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櫻桃糕 -【京華子午】《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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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3-9 04:35 PM

卷十 土木相逢大夢歸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正文完結

  又是一年杏花吐蕊時。

  楊延之妻陶氏正在理周祈的嫁妝單子,周祈則坐在旁邊捧著小碗吃阿嫂給她做的薑糖糯米圓子。

  阿嫂是藥鋪子坐堂先生的女兒,高挑身材鳳眼厚唇,人很爽利,走路帶風,家裡家外一把抓。阿兄那樣疏狂的性子,只要阿嫂橫起眼來,阿兄立刻就笑了,彎起眉眼喊「大郎他娘」——自然那是當著自己和侄子侄女這些「外人」,周祈耳朵好,很聽到過幾次他叫「阿芩」。呵,阿兄……

  周祈自認比阿兄上道得多,在家裡堅決惟阿嫂馬首是瞻,阿嫂說什麼就是什麼!周祈的嘴臉很是讓侄子阿貞侄女阿念開了眼界,姑母果然是做官的人啊……

  陶氏通醫理,知道周祈月事不準,又聽她說寒冬臘月趴在屋頂逮強盜,當日便開始煮起了藥膳,什麼坤草雞湯,什麼當歸羊肉湯,什麼薑糖糯米圓子……雞肉、羊肉、糖都是周祈愛的,但是加了藥,味道就不那麼美妙了。周祈實在喝得舌頭發木,覷一眼阿嫂,阿嫂從嫁妝單子上抬起眼來,周祈立刻乖巧起來,老老實實把圓子吃了,又喝薑糖水。

  陶氏與周祈說嫁妝裡的東西,說過日子經,說謝家聘禮、皇帝賜與的財物、她做官的臘賜、年俸等等如何歸置,她說什麼,周祈都道好。

  自阿兄阿嫂上京,周祈只在一件事上拿過主意,她想把皇帝賜還補償的田宅交與兄長一半,但楊延夫婦死活不受。周祈無法,想起謝庸原來戲言的祖業田來,便把那一半給家裡置辦了祭田,阿兄嘆息一聲,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窗外傳來蕭聲。

  周祈嘴角兒帶笑,嗯,《杏園春》……我們謝少卿又在花前月下吹簫呢。想到「花前月下」,周祈嘴角兒的笑越發深了。

  陶氏抬頭看她,周祈馬上正經了神色。

  陶氏忍笑瞪她一眼,周祈訕訕的,討好一笑。

  「行了,今日天晚了,你明日還要上值,早點去歇著吧。」陶氏道。

  周祈彎著眉眼笑起來,陶氏忍不住也笑了,趕她,「快去吧,快去吧。」 卻又囑咐,「可早點回房睡覺。」

  周祈兩口把碗裡的薑糖水喝淨,抹一抹嘴,笑應著,輕快地走出去。

  陶氏看看手裡的嫁妝單子,微笑著嘆一口氣,阿祈是真不過日子,大約他們老楊家人都這個德行,好在隔壁妹夫倒像個體統人……

  周祈跳過院牆,負著手走過來。

  「體統人」謝妹夫立刻放下蕭:「阿祈。」

  胐胐也走過去,絆住周祈的腳。周祈撈起它,給它順毛。

  周祈嬌兮兮地道:「嘴苦,有吃的嗎?」

  謝庸走去樹下暗影中的石案上端來一碟子芝麻松子糖。藉著月光看,都是拇指大小粗細的糖塊,與外面賣的大塊糖不同,這是唐伯自己做的。

  周祈摩挲胐胐呢,只張嘴等著,謝庸便笑著拈起一塊餵給她。

  周祈笑眯眯地嘎嘣嘎嘣吃起來。

  吃了四五塊,周祈才停住,滿足地嘆息一聲。

  謝庸又笑,舔一下嘴唇,問道:「吃阿嫂的藥,這一兩個月舒服些了嗎?」

  周祈學著阿嫂的樣子橫眼看他。

  謝庸只笑。

  周祈覺得謝庸這臉皮是真厚,從前怎麼沒看出來呢?

