們八面那本事,我老早不幹事兒就天天擱家看電視了。你說你兒子都這麼爭氣了,你還操勞這幹啥?」

  楊大嬸是真的不理解,怎麼就不會享受好日子呢?

  肖嬸嬸笑了笑,道:「孩子爸去搞建築了,我一個人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去廠子裡轉轉也挺好的,就當找個伴。今天倒也不是累了休息的,四方要回來了。這麼多年沒回來,雖然說隔三岔五打個視頻就能看見,到底不是真人,難得回來一趟怎麼也得好好湊一湊。」

  「啊,四方要回來了啊!」楊大嬸瞬間覺得手裡的壓縮乾都不香了,「待多久啊?」

  「三五天吧。他們都忙,姐弟倆一個德行,不指望他們能跟你家大胖似的,天天孝順在眼前。」

  楊大嬸擺擺手,一臉責怪,「我家大胖是比不了你家兩個有能力,那就只能孝順了,想開點吧……不過,兩個孩子的婚事你得趕緊提上日程,讓他們早點生個孩子給你帶帶,你也有個念想。我們做長輩的難道真的圖小輩有能力做大事?還不就求個闔家歡樂團團圓圓嘛。要是連讓父母高興都做不到,那人再厲害也就是個屁你說對不對?」

  肖嬸嬸眉頭跳了跳,忍了:「談個朋友都費勁兒,還生孩子?我看著倆人是準備向二等居民靠攏,五六十歲再要孩子了。」

  楊大嬸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酸溜溜道:「害,還是你們有成算,小時候就給四方八面把氧氣供上了,那是晚點要也沒事。但是吧,他們還早,你和大度不早了吧,你倆都五十多了,就算後續供氧補上了一些,到時候頂多也就一百出頭,不想活著看到孫子?」

  肖嬸嬸的臉也扭曲了,這是明擺著咒她呢!

  楊大嬸說出來之後也覺得太過明顯了,趕緊賠笑換了個話題:「都是要提上日程的事兒,趁著四方這兩天回來了,把之前咱們看好的幾個人安排上見見?」

  「那倒是不用。」肖嬸嬸鋪墊了很久,終於找著機會吐出來了,「四方是帶朋友回來的,這孩子,有人了也不早點知會我一聲,害我白白著急了一波。」

  看著老鄰居五顏六色的臉,肖嬸嬸胸中惡氣盡消。

  平時她可沒少受這人顯擺兒媳女婿,顯擺孫子外孫,明裡暗裡嘲諷她倆孩子光會做事不會做人,以後找不著對像要打光棍……呵呵,可真是對不起了,她的四方八面只要是想找,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揚眉吐氣了,肖嬸嬸收了話,帶著她那兜營養泥壓縮乾轉身就走。

  楊大嬸看著她施施然離去的背影,一腳踢在長椅上,只是這一腳沒踢好,撞著腳趾了,痛得一張肉臉皺成一團,眼淚都出來了。

  她心裡又是難受又是嫉妒還有一絲絲委屈,一瘸一拐衝回家去。

  楊大胖今天是晚班,白天沒事兒做就跟著他老頭修機子,抬頭看見自家老娘氣沖沖跑進來,疑惑地問:「媽,你怎麼了?」

  「怎麼了怎麼了!還不是你那老同學肖四方回來了!氣死我了——」

  楊大嬸咣咣衝上新修的小樓二樓,把熟睡的小孫子從搖床裡抱出來親了一口,心氣兒才順了。

  哼,不就是談了個朋友,能比她大孫子還金貴嗎?

  樓下,楊大胖放下手裡的扳手,自言自語:「四方回來了?那我得給黃總打個電話。」

  楊大叔隨口一問:「你同學回來了,你給你老闆打什麼電話?」

  「我老闆交代的啊,我估計他是四方的粉絲。」

  「哦,他們老肖家真的是出息了啊。」

  「誰說不是呢,八面那小軟蛋都這麼出息了!」

  「你和他比,誰是軟蛋?」

  「……我,我是,我軟蛋,我沒用。」

  楊大胖哭著自我詆毀,為什麼他都三十歲了,還是逃不過別人家的孩子對比這個命運!

  隨著生活水平和權力的一同提高,外城也在兩年前劃分出了空航道,公共飛行器的上線加深了二百多個區之間的聯繫,也方便了各種生意上的往來。

  肖四方在停靠港下載了航線圖,用眼珠子載著岑薄往家裡飛。

  一路前行一邊還給出了生院後第一次見到外城的岑薄講解。

  「下面那些包是防沙罩,是用一種三年前才推出的材料做的,價格便宜又很實用,這款材料的合成者也是流民。」

  放眼望去,微黃的風沙之間,一個又一個透明鼓包籠罩著多戶人家,大大小小,頗為壯觀。

  這款防沙罩面世後,流民們八戶十戶的聯合修建了透明的防沙罩來阻擋風沙,現在他們在有風期也可以出門,在自己這塊兒的防沙罩裡慢悠悠活動散步,孩子們也可以盡情撒歡,而不至於只能憋在房子裡了。

  岑薄支著胳膊往下看,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一句:「顏色變多了。」

  肖四方瞥了一眼,道:「以前我們沒有自主選擇的權力,那些工廠圖省事兒就統一造了一個顏色。現在不一樣了,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就算簡易房也出了不同的組合,顏色自然就變多了。」

  停靠港離十八區很近,沒用多久,她就找到了八面財大氣粗在原地推倒重蓋的超大豪斯,按導航出口下航道,貼著地面飛行。

  在上空看防沙罩好像密密麻麻的,落下來後的間隔就變得很大了,肖四方暢通無阻地找到了防沙罩的入口。

  入口的識別器掃描出飛行器的大小,選擇性開了一個小門讓她通過。

  眼珠子一進防沙罩,就遭遇了鄰居們的圍觀。

  畢竟解放沒幾年,絕大一部分的流民能買輛傳統車都算發展快的了,能用上私人飛行器的屈指可數。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肖四方還是給岑薄扣了頂帽子。

