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玖月晞 -【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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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6:35 PM

第 30 章

  到了下午,驅車駛離雪山地帶,草原樹林茂密起來。

  氣溫也回升了。

  程迦吃過藥,戴好護目鏡和面罩,躺在車後座上睡著了。中途,她隱約感覺車停了下來,有人在說話,可她腦子太沉,沒醒。

  十六開車,彭野坐在副駕駛上,看到路的前方停了輛車,一男一女站在路中央攔車。

  對方是輛路虎,男的看上去三十多,像個精英人士,身上的衝鋒衣和登山鞋都是名牌貨;女的二十八九,嬌俏豔麗,是都市白領。不過她手裡抱著一個非常專業的相機,看著有點兒像是程迦那樣的攝影師。

  彭野讓十六把車停下。

  白領麗人把手搭在車窗上,微笑:「朋友,我們車胎破了,不會換輪胎,幫個忙吧?」

  彭野推開車門。

  「謝謝啊。」白領麗人笑容放大,可無意間瞟一眼後座,見躺著個人,她臉色一白,再看東風越野後邊還跟著輛紅色吉普,裡邊還有兩人。

  她瞧著精英男士,眼睛在說:會不會遇上綁架團夥了。

  精英男士沒吭聲,眼神制止她,讓她別表現在臉上。

  彭野剛要下車,後座上的程迦有了點兒動靜。她睡得很沉,因為天氣熱,手無意識地扯了幾下領口。

  彭野把兩邊的窗戶都搖下來,又打開她腳邊的車門。

  白領麗人這才意識到是一路人,鬆了口氣。

  彭野檢查了他們的車子,說:「你們車上忘放千斤頂了,以後出門記得帶著。有那玩意兒,女人都可以換輪胎。」

  精英男士忙道:「誒誒。4s店賣車的時候說這車性能好,怎麼都不會壞的,可這買了都沒一個月。」

  彭野不經意哼笑一聲,說:「換胎後到下個地兒買個備胎。這邊路不好走。」

  「謝謝謝謝。」精英男說著,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

  彭野看了一眼,南京。

  精英男給彭野遞上一支,見他在身上摸火機,又飛速掏出自己的火機打燃,給彭野點上。

  彭野吸燃了煙,說:「你太客氣了。」

  精英男忙著給十六石頭他們發煙,笑道:「你們出手相助等於在救命。」

  白領麗人也把車上的礦泉水給眾人一人分一瓶。

  彭野拿了千斤頂,把車撐起來,又返身去拿扳手。經過車邊,見程迦還在睡,沒有絲毫要醒的跡象。

  她平常並不是睡眠很穩的人。

  彭野心裡一緊,掀開她的帽子,摸了摸她的額頭,並沒發燒,體溫很正常。

  他這才想起是藥物作用。

  白領麗人無意間看過來,便看到彭野摸她額頭時那安靜的側臉,竟流露隱約的溫柔。反差太大,她好奇,瞄了瞄,後座上的女人戴著護目鏡和面罩,遮得嚴嚴實實。

  太陽很大,曬一會兒就熱了。

  彭野站在車邊脫衣服,脫套頭衫時,裡邊的T恤帶著往上拉一下,露出緊梆梆的八塊腹肌和隱約的人魚線,轉瞬又被T恤遮住。

  白領麗人看了一眼,想拿手中的相機拍下,已來不及。

  過了會兒,她看彭野蹲在地上拿扳手擰螺絲,手臂上的肌肉緊實而有力。想了想,偷偷摁了快門。

  不到幾分鐘,彭野就換好了輪胎,說:「沒問題了。」

  白領麗人笑道:「太感謝了,你們下一站去哪裡?順路的話,請你們吃頓飯吧?」

  精英男也道:「對啊,相遇也是緣分,交個朋友。」

  彭野說:「小事兒,吃飯就不用了。」

  石頭說:「我們往流風鎮走。」

  「省線上那個小鎮麼,我們剛好往那兒去。」

  彭野他們的兩輛車先開動,精英男上了車,若有所思的樣子。

  女人眼看前邊的車走遠了,催促:「怎麼了?開車啊!」

  男人發動汽車,左思右想:「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那個男的。」

  「修車那男的?」

  「嗯,總覺得有點兒面熟。」

  「就你那圈子還有這號型男?」

  「……」男人在沉思,「應該有很多年了,不是什麼好事。」

  女人哼笑出一聲:「檢察官大人,你覺得面熟的人,該不會又是逃犯吧。」

  「林麗你別開玩笑,沒那麼嚴重。」男人想想,說,「算了,想不起來。或許記錯了。」

  林麗歪頭靠在車窗邊出神,過了一會兒,說:「金偉,你以後可以辦健身卡,沒事兒多去練練。」

  金偉:「你還是專心拍照片吧,不是想拿獎麼。」

  程迦睡了一路,傍晚到達流風鎮。她從車上下來,皺了眉:「那老頭兒是不是給我下了安眠藥?」

  身旁,石頭忙著搬行李,興奮道:「最後一晚,明天到站。」

  程迦聽了,不動聲色地看彭野一眼。

  而他正好也在看她。

  兩人都沒說話,眼神也平靜,但分明看出各自的或心懷鬼胎,或心知肚明。

  程迦經過彭野身邊,輕聲問:「我的高跟鞋呢?」

  程迦拿了高跟鞋回房,行李都沒收拾,先洗頭洗澡。因為身上有傷,要避著傷口,費了好些時間。

  她從行李箱裡翻出一件黑色長裙,款式簡單,綿軟貼身,襯得身材凹凸有致。

  又拿出化妝包,彎著腰身,對著鏡子描眉,塗眼影,睫毛膏。

  最後塗完唇彩,她微微抿一下唇,直起身把手伸進胸衣裡攏了攏,又理了理蓬鬆的頭髮,這才出門。

  石頭準備借老闆家的灶屋做飯時,林麗和金偉後腳到了。兩人說什麼也要請大夥兒吃飯,就請客棧的老闆給大家做頓家常飯。

  一夥人坐在堂屋裡嗑瓜子聊天。彭野見程迦很久沒下來,上樓去看。才到樓梯間,身後有人叫他:「誒……」

  彭野回頭,是林麗。

  她脫了衝鋒衣,穿一件淡紫色的v領衫,臉上剛補過妝,笑盈盈走上來:「怎麼稱呼?」

  「彭野。」

  「這名字真適合你。」她笑著朝他伸手,「林麗,請多關照。」

  彭野看了她的手一兩秒,才伸過去,簡短地握了握,但……

  對方沒有立刻鬆手的意思。

  有意無意,她的拇指肚輕輕摩挲彭野的手背,臉上的笑容得體又禮貌:「你住哪個房間?我買了點兒謝禮,是這兒的土特產,過會兒拿去給你。」

  樓梯上方傳來高跟鞋的聲音,一道黑色的纖瘦的影子下了樓轉了彎。

  彭野收了手,抬頭,先看到高跟鞋上白雪一樣的腳,腳踝處有黑色的蛇形紋身。

  腳步停下,黑色的柔軟的裙襬,像海上的波浪。

  程迦一手夾著煙,一手扶著樓梯扶手,居高臨下,淡淡睨著他。

  彭野看向她的臉,有好幾秒沒眨眼睛。

  她化了妝,看上去更加嫵媚妖嬈,眼神卻冷靜疏遠。

  林麗一開始沒認出這個明顯與此情此境不在一個個調上的女人,後來才意識到她是車後座上睡覺得蒙面女。

  再一看,眼熟,這不是……攝影師程迦嗎?

  程迦沒看林麗,呼出一口煙了,才淡淡地問彭野:「找我?」

  彭野清了一下嗓子,說:「準備吃飯了。怎麼這麼久?」

  「洗澡啊,」程迦說著,往台階下走了一步,裙襬漂浮像滾動的雲,

  「身上有傷的地方不能沾水,費了點時間。」

  她表情平淡,聲音也不大,和他講著瑣事。林麗卻察覺到隱約的曖昧,心裡琢磨一下,轉身走了。

  她一走,程迦臉就冷了一度,拿眼角瞪著他,不說話。

  彭野覺得她像極了在外邊給足男人面子回了家就發狠收拾的女人,有些好笑,問:「怎麼了?」

  程迦嘲諷一聲:「一會兒沒人看著,你就出來聊騷。」

  彭野笑了笑,聲音像清水似的,低低道:「吃醋?」

  程迦冷笑一聲,沒答。

  她扔了煙,走下樓梯,站在他上一級的台階上。

  她不發一言,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細細的手腕繞去他腰後。隔著薄薄的T恤,五指張開,握住他的背肌,來回撫摸。

  彭野的身體在渾不知鬼不覺中緊繃起來。

  她雙手輕輕撫摸著,最終滑到他的腰兩側,握著他的腰,用自己的下體頂上去,貼住他的胯,緩慢卻用力地摁緊。

  彭野的臉僵了一下,眸子更黑了。

  她歪頭湊近他耳邊:「彭野,今晚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你一定要來。」

  她說完,伸出舌尖,勾舔他的耳垂,又慢慢含住,吸吮。一瞬間,她感到緊貼她身下的那個部位,有甦醒的獸在顫動。

  她還不想在這兒把他喚醒,慢慢離開他,站直了身子。

  「今晚,我房門不會鎖。」她往下走,「吃飯去吧,別過會兒腿軟下不來床。」

  彭野立在原地。

  任他多年前如何風花雪月,也沒見過如此情色的女人。不動聲色間,情與色的藝術被她玩弄到極致。

  直白,原始,本性,他卻不覺得下流。

  他立在原地,咬著後槽牙閉了閉眼,用了很大一番力氣才把身體裡最原始的慾望給壓抑回去。

  彭野回到樓下時,飯桌擺好了。

  金偉正熱情地和程迦聊天,他認出她是「微博上很有才華的美女攝影師」,說「我關注你很久,沒想到真人比照片還性感。」

  程迦沒什麼熱情,愛搭不理的。

  林麗沒做聲,她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女攝影師裡標竿級的程迦。

  在她看來,現在這個時代,攝影和畫畫一樣,都是主觀性的作品。才氣重要,更重要的是自我炒作和營銷。

  林麗和朋友私下聊起程迦,都不太信服的,認為她勝就勝在炒作和營銷團隊厲害。

  把她包裝成每個男人都夢想擁有,每個女人都幻想成為的百變女郎,宜喜宜嗔,宜冷宜熱。她微博裡的自拍照,浪漫,性感,活潑,陽光,霸氣,冷漠,空茫,頹廢……所有種類她都有。

  全是包裝。

  現在看了真人,和微博反差太大,她真人太冷太靜了。

  金偉還在滔滔不絕和程迦說話,程迦已不搭理。

  她這人處事兒完全看人來。感興趣的,可勁兒倒貼;不感興趣的,連場面功夫都不給。

  彭野過來坐下,金偉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他磕著瓜子,琢磨很久。

  直到老闆端了一大碗甜酒上桌,金偉突然想起來,一拍桌子,指著彭野,驚喜道:

  「你叫什麼野,我想起來了!你是韓玉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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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6:38 PM

第 31 章

  程迦平靜地從碗裡舀了一碗甜酒。

  「誒兄弟,你叫什麼野來著?」金偉問。

  「彭野。」

  「對對對,就是彭野。」金偉特興奮,拉著林麗說,「他是韓玉的男朋友,韓玉啊,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大美女。」

  林麗恍然大悟地「哦」一聲,笑道:「還真是有緣分,居然在這兒碰上熟人。」說著,得意地往程迦那兒瞟了一眼。

  彭野看到林麗的眼神,順著她的目光扭頭看。程迦淡淡垂著眼,在喝甜酒。

  彭野說:「前男友。」

  金偉愣了:「啊?都沒聽說,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彭野說:「12年前。」

  金偉:「……」

  他感嘆:「聽韓玉的朋友說你們很般配啊,沒想到早就……早知道我就追韓玉了,不過你們分手還真沒怎麼聽說。」

  林麗道:「早年的朋友聯繫少了吧?」

  程迦不動聲色地看了兩人一眼,半晌,低頭繼續喝自己的湯。

  金偉道:「以前還經常吃飯一起玩,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沒了聯繫,對了,我有她電話,應該沒換。」

  金偉是個熱情的人,加上現在正上菜,也不好動筷子,說話間就把手機拿出來了。

  十六尼瑪全好奇地看過來。

  彭野低著眉在想什麼,來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金偉那邊電話就接通了。

  「這號碼是通的!」金偉很開心,把電話弄成免提。

  嘟……嘟……幾聲,桌上的人都安靜下來。

  很快,電話接起,一個知性而好聽的女聲:「喂,你好?」

  「喂,韓玉啊。」

  「……我是……你哪位?」

  「我是金偉啊……」

  那邊回憶了好一會兒,慢慢道:「哦,金偉啊……」

  金偉聊了起來。

  程迦瞥了彭野一眼,他看上去沒什麼異樣。

  金偉和韓玉寒暄過後,笑道:「我現在和一個人在一起,你肯定猜不到是誰。我讓他和你說幾句話吧。」

  金偉從桌子那邊過來,把手機推到彭野手裡,彭野沒法拒絕,隔一秒,

  他低聲說了聲:「喂?」

  然後,那邊就沒聲音了。

  彭野也沒說話,一桌子都是安靜的。誰都知道對方竟聽出了彭野的聲音。

  隔了很久,電話那頭的女聲輕輕道:「你現在幹嘛呢?」

  那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溫柔,十六和尼瑪連瓜子都不嗑了,瞪著眼睛看。

  彭野說:「吃飯。」

  那邊愣了一下,輕笑:「問你現在工作幹嘛呢。你故意的吧?……怎麼還是老樣子……」

  彭野淡淡地掃一眼桌上圍觀的人,道:「還是那工作,同事們在一起,準備吃飯。」

  韓玉就明白周圍人多,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

  金偉很失望,明明一開始還有點兒氣氛,到後來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菜上齊了,要動筷時,彭野手機震了。程迦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韓玉」。