  但在厚臉皮這種事上,周祈是從不會認輸的。她湊近謝庸,壞笑問道:「哎,阿庸,咱們要成親了,你要不要先去鸞鳳齋什麼的找兩卷圖看看?」

  不待謝庸說什麼,胐胐先「喵」一聲,大約是提醒這兩隻人說話注意著些,莫要讓這些「非禮」之辭污了貓耳。

  看著那近在眼前的俏臉,謝庸吻下去,從額頭到眉毛到眼瞼到臉頰到俏鼻,然後是帶著芝麻松子糖甜香氣的唇。

  「嗯——」周祈賴進他懷裡。

  胐胐忍無可忍,從周祈臂彎裡跳下去,頭也不回地翹著尾巴走了。

  過了好一陣子,兩人這漫長的吻才結束。

  周祈滿肚子么蛾子,摟著謝庸的腰問:「你說我今晚若是沒回去,我阿兄阿嫂會不會提著斧子來砍你家大門?」

  看著這個得意洋洋的壞蛋,謝庸真想不要自家大門算了……

  艱難的謝少卿終於熬完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到了五月十六親迎的日子。

  這一日最忙活的不是謝庸、不是周祈,而是崔熠。他又當自己是男家人,又當自己是女家人,好在兩家只一牆之隔,倒方便他亂竄。後來崔熠終於決定了,還是當女家人,嘿嘿笑著與陳小六等干支衛中人一塊琢磨著把來迎親的朝中同仁揍一頓,尤其新婿老謝!從前裝成文弱書生模樣,其實能使劍能上房,使勁揍,揍不壞!

  崔熠又可惜,這揍人的買賣新婦子自己做不得,不然阿周上手,一個得頂多少個?

  崔熠到底鑽到周祈閨房把自己的遺憾說了,周祈笑得臉上的粉撲簌簌往下掉,一張剛描畫完的櫻桃小口瞬間變大,「哈哈哈哈,還真是!忒可惜了!你說我要是先摀住頭臉,出去假裝阿嫂們把阿庸他們揍一頓怎麼樣?」

  李相子媳王氏停住幫她描畫的黛筆,柔聲細語地道:「大娘雖去不得,我們盡可以代勞的。崔郎倒無需憂慮這個。」

  陶氏及另外幾個親友家的嫂子姐妹點頭。

  崔熠:「……」崔熠越發覺得自己英明起來,幸虧今日是女家人。

  如大多婚禮一樣,等兩個新人能在青廬安安靜靜說話的時候,月亮都過了中天了。

  周祈把臉上白粉紅脂面靨等物卸了露出原來的臉,穿著紗衫子坐在床榻上,笑嘻嘻地看送客回來的謝庸寬外面的大衣裳。

  謝庸扭頭看她。

  周祈越發肆無忌憚起來,撮口吹個哨音。

  謝庸大步走過去。

  周祈突然嗓子有些發緊,她咳嗽一聲,虛張聲勢道:「謝少卿,你氣勢洶洶的做什麼?」

  謝庸輕笑,把她壓倒在床上:「你說做什麼?周將軍。」說著吻上她的唇。

  開始吻得輕柔,然後便熱烈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9 04:46 PM

番外一 孩子們

  看遍了長安名園,還外任了幾年出去開了眼的崔熠始終覺得還是謝家後園最好。

  謝家後園裡的桃杏花格外美,一樹一樹一枝一枝,讓人想起上學時夫子講的「灼灼」之類來;草也格外柔軟茂盛,絨線毯一般,坐臥皆好;小竹亭子、石案、石榻雖都簡陋,但都放得特別是地方,下棋喝酒方便得很;就連謝家池子裡的魚都傻頭傻腦得可愛。