  兩人剛下飛行器,提前回來的八面就跑出來了,嘴裡還大喊著:「讓我看看是哪個兄弟這麼沒眼光,看上了我們四方!」

  絕對的才能和不可取代性讓他出了社會也沒遭到什麼毒打,年近三十也保持了學生時代的單純率性,依然像個孩子。

  「兄弟別介意,以後都是自家人,快讓我看……」

  當這個三十歲的孩子猛然湊近沒眼光兄弟的臉,看清人家面容的時候,人生慘遭滑鐵盧。

  他啞巴了。

  他條件反射摀住了自己的嘴。

  他想要時光倒流,好讓他的人生重新來過。

  岑薄抬起帽簷,微笑:「嗯?」

  「對、對不起。」肖八面欲哭無淚,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我不是故意的……」

  他在心中把肖四方千刀萬剮,恨不能將人就地活埋。

  帶回來的是個爸爸這件事就不能提前跟他說一下嗎?!

  「沒關係。」岑薄表現地很溫和,「都是自家人。」

  肖八面:「……」

  蒼天無眼,區區肖四方何德何能!

  他萎了,也不知道怎麼接話,尬笑幾聲後輕手輕腳挪到肖四方那一側,用胳膊肘捅了捅她,聲音從嗓子眼裡擠出來。

  「知道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出來嗎,因為我爸媽等侄女婿上門在拿喬呢,這事兒辦砸了!」

  肖四方沒有感覺,回道:「叔叔嬸嬸認不出他吧,沒關係的,放心啦。」

  肖八面一噎,艱難地點點頭,「那倒也是。」

  敢情在這場意外裡受傷害的只有他一個?!

  玄關左轉是客廳,早早等在沙發上的肖大度夫婦正襟危坐,看起來在看電視,真正的心思早就飛到門外迎客去了。

  肖大度緊張的不行:「我們不出去真的好嗎,會不會給人家印象不好?」

  肖嬸嬸瞪了他一眼,道:「就這麼一個考驗,他要是客客氣氣的進來,態度也好,咱們立刻好好對他,能有什麼影響?這要是一進來就甩臉子,那不要也罷!」

  「是是,有道理。」肖大度整了整身上新買的襯衫,掐了自己抖動的大腿一把。

  正在百爪撓心的時候,肖四方的聲音終於響起來了。

  「叔叔嬸嬸,我回來了。」

  沙發上的兩人同時轉過頭來。

  岑薄摘下帽子,不失禮數地跟著叫了一聲:「叔叔嬸嬸好。」

  肖四方和肖八面都震了一下,前者趕緊拉了一下人,小聲道:「你不用這麼叫的,他們比你還小呢!」

  岑薄難得被哽了一下,過了好幾秒才收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那我應該叫什麼?」

  肖四方:「……」

  對哦,不這麼叫還能怎麼叫呢?

  世紀難題,她答不出來。

  一陣粗獷的笑聲從肖大度嘴裡哈哈放了出來,他沒聽見肖四方的話,還以為侄女害羞,忍不住就笑出聲來了。

  在肖嬸嬸看來,這個年輕人的態度儼然通過了考驗,所以也沒制止丈夫招呼人。

  肖大度笑完,爽朗道:「就叫叔叔嬸嬸,沒錯呵呵呵——」

  肖八面慘不忍睹地捂臉,呵個屁哦,無知真是幸福!

  肖四方也渾身發麻,硬著頭皮回了個笑容,繼續小聲跟岑薄而已,相當擔憂地問:「你真的不覺得……尷尬嗎?」

  岑薄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他一邊朝肖大度露出笑容,一邊從容反問:「尷尬的不是只有你們姐弟倆麼?」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肖八面醍醐灌頂,總算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意。

  天吶,不愧是岑爸爸,帥氣!向他學習!

  肖嬸嬸客氣地招呼岑薄隨便坐,轉身去廚房端出斥巨資買來的新鮮水果瓜子花生奶糖糧食滿滿當當地擺在茶几上。

  「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希望你別介意。」

  岑薄非常賞臉的拿了一個橘子,「我很喜歡吃水果,謝謝您的招待。」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肖大度眉開眼笑,憨憨本性暴露,「我一看你就覺得親切,說不定咱們在哪兒見過呢!」

  肖嬸嬸暗地裡給了他一下,清清嗓子咳了一聲,一雙眼睛跟探照燈似的,把人上下掃了一遍。

  老太太生前說的沒錯,四方這孩子就喜歡好看的,這找的對象也確實好看,好看到有點兒過分招人了。

  不過她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只要人品好,長相招人點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這小夥子怎麼一點都不拘謹,看態度比他們老倆口都自在,這會不會經驗太豐富了一點?

  這一點引起了她的警覺,看著人家慢條斯理扒橘子皮的手,委婉道:「我們四方第一次談朋友,沒做什麼孩子氣的事情吧?」

  善於洞察人心的岑薄怎麼會不知道她想說什麼,順勢道:「我也是第一次,我們倆相互包容。」

  這話聽得肖嬸嬸舒暢了,立即點頭,「是這樣,談朋友就是要相互理解的,我看你應該比我們四方大一些,今年多大了?」

  這是個天翻地覆題,回答了一定會天翻地覆的!