  程迦想,她手機號碼一直沒變,他通訊錄號碼一直沒刪。

  彭野起身去接電話了。

  程迦喝完甜酒,沒心思吃別的東西,藉口上廁所,也走了。

  她才上樓,就聽見走廊上彭野低低的嗓音:「挺好的。……你呢?」

  程迦點了根菸,倚著牆壁歪著頭,看他的背影。

  廊上很安靜,他手機外音不算小,程迦隱約聽到韓玉柔柔的聲音:「我說好,你信嗎?」

  彭野一時沒回答,好一會兒了,才說:「你說是,就是了。」

  「那我說不好,你會難過嗎?」

  彭野有些脫力地摸了一下額頭,道:「我聽說孫陽對你很好。」

  「分開了。」她語氣簡短,微微帶著點生氣,「是你對不起我。」

  彭野又無言了一會兒,道:「那對不起。」

  「……我也不是想聽你說這個,」韓玉聲音低了,糾結而矛盾,過了好一會兒,問,「你有沒有想過我?」

  彭野沒答。

  「到現在,真話都不給一句了?」

  彭野說:「沒有。」

  那邊長久地沉默,彭野也沒有另起話頭的意思。

  且……

  他似乎聞到了程迦的煙味。他握著手機回頭,程迦斜在他背後,手裡夾著一支菸。

  彭野漸漸皺起眉,眼裡有隱忍的不滿。

  程迦看一眼他手機,說:「她把電話掛了。」

  彭野沒想打回去。

  這通電話,他無感而陌生。當年不曾刻骨,後來也坦蕩放手,並沒有不可觸及和難以釋懷的慾望,但窺視本身叫他無法容忍。

  程迦淡漠而堂而皇之的眼神是火上澆油。

  他把手機放兜裡,冷冷道:「你跟過來偷聽我打電話?」

  他眼裡的冷意刺激了程迦,她笑了笑,問:「白月光?」

  彭野清楚她最不想聽到什麼,於是:「是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程迦抿緊了唇,道:「沒想遇上高手了。欲擒故縱,你玩得比我好。在我面前裝什麼純情矜持呢?」

  彭野眼眸沉暗,盯著她,一秒後,笑了笑。他上前一步,稍稍俯身,食指勾了勾她的臉蛋,說:

  「你這類女人,不剛好就吃這套嗎?」

  原來藏著掖著,看人下菜碟兒。程迦吐出一句:「禽獸。」

  彭野徹底冷了臉:「你再罵一句。」

  程迦:「禽獸!」

  話音未落,彭野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擄進房間,推倒在牆壁上。程迦來不及站直,他整個人籠罩上來,壓著她的身體把她撞摁在牆上。

  程迦聽到昏暗中他解皮帶的聲音,她渾然抖了一下。

  他寬大的手掌摸到她身後,摸下她滾圓的屁股,用力掐了一道。

  「鬆開。」她推他的胸膛,手卻在顫。

  他突然托住她的屁股把她抱起來,程迦驟然騰空趴到他身上,心被掀到嗓子眼。下一秒,他轉身把她放到門廊的置物櫃上,掀起裙子從小腿上一路往上滑,掀到腰際。

  程迦想跳下來,卻被他看出意圖,他胯部往前一抵,程迦雙腿被迫打開。

  他捏住她的下巴:「你不就想要一夜情嗎?你管我心裡裝著什麼?」

  程迦:「現在不想了。」

  「不想?」彭野摸到她巴掌大的小內褲,沒耐性脫,大力一扯,給撕碎了。他的手來回撫摸那片濕濘,輕笑一聲,「程迦,前戲都還沒開始呢。看來你不需要了。」

  說話間,下身已蓄勢待發。

  程迦只覺芯口抵著一片堅硬的火熱,她雙腿猛地一顫,又氣又怒:

  「你他媽……」

  話沒說完,腿根被打開,他一衝到底。

  她猛地撞上他肩膀,大大地張開口,卻足足三秒鐘,一丁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程迦脹痛得整個人蜷縮起來,連腳趾也緊緊蜷起。

  彭野狠狠一頂,把程迦撞到牆壁上,她冷汗直冒,仰起頭,牙縫兒裡蹦出一句:「畜生……」

  她從來沒和哪個男人不帶安全套地發生關係。

  她的指甲深深摳進他的腰肌,咬牙切齒:「畜生!」

  彭野又是毫不留情地連番衝刺,近乎發洩,程迦貼在牆與他身體的夾縫裡,被折騰得沒了一點兒聲音。

  他把她的雙腿纏到自己腰上,將她從櫃子上抱起來,裡邊又是狠狠一戳。程迦痛哼一聲,卻本能地纏緊他的腰,掛在他身上。

  他抱著她走向大床,每走一步,程迦只覺要死要活。

  而突然間,她的身體與他脫離開。

  彭野一把將她甩在大床上,程迦怒:「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彭野欺身壓上來,捏她下巴:「過會兒有得你爽!」

  程迦呼吸不穩,較勁道:「我見過更好的。」

  彭野說:「你沒有。」

  程迦:「我會遇到更好的。」

  彭野一字一句:「你不會。」

  程迦抬腳踢他,卻被他握住雙腿,往下一拖,白花花的身體從裙子裡溜了出來。他扯開她的胸衣,懲罰性地咬了她一口。

  程迦皺緊眉心,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彭野察覺到,動作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看她,她咬著唇,臉色微白。他又聞見了她身上柔軟的奶香味,和肩膀上清苦的中藥味。

  她脖子上還纏著白色的繃帶,禁忌,卻讓人心疼。

  他看一眼她肩上的傷,也不知怎麼的,人就緩了下來,輕聲問了句:「很疼?」

  程迦默了幾秒,安靜地搖搖頭。

  木柵欄窗有西下的陽光灑進來,溫暖,懷舊。

  窗外,集市上人來人往,聲響嘈雜。

  他跪起身,當著她的面一件件脫去衣服,然後壓到她身上,他緊碩的肌肉一寸寸,火熱地貼緊她的身體。

  她又開始細微地顫抖。

  他沒有再粗暴地對待她,而是一點一點親吻她,吻她的耳朵,她的髮線,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一路向下,異常溫柔。

  溫柔得讓程迦覺得太過正式虔誠,不像一夜情。

  她想,或許他原本就是個在床上極懂女人心的男人,有床品的男人。

  夕陽西下,窗外集市的嘈雜聲像沉浸在朦朧的水裡,隱約而不清晰。

  等他從她顫抖發軟的腿間抬起頭來時,程迦的身體已不受控制,徹底淪陷。

  他再次來到她面前,低頭看她。她面頰潮紅,眼神清亮而濕潤,直勾勾盯著他。他撫了撫她額頭上汗濕的頭髮,再次垂眸吻她的唇。

  這次換成了深吻。

  程迦一向不喜歡接吻,她別過頭去,被他擰回來。

  他大手捧著她的臉,深吻她的嘴唇,她無力反抗;她在他的唇舌間嘗到了自己身體裡的味道,甜腥的,淫亂的。

  彭野的身下再次有了動作,程迦摸出安全套,塞他手裡:「戴上。」

  彭野說:「你給我戴。」

  程迦拿過來撕,手指上都是汗,竟沒撕開,於是拿嘴咬。

  彭野在一旁看著,忽然有些好笑。

  程迦拿出來給他套。彭野盯著她看,套子有點兒緊,她拿手刷了半天沒刷進去。

  彭野被她的手弄得神思錯亂,有些控制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他剛要坐起身自己來,她卻終於套上去了。

  她把他起了一半的身子推下去,分開腿,跨坐到他身上。

  她低下頭,握著他,從根底摸到頂,彭野渾身一個激靈,繃得更緊了。她來回愛撫了好久,才緩緩坐上去,但她的身體還不能太適應他,試了幾次,都打擦邊球。

  彭野隱忍地呼出一口氣,黑眸沉沉看著她,被她撩得差點兒失守。

  她又低頭看了看,扶穩了,一點一點,吞進去。

  她有些難以容忍那股壓漲感,手撐著他的腹部,身體想往上抬一點兒;他看出她的意圖,握住她微顫的細腰,強制把她往下按,他勁窄的腰身往上一頂。

  她死死咬著唇不發聲,仰起脖子,良久,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漸漸,她目光下移,盯著他看,有好幾秒沒有動。

  彭野看著她,眼睛是黑暗的,他以為她不好意思,便用她的裙子搭住了眼睛。

  她俯身,把他眼睛上的裙子掀開,說:「我來動,你看著。」

  她抬抬下巴,輕輕甩了一下頭髮。

  彭野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奔騰,他覺得,自己會死在這裡。

  她騎著他,身體緩緩扭動起來,嬌嬈如水蛇。她的雙手大大地張開,撐在他上身,劃過他緊繃的胸肌,腹肌,撫摸他每一寸賁張的肌肉。

  彭野弓起腰身,揉捏她纖細靈動的腰肢,她豐滿的乳房,還有她的臉頰,她輕咬的嘴唇。

  她雪白的肌膚上漸漸泛起隱隱的粉色。

  程迦漸漸加快速度,門外卻突然傳來敲門聲,是尼瑪:「程迦姐。」

  程迦渾身一緊,身體緊縮,彭野差點兒給她弄死,他悶哼一聲,額頭上早已細汗涔涔。

  程迦捋了一下散亂的頭,盡力淡淡的:「嗯?」

  「程迦姐,你都還沒吃飯呢,怎麼就不吃了?」

  程迦又開始緩緩動了起來,盯著彭野的眼睛,慢慢道:「我覺得……很飽了。」

  彭野渾身是汗,他呼吸急促,掐著她的腰,狠力往他身下摁,同時驟然一頂。

  她猛地皺眉,緊咬著唇仰起頭。彭野猛地坐起身,更深地刺進她心裡。

  門外,尼瑪很疑惑:「可你隻吃了一碗甜酒。」

  程迦沒有再回答,她被他撞得劇烈顛簸,她仰望著天空,張著口,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那是她在以往從未體驗過的快感,讓人迷醉,沉溺,不願醒。

  ……

  太陽落山了,

  街上的人聲漸漸消退,

  空黑了,

  月亮升起來了,

  街上陷入深夜的死寂,

  月光灑落進屋,

  隊員們各自回房睡了,

  ……

  床上床下一片狼藉,程迦長髮散亂,面頰潮紅,軟在一床的褶皺裡。

  空氣裡充斥著汗味與歡好味。

  程迦不知做了多久,多少次,彭野比她想像得還要生猛,一次一次,她已經虛脫。

  她呼吸緩慢,嘴唇乾枯。

  彭野抱起她的肩膀,餵她喝了一杯水。她喝得有點慢,晶瑩的水珠順著她的嘴角流下去,滴到胸脯上。

  他擦乾她身上的水,把她放平,又撫了撫她額角的濕髮。

  她睡了一會兒,模糊間睜了睜眼,突然就睡不著了。彭野沒睡,他看著她。

  朦朧的月光橫亙在兩人之間,他的眼睛清黑而安靜。

  程迦說:「給我根菸。」

  她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嘶啞。

  彭野拿來煙,給她點上,也給自己點了一支。兩人都沒說話,各自沉默,差不多同時抽完,

  程迦呼出最後一口煙了,扭頭看他幾秒,隨後淡淡道:「你該回自己房間了。」

  她說這話時,肌膚上歡愛過後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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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早晨六點,石頭喊起床吃早餐。

  程迦平靜地睜開眼睛,思緒一時醒不來。

  在和彭野做之前,曾經的經歷裡,她從沒到過高潮,享受的只是痛感。在床上,她最擅長忍耐。

  曾經,當酒精和香菸無法再刺激她麻木的身體,她選擇賽車;當速度不能突破她心跳的極限,她選擇做愛;做愛的痛苦也不夠激烈了,進而自傷。

  但昨晚,彭野的身體帶給她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刺激,她數次差點沒忍住叫出聲。

  程迦想,今晚到站,工作後就該離開。

  程迦下床時腿是軟的,差點兒沒抽筋。她給自己的肩膀換了藥,隨便梳洗了一番下樓。

  彭野已經在廚房,他蹲在瓦罐邊照顧程迦的湯藥。

  程迦進去時,他看了她一眼,視線交錯一兩秒,各自平靜無言地錯開目光。

  尼瑪看到程迦,道:「程迦姐,你昨晚睡得好早,不過今天看上去氣色真好。」

  十六:「我就說她累了,叫你別上去吵她睡覺。」

  「我之前氣色不……」她清了兩下有些沙啞的嗓子,說,「不好麼?」

  「好呀,就是今天更好了。程迦姐,你嗓子不舒服?」

  「氣候有點兒乾。」程迦說,想到什麼,問,「我的涼薯呢。」

  石頭正在攪小米粥,說:「都在那邊的袋子裡呢,沒人碰你的。」

  程迦過去,打開袋子一看,臉就冷了:「怎麼只剩一個了?」

  幾人面面相覷,「沒誰拿你的啊。」

  石頭回想一下,說,「可能昨天老闆做飯的時候,拿去炒菜了。」

  「它又不是菜。」程迦冷哼一聲,往外走。

  十六嚇一跳,攔住:「算了,炒了就炒了,下次給你買一筐,讓你抱著,誰也不讓拿。」

  程迦只是想出去抽菸,無語地看著十六。

  十六還問:「七哥,你說是吧。」

  程迦回頭看彭野,他已開始剝最後那顆涼薯,剝好了遞給程迦。

  程迦上前接住,坐在小板凳上吃。

  彭野蹲在藥罐旁邊看守,有點兒無語地看了她一眼。

  程迦眼睛斜過去:「看什麼?」

  「幾顆涼薯,至於麼。」

  「下次碰到的,或許味道都不一樣了。」程迦說。

  彭野有一會兒沒說話,又道:「別吃光,留一半,喝完藥再吃。」

  程迦淡淡地「哦」一聲,彭野起身去拿碗,她的目光不自覺追向他的背影。

  他個子很高,身材不是壯實的那種,穿著衣服看偏瘦,可脫了衣服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摸哪兒都有勁兒。三十四五的男人少有像他這樣的。