  吃飯的時候,崔熠這般與妻子、兩個兒子感慨。

  裴氏笑,並不拆穿他。

  兩個兒子卻不大給面子:「阿耶去找伯父伯母喝酒吃肉吹牛,我們去找豹子奴姊姊盪鞦韆、打仗、抱貓貓!」

  崔熠不以為忤,點頭:「對,喝酒吃肉,老謝那一手烤肉的本事真是絕了。」

  崔熠笑問裴氏:「阿彤,咱們明日休沐去老謝家蹭飯吧?」

  「你算算,自從入了春,咱們都去擾阿周他們多少回了?」裴氏提醒。

  「他們又不煩,煩也沒事兒,就當不知道。」

  裴氏:「……」

  大約是近墨者黑,裴氏也笑了:「也罷,正好把這兩隻活猴兒扔給阿奴,我也鬆快半日。」

  兩隻「活猴兒」跳起來:「好!好!去找姊姊!去找姊姊!」

  先帝駕崩,因是皇親,崔熠成親比謝庸周祈晚,生娃也晚,這雙胞兄弟比謝家長女豹子奴小了一歲多。謝家又還有個小的,順著豹子奴的名字下來叫虎奴,還不到三歲。

  關於豹子奴這名字,外人都道:「果然是周將軍,取的名字就是霸氣!」崔熠、裴氏卻是自己人,很知道這胡亂取名的鍋該著誰背。

  崔熠總覺得小女娃家家的,哪怕是取小字,也還是該婉約些,花啊草啊的,想去勸謝庸給換個名字,卻被裴氏攔下:「花斑豹子多美,又矯健,又機靈,又威武。阿周可不就是這麼威武聰敏的一個女郎?這分明是謝郎君望著女如其母呢。」

  崔熠懂了,這是老謝牙酸獻慇勤抖恩愛呢,嘖嘖……

  後來自己有了雙生子,崔熠有心給娃取名叫惜彤、戀彤,裴氏笑倒在床上,到底笑過之後,不允他這樣胡來。

  崔熠拖家帶口到了謝家,直奔內宅。

  謝庸正給妻子孩子們畫像。謝庸每年給周祈畫一張像,後來有了女兒,又有了兒子,便給他們同畫,自然還有胐胐。

  豹子奴坐在母親身邊拆九連環,虎奴老老實實看阿姊拆,胐胐亦莊嚴地盯著她,周祈歪在隱囊上看著他們。

  豹子奴從九連環中抬頭,阿耶蘸個墨,看一眼阿娘,然後笑了,阿娘也笑——阿耶阿娘常常這樣互相看著笑,也不知道他們笑什麼。又沒說什麼笑話,也沒咯吱癢癢肉,大人們忒也奇怪。

  見到崔叔父嬸娘特別是崔家大郎二郎來,豹子奴歡呼一聲跳起來,對崔熠、裴氏行了禮,便招呼崔家兄弟:「走!我們去打仗!」

  崔家大郎二郎蹦跳著喊「好」。

  豹子奴腰間挎著小弓,手裡拿著木劍,領著崔家大郎二郎呼嘯而去,最後面跟著她的兄弟虎奴。

  三個大孩子只顧向後園狂奔,虎奴倒騰著小短腿跟不上,癟癟嘴,眼睛裡一包淚,雖一包淚卻不哭出來,還在後面緊追。

  幾個大人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也去後面園子裡。

  虎奴跌個跤,含淚回頭看周祈。

  裴氏先不忍了:「小可憐兒,來嬸娘這裡。」

  虎奴癟著嘴爬起來,接著去追阿姊阿兄們。

  不知豹子奴將軍是怎麼察覺到有小兵掉隊的,又轉回來,拿袖子給他擦擦眼淚,凶巴巴地訓道:「本將軍的人可不能是愛哭的膿包!」

  虎奴頗懂「軍中」規矩,立刻繃起臉,試圖把眼淚憋回去。

  「走!」豹子奴領著弟弟走了。

  女兒領走了哭包兒子,周祈眼角兒帶笑地看看謝庸,謝庸似笑非笑地回視她一眼,周祈笑著收回眼來。虎奴長得實在像他阿耶,周祈可以想見謝庸小時候被人揍了,是怎麼個要哭不哭的德行。