  肖八面為了偶像挺身而出,小心拍了拍母上的肩膀,打岔道:「幹嘛問人家的年齡啦,人家又不是流民。」

  肖嬸嬸的目光從岑薄的身份環上一掃而過,心中一跳。

  是了,這個還是不問的好,萬一問起來不比自己小幾歲,那就尷尬了。

  於是她笑了一下,帶過了。

  「家裡有幾口人啊,做的什麼工作?」

  肖四方鬆了一口氣。

  岑薄瞥了她一眼,然後看向肖嬸嬸,笑著一一答了:「有父母兄妹四個,只是我從小被送養,現在一個人生活。原本在生命研究院工作,現在辭了,暫時沒有工作。」

  前半句讓肖嬸嬸忍不住憐惜了一下,可後半句又讓她擔憂起來:「沒工作啊,沒工作可不行……」

  身背五十億目標的肖四方坐不住了,忙道:「行的行的,他有存款,暫時休息一下沒關系的。」

  肖嬸嬸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肖八面也坐不住了,跟著道:「媽,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你知道四方她是走了什麼運才找了這麼一個……一個對象嗎?!」

  肖大度終於找著機會插嘴了,趁著媳婦還在瞪人的時候道:「侄女婿,你和我們八面也認識啊?」

  岑薄正要回答,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肖嬸嬸眉頭一皺,一邊嘀咕誰會在今天上門,一邊示意八面去開門。

  肖八面也是一頭霧水,雖然說他們鄰裡關係不錯,時不時會串門,可鄰居們肯定不會挑這種時候上門打擾,他外家那邊往來也極少,更不會在這不年不節的時候不打招呼就來,那會是誰呢?

  打開房門,來的果然是個生面孔。

  這個生面孔長相中等身材也中等,穿著一身黑西裝打條紅領帶,一雙皮鞋擦得鋥亮,雙手還提著一堆禮品。

  他身後停著一輛形狀誇張的飛行器,炫酷紫,一看就價值不菲。

  「您是哪位?」

  來人樂呵呵笑著,說:「我姓黃,來找四方的。」

  「哦,找四方啊。」

  肖八面下意識側了一下身體,黃姓男子就特別自然地越過他往裡頭進去了,還發出了一串豪邁的笑聲。

  肖八面:「???」

  他趕緊回過頭追,人已經快步到了客廳,一邊朝肖四方憨笑,一邊熱情地往本就已經滿滿當當的茶几上擺他的禮品。

  及時把帽子給岑薄蓋上的肖四方還沒鬆一口氣,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就語出驚人,讓她這在戰場磨煉多年的心臟都有點承受不住。

  「這就是叔叔嬸嬸吧,你們好你們好,我叫黃強,是來求親的!」

  肖大度已經懵圈了,肖嬸嬸作為一家之主還算穩得住,問:「你替誰求親?」

  「我自己啊!」說完他又哈哈笑起來,「我知道,我不打招呼就上門實在是有些冒昧了,但我也是著急啊,我怕四方一來就走,我趕不上。」

  肖四方發誓,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無語過,無語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肖大度一家三口也是一臉被雷劈的震驚臉,整個客廳裡唯一能接話的就剩岑薄了。

  「四方好像並不認識你,你求什麼親呢?」

  他的語氣不疾不徐,不見生氣,彷彿只是好奇地詢問了這麼一句。

  黃強把肖家人全家掃了一遍,目光落在這個只能看見小半張臉的男人身上,皺起眉頭。

  他從小道消息得知肖四方居然是前監察局局長的外孫女時,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娶她了,難道有人跟他一個想法?

  不對,這人不是流民啊,那是……哦知道了,肖四方有個特別寵她的表哥,想必就是這位了。

  他「想通」之後,又換上了那副樂呵呵的嘴臉,道:「這位就是表哥吧,表哥好,我這貿然上門是有點兒唐突,不過我的心是真的,我發誓會一輩子對四方好的!」

  肖四方忍著噁心,艱難道:「我跟你沒關係吧,不需要你對我好……」

  「欸,四方,你先讓我跟表哥說完,你聽我說完,咱們不就有關係了嗎,我認定你了。」黃強霸道地打斷肖四方,完全看不出現在肖家人有多麼的一言難盡,繼續朝他的「表哥」賠笑臉。

  「表哥,你可以先瞭解一下我的個人情況,我今年三十六歲,長相雖然不算出色吧也算一表人才,當然這些都是外在,像你們這種有底蘊的人家,肯定不在意這個的。」

  黃強侃侃而談,紅光滿面,「我敢上門提親,主要吧是我個人能力還算可以,也勉強掙了幾個億的家產,當然了,這個錢肯定是越賺越多的,我保證,不出五年,338一半產業都將歸我所有,一定會讓四方過上人人羨慕的生活的!」

  肖家四口:「……」

  「是嗎?」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黃強一拍胸脯。

  「可惜了,我不同意。」岑薄站了起來。

  「啊,為什麼呀,是我哪裡不好嗎?」

  還啊,還為什麼,還哪裡不好?!

  肖八面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想把人摁在馬桶裡讓他想想清楚現在是在跟誰說話。

  岑薄朝左邊走了一步,把氣得要罵人的肖四方拉過來,慢慢打開她握起的拳頭,將自己的手貼上去,十指緊扣。

  黃強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感受到他偏涼的體溫,肖四方的心氣兒忽然就順了。

  沒必要和一個小丑置氣。

  她看向這個莫名其妙殺出來的男人,鄭重地把身邊的人介紹給他:「他不是我表哥。」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覺得無論是男朋友還是愛人都有那麼一點不合適。

  她不知道愛情的涵蓋面是不是足夠廣泛,能夠包含對強者的崇拜和長者的孺慕,也不知道自己內心復雜情感的佔比能不能把岑薄就定義為一個情人。

  但毫無疑問的是,即便撇開當年的交易和承諾,她也非常期待和這人一起走下去的將來。

  「他是我共度餘生的另一半。」

  艾草,肖八面酸了。

  黃強也傻眼了,傻眼過後,就是暴風雨般的惱羞成怒。

  「你耍我?!」

  聽到了表白的岑薄心情非常好,大拇指輕輕蹭著另一半的皮膚,正面看向此人。

  「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自說自話,我只是沒有干預,不信你可以自己回憶一下。」

  「你!」黃強看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人,再看著那張俊秀萬分的臉,想到了什麼,輕蔑冷笑,轉向肖四方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和這樣一個小白臉過一輩子?除了外在一張皮囊他還有什麼?!我勸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外表什麼的都是過眼雲煙,只有錢是實實在在的。」黃強說著說著底氣回來了,神情也緩和了,苦口婆心起來,「四方,你可千萬別被這種小白臉騙了,到時候被騙財騙色……那多不值得啊。」