  昨晚,

  她說:「我見過更好的。」

  他說:「你沒有。」

  後來她發現,他說對了,她沒有。

  可她說:「我會遇到更好的。」

  他說:「你不會。」

  呵,男人狂妄的自信。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彭野拿碗過來,盛了藥端給她,問:「你看什麼?」

  「沒看什麼。」程迦微皺起眉把碗裡的藥一口喝完,碗還給他,繼續咬涼薯。

  十六過來,勾彭野的脖子:「七哥,你昨兒一晚上不見人,跑哪兒去了?」

  程迦自若地咬涼薯。

  彭野說:「輪到你管。」

  十六嘿嘿笑:「你和那個女朋友講電話能講一晚上啊,是不是要舊情復燃?」

  彭野一時間無話可說,看一眼程迦,她表情平淡而冷感。

  「你最近閒話挺多。」

  「我這是為你以後著想啊,這些年都沒見著個把女人,好好把握,以後不幹了,都不用費心找老婆。」

  彭野說:「有這心思,多給自己籌謀。」

  不久,金偉和林麗來了。

  昨晚大家一起吃飯聊得很暢快,石頭回報請他們倆吃早餐。

  金偉進來後,忍不住又打量了彭野好一會兒。

  他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不對,彭野應該還有別的什麼事兒。他記得在哪兒見過彭野,但絕對不是以韓玉男朋友的身份。

  吃早餐大家都不講究,端一碗粥,拿一個饃,站著坐著蹲著吃的都有,走哪兒算哪兒。

  灶屋裡晨光燦爛,程迦覺得畫面美好,拿相機拍下他們四人吃早餐的姿態。

  石頭蹲在灶台邊狼吞虎嚥;十六坐在灶台上,腮幫子鼓得老大;尼瑪站在木窗邊細嚼慢嚥;彭野蹲在草堆上,一手端著碗,一口正咬著手裡的窩頭。

  程迦盤腿坐在地上,看了看拍的照片,很滿意。她端起地上的碗,把小米粥一口氣喝完。

  林麗在一旁說:「程迦,給我們大家一起照張相吧。路上相遇,也是緣分啊。」

  程迦沒應,她不喜歡聽人指手畫腳,尤其不喜聽別人的意思使用相機。

  但看石頭他人沒有反對的意思,她起身,說:「用你的相機照。」

  林麗一愣,她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的相機。

  程迦淡淡問:「你想留紀念,用我相機照了,照片怎麼給你啊?」

  林麗愣了愣,又笑了,把相機摘下來遞給她。

  林麗過去,和石頭他們站在一起。

  程迦從鏡頭裡看到了彭野,他站在最邊上,不太自然。他看了鏡頭一眼,程迦卻莫名感覺他的目光穿透了鏡頭,在看她。

  然後,他側過頭去了。

  程迦於是摁了快門,她抬起頭來,淡淡道:「好了。」

  林麗跑過來說謝謝,剛要看照片,程迦把自己的相機遞給她,說:「幫我照一張。」

  她跑去彭野身邊站好,抬頭看他一眼:「不許扭頭啊。」

  彭野沒應答。

  石頭不像剛才和林麗照相時那麼拘謹,開心地往程迦這邊擠;尼瑪也不像剛才愣愣瞪著眼,他靦腆地笑了;十六還酷酷地擺了個姿勢,抱著手,昂著頭。

  林麗摁了快門,臉上很平淡,說:「好了。」

  程迦跑回去看,然後就安靜了一瞬。

  彭野還是沒有看鏡頭,但他低頭在看身邊的程迦。

  她抱著相機回頭看彭野,他繼續嚼窩頭去了。

  吃完早餐,大家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程迦去院子裡上廁所,相機手機都沒帶,怕不小心掉進茅坑。

  她走了沒多久,手機開始響個不停。一開始大家都沒理會,但對方不停地打,鈴聲永無止境似的。彭野以為有急事,走過去拿起一看,屏幕上顯示三個字:

  「方醫生」

  彭野心裡浮起一種無法言說的異樣。

  「我去找程迦。」他拿著電話出去。

  來電停了,然後又響起。還是那三個字「方醫生」。

  他鬼使神差地摁了接聽鍵。

  是個女的,劈頭就是:「程迦,短信短信不回,電話電話不通,你是在鬧失蹤嗎?」

  很普通的內容,彭野覺得自己不該接這通電話。他清了一下嗓子,說:「程迦在廁所,過會兒我轉告她。」

  那邊的女人沉默了,幾秒後,肯定地問:「她和你上床了。」

  彭野舔一下嘴唇,一時啞口無言。

  方妍語氣警告:「你以後離她遠點兒!」

  彭野不經意皺了眉,寡淡道:「我會告訴她你打過電話。」說著,準備掛電話。

  「你會害死她的。」方妍一聲疾呼,彭野電話又拿回耳邊。

  「得癌症的人需要嗎啡緩解痛苦,可嗎啡是毒。」

  彭野有些不屑地淡笑一聲:「你和我說這些,合適嗎?」

  「程迦這種女人,對男人很有吸引力,她如果認真看你一眼,就會讓你覺得自己很特別。可她會用那種眼神看很多人。因為她只是追求一切形式的刺激,她不能控制她自己。」

  她提及程迦的語氣讓彭野不爽。

  他冷淡而不耐煩,道:「她來了我會告訴她你打過電話。」

  「我說你這人怎麼……」

  彭野掛了電話。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早晨的太陽剛剛升起,草垛的影子又斜又長,和他的平行。

  這世上,每個人心裡都有陰暗,都有疾病,只不過有的藏著掖著,有的忍著熬著,有的不。

  身後傳來程迦淡淡的聲音:「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彭野回頭。

  程迦抱著手,看他不說話,問:「在等我?」

  「哦,」彭野把手機遞給她,「一直響個不停,怕有急事。」補充一句,「你這手機太靈,手指不小心一碰就接了一個。」

  程迦笑一聲:「是你手笨。還有你那手機,早該淘汰了。」她抬頭看他,「要不我送你一個,回上海買了寄給你。」

  彭野說:「不用,能打電話就行。要那些花裡胡哨的功能也沒時間玩。」

  「我送你,為什麼不用?」

  彭野寡淡地看她一眼:「要給你小白臉送東西?」

  程迦愣了愣,突然就笑了起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這臉能和『白』字沾邊?」

  彭野:「那什麼顏色?」

  「古銅……」程迦說完,又搖搖頭,「沒那麼黑……嗯,蜜。」

  程迦說:「你身上是蜜一樣的顏色。」

  彭野瞧她一眼:「是我理解有問題,還是你這話說出來的確很色情?」

  程迦但笑不答。

  她接過手機來看,見是方妍,笑容隱隱就收了。她平靜地把未接電話的記錄全刪掉。

  彭野問:「這醫生是幹什麼的?」

  程迦抬頭:「她和你說什麼了?」

  彭野:「她說讓你接電話。怎麼了?」

  「沒什麼,這醫生腦子有病。」

  彭野稍稍揚眉。

  程迦很認真:「真的,強迫依存症。需要從我這兒找存在感。」

  彭野推推她的肩膀,說:「走吧。」

  走幾步,下意識地問:「肩上換藥了麼?」

  「換了啊。」

  「哦。」

  一行人要趕路,早早先離開。

  金偉看著他們遠去的影子,還在思索彭野是誰。想著想著,突然間就想到了什麼。

  他走到一邊,撥通了電話。

  「韓玉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你那個前男友……他是不是12年前二環那個案子……哎你生啥氣啊,我就問問……哎……」

  金偉把手機拿下來看,「怎麼就掛電話了?」

  他嘆了口氣,轉身進了門。

  東風越野開出去幾小時,進入青海,一望無際的草原荒漠出現在路的前方。

  今天和以往不一樣,走得越遠,眾人氣氛越高昂,這段旅途終於要到終點。

  十六甚至開了窗戶大喊一聲:「馬上到家啦!」

  後邊車裡的石頭和尼瑪也熱情呼應。

  程迦望著窗外,可可西裡萬變的風景在流淌,青嫩的草原,湛藍的琥珀,枯黃的荒野,蒼茫的戈壁,金黃的沙漠;

  唯一不變的是永遠不知疲憊像風一樣追著越野車奔跑的藏羚。

  一路磕磕絆絆,到了下午,他們的車上了青藏公路,速度瞬間提了上來。

  十六很興奮,回頭衝程迦道:「這下快了,過一會兒就能到站。咱們隊裡還有好多人呢,他們都很想見你。」

  「好啊。」

  程迦回頭望著車後的風景,崇山峻嶺,荒野無邊,一條公路直通天際。

  程迦說:「停一下車。」

  十六知道她要照相,樂呵呵地把車停下。

  彭野走下車,點了根菸抽。

  程迦打開相機箱子,拿出自己最常用的相機。她推開車門,把相機從黑絨包裡拿出來,突然間,她就變了臉。

  彭野呼出一口煙,回頭見了,問:「怎麼了?」

  程迦很靜:「這相機不是我的。」

  彭野瞬間想起,他注意過,林麗的相機和程迦的幾乎一模一樣。

  程迦表情很冷靜,手卻在顫抖。她咬了咬手指,又把手拿下來,說:

  「林麗把我的相機換了,這相機不是我的。」

  十六見程迦這突然失心的樣子,有些慌:「我看著是一樣的啊,你再好好看看。」

  程迦於是把相機捧起來,卻看也不看,突然用力摔在地上,幾萬塊的相機和鏡頭被砸得稀巴爛。

  後邊趕來的石頭和尼瑪嚇傻了。

  高原上的風吹著她頭髮在飛。

  程迦很平靜,什麼話也沒說話。

  她大步走向紅色吉普,拉開車門上駕駛座,發動汽車,倒檔,轉彎,加速……輪胎在公路地面上打滑,發出刺耳的聲響。

  「程迦!」彭野扔了煙,瞬間百米衝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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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6:53 PM

第 33 章

  程迦的車閃電般倒過彎,加速朝遠處衝。

  「程迦!」

  彭野拔腳飛奔,抓住車後座的門擰開。

  他敏捷地跳上汽車,一抬頭從車內鏡裡看到程迦空洞的眼神。瞬間,他打消了制服她讓她停車的念頭。

  吉普車很快消失在十六等人的視線裡。三人瞠目結舌,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十六電話響了,是彭野打來的,他聲音很低,語速也快:

  「你們先回去,羊皮帶在路上不安全,我們找著相機立刻回來。」

  「誒……」十六還沒開口,彭野掛了電話。

  三人沒辦法,只得先回保護站。

  沒幾個小時,太陽下山了。

  吉普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高原上,程迦一路沒說話,只顧開車。

  氣溫慢慢下降,晚風涼颼颼往車裡刮。程迦沒有感覺,彭野上前升起車窗玻璃。

  車身顛簸,彭野爬去副駕駛上坐著,看一眼程迦,她很冷靜,也很平靜,眼神卻怔忪,像被掏了心。

  彭野喚她:「程迦。」

  她開著車,沒有反應。

  「程迦。」

  她睫毛顫了顫:「嗯?」

  「你開了很久的車,停下休息一會兒。」

  「我不累。」她說。

  「氣溫降了,停車換件衣服。」彭野說。

  「我不冷。」程迦說。

  他能挨凍,她身上到處是傷,挨不住。

  「你身上傷還沒好。」

  「我不覺得疼。」

  彭野坐了幾秒,去後邊打開她的箱子,找了件外套出來給她披上。

  漸漸,夜來了。

  但荒野上的夜,並非伸手不見五指,夜空中有雲月繁星,地平線上閃著微弱的天光,沒有萬家燈火,沒有和人類有關的一切。

  神秘,遼遠,沒有邊界,也沒有阻礙。

  彭野看了眼手錶,晚上10點多。程迦開了5個多小時的車。

  「程迦。」

  「嗯?」

  「你該休息了。」

  「我不累。」

  「你的肩膀該換藥了。」彭野說。她的藥和行李一起放在吉普車上。

  程迦沒回應,還在開車。

  「程迦。」彭野抬手握住方向盤上她的手,有點冰涼。這樣疾馳的速度只會讓她越來越躁,必須停下。

  「換藥。」他用力握她的手。

  她終於放慢車速,停下來。

  車燈在荒原上投下一道燈光,蚊蟲在飛。

  她僵直很久,才歪頭靠在椅背上,長時間駕駛後,人有些疲憊。車停後,她身上急躁的氣焰也慢慢滅下去了一點。

  彭野到後座拿了藥,湯藥沒法熬了,藥丸遞給她,卻發現沒水。在車上找半天,只找到一瓶不知是石頭還是尼瑪喝過的礦泉水,剩了一半。

  程迦說:「就那個吧。」

  彭野擰開瓶子,要遞給程迦,她沒接,仰起頭,張開嘴。

  彭野頓了一下,俯身過去,瓶口懸在她嘴巴上方,水流淌進她嘴裡。

  她的嘴唇是粉紅色的,他知道那有多柔軟,他的手微微顫抖。

  她張口喝著水,眼睛垂下來看他,筆直而安靜。他收了水瓶,程迦把藥塞到嘴裡,仰一仰脖子吞下去。

  眼神還定在彭野臉上,問:「你剛才抖什麼?」

  彭野擰著瓶蓋,沒搭理她。

  程迦:「問你話呢。」

  「沒抖,手有點兒軟。」

  「你又沒開車,手軟什麼?」

  「……」

  彭野看她一眼,她是個大人了,說話卻和孩子一樣愛刨根問底,把人逼得退無可退。

  彭野說:「換藥!」

  程迦靠進椅背裡,淡淡睨著他。不用開口,彭野明白她的意思。

  「你傷在左肩,不順手,換個位置。」彭野說。

  程迦坐去了副駕駛。

  彭野欺身過去,解開她的衣衫。

  程迦垂眼盯著他的手看,看他一點一點解開自己衣服,她慢慢燃了精神。

  荒原寂靜而神秘,偌大的黑夜裡只有他們兩人。

  彭野給她敷藥,她目光始終在他臉上。

  她表情平靜甚至冷淡,眼睛卻亮晶晶,像獵豹盯著羚羊。

  彭野被她看得心燥,問:「你一直看著我幹什麼?」

  程迦沒來由地問了句:「你的父母還活著麼?」

  彭野揣摩著她這話有點兒古怪,但還是說:「活著。」

  「你們關係好麼?」

  他遲了幾秒,說:「還行。」

  程迦說:「和媽媽關係好,爸爸不行?」

  彭野的目光從她身體上挪到她臉上,定了一秒,她那雙眼睛總是把他看得死死的。

  他下手不輕地把她胸脯上的舊藥揭下來,她微微皺了一下眉。

  他把新藥一點點敷上去。

  程迦說:「你很少和你父母打電話?」

  「嗯。」

  「常回去看他們麼?」

  「不常。」

  「多久一次。」

  彭野又看她一眼,眼神抗拒,但還是答:「一年左右。」

  程迦有一會兒沒說話。

  彭野皺了眉,問:「怎麼?」

  程迦說:「因為很忙?」

  彭野沒有很快回答。

  程迦說:「忙是藉口。」

  又被她給看出來了。彭野微微咬了咬牙齒,說:「我有個弟弟。」

  程迦哼笑一聲。

  「你笑什麼?」

  「用這個自我辯解。」

  彭野給她貼上紗布,有點兒忍無可忍,道:「我的事,你少管。」

  程迦說:「好,我不管。」

  她突然間挑事兒,又突然間順從,彭野不得不懷疑。

  他意識到,她一點兒不關心他的私事,她只是喜歡觸碰他私事後,他或強忍怒意或克制爆發的瞬間,就像在流風鎮客棧走廊上偷聽電話後的爭鋒相對。

  她微坐起身,肩膀一縮,衣服鬆垮下去,白花花的乳房露出來。彭野看到上邊他的牙印和吻痕,她身體的味道隨著視覺上的衝擊劈頭襲來。

  車廂狹窄,程迦有些費勁地扭過去,湊近他耳朵邊,輕聲問:「想做嗎?」

  彭野卻笑了一下。

  「笑什麼?」

  「剛惹了我,現在來安慰麼?」

  「你不想要安慰麼?」程迦摸上他的褲子,眼神狂野,渴求,帶有召喚性。

  彭野咬了一下牙,沒阻攔。

  程迦呼吸急促,像隻小獸撲上去解他的褲子。她毫無章法,一時解不開,急得手忙腳亂。她焦慮,她急躁,她沒有理智,她需要發洩。

  彭野終於抓住她的手,制止。

  程迦掙扎,彭野一使勁,把她的雙手扣在座椅背上,

  「程迦!」

  窗外的風湧進來,荒原上死一般的寂靜。

  程迦靜了下來,盯著他,眼裡的迷亂和狂躁漸漸消退,變得荒蕪安靜。

  她手上掙扎反抗的力道鬆了下去,她歪著頭,不知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兒,輕輕喊他一聲:

  「彭野。」

  「嗯?」

  「我把相機弄丟了。」她說。

  彭野摸了摸她的頭,說:「我們會找到的。」

  「會找到麼?」

  「會。」

  「如果找不到怎麼辦?」她問,手在輕顫。

  彭野無法回答。

  「找不到怎麼辦?」

  頭頂的星空隱匿在雲層裡,只剩地平線上的天光。

  夜裡,她的臉看上去更白了。

  「17年……我從沒弄丟過相機。」

  「就像士兵,在戰場上不能弄丟自己的槍。槍丟了,命就沒了。」她說。

  「你很年輕,看不出來學攝影那麼多年。」他說。

  「我爸是攝影師,我從9歲開始跟他學。」

  「你爸爸像你一樣出名?」

  「他不出名,他隻拍自己喜歡的東西,卻不賣自己喜歡的東西。」

  她不經意皺了一下眉頭,想起父母總為此吵架。父親不是個厲害的人,他很溫柔,他總看到別人忽略的美。

  程迦平靜地說:「白天我不該砸相機,我永遠都不該砸相機。這是謀殺。當時,那個相機鏡頭在看我。」

  彭野說:「當時你太憤怒。」

  「也是。」程迦淡淡一笑,說:「我爸也砸過相機。」

  彭野問:「為什麼?」

  「我中學的時候,進他的暗室翻照片,打翻了櫃子頂上的顯影水。水從頭頂澆下來,進了眼睛。」

  彭野望著車燈照亮的荒原,夏夜的飛蟲撲打著燈光,他問:「然後呢?」

  程迦:「我失明了。」

  「爸爸太悲傷,砸了相機,再不拍照了。」

  彭野的手無意識虛握了一下。

  車窗外,黑暗籠罩原野,他想起那個夜晚,女學生坐在血泊裡,雙目空洞,盯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

  「程迦。」

  「你是誰?」

  「我是攝影師,程迦。」

  那時他想,瞎子怎麼會是攝影師。

  他問:「眼睛怎麼好的?」

  「爸爸車禍死了,把眼睛給了我。」靜謐的車廂裡,她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我有時想,他是不是故意要把眼睛還給我。」

  「你總這麼想?」

  「不會。只是很久以前想過。」程迦淡淡道,「說實話,我快忘了他了,很少想起他。人活著都在操心自己,其實沒那麼多心思去想念。」

  彭野淡淡一笑:「那倒是。」

  笑完,卻有隱憂。失去相機,她的精神在慢慢崩潰。

  彭野俯身給她繫上安全帶,程迦要阻攔,彭野手掌摁住她的額頭,她腦袋動不了,淺色眼瞳看著他。

  他說:「你休息,我來開車,保證很快趕到流風鎮。」

  程迦默一會兒,點頭:「好。」

  彭野發動汽車,開了沒多久,扭頭一看,程迦靠在座椅上睡著了。

  她太累了。

  凌晨1點,他們到了流風鎮。

  車輪駛上石板路的那一刻,程迦醒了。她對周圍的環境總有股常人難以理解的靈敏。

  深夜的小鎮街道,一片寂靜。

  下了車,程迦直奔客棧門口敲門。

  很快,堂屋裡的燈亮了。

  「來了……來了……」來開門的是客棧老闆的老母親,以為有人要住店,開門一看,認出是熟客,說,「今晚還要住啊?」

  程迦很平靜,問:「阿嬤,和我們一道來的那一男一女退房了沒有?」

  老人家說:「沒有啊。」

  程迦於是微微笑了。

  「阿嬤,」程迦聲音不大,像怕嚇到老人家,「我借你家一樣東西哦。」

  老人家說:「可以啊,借什麼?」

  程迦沒答,轉身走進灶屋,幾秒後,提著柴刀出來,平靜地往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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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6:55 PM

第 34 章

  程迦站在那對男女的房門前,拍幾下門,說話聲也平靜:「開門。」

  身後,彭野大步上來,拉住她握刀的手;程迦扭頭,眼神冷靜。彭野鬆了手。

  屋裡傳來迷糊的男聲:「誰啊,三更半夜的?」

  程迦吸了吸臉頰,說:「開門。」

  彭野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後,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程迦抿著唇,沒應。

  裡邊的人慢吞吞的,趿拉著拖鞋過來,打著哈欠拉開門:「這大半夜的,我說你們店……」金偉揉揉眼睛,「誒?怎麼是你……」

  程迦撞開門,進了屋子,問:「那女人呢?」

  「怎麼這麼不禮貌……」金偉扭頭見她拎著把砍刀,頓時瞌睡全醒,「我天,你這是要幹什……」

  程迦走到床邊,掀開床上的被子扔地上,床上空空如也。她掀開窗簾,又走去浴室,沒有林麗。

  程迦回頭,很平靜:「人呢?」

  金偉迷糊:「你找誰啊?」

  程迦:「跟著你的那女人。」

  金偉:「你說林麗啊,她走啦。」

  「走哪兒去了?」

  「工作上還有事兒,她先回了。」金偉問,「你找她幹什麼?」

  程迦:「你和她什麼關係?」

  「夫妻啊。」

  程迦頓時就笑出一聲。

  金偉:「你這人……笑什麼?」

  程迦:「她偷了我相機。」

  金偉一愣:「不會吧,是不是你搞錯……」

  程迦打斷:「小時候我媽說,偷人東西,要被砍手指頭的。她是你老婆,你替她來。」

  金偉看她手上的刀,臉白了:「我……我不知道她在哪兒,我和她不是一路的。」

  「不是一路,你們住一屋?」

  「這……」金偉面紅耳赤,憋了半天,一屁股坐在床上,痛苦地揉頭髮,「真不是一路,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哦。」程迦冷淡道,「我知道,只是試試你的反應。」

  她說:「你和她是途中搭伴搞在一起的。」

  剛在門外,彭野和程迦說了幾句話,金偉手上有戒指印,但沒戒指;金偉那晚吃飯時說「早知你們分手,我就追韓玉去了」,林麗沒吃醋。

  彭野說,進了屋,金偉不會像老公一樣維護林麗,她只管找林麗就行。

  但沒想,林麗人不在了。

  程迦說話直白,金偉臉紅成豬肝,無奈地看彭野:「我是搞體面工作的,你們別說出去啊。不然我……我可就完了。」

  程迦捏了捏手裡的刀柄,有點兒沒耐性了,問:「林麗她人在哪兒?」

  「你都知道我們是搭伴兒的了,我真不……」

  程迦打斷:「給她打電話。」

  金偉又是一愣:「我們沒準備回去了聯繫,我不知道她電話。」

  程迦:「我說。讓你給她打電話。」

  金偉:「我真不知……」

  程迦看他一眼,拿刀的手緩緩抬起,和肩膀齊平,手一鬆,刀垂直墜落,砍瓜一樣砍進木桌裡,筆直立著。

  金偉腿一哆嗦。

  「你打不打?」

  金偉看彭野:「咱們好歹是熟人,你也不管管她?」

  於是,彭野拔腳走到門邊,給門落了鎖。

  金偉腿抖手也抖,拿起電話:「我打……我打……」

  程迦說:「免提。」

  金偉開了免提。程迦去看,號碼是「林攝影師」。

  信號不好,打了幾次都打不出去,到窗邊試了半天才通,但響很久都沒人接,最終自動掛斷。

  金偉說:「她不接不能怪我了吧,可能睡覺靜音了。」

  程迦把他手機奪過來,翻通話記錄。

  「誒你……」金偉上前要攔,後來還是沒敢。

  程迦查了一下,這段時間金偉電話不多,幾個科長主任之類的,聯繫最密切的是「老婆」,然後是「林攝影師」。

  他沒騙她。

  程迦把林麗的號碼記在手機裡,想想,又把他手機裡和林麗有關的通話記錄電話號碼短信微信全刪了。

  金偉怔愣:「你這是幹嘛?」

  「避免你給她通風報信。我記了你老婆的電話,你老實點兒。」

  她把手機扔給他,轉身拿桌上的柴刀,沒想那刀砍得深,她拔了幾下竟拔不出來。

  彭野上前,握住刀柄,說:「鬆開。」

  程迦鬆開手,彭野輕輕一提,那刀出來了。

  走出房間,彭野問:「你怎麼知道金偉有林麗的電話?」

  「金偉說自己是檢察官,林麗會放過這麼好的人脈資源?」

  程迦走出客棧,站到街上,再次撥林麗的電話,還是沒人接。

  彭野說:「先在這兒住一晚,你需要休息。」

  程迦搖頭:「我睡不著。」隔幾秒,「我要把電話打通。」

  彭野說:「你去睡覺,我來打。」

  程迦沒做聲,她的確有些累了。她走到車邊,靠在車身上望天上的星星。彭野也走過去靠車上。

  深夜的小街道安安靜靜。

  程迦摸出一支菸來,點燃,她扭頭,揚揚手裡的打火機,問:「要借火麼?」

  彭野說:「煙扔越野車上了。」

  程迦把煙從嘴裡拿下來,遞給他,問:「要抽麼?」

  彭野笑了笑,搖頭。

  「幹嘛不抽?」

  彭野說:「這女人抽的。」

  程迦淡淡翻了個白眼,手遞過去:「嘗嘗女人煙的味道。」

  彭野接過,吸了一口。

  程迦問:「怎麼樣?」

  彭野說:「淡。」

  煙細細的,煙嘴上有她嘴唇的香味。他想起那天在雪地裡,程迦抽他的煙,濃烈得被嗆到。他心裡有些好笑,人卻平靜地把煙還回去。

  程迦接過來,抬頭望星空,過了好一會兒,她朝著天空吐出長長一串煙霧,說:「這次來,拍的幾乎所有照片都在那個相機裡。」

  彭野沒有安慰,他清楚嘴上說什麼都沒用。

  他望著星空不說話,某一瞬間,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扭頭看程迦:

  「所以黑狐要追殺你。」

  程迦擰眉,想了一會兒,明白過來:「你意思是我相機裡有黑狐的照片?」

  「你和黑狐隻打過一次照面,但很可能你拍進相機裡了。」

  程迦回想,那天她在客棧,的確拿著相機去屋頂照相,還照過街道上的行人。

  「他在那條街上,他抬頭看到我了。」

  彭野:「他應該沒戴面罩和墨鏡,被你拍到了正臉。不然不至於追殺你。」

  程迦:「他們的目的是我的相機。這麼說……林麗她……」

  彭野咬了一下嘴唇,她很可能成為第二個替死鬼。

  程迦含著煙,再次打林麗電話。這一次,快要掛斷時,接起來了。

  程迦把煙從嘴裡拿下來,沒立即說話。

  「你是林麗的朋友吧?」接電話的是個男人,鼻音很重,發音不清。

  程迦摁滅了煙,剛要說話,彭野把手機拿過去,平靜道:「對,你哪位?」

  那人道:「哦,路人。她路上蹭壞了我的車,身上沒帶錢。你過來接她一下,順便帶上給我車六千塊錢的賠償費。」

  程迦皺了眉,林麗不可能沒帶錢。

  彭野接過話兒說:「林麗沒事兒吧,我和她說幾句話。」

  「林小姐,接電話吧~」那語氣不知是禮貌,還是輕佻。

  接著是林麗的聲音,很平靜:「金偉嗎?我在路上……不小心碰了人家的車,得賠點兒錢,你帶過來吧,也就六千……」

  彭野等她講完,不緊不慢道:「我是程迦。」

  那邊林麗倒吸一口冷氣,語氣隱隱發顫:「你……」一個字,又忍住了,「程迦啊,我以為是金偉呢,我走的時候,錯拿了他的相機。」

  她不蠢,沒說相機是程迦的,不至於到時見面有牽扯。

  林麗語氣微顫:「是真『拿錯』了。你讓他相信我,我發現後給他打過電話,沒打通。真是拿錯的。」

  彭野看程迦,她垂著眼。

  彭野說:「你在哪兒。」

  「木子村,具體地點你到了給我打電話。」林麗說,又很慢地加了句,「對了,他們和我談得挺好,沒有不愉快。人都挺好,我用相機照了幾張……照片,金偉應該不介意吧。」

  程迦看了彭野一眼,彭野說:「他應該不介意。」

  「最好今晚前趕到,這群朋友很忙,他們也要趕路。」

  「好。」

  彭野掛了電話,說:「對方搶了相機後,正好撞上有人給林麗打電話,想順道撈點兒錢。」

  程迦:「不能報警了。」

  林麗暗示她留了不雅照在他們手裡,帶警察去,她不會作證,反而站在對方那邊。荒原大漠,他們還沒進村就會被發現。

  反倒他們兩人去,對方不知他們知道對方是壞人,也不知他們是機主,以為相安無事賠了錢就走人。

  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認出彭野。

  程迦問:「木子村在哪兒?」

  「可可西裡腹地。」彭野停頓了一下,說,「去那兒要過沙漠。晚上走很危險,我們得在這兒休息一晚。」

  程迦沒有異議。

  「你覺得林麗是故意還是拿錯?」

  「不知道。」

  彭野往屋裡走了一步,回頭問:「從哪兒弄錢贖林麗?」

  程迦說:「找金偉要。」

  走進客棧,開房時,程迦說:「一間房。」

  彭野扭頭看她。

  程迦很是順理成章:「我錢包在越野車的相機箱裡,你身上應該也沒多少錢吧。」

  彭野吸著臉頰,沒應聲。

  追她的車追得急,什麼沒帶,只剩褲兜裡三四百塊,成了兩人所有家當。

  老婆婆說:「標間50,單人間40,你們住哪個?」

  彭野說:「單人間。」

  這回輪到程迦扭頭看他。

  彭野笑笑:「不是沒錢麼?十塊也得省著。」

  進了房間,彭野先去洗澡。程迦翻箱子,看有沒有哪兒藏著錢,最後居然真在牛仔褲兜裡找出一百塊。

  彭野光腳從浴室出來,程迦蹲在地上,衝他揚揚手裡的錢:「意外發現。」

  她遞給他,語氣認真:「你拿著。」

  「給我幹什麼?」彭野說著,坐到床邊,他微弓著腰背,胸肌腹肌齊齊繃著,洗澡後身體沒擦乾,肌膚上黏著水滴。

  「給你管錢。」程迦說。

  彭野接過來,有些好笑,他無意識揉了揉頭髮,剛洗過,頭髮上的水飛灑出來,濺到程迦臉上,有皂莢的清香。

  他發覺水濺了她一臉,準備坐遠點兒,卻見她直直盯著自己的兩腿之間。他只穿了條內褲,因為坐著,顯得更大。

  彭野俯下腰,大手握住她的腦袋,往浴室方向擰:「去洗澡。」

  程迦扭回頭來:「你不洗內褲?」

  彭野被她問得有些尷尬:「我什麼也沒帶。」

  程迦盯著看:「現在洗,明天就乾了。」

  彭野:「……」如果一人住一間,他就洗了。她在這兒,他洗了穿什麼。

  程迦抬頭,目光從內褲移到他臉上,淡淡道:「我又不是沒看過。」

  彭野:「……」

  他走進洗手間,脫了內褲,在水龍頭下衝洗。

  夜裡很安靜,只有他搓內褲的聲音。

  程迦脫了鞋,光腳走過去透過門縫看,他弓著腰身,因搓洗的動作,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額髮上的水珠搖搖欲墜。

  目光緩緩下移,他腿間的龐然大物隨著他身體的顫動在晃蕩。

  程迦脫了衣服,卻穿上高跟鞋。她拿了東西,推門進去,兩人赤身相見。

  高跟鞋敲打著浴室地板,程迦走到花灑下,擰開水衝涼,只有冷水,她身體微微發顫。

  她握著花灑,小心翼翼避開胸脯上的傷。

  她就那樣在彭野面前,淋著水,歪著頭,用手撫摸自己的身體。

  洗了一會兒,她回頭,眼眸濕潤,彭野也看著她。

  她略一垂眸,他身體的反應已經明顯。

  程迦關了花灑,沒擦身上的水,濕漉地走過去。她擠進他和洗手台的縫隙裡,背部貼住他的胸膛。她看向鏡子,他的眼神與她相交。

  鏡子裡,彭野低下頭吻她的耳垂,雙手環住她的身體,撫摸她胸脯,她的腰身,她的腿根。

  程迦雙手背到身後,捧住他腿間的巨物,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身體裡一個激靈。她十指如靈蛇,從根部緩緩揉捏,絲溜溜滑到頂端,指肚輕輕揉按。

  彭野咬緊了牙,他的身體在她背後打顫。

  她撕開安全套,廢了一番功夫給他套上去。

  她翹起腰臀,將它塞到她的縫兒間,火熱之物輕彈摩蹭著,她顫了顫,扭動細腰來回摩擦,不一會兒就把它打濕了個通透。

  彭野盯著鏡子裡她半閉雙眼銷魂的表情,覺得自己快忍不住,幾乎要炸裂開。

  她抬起手臂,朝後勾住他的脖子,稍稍拉彎他的身子。她盡力踮起腳尖,臀部翹起磨蹭他的下頭。

  她仰著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不用等了,進來。」

  彭野神色難耐,他抓住她的右手,十指交叉,摁在鏡子上支撐,另一手摸到她臀下打開她,衝頂而入。

  程迦猛地朝前傾,差點兒撲撞上鏡子,卻被他勾手抱住,用力摁回到身邊。他捧著她的胸部,狠狠揉著。

  她一手被他抓著,一手抓著他,看著鏡中他在她身體裡衝撞進出。

  她踮起腳尖,扭擺著腰臀,摩擦他的下腹,配合他的進出。狹窄的浴室裡,只有身體擊撞的聲響。

  這聲響顯然不夠。

  他貼在她耳邊,呼吸很沉,喘息聲隱忍而渾濁:「不喜歡出聲?」

  她啟開雙唇,大口地喘氣,鼻息噴出,鏡子時而模糊,時而乾燥。

  他狠下力:「說話!」

  程迦眉心狠狠擰起,被他撞得猛然前傾,兩手撐住鏡子。

  他盯著鏡子裡的她,眼神審度,銳利如狼。

  他越來越狠,她雙腿打顫,繃直了腳尖,磨蹭著他小腿上的毛髮。

  「說!」他下力一頂。

  「嗯……」她死死咬著嘴唇,喉嚨裡溢出一絲幾不可聞的聲音。她深深低下頭去,手指摳抓著玻璃,周身的肌膚泛著粉紅色的光。

  彭野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他眼睛發紅,盯著她的臉看。

  她目光渙散,表情迷醉而嫵媚,極致的痛苦與狂歡交替呈現在她臉上。她死死擰著眉,幾乎咬爛了嘴唇,卻偏是不發出一點兒聲響。

  他知道她在抵抗,那是她的意識被片刻征服的標識。

  她不給他。

  她貼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被他撞擊得搖搖欲墜,雖不發聲,身體卻在瘋狂地迎合他。她幾次三番體力不支,幾乎滑落,可支撐的右手始終被他緊摁在鏡子上。

  ……

  彭野把綿軟如泥的程迦抱回床上,蓋上被子,她有點兒冷,不經意抖了幾下。

  彭野上床,把她拉到懷裡捂著。他身上很熱,沒一會兒,程迦就不抖了。

  睡了不知多久,她轉身滾進他懷裡,大腿有意無意在他腿間磨蹭。

  黑暗中,彭野喚她一聲:

  「程迦。」

  「嗯?」

  「明天要早起。」他語氣有些無可奈何。

  「那你睡啊。」程迦說。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手從他那根部順溜兒地摸到頂端,柔軟的身軀翻身爬去他身上,輕輕一甩頭髮,騎坐起來。

  他還怎麼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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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6:59 PM