  昨晚床笫間,周祈調笑,硬要當惡少,欺負謝庸這「柔弱書生」,並要求在自己「欺負」得狠的時候,「柔弱書生」要哭唧唧。

  謝庸開始不應,後來到底笑著應了,誰知真到「欺負」得狠時,他卻反客為主起來,比周祈自以為的狠還要狠上幾分,周惡少再次惜敗。罷了,來日方長……

  幾個大人來到後園,「將士們」東奔西走、南征北戰,崔熠欣賞的灼灼其華成了落英繽紛,鳥也飛了,傻頭傻腦的魚也驚了。

  只胐胐安靜地蹲在鞦韆架子上,鞦韆慢慢蕩著,胐胐眼中兩分無奈三分縱容地看著鬧騰的「晚輩」們。

  謝庸、崔熠、周祈、裴氏都坐下來,一邊看著孩子們,一邊聊天兒。

  「豐樂坊安嘉大長公主府裡鬧鬼,你們知道嗎?」崔熠問。

  周祈管的是民間異動,於這些高門大戶裡的消息不如崔熠靈通:「哦?這是怎麼說?」

  崔熠笑:「大長公主的面首們爭風吃醋內訌,其中一個裝神弄鬼,我到了一詐,就詐出來了。生得那樣好看,其實是個蠢貨。蠢成那德行,還玩什麼凶宅……」

  周祈挑眉。

  崔熠看一眼謝庸,突然壞笑,對周祈道:「那個吳郎,長得真是好看。」

  周祈也看謝庸,一臉的真情實意:「再好看能好看過我們家阿庸去?」

  謝庸禁不住翹起嘴角兒。

  崔熠翻個白眼兒,裴氏笑著瞪他一眼,崔熠也笑了。

  崔熠又說起要來京的回鶻使團來:「貞吉可汗沒了,頌其阿布繼位,這是來請封的?」

  謝庸點頭:「約莫還有互市的事。借唐之勢,憑唐之力,壓一壓不太平的那些部族。」

  ……

  唐伯提了大食盒子來,裡面幾層放著各式糕餅、點心、糖果子。唐伯招呼還在「南征北戰」的幾個孩子:「來,來,吃糕餅糖果子了。」

  聽說「糖」字,豹子奴將軍立刻休了戰,領著弟弟們來到案旁。崔家大郎二郎都喜歡吃唐伯做的牛乳餅,一人拿了一塊吃著。虎奴年紀小,吃最鬆軟的雞蛋糕。豹子奴吃了兩塊芝麻松子糖,又把一塊蜜麻糖塞在嘴裡,看看不遠處的母親,手又伸向了銀絲糖……

  周祈捂著牙。

  豹子奴把兩根銀絲糖放回去一根,又委屈巴巴地看父親。

  謝庸有些不忍心地挪開眼。

  唐伯亦不忍,忙為小豹子奴解圍:「是不是該烤肉了?」

  謝庸亦笑著對周祈道:「走吧,咱們去烤肉。今日我給你打下手吧?你如今烤肉的功夫真是越來越好了。」

  周祈站起來隨他去。謝庸回頭,繃起臉對女兒比了兩根手指,豹子奴忙眯眼笑著點頭。

  周祈不回頭,卻翹起了嘴角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3-9 04:57 PM

番外二 平行世界番外

  大業三十一年七月十三日晚,長安,電閃雷鳴。

  腹內的小人兒也不消停,使勁兒蹬了兩腳。周氏放下手裡的針線,撫摸著肚子哄道:「莫怕,莫怕,那是雷神翁翁敲鼓呢。」

  楊靖臉上露出一絲笑來,放下書,走過來把耳朵貼在妻子肚腹上聽一聽,腹內被打雷吵醒那位帶著起床氣給了她阿耶一拳。

  「謔,脾氣真大。」楊靖笑道。

  見他笑了,周氏也放下些心來。這兩年皇帝先是擬迎佛骨,佛骨沒迎成,後來便專心寵信道人們,又是煉丹又是起建樓台,已顯昏庸之態,父親、郎君他們一幫臣子都多次勸諫此事。前日大朝會上,郎君因此事被罷了職。今日午後刑部方尚書來,他們在書房說了半日話,從書房出來,面色都不大好。自己問他,他只說莫要擔心。周氏有些心慌,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長安城北一道道粗大的紫色閃電劃破長空,接著又是滾滾悶雷,過了一會兒,滂沱大雨到底下來了,一洗多日的悶熱——此時的人們不知道,這場大雷雨還洗去了什麼。

  閃電擊中即將竣工的皇家觀台一角,因隨即天降大雨,才沒有著起火來。雖太史令陳先說無妨,但皇帝還是頗為驚疑,朝中也議論紛紛,太子並一些大臣趁機勸諫。十六日,丹鼎派道人張伯靜獻上自己新煉丹藥為皇帝壓驚,本已久不服丹藥的皇帝服藥不出十二個時辰,崩於寢殿。

  到九月二十周氏腹中的小嬰孩出生時,此事已經差不多平復了。今上是個靠譜的,替先帝收拾爛攤子,把道士們並蠱惑君心的太史令等都治了罪,又安撫從前罷官貶謫的舊臣們。

  周氏歪在床上,含笑看著舞動小手的女兒和滿臉驚奇的高家三郎。

  坐榻上的高夫人亦含笑看著他們。

  高庸很想戳戳這小東西,她的胳膊亂舞,又用小手抓她自己的臉,她是猴子嗎?