  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但響亮的耳光可以。

  岑薄微笑,語調依然溫吞。

  「我一直認為動不動就提家產是件不太體面的事情,但如果你的人生只能看到這點東西的話,那我也只能勉為其難配合你了。請問你是從事什麼行業的?」

  黃強挺了挺胸膛:「主業是金屬冶煉,我在短短九年就把它做成了338最大的冶煉基地!」

  「礦石都從哪裡送過來的?」

  「Y-0401,Y-4012,Y-1120這幾個主要金屬星球都和我密不可分,還有稀有金屬0號你知道吧,就那個用來做高端機甲關鍵零部件的金屬材料,目前只在Y-0088這顆星球被發現,這也是我們這邊做的。」

  「正好。」岑薄輕描淡寫,「Y-1120廢墟星有一半礦場是我的,至於Y-0088這顆小行星,二十年……不,三十年前0號金屬沒被發現的時候,它就是我的私人星球。」

  黃強哈哈大笑起來:「吹牛也不怕把自己吹死,外行不知道,像我們業內可知道的一清二楚,Y-1120的一半礦場分明是大元帥奧斯汀的!」

  「是啊,剩下那一半是我的。」

  黃強卡了一下,這一半一半的,說的有那麼點道理……不過沒關係,還有Y-0088呢!

  「行,這個我不清楚沒法反駁,但是!」他高傲地抬起下巴,上前兩步,伸出手指指向小白臉的眼睛,「Y-0088這顆星球,真的,就算不是業內,也有很多普通人知道,它是3821年岑薄剛剛以震撼整個新人類的修復異化成果破格成為生命研究院副院長的時候,當時的皇帝召開國會,特別獎勵給他的希望星!你說是你的,哈哈哈笑死人了,你以為你是岑……」

  聲音戛然而止。

  帽子下的臉越發清晰,直到和記憶中那張高高在上的臉完全重合。

  黃強伸出去的手指頭抖了起來,不敢置信與惶恐爭先恐後爬上他逐漸發白的臉。

  再下一秒,他如同觸電似的把手指收了回來,商人的本能讓他彎腰九十度鞠躬。

  「對、對不起,您別跟我一般見識,真的是無、無意冒犯……」

  所有自信被摧毀,一切驕傲成笑話讓他說不下去,扭頭抄起帶來的那些禮品,連滾帶爬奪門而出。

  「哈哈哈哈次奧,爽!」肖八面手舞足蹈喜不自勝,「爸爸帥氣,爸爸牛逼,爸爸天下第一——」

  聲嘶力竭喊完,肖八面對上父母震驚又復雜的眼神,僵硬了。

  啊,糟了,親爸爸在這裡呢。

  他試圖給肖四方使眼色讓她打個圓場,結果人家忙著用她剩下的還可以活動的那隻手掰來掰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場面的尷尬。

  肖四方發現自己估算不出來礦場的價值後,抬頭直接問了:「我把目標改成五百億差不多了嗎?」

  岑薄把玩著她的另一隻手,隨口道:「不太清楚,我有很多這樣的不動產,有些產權期限快到了,聯盟沒有更改資源局已有的制度規定,那就能再續,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肖四方:「……」

  算了,人的目標不能太遠大,太遠大了容易喪失信心。

  她還是從五十億做起吧。

  砰——

  肖嬸嬸一巴掌拍在了沙發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露出了早些年拿笤帚打人前的表情,嫌棄與憤怒交織,可恨與力量並存。

  「果然長大了翅膀就硬了,都給我交代清楚!」

  「至於這位岑先生……」肖嬸嬸沒有怯場,「我和大度雖然沒什麼文化,也不太瞭解上層社會,但岑薄是誰我們還是知道的。在我教育完我家的孩子之前,麻煩你都不要插手好吧?」

  岑薄:「……好的。」

  得到承諾,肖嬸嬸目光一瞥,看見了牆角刷毛細密的塑料笤帚,快步走過去抄了起來。

  「不,媽,我都快三十歲了……」肖八面吞著口水後退,但又不敢退太快,只能眼睜睜看著明明很是瘦小的母親像山一樣偉岸地靠近。

  當笤帚落在屁股上時,肖八面哭了。

  挨打就挨打吧,反正他都替四方挨慣了。

  可為什麼要在岑爸爸面前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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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4-25 05:09 PM

第一百十六章 無垠116

  全民聯網時代,任何消息都有被傳播放大的可能,一傳百,百傳萬,一鍵發送,群眾沸騰。

  不願透露姓名的某位普通居民給岑薄和肖四方二人的致歉信在頭條上掛了整整一週才掉下去,可即便掉下去了,熱度依然在,但凡有人提起這個話題,就能討論出個幾千上萬的評論來。

  吃屁:對不起,封閉式訓練剛回來,從父母口中得知這個到現在已經有三個小時了,我人還是懵的,有人給我說說這倆人到底是怎麼勾搭上的嗎?委婉謝絕年齡在二十歲以下的未成年人答話哈[鞠躬]

  無數熱心網友瞬間趕到,七嘴八舌地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其中不乏一個月前頭條熱評的搬運工,大片大片瘋狂輸出。

  小尼喜歡小薩:有人整理了時間線,推測出他倆的姦情很有可能是從十三年前,岑爸爸突然決定要在X-338半廢墟星暫居一年那時候開始的,現在大家都在懷疑岑爸爸就是因為肖四方才做了這個決定,但是大家挖不出這倆人在此之前的任何交集,所以不算石錘

  小尼喜歡小薩:最關鍵的是岑爸爸待在338那一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是肖四方所在那個班的特教員,這確實是一個親密接觸的好機會,但是!那個班上除了338星主的孫女聯繫不上,所有人都被挖了一遍,也有人實地去採訪了,他們都說根本沒看到過兩人有特殊來往,就問這保密工作絕不絕?!