第 35 章

  陽光灑進來的時候,彭野醒了。

  夜裡有程迦在,他完全沒自制力可言。昨晚,他隻睡了兩三個小時,但睡眠出奇安穩,所以醒來時整個人精神十足。

  他一睜眼就看見了陽光和程迦,她枕在他手臂上,安然睡著。

  他認真看著素顏的她,比平日裡年輕,眉目都是淡淡的,唇色也淡,皮膚白得透明,臉頰上有一兩點淡淡的小雀斑。

  她抱著他的身體,手還抓在他的背肌上。

  彭野看了她很久,她一直沒醒。直到窗外傳來早市的嘈雜聲。彭野抬頭看了眼太陽的位置,目測大概早上8點。

  「程迦。」他貼過去,在她耳邊喚她。

  她睫毛顫了顫,隨即,緩緩睜開眼睛,淺色的眼瞳,平淡而平靜。

  她定定看了他幾秒鐘,可能不太習慣彼此親近的距離,她回頭望瞭望陽光,聽見外邊隱約有人聲,問:「幾點了?」

  「快8點。」

  「這麼遲?」她微微皺眉,一下子起身翻下床,從地上拿起衣服穿上,又把七七八八的安全套撿進垃圾簍。

  她問:「來得及麼?」

  「來得及。」彭野下了床,走到洗手間,摸一摸掛在架子上的內褲,乾了。

  他穿了內褲,走出來穿衣服。

  程迦已迅速收拾好自己,正收拾箱子。

  沒有多餘的話。

  潛意識裡因丟失相機而壓抑著的躁鬱,在昨晚的性愛裡得到平復,她回歸常態。

  洗臉刷牙後,彭野提著行李箱下樓。他看出程迦擔心時間不夠,拍拍她的肩,說:「沒事,來得及。」

  程迦笑了笑,手伸過去,捏他的下巴。

  彭野平靜看著她。

  她搖搖他的下巴,說:「美人。」

  彭野:「……」

  早市上人來人往,開車出去是龜速前進,經過煮奶茶賣奶酪的攤子,彭野問:「吃點兒早餐?」

  程迦說:「我不餓。」

  她微微擰眉,望著車前慢慢蠕動讓開的人群,隔了幾秒,扭頭問,「你餓了麼?」

  彭野握著方向盤,一時無言。

  程迦想起他們從昨天下午就沒吃東西,且他還消耗了一晚上,她說:「停下來吃點東西。」

  彭野摸著方向盤,想了想,說:「你吃不習慣藏菜,還是麵條吧。」車開出巷子,停到一家麵館門口。

  程迦推開滿是油污的玻璃門進去,館子店面很小,牆麵灰裡透黑,店裡擺著簡易的塑料桌椅。透過收銀台的窗口,可以看見裡邊烏煙瘴氣的廚房。

  店外人聲嘈雜,店內擠擠攘攘。

  程迦坐下時,摸了下桌子和椅子,黏黏的一層污。

  彭野沒坐,拎一把將坐下的程迦。

  程迦仰頭:「怎麼了?」

  「換一家店。」彭野微皺著眉。

  他看向外邊,斜對門有家賓館,第一層開了個酒家,環境看上去不錯。

  程迦看一眼,說:「算了,就這兒吃吧。」

  身後有人走上來,程迦為了避讓,不經意往彭野身邊貼了貼,道:「我們不是沒錢麼。」

  她仰著頭,白皙的臉頰離他很近,表情看上去很認真,甚至有點兒嚴肅。

  彭野好笑:「怕別人聽了笑話我,所以聲音這麼小麼?」

  旁人走過去,程迦就後退了一步,說:「就這兒吧,那酒家看著空蕩蕩的,沒人去,或許不好吃。」

  彭野說:「這邊人多是因為便宜。」

  程迦不和他講了,扭頭看牆上黑筆寫的菜單,說:「我要一碗拉麵。」

  彭野上前去窗口點了兩碗麵,一碗加牛肉。

  給錢時,他回頭看一眼,程迦半邊屁股坐在凳子上,很拘謹。手平放在兩腿上,沒碰桌子,腰板挺得筆直。

  彭野拿了找零的錢,走過去抽出餐巾紙,給她擦桌子。

  坐下一會兒,老闆喊面好了。

  彭野去端面,程迦看窗口裡遞出兩個大碗,起身跟過去:「我幫你。」

  彭野回頭一看,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也沒說。

  程迦往面裡加了點辣椒,問:「怎麼了?」

  彭野無奈地笑了笑,說:「人多,你一起身,位置就被佔了。」

  「是麼?」程迦回頭,她剛才的位置此刻坐上了一男一女。

  程迦皺了眉,端著碗走過去要把位置搶回來,還沒走到跟前,腳步就停了。那男的只有一隻胳膊,女的是個孕婦。

  程迦轉頭看彭野,表情有點兒無言的迷茫:「我們上哪兒吃啊?」

  店裡人來人往,都沒地方站。

  彭野揚揚下巴:「外面。」

  玻璃門外,幾個粗獷的漢子蹲在台階上,端著碗吃麵。

  彭野臉色不太好,頭皮都是麻的,程迦卻二話沒說,捧著碗走出去。走到門口,撞了撞門,回頭看他:「你幫我推一下啊。」

  彭野立刻上前,給她推開玻璃門。她抱著大碗走出去,蹲在店門口,胡亂咬開一次性筷子上的塑料袋,埋頭就開始吃。

  彭野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就笑了笑。他蹲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吃麵。

  正是上午熱鬧時,街上什麼都有。壯漢,小孩,蔬菜擔子;農婦,老頭兒,馬牛羊,熙熙攘攘從程迦面前走過。

  程迦吃了幾口,發現不對。

  她問:「老闆是不是忘記給你碗裡放肉了?」

  彭野咬著面,沒有回答。

  又有位大漢走出來蹲下吃麵,程迦扭頭見他碗裡也沒有,這才意識到,面裡有肉並不是標配。

  她沉默幾秒,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我操,我們是真窮啊。」

  說完,人就笑了。

  彭野奇了怪了:「你笑什麼?」

  程迦說:「我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也沒多想。

  她把碗裡的肉夾給彭野,說:「我減肥。」

  彭野也沒還回去,嗤笑一聲,問:「能再矯情點兒麼?」

  程迦譏諷道:「那我得養著你,不然你晚上沒力氣。」

  彭野又覺自己真沒事兒找事兒,說:「你還是矯情吧。」

  程迦吃了幾口,不知想到什麼,筷子往碗上一搭,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彭野察覺:「怎麼了?」

  程迦抿抿唇:「那天,我不該衝那兩個嬉皮士潑汽油。」

  「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路上或許得買汽油,不知道錢夠不夠。」

  彭野淡淡笑了笑,繼續吃麵。

  程迦看他一會兒工夫吃了大半碗,又看看自己碗裡,說:「這面太多,我吃不了,你分一半過去。」

  彭野正專心吃麵,嫌她吃個面事兒太多,回答不太耐煩了:「你先吃,吃不完再說。」

  程迦皺眉:「我都吃剩的,你還怎麼吃?」

  彭野嚼著麵條,含糊道:「不要緊。」

  「怎麼不要緊?」

  「又不是豬啃過。」

  程迦:「……」

  她拗不過他,也懶得在大街上跟他推來搡去,於是把面卷在筷子上了一口吃下去。

  那面味道不怎麼好,湯水又多,碗又重,程迦吃了沒幾口就手酸了。她把碗放在地上,點了根菸抽。這一點煙,街上瞅她的行人更多了。

  程迦抽了幾口,更沒心思吃麵。可想了想,還是強迫自己吃了半碗。

  彭野吃完,看她剩了大半碗。

  程迦說吃不下了,彭野臉色不太好,沉默一會兒,問:「不好吃?」

  程迦不願他想多,說:「這兒的人太實誠,一碗麵頂我們那兒三碗。你想撐死我啊。」

  「紮營時你吃得挺多。」

  「那是例外。」

  彭野把她剩餘的面吃完,想給她再找點兒吃的。程迦沒胃口,說不想吃。她一心只想拿相機。

  兩人於是出發,

  彭野開動汽車,叮囑:「還有好幾個小時,你休息一會兒,昨晚沒睡好。」

  程迦停了,扭頭看他,微斜著眼睛。

  「怎麼?」

  「我昨晚睡得很好,你沒睡好麼?」

  彭野卡了一秒的殼兒,說:「我睡得很好。我擔心你身體沒恢復。」

  程迦翹起二郎腿,斜側著身子看他:「你擔心我哪兒沒恢復呢?」

  彭野:「……」

  離開鎮子時,彭野去加了趟油,一下子三百多塊錢就沒有了。

  程迦望著計價器上飆升的數字,抿緊了嘴唇。

  從流風鎮往北走十多公里,就又進入可可西裡。

  程迦上車時挺有精神,可車晃蕩沒多久,人還是睡著了。精神再好,身體也是累得吃不消的。

  彭野一路安靜開車,沒有打擾她。

  到了上午十一點左右,路過一個黃土山坡,彭野意外看見不遠處有個茅草棚子,一個老大爺坐在裡邊扇著扇子賣蔬菜。

  彭野似乎看見了涼薯。

  他把車停下來,程迦歪頭靠在椅背上,安靜睡著。

  中午的荒漠裡,溫度升得很高了,黃土原上熱氣蒸騰。

  程迦微微皺著眉,臉頰泛紅。

  彭野解開她外套的扣子,把車窗搖了下來。

  微風吹著她的額髮在飛,他給她捋了幾下碎髮,才下車走向茅草棚子。

  彭野過去看,攤子上擺著洋芋玉米之類的蔬菜,都不太新鮮,倒是那堆涼薯賣相不錯,擱手上掂一掂,沉甸甸涼絲絲的。

  彭野挑了一堆,遞給老大爺稱。

  回頭又見攤子旁擺著一個多餘的蒲扇,問:「那蒲扇賣麼?」

  老大爺道:「那個都爛了,直接拿走就成。」

  彭野擱手裡搖了搖,風很大,還能給程迦擋太陽。

  他無聲地笑了笑。

  等待的功夫,他不經意回頭看他的車。這一回頭,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什麼時候,車窗玻璃搖上去了。

  他微微皺眉,往一旁走了幾步,這下,他看見有個人影在車那邊晃動。

  而程迦在副駕駛上。

  彭野大步朝車那邊走去,走了沒幾步,那人影突然轉身逃走;彭野瞬間加速,飛奔而去。

  他跑過了吉普車,追向那人,直到身後那位老大爺驚慌地大喊:

  「回來!你的車!回來!」

  彭野猛地回頭,就見吉普車正緩緩朝山坡下滾去,漸漸加速,越來越快,沙石塵土飛揚尾隨。程迦仍安靜地靠在副駕駛上沉睡。

  上坡下是急轉彎的懸崖。

  「程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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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01 PM