  「你看小大娘多好,以後我們把她聘來給你當小娘子吧?」高夫人逗他。

  「小娘子」是什麼,阿娘說過,就是以後要長長久久在一起的人,一道吃飯飯睡覺覺,一道玩兒。高庸微皺起眉頭,盯著那正在試圖蹬開襁褓的「猴子」,真醜啊……小狗、小貓、狐狸,哪怕真的猴子都比她好看些。

  或許是知道自己被腹誹了,楊家小大娘皺起臉,嘴巴癟著,眼看就要「大雷雨」。

  看她那委屈德行,高庸心裡一軟,勉強道:「行,行吧。」

  周氏笑著抱起女兒,拍一拍,楊大娘癟著的嘴鬆開,過了一會兒閉上眼睡著了。周氏放下她。

  高庸又湊近,許是認了她當自己的「小娘子」,又許是看得有些習慣了,高庸覺得,她這樣安安靜靜地睡著……也還行。她長得不好看,看著似乎脾氣也不好,動不動就哭,以後定是沒人願意跟她玩,要她當小娘子的。算了,自己撿著吧,怪可憐的。

  楊小大娘在夢中翹起嘴角兒。

  高庸驚訝,笑道:「她笑了!」

  高夫人比個「低聲」的手勢。高庸看看阿娘,又看周氏,小聲笑道:「她還會笑呢……」

  又過月餘,高庸再次隨其母來楊府,他驚訝地發現那紅皮醜猴子變了,變得白白胖胖的,一雙眼墨葡萄一般,小嘴巴像蟹子正在吐泡泡,著實有些——可愛。

  高庸偷偷用手指戳她的臉,已經有了名字的楊琦揮舞胳膊,拳頭打在高庸臉上。高庸捉住她的小手,有些嫌棄地拿床榻旁的帕子幫她擦啃在手上的口水。

  看娃的婢子們都笑起來。

  平安歲月過得快,永昭五年,楊琦開蒙唸書,高庸則已經學了不少詩書史傳,可以寫些粗淺文章了,做的小詩也有頗可入目者。

  大將軍高臻頗有些奇怪,自家是武勳,從長輩們到自己再到長子次子,大多都長於武,誰想到人到中年得的這個老么卻是個唸書的胚子……

  高臻的朋友楊靖有相似的疑惑,阿琦活猴一樣,半點文靜也無,拿起書本便怏怏的,讓描紅,一會兒不看著,就趴在案上睡著了,哈喇子流老長……自己、阿延還有岳父那邊都是讀書人,怎的阿琦會這般?

  聽他這麼說,楊延給妹妹打掩護:「她還小呢,小孩子哪有不愛玩的?長大了自然就知道學了。」

  楊靖也不過是疑惑一下子,倒也不指望女兒長成什麼才女,這樣酣睡憨玩的,也沒什麼不好。

  楊琦挎著小弓、手拿木劍滿家裡亂竄,抬眼看見父親、高伯父還有高家阿兄。

  楊琦笑著跑過來。

  高臻有些莊肅,平日裡罕言寡語的,但見了她就笑起來,又少見地開起了玩笑:「壯士這是做什麼呢?」

  楊「壯士」大聲道:「演武!」

  高庸在心裡咧嘴,不大點兒的小東西,還演武……

  兩個父親卻都笑了,高臻甚至還頗有興趣地讓她再演一遍,後來更說要收她當個弟子。對此高庸只一笑,阿耶沒女兒,就逗人家女娃……楊叔父自家就會舞劍,聽說舞得還極好。

  楊靖拿著高庸的課業本子,笑道:「我們這算換著收徒嗎?揍自家的孩子下不去手?」

  高臻笑起來。

  兩個大人說話,高庸便幫著帶會兒孩子。

  楊琦從腰間小荷包裡掏出一個紙包,紙包中幾塊松子芝麻糖。楊琦極大方地拿其中最大的一塊遞給高庸:「阿兄你吃。」

  看看她那不大乾淨的小手,高庸本想拒絕,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抿抿嘴,到底接過來,塞在嘴裡。