  小尼喜歡小薩:最後還是根據某匿名網友爆料,她因為某件事(大家都懂,就不指名破壞人家生活了)而被岑爸爸單獨談話瞭解過,那時候給岑爸爸望風的就是肖四方,兩人當時的關係就看起來非常的好,但她那會兒沒感到任何曖昧,說他們就像普通的朋友關係。所以初步判斷不屬於一見鐘情,見色起意那種愛情開端,合理懷疑日久生情

  吃屁 回復小尼喜歡小薩:我的天,所以他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小尼喜歡小薩回復吃屁:不清楚,但有一個自稱是肖四方好友的人也爆過一些料,讓人梳理不出來節點就單純甜甜甜的那種料,你可以去搜索一下關鍵詞「岑薄表裡不一」、「肖四方醉酒」這種的,當時看得我人都麻了

  緩緩而歸:感謝你落後的消息,讓我又有地方再哭一遍了嗚嗚嗚

  hang:肖四方真人生贏家,事業男人兩手抓[裂開]

  是大漂亮哦:事業?沒看見這幾年人家走上人生巔峰就銷聲匿跡了麼,傍上了岑薄這種級別的男人,大概是圓滿到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了吧[微笑][微笑][微笑]

  糊糊糊了:某些人不要趁機陰陽怪氣,說真的,肖四方有哪裡配不上岑薄嗎?不是我歧視基因實驗的那些受害者,只是就事論事哈,和一個心靈和身體都有創傷的人相處真的是很累的,從肖四方那個朋友口中就可以知道,私下裡的岑薄非常的任性,而且有時候冷漠到令人髮指,恐怕也只有肖四方這種心靈意志都極其強大的人才能忍受了吧

  我最帥:既然你一定要扯聖父大人因為不幸的遭遇而人格有瑕疵這一點,那我就問你一句話,給你一個和他談戀愛的機會你願不願意?!你屁顛顛兒就去了吧!@糊糊糊了

  校長來了:雖然但是,現在的肖四方配得上岑薄?別拿過去嗶嗶,有句老話叫英雄不提當年勇!

  何其:emmmm無論從哪一方面肖四方都配不上岑薄吧,另外眾所周知,當一個人沒有什麼優點好講的時候,才會說什麼性格好能包容[攤手]

  拳打鎮關西:哎呦臥槽,這是岑薄女友粉組團下場了?

  王中王:欺負肖四方粉絲少?我還嫌岑薄老牛吃嫩草呢,呸

  吃屁:你們怎麼吵起來了,我覺得這對CP挺好磕的啊[笑哭]

  Y-6218廢墟星。

  作為全星際建築保存最為完好的冰川星,它一直存在在清理局標紅的開發名單上。只是過低的溫度以及過於偏遠的地理位置讓它在有限的人手下總是被排出優先隊列,才一直拖下來。

  肖四方來回換了七個作業星,才被下定了決心的清理局分配到了Y-6218上去。

  他們這支隊伍人數不算多,十二個清理員一個清理專家,並一支十人的殲異軍小隊隨行。

  今天是他們來到這顆冰川星的第九天,大家逐漸習慣了防寒服那種外加的不自然溫度和悶氣感,抱怨運氣差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天色漸晚,下班時間到了,大家脫了笨重的作業服,把腦袋從防護頭盔裡解救出來。

  肖四方和大家打了聲招呼,照例脫離集體去找迷上了冰雕的岑薄。

  偌大的山谷中央,此刻矗立著十多塊高達數米的巨無霸冰塊,其中有兩塊已經雕琢成型,一個是克瑞斯女神,一個是異形人。

  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這個人的興趣和幹勁兒有時候就很讓人不能理解。

  並且肖四方對他是從哪兒弄來這些冰塊,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千奇百怪的工具也都一無所知。

  看見她結束了工作,岑薄壓了壓便攜飛行器,從兩米多高的地方下來,落到她身邊。

  「我今天找到了兩個災變物質,可惜都是有害的。」肖四方跟他匯報自己的工作情況,順便提問:「有害物質和有害物質對沖,有負負得正的可能嗎?」

  岑薄一邊收刀子一邊問:「你看那本《災變荒謬論》了?」

  肖四方:「是的,不過我沒看完,它太荒謬了。我是剛才突然一想,覺得像這種基本理念,應該會被實驗,你看到過實驗結果嗎?」

  「生院確實做過類似的實驗。」

  「怎麼樣?」

  「所有儀器全毀,實驗室夷為平地,若非大家早有防護準備,沒吝嗇防護罩,你就能從各個渠道瞭解一樁慘案了。」

  「……這邊馬上就天黑了,去吃飯了。」

  因為岑薄養尊處優不願湊活營養泥,所以他們倆的飯菜都是現燒現做的,為此還特意找了個風景不錯冰層薄方便取水的地方。

  肖四方拿出便攜爐燒水,然後將不知道岑薄從哪兒抓來的異形動物扒了皮,等水燒開後,把紅嫩的肉仔仔細細清洗了一遍。

  遠遠地一個高度二十公分的冰台上,岑薄拿著他的刀把棱角刮圓潤了,拿出隔熱墊子鋪上,桌子椅子依次擺上,再鋪上一張淺藍色的桌布,撫平每一道褶皺。

  純白的仿生花插進花瓶裡,放到桌角。

  一切都井然有序。

  「哇,親愛的你好棒啊,這裡的冰層真的很薄唉,我們肯定能夠取到水!」女孩興奮地挽住愛人的手臂,湊上去就是一通猛誇。

  男孩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是看到了那麼一絲絲熱氣過來碰運氣的,欣然接受了女友的誇獎,才故作驚訝地說:「這裡好像有人了。」