第 36 章

  「程迦!」

  彭野衝向滑下坡的吉普車,跟車狂奔,他用力拉車門,車鎖了,門打不開。

  程迦皺著眉,因車內溫度過高而面頰潮紅,她不太安穩,在半夢半醒之間。

  「程迦!」彭野捶打車窗玻璃。

  程迦一下子睜開眼睛,醒了。

  「開門!」

  程迦一眼看見山坡下的急轉彎懸崖,立刻坐起身,異常冷靜地用力扭車門,打不開;降車窗,沒動靜。

  她扭頭撲過去拉手剎,還是沒用。

  彭野跟在車外捶車門,吉普車越來越快,在沙路上顛簸,程迦飛快爬起來去試另外三個車門和車窗,都被鎖死。

  程迦來不及心慌手抖,迅速在車裡找錘子鋼管之類的硬物,可全是一無所獲。

  車窗上狠狠一道撞玻璃的聲音,可徒手怎麼敲得開車玻璃。程迦回頭,窗外,彭野不見了。他跳上了高速奔馳的吉普車頂。

  彭野雙手抓著車頂上的行李架,飛身跳起老高,幾乎要倒立,車身顛簸著,他突然落下來,大力一腳踢向副駕駛座的玻璃。

  黑影從天籠罩而下,程迦立刻抱住頭保護自己。

  巨大的玻璃撞擊聲在耳邊炸開,程迦抬頭看,玻璃上起了蛛絲網。

  彭野滑到擋風玻璃上,一手攀住車頂,一手用手肘砸副駕駛玻璃,程迦立刻迴避到駕駛座,她扭頭看一眼車前方,車速越來越快,離急轉彎越來越近。

  車外黃沙瀰漫,塵土飛天。

  彭野趴在車頂,程迦看不見他的臉,只看到他的手肘一次次生生砸向玻璃,蛛絲一點點擴散,白花花的玻璃紋路上滲了血。

  黃沙在窗外飛速流逝,程迦一瞬不眨盯著玻璃上的血花。

  一次一次,車窗終於開了個洞,彭野再度下力狠砸,玻璃飛濺。

  程迦立刻飛撲上去,抱住彭野伸進來的手臂。

  彭野單手把她從車窗拎提出來。

  程迦被飛舞的黃沙迷了眼,本能地摸索著撲上去摟住他脖子,彭野抱住她的腰身,把她摁護進懷裡,蹬一腳車窗,飛身倒向地面。

  失控的吉普車衝破柵欄,黃沙漫天。

  彭野把自己墊在下邊,摔在地上。慣性衝擊下,兩人高速滾下山坡,被破裂的防護欄卡住。彭野悶哼一聲,痛苦地皺了眉。

  吉普車墜落戈壁灘,砸出巨響。懸崖底下升騰起大片的沙土蘑菇雲。

  程迦立刻從地上竄起來:「你沒事吧?」

  「沒事。」彭野搖搖頭上的灰,也坐了起來。

  程迦看了他半刻,突然想到什麼……

  「他媽的剛加的油!」程迦站起身就探頭去看,脖子還沒伸出去,彭野猛地一把將她扯回來。

  程迦:「我就看看下邊……」

  彭野把她扯回來,用力摁在地上。

  狂沙瀰漫,彭野的頭髮臉上全是沙塵,連睫毛上也是。程迦微眯著眼看他,不明白他忽然間爆發的怒氣是怎麼回事。

  風從崖底吹上來,拂去黃沙,露出高原上湛藍的天空。他的眼睛冷酷而隱忍。

  程迦微微皺了眉,問:「你怎麼了?」

  彭野冷著臉,沒說話。

  「你怎麼了?」

  彭野把她扶坐起來。

  程迦看了他一會兒。

  太陽曬得她很熱,她抹了抹臉上的沙土,把衝鋒衣脫下來蓋在頭上,準備起身時,

  彭野忽然冷淡地問了句:「那天為什麼想跳崖?」

  程迦站起身了,問:「哪天?」

  「山谷上。」彭野嗓子很沉,和著呼嘯的風聲,聽著沒有任何感情,「你為什麼想跳崖?」

  「我沒想跳。」

  彭野又問:「為什麼用刀割自己的脖子?」

  「你說什麼?」

  「瘋子的確打了你,踢了你,也掐了你。但我問過他,他在你脖子上割第一刀後,你赤手搶下了他的刀,他被你嚇跑了。……程迦,後來你脖子上多餘的傷,是從哪兒來的?」

  烈日當頭,程迦站在原地,沒動。

  黃沙從半空中緩緩降下來。

  「程迦。」

  「什麼?」

  「以後別做這種事。」

  程迦沉默,良久,道:「你也別再做這種事。」

  「什麼。」

  她轉身,走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腰身,說:「咱們都別越線,行嗎?」

  彭野抿緊唇,喉結極輕地滾了一下,在隱忍。

  「趕路吧,來不及了。」她仰頭看他,問,「現在該往哪個方向走?」

  彭野和程迦往茅草棚子那兒走。

  彭野表情平靜,但顯然不想和她說話。

  程迦拍拍鼻子上的灰,往彭野身邊靠近一步,低聲問:「相機不是被拿走了嗎?為什麼還是有人追殺我?」

  彭野語氣有些冷淡,說:「我們想錯了。」

  「想錯什麼了?」

  「林麗遇到的是普通的敲詐犯,不是黑狐的人。」

  程迦抿抿唇,問:「這麼說,只要給錢贖回林麗,相機就一併回來了?」

  「嗯。」彭野應著,希望那群「被刮花了車的車主」沒對相機動主意。

  剛才那個人影在車上搜索了一陣,是在找相機。他們離開流風鎮又返回,不知黑狐的人會不會發現蹊蹺,從金偉那裡問出什麼。

  如果黑狐沒發現相機丟了,他和程迦這路過去,一路都是黑狐的目標。

  如果黑狐發現相機丟了,他和程迦在路上是安全,可去到村裡,就得和黑狐的人加一群敲詐犯搶相機。

  日頭更曬了。

  到了涼棚,老大爺見兩人回來,舒了口氣,嘆:「你們是不是惹著什麼人了啊?」

  彭野道:「偷東西的。」

  程迦看向彭野手肘上的血漬,說:「你手傷了。」

  彭野看一眼,沒興趣地冷淡道:「自己會好。」

  老大爺給兩人倒了水,說:「天太熱,趕緊喝點兒吧。」

  「謝謝。」程迦說,也不管那杯子黏著茶漬,水裡飄著葉梗和灰塵,抬起來一飲而盡。

  彭野找大爺要了個大瓶子,裝了水帶著。

  程迦喝完水,問老大爺:「離這兒最近的鎮子村子在哪兒啊,能找著車的。」

  大爺說:「你們這都走到沙漠中心了,咱們村離這兒得走一個小時,只有木板車。要找車啊,最近的也只有木子村。」

  是沒辦法找車了,程迦問:「這兒離木子村遠嗎?」

  老大爺指了指:「那個沙漠,筆直,北邊,七八十公里。」

  木子村開車去要繞彎路,得走幾個小時;如果步行,可以走直線,還是得好幾個小時,但比開車慢不了多久。

  程迦擦了擦頭上脖子上的汗,扭頭看彭野:「我們走吧。」

  彭野不回應地起身,並沒忘提著涼薯。

  老大爺又問:「小兄弟,這蒲扇還要不?」

  彭野扭頭,盯著那扇子看了幾秒,抿著唇上去,說:「要的。」

  他拿過來,從程迦身後走過,一把拍在她頭上。

  蒲扇是破的,中間剛好卡在程迦頭髮上。

  程迦:「……」

  這人要是窩起火來,還真是讓人頭麻。

  彭野帶著程迦去車裡找東西,下山坡時,程迦遠眺一眼,烈日下一望無際的金色沙漠,似乎能看見熱氣蒸騰。

  氣溫很高,程迦還是得把自己捂嚴實,不然會被烈日烤傷。她胸前後背早已密密麻麻地冒汗了。

  到了底下,程迦見到了她的車,撞得稀巴爛,正在冒煙,上邊覆了一層沙。

  彭野過去車邊,先把程迦的藥撿出來,又把早晨買的水找了出來。有一瓶破開,澆濕了幾件T恤。

  彭野拿出來,直接甩程迦頭上,冷淡地說:「擦臉降降溫。」

  程迦摘下來擦臉和脖子,風一吹,頓時一陣清涼。但這清涼很快被熱氣熏走。

  程迦頭上頂著蒲扇,濕T恤搭在臉上當防風罩。

  彭野看她那樣子,看了幾秒,忽然極淡地哼笑一聲。

  程迦說:「你笑什麼?」

  彭野說:「醜。像村姑。」

  程迦:「你平日裡見的不都是村姑麼?」

  彭野沒說話了,把殘破的箱子拉出來,說:「精簡著挑。」

  沒了車,在沙漠裡跋涉,很多東西都不能要了。程迦把化妝品護膚品全扔了,衣服也都扔了,只留一套換洗的,雪地靴登山靴全扔。

  高跟鞋也扔了,掉在彭野腳邊。

  彭野垂眸看著金色沙子上的黑色高跟鞋,抿緊唇。

  程迦做愛時喜歡穿著高跟鞋。他一見這雙鞋子,很多感覺就浮上來,比如她如玉的腳踝,蛇形的妖媚的紋身。

  以及做愛過程中她的腳踢蹭著他的小腿,她的腿纏在他腰上時,鞋跟摩擦的痛感。

  天氣更熱了,他口乾舌燥,嗓子冒煙。

  還在想時,蹲在地上的程迦勾手把鞋子撈了回去。她把另一雙徒步鞋給扔了。東西裝進一個背包,彭野背在肩上,說:「走吧。」

  走幾步,他回頭看看扔在地上的幾雙鞋,以備不時之需,把鞋帶拆了下來。

  沙丘軟軟綿綿,一踩一個陷,極耗體力。

  程迦全身都是汗,臉上脖子上的濕T恤很快被蒸乾。

  走了沒一會兒,她突然意識到不對。

  「彭野。」

  「嗯?」

  「我們不是在往北走。」

  「嗯。」

  程迦停下,不走了。

  彭野回頭,他戴著帽子,帽簷下一雙黑而長的眼瞳微眯著,看著程迦。

  「走啊。」他說。

  「木子村在北邊。」程迦說。

  「太遠了,你走不過去。」彭野說。

  程迦抿起嘴唇,烈日照得她睜不開眼:「那你準備去哪兒?」

  「去那老大爺的村子裡看看。」

  「他都說了,他們村子裡只有牛車,一去一來2個小時,我們都可以走一半的路了。」

  彭野說:「太熱,你走不了。」

  程迦:「我走得了。」

  彭野:「要走也等太陽斜了,傍晚再走。」

  「那群敲詐犯不等我們了呢?或者黑狐搶在前邊了?」

  「就再想辦法。」

  程迦:「等你想辦法,我的相機都被人賣了。」

  彭野淡淡道:「賣了也不值你拿命去換。」

  無垠的金色沙漠裡,兩個同樣穿著黑衣的人僵持著。

  程迦:「我要找相機。」

  彭野:「你看我會不會放你在正午走沙漠。」

  程迦盯著他看,汗水迷了眼睛,她轉身就往北方走。

  「程迦。」彭野在背後喊她,她不聽。

  他跑步追上來,程迦拔腿就跑,可沒幾步就被彭野扯回去。

  程迦深吸一口氣,很冷靜地勸他:「彭野,咱們各走各的,行嗎?你現在管太多了,我不喜歡,也不需要你負任何責任。真的,那是我的相機,我管就成。」

  這話把彭野刺激得冷了臉,他握緊她的手腕,往回拖。

  「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啊……」程迦反抗,掰彭野的手。

  彭野突然回身,抓住她的雙手,把她轉過來,摁趴在地上。

  沙塵飛揚,撲了程迦一頭的沙。

  彭野騎在她背上,把她的手扣在背後,拔出鞋帶把她手腕綁了起來。

  程迦趴在沙丘上掙扎,全身扭來扭去:「彭野你發什麼瘋?」

  彭野俯身貼住她的腦袋,冷笑一聲:「彆扭,別撩,小心我在這兒辦了你。」

  「你竟然用這種爛招!」

  「對付你特別實用。」彭野綁好她的手腕,稍蹲起身,下手粗暴地把她正面翻轉過來,她的頭髮在沙地上飛。

  他從包裡抽出繩子捆她的腰,捆得牢牢的。

  程迦:「彭野你個狗日的!」

  彭野站起身,俯視著胯下的女人,冷笑,

  「我他媽不就被你日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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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02 PM

第 37 章

  烈日當頭,金色的沙丘綿延起伏,沒有盡頭。

  熱氣像波濤一樣湧動。

  程迦雙手被綁在背後,腰上拉著繩子,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沙漠裡。

  她像泡在開水裡的魚,走到哪兒都逃不過一片沸騰的熱氣。偶爾吹來的風也是熱的,身上的汗冒了又蒸發,蒸發了又冒。

  她有時反抗不肯走,彭野在前邊拉著繩子扯一扯,她又踉蹌著走幾步,慢慢前行。

  她曾嘗試過賴在地上不動,但彭野夠狠心,拉著繩子在沙地上拖,拖她一身的沙。

  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程迦頭暈眼花,有些無力地扭了扭腰,搖繩子。

  彭野感應到了,回頭看她:「怎麼?」

  程迦扭過身去,把背後的手給他看,說:「我不跑了,你給我解開。」

  彭野哼笑一聲,不為所動地轉身走。程迦板著臉站在原地,過會兒被他一扯,繼續前行。

  程迦無奈地仰頭望天,天藍得讓人發熱,陽光刺眼,滿世界都是金燦燦的。

  彭野走了幾步停下,把繩子纏在手上,說:「喝點兒水。」

  程迦說:「我自己喝。」

  彭野走過來,把瓶口對上她嘴邊。程迦別過頭去,不說話。

  彭野盯著她臉看一會兒,一臉嫌棄:「你臉上都是些什麼東西?」

  他抬手去摸,是汗出來的鹽混著風沙。他大拇指揉揉,給她撲下來。

  程迦後退:「要摸把繩子解開了摸。」

  「那就不摸了。」彭野嗓音閒散,看一眼她乾枯的嘴唇,把水遞到她嘴邊,「喝水。」

  她垂著眼皮瞥那瓶子一眼,說:「你給我把繩子解開,我自己喝。」

  「不解。」彭野微微眯了眼,帶著點兒警告,涼淡道,「你喝不喝?」

  程迦抬起眼皮,也淡淡地骨氣道:「不喝。」

  兩人對視著,僵持了幾秒。

  彭野突然笑出一聲,很痞,道:「你不喝,我可就用嘴餵了。」

  程迦:「下流。」

  「你有臉說我下流?」彭野要笑不笑,「你說說,你見過比你下流的沒?」

  程迦:「沒見過。」

  他把水遞給她。

  她扭頭。

  「真不喝?」彭野挑起一邊眉毛,帶著笑意咬了下臉頰。

  「那我可就餵了。」他剛準備抬起瓶子喝水,

  程迦:「喝。」

  彭野笑笑,把瓶子遞到她嘴邊。

  程迦湊上去,嘴巴不經意微微撅起來。他把水瓶抬高,她背著手,不太自然,伸著脖子慢慢喝進去一些。彭野忽然覺得他在餵一隻小動物。

  她的臉被曬紅了,沾了層薄薄的細沙,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清水漸漸潤濕她的唇。

  彭野看著,覺得停下不走反而更熱了。

  她喝飽了,仰了仰頭。

  彭野把水瓶收起來,擰好,轉身走到前邊,又開始拉繩子。

  程迦:「我真不跑,你把我鬆……」

  彭野:「免談。」

  走了幾分鐘,程迦覺得體力快被抽乾時,身後響起駝鈴聲。

  不遠處的沙丘上,有人騎著一頭駱駝走過來。

  附近荒無人煙,最可能是去老大爺那個村子的,程迦道:「或許同路。」

  彭野抹一把臉上的汗:「可以搭駱駝。」

  程迦說:「你趕緊把我解開。」

  彭野還是那句話:「不解。」

  程迦:「過會兒讓人看見,以為你是綁架犯。」

  彭野斜她一眼:「不用你操心。」

  駱駝走近了,它還拖著一輛小木板車,車上堆著枯黃的野草。

  彭野招招手攔下駱駝主人,是個三四十歲的漢子。問了問,果然順路。對方熱情地邀請他們上後邊的木板車。

  他看到被捆著腰肢的程迦,稍稍好奇。

  彭野把繩子一扯,程迦一個趔趄,撞到彭野身上。

  彭野說:「我媳婦兒,不聽話亂跑。抓回去收拾收拾。」

  「哦……」漢子笑起來,黑黑的臉擠成一朵花兒,問,「長得真白,是外面買來的吧?」

  「可不是。」彭野兩三下爬上高高的草垛,程迦縛著手,不好爬,他彎下腰,把她提起來往垛子上托,語氣也稍稍吃力,「10頭羊換的,還不聽話,老往外跑。」

  程迦拿眼角冷冷看著他誆。

  漢子趕了駱駝往前走,樂呵道:「10頭羊也值當。外邊的姑娘脾氣是倔,但那身子又軟又水靈,睡著舒服。」

  稻草車在沙丘上搖搖晃晃,彭野躺在上邊,整個人也跟著晃悠,他瞥一眼程迦,似笑非笑:「睡著是舒服啊。」

  程迦一腳踹他腿,他抬腳躲過去,笑容更大。

  草垛上,雜草在飛。

  駱駝上的漢子又道:「抓回去把她關屋裡,摁炕上多幹幾次,讓她生個娃,有了娃就不得亂跑了。」

  彭野扭頭看程迦,見她板著臉,便沒應漢子的話了。他把她的身子翻過來,讓她側躺著,拉起帽子遮住陽光,聲音很低,問:「不累麼?」

  程迦沒做聲。

  彭野輕聲說:「睡一會兒。」

  程迦閉上眼睛,微微皺了眉,天氣太熱,渾身都黏膩。

  前邊,西北漢子趕著駱駝,「喲」地一嗓子,敞開喉嚨就唱起了歌,

  「第一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

  你媽媽,把餓(我),打了那兩鍋蓋,

  第二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

  你爸爸,把餓,敲了那兩煙袋,

  第三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

  你家的,老黃狗,把餓咬出來……」

  駝鈴在沙漠的風裡響,

  那曲子豪放歡快,辛辣俏皮,程迦聽著,緊蹙的眉心不自覺間舒展開了。這時,似乎起了陣陣兒的風,涼涼的,去了燥熱。那車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稻草堆軟綿,加上跋涉太累,程迦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彭野一直沒睡,他側躺在她身邊,拿蒲扇給她搧風。