  楊琦也塞一塊在自己嘴裡,一邊嚼一邊問:「好吃吧?翁翁送來的。」

  高庸知道她說的是周僕射,便點點頭,笑道:「你翁翁總有好吃的。」

  楊琦得意一笑,開始對高庸問東問西。高庸跟小孩說話,開始只是敷衍,但說長了,到底也講些真心話,說起這陣子學堂裡打架的事:「……他不過是仗著年紀比我們大罷了。」

  楊琦舉著木劍:「阿兄,莫怕,我護著你!」

  高庸抬手撥楞一下她亂糟糟的腦袋,楊琦歪頭看他。

  「比床榻高不了多少,還護著我呢……」 高庸笑她。

  楊琦噘起嘴來。

  到楊琦與此時高庸一般大時,高庸已經離開族學,進了京郊著名的崇明書院唸書。

  楊琦依舊「文武」雙修著——都跟她阿耶學。高大將軍雖是她掛名師父,卻也實在沒空閒專門教導一個小娃伸胳膊撂腿。後來周僕射那邊找到一個女劍客,那劍客見了楊琦,皺著眉看她打了一趟拳,舞了一回劍,在楊靖夫婦的賠笑中,到底答應教導幾年楊琦。

  楊靖卸了一半差事,終於只當女兒的文師父了。

  劍客面目雖冷,但許是寂寞,更多是徒弟臉皮厚,總是問,便也說些行走江湖的事,楊琦便也想著有一日能如師父那般行俠仗義。

  某日,終於讓她找到了機會。

  東市,一個胡人大漢正在演吞刀劍,不少人圍觀。楊琦很知道其中機關,卻還是興興頭頭地看著。

  她掃眼,突然躥出去,攥住圍觀的一個高大粗壯漢子的手腕:「小偷!」

  粗壯漢子手一抖,見只是一個小女娃,膽氣壯起來,甩開她:「別胡說!」

  「我看見了,你偷他東西。」

  旁邊一個矮小漢子忙摸自己腰間,不知何時繫在腰間的褡褳不見了:「是我的褡褳!」

  高大漢子冷笑:「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有什麼憑證?」

  「你們各說這裡面有什麼。」 楊琦道。

  粗壯漢子哪會聽她一個小孩子的,但她身後站著奴僕,周圍人又都看著,那小矮子也盯著,粗壯漢子看一眼手中的褡褳:「三四貫錢,詳細多少,我記不得了。」

  楊琦看矮小漢子。

  矮小漢子道:「確是三貫多錢,確切多少,我也沒數。」

  粗壯漢子得意一笑:「你聽我這般說,便跟著學,還說是你的……」

  圍觀眾人看看兩人,都不確定起來。

  「不對!」

  「就是他的。」

  兩個聲音同時道。

  高庸走出來。

  粗壯漢子看看面前的少年,不由皺眉,這像是個世家子……

  楊琦見了這位阿兄,立刻有了主心骨兒,咧嘴笑道:「你說的不對,這褡褳就是他的。」

  高庸點頭,示意楊琦接著說。

  「你把那褡褳往腰上繫一繫,你腰粗,他腰細,繫扣打褶的地方定不一樣。」 楊琦道。

  粗壯漢子面色一變。

  高庸道:「且這褡褳是藏藍色蜀布做的,他的褲子也是蜀布的,雖看著似灰綠色,其實不過是藏藍洗得多了掉色掉成這樣,而褡褳不似衣物洗得勤,還能看出原色。他這褡褳或是用做衣剩下的布縫的。」