  女孩活潑外向,四下一掃看見真有兩個人後更開心了。

  「人多熱鬧呀,我們趕緊把其他人也叫過吧。」

  說幹就幹,女孩立即發送了定位給其他兩對情侶,讓他們不要再亂走了直接到這邊來。

  經過十多年的發展,隨著平均生活水平的提高,Y-6218的旅遊經濟毫無疑問發展地欣欣向榮,現在最出名的幾個景點已經蓋起了新建築,用人滿為患來形容也不為過了。

  人一多,不安分的遊客們就想到處走動走動,這也是清理局之所以會派人過來清理的主要原因,總不能等哪個遊客真的搞出事情了,再來亡羊補牢吧。

  岑薄的位置在很裡面,女孩四下一掃,蹦蹦跳跳地去找了肖四方,熱情地打招呼:「你好呀,我叫秋秋,後面那個是我男朋友大齊,我們可以認識一下嘛?」

  肖四方正在煎肉片,聞言停了一下,抬頭對上女孩燦爛的笑臉,也回了一個笑容,在心中飛快地思索起來。

  權衡過後,她迴避了自我介紹環節,技巧性地轉移了話題重心:「你好,你們是兩個人單獨出來玩的嗎?」

  女孩果然被帶過去了,笑嘻嘻回答這個問題:「不是的,我們六個好朋友一起來的,是三對哦。」

  「那你們都吃過了嗎?」

  「還沒有啦,我們也是打算自己做飯,才剛剛找到這邊冰層較薄的,可以取水洗洗鍋子啥的。」

  「這樣,那快抓緊做吧,那頭有個我們已經挖出來的洞,你們直接從那邊取水吧。」

  秋秋被徹底帶偏了,道完謝蹦跶回男友身邊,才想起來好像漏了點什麼東西。

  她想了一會兒也沒想起來,看看天色確實越來越黑,也就不想放過了,趕緊讓男友先把東西拿出來放好,燈也提前開起來。

  天寒地凍的,肖四方快手快腳地炒了兩個菜就端過去開飯了。

  岑薄停下畫冰雕設計圖的手,拿起剛在桌角的毛巾遞給她擦手。

  「遊客嗎?」

  「是的。」肖四方開了盤子下方的加熱墊,催促道:「快吃快吃,吃完就走。」

  岑薄拿筷子的手一頓,問:「為什麼我們要快吃快走?是我們先來的。」

  肖四方一手捧著碗,一手用筷子比了段短短的縫隙,說:「加快速度離開雖然打亂了我們平常的節奏,會讓我們有這麼一點點的不舒服,但要是被發現了,萬一他們中有人是你的極端粉絲,那我們就會有一個非常不愉快的夜晚。」

  她又說:「我知道極端粉絲可能性極小,早點走百分百避開風險也是好的嘛。」

  「什麼叫極端粉絲,我還有粉絲嗎?」

  「當然啦,你有好多好多呢。」

  「那真是夠奇怪的。」

  「……請不要這麼說。」

  莫名的,肖四方覺得自己都被內涵到了。

  岑薄搖搖頭,「無論如何,我們的生活跟他們都沒有關系,為什麼要因為他們的行為去改變我們自己的計劃?」

  「一個人的生活都是他自己在過,沒必要對無關人等讓步,從而打亂自己的節奏讓自己不快,無視它就好。」

  論講道理,肖四方再過二十年可能也講不過他。

  因為他的道理總是能夠結合他自身實例說明,並且進行了善意的美化。

  畢竟對於情緒穩定心若磐石的他自己來說,上面那句話應該改成——無視一切,我行我素就好。

  話說回來,同樣作為意志力界的翹楚,肖四方輸就輸在她考慮的比較多,如果她隻身一人,剛才就直接自報家門了。

  之所以迴避是因為她不想自己受影響的情緒再影響岑薄。

  「那我鍛煉一下吧。」

  肖四方放平心態,也放鬆了神經。

  親手燒出來的飯菜那麼美味,因為著急而不能好好享受的確可惜。

  和往常一樣,兩人大概花了十五分鐘安靜地吃完了這頓飯,一起收拾了碗筷和用過的廚具炊具,搬到他們特意挖出來的洗碗池裡。

  岑薄洗碗洗鍋照樣細致,他洗好一隻肖四方抹乾一隻,收到儲藏盒裡。

  熱火朝天野炊中的三對男女中有個女孩小陶發現了這一幕,推了推秋秋,「那邊氛圍好好,真的有一種在過日子的感覺哎。」

  秋秋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笑道:「我剛才跟那個女生打過招呼了,她人也很好,還讓我們直接從他們已經挖出來的洞裡取水呢。」

  「啊,我就說嘛!」小陶合掌,「我就在想你倆都這麼不修邊幅,怎麼能夠弄出一個讓我這種強迫症看了都覺得超級舒服的洞!還在想你倆是不是買什麼破冰工具!」

  秋秋呆了一下,道:「舒服?我沒注意……」

  「我跟你說,那個圓超級正的!」

  秋秋乾笑,岔開話題:「肉串已經串完了,要不讓他們幾個男的烤著,我們去邀請他們兩個和我們一塊兒擼個串兒吧。」

  小陶點頭,「可以啊。」

  倒是另外一個比較文靜的女生有些猶豫,「會不會不太好,也許人家想過二人世界呢?」

  「那我們不勉強他們就好啦,相逢就是有緣嘛。」

  秋秋站起來,拉著兩人就往前衝。

  她們出發的時候,岑薄和肖四方剛剛收拾完,即將開始他們的飯後娛樂活動。

  原本都是即問即答,但今晚岑薄不想再當家庭教師了。

  他拿出上次肖四方帶給他但一次也沒有玩過的魔方,「來玩這個,比誰復原用時短,輸了的那個人要答應贏的那個人一件事。」

  肖四方眨眼睛,「可不用比這個,你想要我答應什麼,我也會答應你的呀。」

  岑薄笑了,輕聲道:「你確定嗎?」

  明明是和往常一模一樣的笑容,但她好像在裡頭看到了一絲絲不懷好意。

  在這個瞬間,肖四方覺著不能確定了。

  「而且,你就沒有什麼平時不好開口,但又很想讓我答應的要求?」

  是有一個。

  肖四方氣勢一變,勝負欲熊熊燃燒起來。

  「來吧!」

  「等招呼完客人再來。」

  岑薄側身,看向距離只剩十來米的三個女孩。

  「嗨——」

  秋秋揮舞著雙手,「你好你好,我又來打擾啦,小姐姐和我們一起擼串兒嗎,來聊天吧!」

  昏暗的天色讓她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她打算結交的兩個新朋友,視線從肖四方身上移到岑薄身上,剎那間驚為天人:「哇哦,小姐姐你對象很帥哦~」