  矮小漢子忙點頭,圍觀諸人看那褡褳,亦點頭。

  「盡胡說!」粗壯漢子拿起那褡褳轉身便走。

  楊琦忙上前一步,卻被高庸搶了先。

  粗壯漢子揮拳去打高庸,高庸偏頭讓過,扣住他的手腕,兩人過起招來。

  漢子雖年長高大,到底只是普通人,高庸年小,卻是將門子,很是會些功夫,不幾下,漢子便落了下風,又兩式,便被高庸擒住。

  楊琦去扯過那褡褳還給矮小漢子,東市武侯過來將歹人帶走。

  楊琦有些遺憾沒能自己上手,又拍高庸馬屁,一口一個「阿兄真厲害」,高庸翹起嘴角兒。

  高庸同窗看著這位有些冒失卻俠義,長得也頗好看的小女郎,笑問高庸:「這是令妹嗎?」又對楊琦道:「某是令兄同窗,姓陸,小娘子也以兄呼某便好。」

  高庸看一眼同窗,淡淡地道:「家父不允她隨意在街上與外男攀談,還請見諒。」又回頭對楊琦道:「趕緊回去吧,不然家裡惦記著。」

  楊琦身後奴僕忙點頭。

  楊琦不大樂意。

  高庸低聲哄她:「我有從胡人那裡買的會自己打鼓的小人兒,回頭拿去給你。」

  楊琦立刻笑了:「行,阿兄可別賴賬!」

  高庸笑催:「快回去吧。」小孩子事兒真多!

  高庸一直把楊琦當小屁孩兒,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小屁孩不再是小屁孩兒了。

  他站在大案前,透過開著的窗子,畫院中梅樹,楊琦湊在他身邊看。

  楊琦發表高論:「為何梅樹都是這樣歪歪扭扭的?直的多好看!」

  高庸笑道:「嗯,跟你似的,壯得小牛犢子一樣!」

  楊琦不樂意,要為小牛犢子正名:「小牛犢子怎麼了?小牛犢子怎麼了?我們健壯的有什麼不好的?」

  高庸越發笑起來,扭頭看她。

  楊琦叉腰挺胸,揚著下巴看他。

  面前的少女秀髮如雲,肌膚白膩,長眉杏眼,櫻唇微翹,兩人離著這般近,高庸突然有些不自在,視線往下落,卻又掃過她身上的起伏。高庸轉過臉去,只覺得耳朵有些熱,阿琦比自己小四歲,馬上就要及笄了呢。高庸又突然想起小時候父母說「聘小娘子」的戲言來。

  楊琦看著他。高庸輕咳一聲,讚道:「小牛犢子好,最好了。」

  楊琦有些狐疑地湊近:「阿兄,你耳邊怎麼紅了?」

  兩人本便離得近,此時幾乎鼻息可聞。

  高庸再咳嗽一聲。

  楊琦盯著他,嘿嘿一笑:「阿兄,你剛才是不是想小娘子了?」

  高庸繃起臉來。

  「嘿嘿,別不承認,你剛才那樣子就像傳奇上說的思春的呆頭鵝。」

  高庸忍無可忍,把她的腦袋推遠,怒問:「小娘子家家的,每日看的什麼亂七八糟?」

  楊琦撇嘴,呵,欲蓋彌彰……

  高庸看著她,楊琦吊兒郎當地歪著頭,全不似覺得自己錯的樣子。

  過了半晌,高庸面色緩和下來,低聲囑咐:「可莫要和旁人說什麼思春之類的話。」

  「這不是和你說嗎?又不是旁人。」

  高庸抿抿嘴,無奈地笑了,抬手想像小時一樣撥楞她的腦袋,卻到底只是攥拳背到了身後。

  小兒女的口角便是這樣,轉眼就雨過天晴,高庸接著畫,楊琦則嘮叨起前陣子遇見的大長公主家的小郎君叫崔熠的來:「哈哈哈哈,這個愣頭青,真是對脾氣極了!」

  高庸扭頭看一眼她沒心沒肺的德行,「嗯」一聲。

  楊琦卻又說起正事:「過兩日就禮部試了,阿兄上場莫急莫慌,沉沉穩穩的,我阿耶說你定然能成。」

  高庸笑著點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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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祈阿庸青梅竹馬平行世界番外。

  在原本故事中,高庸四歲被養母收養,四歲小孩正是有短時記憶,但長時記憶還不大行的階段,所以他剛被收養時能記得自己「庸」的本名,後來也一直延用,「謝」是養母姓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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