  贊美的話剛說完,她的胳膊就被小陶拉住了,低聲咆哮:「帥什麼帥啊,你再看看他們是誰!」

  秋秋疑惑地又看了一眼,腦子裡哢嚓一聲,閃電照亮了所有。

  「天啊……」

  三個女孩並排站在一起,撲上去不是轉頭就跑也不是,滿懷著心頭的震驚,一時間乾巴巴呆住了。

  肖四方正想開口緩解這種氣氛,岑薄摩挲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說話,由他來講。

  「謝謝,我們已經吃過晚飯了,現在有自己的活動,不方便參與。」

  被貼了定身符的三個人整齊地哦了一聲,秋秋剛才的熱情開朗全找不著了,和小陶你推來我推去,都試圖讓對方說點什麼。

  最終是文靜女生上前一步,微微抖著嘴唇,激動地臉都紅了。

  「四、四方,我是你的粉絲,我特別喜歡你,我以前過得特別不好,知道你的事跡後才站了起來……」

  肖四方愣了。

  「但是,我想不通你為什麼要和他在一起!」文靜女孩指向岑薄,難過地說:「他也沒什麼好的呀,他的女友粉還那麼嚇人,你都不知道網上多少人在罵你,而他就跟縮頭烏龜似的,一句話都不說!」

  「四方,聽我的,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你值得更好的!」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展開。

  肖四方看著眼淚都要出來的女孩,又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岑薄。

  這種小小的情緒影響,應該是會被完全無視的……

  然而,岑老師八風不動的面具居然破了!

  他的面色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環境裡都能感受到明顯的冷意,他默不作聲地拉出了能量面板,一一點進了很久沒打開過的各大社交平台。

  翻了一圈再回來,他看著肖四方,「你知道這些消息?」

  肖四方老實道:「本來也不知道,但是有好多人給我發了消息問我是不是真的,我才看到的。」

  「為什麼不跟我說?」

  「說什麼?」肖四方茫然了,「我大致看了看,大家說的都是事實啊。」

  岑薄選了一條評論讀給她聽:「別吹肖四方的獨立自強人設了,就她也配和岑薄相提並論?再去修煉一百年吧。」

  肖四方看了看他的臉色,小心道:「這條說錯了嗎?」

  岑薄氣笑了。

  小陶、秋秋:「……」

  文靜女孩坐不住了,急道:「錯了啊,肯定錯了,你有哪裡不好嗎,她憑什麼說你不配和岑薄相提並論?」

  肖四方不太懂她為什麼這麼生氣,還心平氣和地給她舉例:「無論是財富地位、學術水平、研究成果、戰鬥能力、思想廣度,我都還遠遠追不上的。」

  她居然一口氣拉出這麼多方面,聽得小陶和秋秋目瞪口呆。

  文靜女孩都快急哭了,「但說這句話的那個人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想居高臨下的說你而已!」

  「不要在意這種事啦,這沒什麼好生氣的。」肖四方伸手拍拍文靜女孩的肩膀,道:「放心吧,我已經做好了一系列計劃,如果不出意外,再過十年我可以追平他四十歲的時候做出的成績。」

  「我保證。」

  從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不是為了找補面子又或者是安慰其他人。

  文靜女孩又好氣又好笑。

  而沒被關注的岑薄撥通了肖恩的通訊。

  「幫我聯繫下各大社交平台,有些和我有關的言論讓我感到萬分不適,請他們幫我刪除……不是通告,也不是聲明,這只是我作為個人的合法權利,我有權拒絕遭受任何帶有攻擊性的編排。」

  「四方?她沒有生氣,我剛發現她的腦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樣,轉換信息有偏差。」

  「麻煩你了,再見。」

  從頭到尾都很斯文,語氣平靜,在情緒這方面拿捏得很死,要不是他臉上沒表情,任誰也不知道他動氣了。

  肖四方有點記仇,腦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樣這句話放在這個語境裡肯定不是褒義的。

  她拿岑薄才教育過她的話,理直氣壯地堵了回去:「不是說要無視別人做的事情嗎?原來你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岑薄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要渾水摸魚偷換概念,你剛才那叫不戰而退,而我這是合法維權。」

  總而言之,他都是有道理的。

  肖四方又敗了。

  文靜女孩看看他們兩個,表情緩和了一些。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上前擁抱了肖四方一下,「這些事沒有影響到你就好,祝你夢想成真,我也會向你學習,繼續努力的。」

  秋秋和小陶也跟著乾巴巴說了兩句祝福的話,三人一行迅速退場。

  無關人等一消失,肖四方嚴肅地拉出備忘錄裡的注意事項,朗讀起來。

  「注意事項第三條,嚴禁情緒激動起伏。」

  岑薄:「……」

  肖四方:「還好為了以防萬一我把這條寫進注意事項裡了,沒有根據你過往的表現輕易放鬆,記得你的承諾,沒有下次。」

  岑薄:「……如果我沒記錯,我只是說過下次注意。」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

  肖四方偷天換日失敗,只好放過他了,把目光集中在那個魔方上,「來吧,比賽比賽。」

  兩人回到那塊冰台上,肖四方把一盞微黃的燈放在桌子上,把能量面板切換到計時界面。

  「我們都是新手,為了縮短比賽時間,只要湊一面就好了。」她很專業地明確了比賽規則。

  岑薄表示沒有意見。

  這場比賽由肖四方選手率先出戰。

  對於熟手來說,魔方這個東西就跟玩兒似的,幾十秒一分鐘就搞定了,但對於新手來說那就比登天還難了。

  肖四方拿出畢生所學,理工思維發揮到極限,在摸索的過程中還發現了一些規律,還是眉毛疙瘩擰一塊兒了。

  燈光下,她緊緊抿著嘴唇,黑亮的眼睛全神貫注盯著五顏六色的魔方,垂下的睫毛打出一片堅定的陰影,整張臉上都寫著一定成功的勝負欲。

  岑薄不太意外四方對網上的各種攻擊毫不在意的這種態度,她從來都走在自己的路上,可能會因為不想惹麻煩往旁邊讓一讓,但從來不會後退。

  她是燎原的星火,更是不滅的火種,炙熱耀眼地出現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

  「好了!」肖四方高興地將拼湊好的那一面展示給他看,「六分十一秒!」

  岑薄伸出手,接住了她傳遞過來的光與熱。

  魔方沉甸甸地落盡掌心裡。

  「到你了,你自己打散吧,要特別散才行不能作弊,我給你計時。」

  岑薄依言照做,隨便打散幾下,換了個面開始拼。

  肖四方緊張地盯著他的手和計時器,感覺時間過得可真是慢啊,每一秒鐘都好像被無限拉長了,給了對手很大很大的施展空間。

  手指做了最後一次轉動,完整的一面呈現出來。

  而時間才走了兩分多鐘。

  肖四方整個人都傻了,不可能啊,作為數理化小天才,她怎麼會輸給一個古文書籍不離手的人呢!

  「我輸了……」

  真的輸了。

  肖四方大受打擊,嘴角都下垂了,苦澀萬分。

  岑薄收起魔方,笑眯眯道:「那就願賭服輸,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

  刻意的停頓令肖四方的心跳都隨之停止了。

  「背著我繞這裡走一圈吧。」

  不自覺緊握的拳頭鬆開了,一口長氣慢慢吐出。

  肖四方起身一拍胸口,一點兒不遲疑地在他面前蹲下,背著他。

  「來吧!我可以背著你走兩圈!」

  這點小事,還要賭出來麼,隨時可以的呀。

  岑薄看著她紮在腦後的小揪揪,伸手擼了一把,便也不客氣地趴了上去。

  肖四方起身,一開始走得健步如飛,直到一個下巴抵上頸窩,微涼的臉和溫和的呼吸都緊緊地貼在她的臉頰上。

  一分心,腳步就不可控制地慢了下來。

  岑薄懶懶地蹭著她的臉和耳朵,不停使壞。

  這令人匪夷所思的惡趣味!

  肖四方忍了。

  沒辦法,誰讓他長得好看,又香噴噴的呢。

  走了大半圈後,背上的人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四方。」

  她疑惑:「嗯?」

  「其實我剛才作弊了。」

  「啊?!」

  岑薄語氣悠遠,「我已經玩過這個魔方了,提前看了一些教程和公式。」

  居然還有這種事!

  「所以剛才算你贏,你可以對我提一個要求。」

  心情忽上忽下的肖四方:「……真的?」

  「嗯。」

  肖四方腦海中天人交戰,掙扎了好一會兒,還是順從自己的內心,把當初生院那個人的請求說了出來。

  「你願意回到生院繼續做研究嗎?」說完後她又趕緊鄭重地補充,「你不願意也可以的。」

  岑薄用下巴磨了磨她的頸窩,「所以你這段時間偶爾看著我欲言又止,就是為了這件事?」

  原來被他看出來了。

  肖四方乾笑一聲,語氣很認真:「站在我的角度,我是覺得你徹底脫離生院了很可惜,你那麼厲害,做出了那麼多嚇人的成果,應該越走越高的。但你要是像現在這樣就很快樂很滿足了的話,那我也覺得很好,人生在世,快樂和滿足最重要嘛。」

  岑薄很久都沒有說話。

  肖四方也不催他,繼續背著他朝前走。

  這個總是屹立在前方的人其實一點也不重,他要是不願意走了,她可以一直背著他繼續前行。

  半晌,耳邊鑽進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不公平,我的心裡只有你,可你的心裡有很多很多別的東西。」

  肖四方頭皮一緊,下意識想反駁但又無法反駁,想了半晌,她有了決斷,義正言辭地把責任推給了已逝的父親。

  「這要怪我爸爸,給我取的名字太大了。」

  「那可能也要怪我的父母,給我的名字取得太輕了,所以我才只能佔據特別微小的一個角落?」

  肖四方乾笑一聲,厚起臉皮點頭,「也可能的,但我發誓你佔的肯定不止一個小角落,而是最裡面的一個大角落。」

  背上的人又笑起來,那聲音既從耳朵裡鑽進大腦,也從相貼的肌膚傳遞至跳動的心髒,讓她面紅耳熱,又忍俊不禁。

  「好吧。」

  岑薄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願賭服輸,也為了公平公正,再放一點別的東西到心裡好了。」

  肖四方想了想,又腆著臉保護自己的地位,「那我也要最裡面的大角落。」

  「好,那就……」

  兩人的聲音撞在一起,無比圓融。

  「成交!」

  3858年10月12日,岑薄重新就職生命研究院副院長,回歸探索生命奧義的第一線。

  3864年5月3日,肖四方破解災變物質放射元素遠距離不能探測的難題,發明遠距離掃描儀,將星際全排查全清理計劃推進至少兩百年。

  3869年2月25日,岑薄帶領的團隊發現新方案,把過氧修復成本縮減至原本的十分之一,修復時間縮減為一個月。

  3869年2月27日,肖四方任職清理局設備技術部部長。

  3872年4月1日,操作簡便的抽取式災變物質收容器問世,完全異化細胞反異化試驗初次成功。

  3877年8月5日,可以對沖部分災變影響的有益災變物質被發現。

  3878年2月14日,半年沒見面的清理局局長和生命研究院院長同時跑路,後人把這一天稱之為「罷工日」,也叫「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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