  等漢子把歌唱完,彭野問:「班戈村長這幾日在村裡麼?」

  漢子說:「前幾日去格爾木了,不知道今天回了沒。你去找他啊。」

  「嗯。」

  半個多小時後,他們到了沙漠中的一小片綠洲,漢子說:「我家就在前邊,去不去坐坐?」

  彭野說不用,還要趕路。

  回頭看,程迦已經醒了,嗓子有點兒啞,問:「到了麼?」

  彭野說:「到了。」

  他把她扶起身,自己先跳下草堆,又伸手把她從上邊抱下來。

  和那漢子謝過之後就告了別。

  彭野去到村子裡的一處瓦磚房,進了院子,發現大門緊閉。問鄰居的大嬸,說班戈村長去格爾木了,還沒回。

  直到這一刻,彭野才隱隱皺了眉。

  程迦這人沒有任何在乎的東西,命都可以隨意扔了往崖下跳,唯獨相機。

  旁人無法理解,可他明白。

  那次荒原上會面,她抱著相機坐在車頂,說:「程迦。我是攝影師,程迦。」

  她的眼神,她的整個人,和相機是一體的。

  彭野把程迦拉到身邊,握緊她背後的雙手,往前走。

  不一會兒,鄰居家的男人乾活回來,聽了屋裡女人說的,追出來在小路上喊:「誒!是三隊的彭隊長吧?」

  彭野讓程迦留在原地,幾步跑過去。那男人跑上來,抹抹臉上的汗,遞給他一把車鑰匙:「村長讓我交給你的。」

  彭野用力拍拍他的肩,笑容放大:「兄弟,謝了。」

  程迦不知彭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等彭野走回來,她問:「你幹嘛呢?」

  「沒事兒。」彭野說,他拎著她胳膊往前走。

  程迦被他扯著,不解地回頭:「你來這兒找熟人麼?」

  彭野沒應,反而問:「現在還走得動麼?」

  「走得動。」程迦說。

  她剛才在草垛上睡了半個小時,精神好了很多。她一低頭,目光落在彭野的手臂上,血跡乾枯,衣服沾成了塊。

  程迦問:「你手上的傷真沒事兒麼,都來村子裡了,不找人看看?」

  「不用。」彭野說。

  他們得趕時間,沒空處理傷口。

  「還是看看吧。」

  彭野於是低頭看看,說:「看完了。」

  程迦:「……」

  程迦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彭野沒應聲。

  「問你話兒呢?」

  「村子後邊有條小溪,帶你去清洗一下。」

  程迦沒拒絕,在沙漠裡走十幾分鐘,她像跑了十幾趟馬拉松。

  到了溪邊,程迦看見上游不遠處有個小木屋,有點兒警惕地問:「那裡有人住麼?」

  彭野回頭看一眼,說:「獵人的屋子,給過客借宿的,沒人。」

  程迦「哦」一聲,沒脫衣服,整個兒坐進水裡,頓覺世界一片清涼。溪水清澈,衣服上肌膚上的黃沙順著水流滲出來,一波波流淌遠去。

  身後的溪水裡有幾塊石頭,不至於讓肩膀沉進水,程迦便躺下去,讓清涼的溪水衝洗她的頭髮,還有她曬得發燙的臉頰。

  她衝完一邊的臉頰,轉頭去衝另一邊,就見不遠處,彭野的衝鋒衣漂在水裡,他穿著薄薄的T恤,渾身濕透,衣褲都緊緊貼著。

  他揉著頭髮,正在甩上邊的水。

  天空又高又藍,清風拂過綠樹,

  溪水衝刷著程迦的身體,有葉子漂過,癢癢的。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眸看過來。他剛洗過臉,乾淨而明朗,黑色的眸子有些濕潤。

  他定定看她幾秒,拔腳朝她走來。

  他遮住了她頭頂的藍天,他彎下腰,把她從水裡拎起來,拉開她的衣服。

  程迦任由著他,她濕漉的身體在涼風裡微微顫抖。

  衣服拉到胸口,沒有繼續,他只是看她肩膀下的傷口。

  他拆開繃帶,問:「有沒有覺得癢?」

  程迦挑他:「你問哪兒癢?」

  彭野略略警告地看她一眼:「傷口。」

  程迦:「那就沒有。」

  彭野:「……」

  時間流逝,離取相機的時間越來越近。

  他拆開檢查,正在癒合的傷口並未感染。他把自己的T恤脫下來,沾了水擰成半乾,擦拭傷口周邊的細沙,又給她傷口冷敷。

  他裸露的上身沾滿溪水。

  兩人的汗味漸漸淡去,溪水的清新味浮上來。

  程迦背在身後的雙手腕,無意識地用力搓了一下。

  彭野起身去包裡拿了藥,他回來,低頭吹乾程迦傷口肌膚上的水霧。溪水本來就涼,風一吹,程迦閉了閉眼,肩膀在顫抖。

  彭野問:「冷麼?」

  程迦咬了咬唇,沒做聲,一雙拖著狐狸眼尾的眼睛盯著他,濕潤而晶亮。

  涼風一吹,她濕漉的身體微微發顫。她嗓音很輕,說:「把我解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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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04 PM

第 38 章

  太陽小了一點兒,天空湛藍湛藍的。

  程迦坐在溪水裡,長髮濕漉,說:「都到這裡,我也不能跑了,給我解開。」

  彭野皺了皺眉,專注地給她上藥,說:「先綁著。」

  程迦翻了個白眼。她轉眼又見他手肘上的傷,傷得並不輕。

  「你不是說沒事兒麼?」

  彭野:「是沒事兒。」

  程迦:「你還是給自己上點兒藥吧。」

  彭野於是胡亂包了點兒藥上去。程迦覺得他是在應付她。

  彭野餵程迦吃了幾粒消炎藥,程迦說:「你也吃點兒啊。」彭野於是也吃了幾顆。

  彭野套上T恤,把水裡的衝鋒衣撿起來穿上,又把程迦拎起來,說:「走吧。」

  程迦:「哪兒去?」

  彭野下巴指指樹林外的一座沙丘:「那兒。」

  程迦說:「把我鬆開。」

  彭野腦子裡回想起程迦說的那句話:「咱們都別越線,行嗎?」

  也是,他進了她的身體,沒進她的心;管那麼多幹什麼。

  他看她一眼,說:「求我。」

  程迦不求。

  彭野:「不求就不解。」

  程迦冷哼一聲。

  走了幾步,程迦道:「給我把繩子解開,我要尿尿。」

  彭野回頭,眯起眼睛:「真要尿?」

  程迦說:「憋不住了。」

  彭野走過來,摸她的腰。

  程迦後退:「幹什麼?」

  彭野:「你不是要尿尿麼,給你脫褲子。」

  程迦:「不要你脫。」

  彭野:「又不是沒看過。還幹過呢。」

  程迦掙開他,退後一步,腳在沙裡沒站穩,一屁股坐地上。

  彭野居高臨下俯視她,問:「還尿麼?」

  程迦不吭聲。

  彭野拎著繩子把她提起來,拉著繼續走。

  翻過那座沙丘,還是沙漠。

  但地面很硬,只是表面覆一層黃沙,和之前綿軟的沙漠還不一樣。

  沒有風,藍天與金沙都是靜止的。空氣裡有一絲微微的燥熱。

  程迦的目光跟著彭野走,看見滿世界黃沙裡有一塊顏色不太對。

  彭野走過去,掀開一層黃色,露出墨綠,像撕了道口子。

  他拉起一角,用力一扯,油布抖落下一層沙。一輛墨綠色的東風越野憑空出現,變魔術一樣。

  程迦一愣:「這車是……」

  彭野說:「我的。」

  程迦問:「你車怎麼會在這裡?」

  彭野隨意答:「前些天石頭和十六去羌塘追查黑狐的線索,那時我和桑央剛好日常巡查到這兒。我們過去和他們會和,但不需要那麼多輛車,費油。剛好村子裡有人趕車去風南,搭了便車過去,就把車停這兒了。」

  「……」程迦,「你開始說來這兒,是來找車,不是來休息?」

  彭野收拾著油布,展開了用力一抖:「是。」

  沙塵飛舞,程迦皺著眉,扭頭後退。

  程迦手綁在身後,動了動:「你早說這兒有車,我們至於吵架麼?」

  彭野弓著腰疊油布,抬眸看她一眼:「就是想找個由頭收拾收拾你。」

  程迦:「……」

  彭野知道班戈村長去格爾木了,不准回沒回來。他來撞運氣,提早告訴她,萬一沒拿到鑰匙,她會極度失望。

  他打開車門,探身進車廂拿東西。

  程迦抿唇看著他,過了一會兒,說:「收拾夠了沒,準備什麼時候把我鬆開?」

  彭野扶著車門,頭也不抬,還是那兩個字:「求我。」

  程迦轉身就走。

  「去哪兒?」

  程迦:「你不給我解繩子,我去村裡找人。」

  彭野一腳踩住地上的繩子,程迦就走不了,掙半天也鬥不過他的腳力。

  彭野看她扭半天,笑了笑,彎腰把繩子撿起來,綁在車旁的一株小樹苗上,真把她當羊放了。

  程迦:「……」

  彭野綁好了,說:「時間還早,開車過去不到兩小時,你先休息一會兒。我清理下車子。」

  程迦:「不趕過去?」

  彭野:「最好踩著太陽下山天快黑的時候到達。」

  程迦:「為什麼?」

  之前彭野想著拿相機要趕路;剛在溪水裡一衝,冷靜了。他說:「假如有突發事件,黑夜裡人好躲藏。」

  白天視線清晰,他們兩人太危險。

  程迦明白了,問:「離太陽下山還有多久?」

  彭野:「四五個小時。」

  程迦:「那我上車睡覺,你把我繩子解開。」

  「不解你也能上車。」彭野不搭理她了,從車內拿了抹布,清理車上的黃沙。

  太陽小了些,沒那麼曬了。

  衝鋒衣被風吹乾,彭野脫下來扔在一邊。T恤還是濕的,緊巴巴貼在身上。

  他忙忙碌碌來來往往,程迦背著手無所事事站在一旁。她身上的濕衣服在緩慢蒸發水分,有些燥熱。

  她掙了掙手,還是鬆不開。她盯著彭野看,輕輕咬了牙。

  求他?

  彭野彎著腰擦乾淨車前蓋,直起身去擦擋風玻璃。

  程迦攔到他跟前,仰起腦袋,表情平靜:「給我把繩子解開。」

  彭野垂眸。

  她淡定從容:「彭野,現在我想上你,把我的手鬆開。」

  彭野瞧她半晌,捏著她的下巴搖了搖,說:「你覺得我會上當嗎?」

  他笑笑,繞開她要走。

  程迦退後一步攔住他的去路:「給我解開。」

  彭野還要走,程迦貼近他身體,用自己的胯部頂撞他身下,力度剛好,不輕不重。

  彭野背脊一僵,陡然停住腳步。

  程迦淡淡勾起唇角。

  她踮起腳尖,仰頭吻他的脖子,細牙咬他,舌尖舔他的耳朵。

  她身體貼著他扭動,偏用一種她在真正高潮時咬死也不會發出的高潮音,聲輕如絲地呢喃:「把我鬆開啊……」

  彭野陡然緊掐她的臀。

  她吃痛地渾身一顫,雙手在背後掙,卻掙不開繩子。

  她轉身背對他,濕漉的頭髮蹭在他臉上。

  被縛的一雙小手探進他T恤,在他腹上摸。她解開他的褲子摸到裡邊,拿手給他紓解。

  她輕笑,說:「把我鬆開。這樣不方便。」

  彭野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道:「我看挺方便的。」說話間,解開她的褲子扒到膝蓋處。

  程迦一愣,想跑已來不及,他握著她的手覆在他那裡,他一推,把程迦摁趴在車前蓋上,他隨後而入,用力頂撞。

  程迦咬牙,伸直了手指,在他下腹摳出幾條指甲印。

  這才知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抬腳蹬他,卻方便他更深進入。她雙手綁在身後,人也起不來,扭著身子掙扎。

  彭野俯身貼住她的後背,雙手伸進她上衣裡,從腰腹往上,揉捏她汗濕的身子。

  藍天,金沙,天地間一片安靜,荒原上響起沙沙的腳步聲,幾隻羚羊跑過來,在一旁吃雜草。

  程迦驚得渾身一緊,彭野痛苦地皺眉,悶哼一聲。

  他握緊她的胸,下邊用力一撞:「出聲。」

  程迦咬牙不從。

  她腹部頂著車,後邊是他,強勢,霸道,她雙腿發軟,顫抖抽筋,快承受不住。

  「出聲!」彭野腰臀緊繃,接連擊頂,

  程迦欲生欲死,呼吸漸促,雙手掙著繩子。

  她狠狠皺著眉,用力仰起頭,他歪著頭,從她身後繞過來吻她的脖子:「程迦,出聲。」

  她仰望天空,張開口,發不出一絲聲音。她快要……

  陡然間,他離她而去。

  空中樓閣再次坍塌。

  彭野氣息微亂,在她耳邊輕笑:「才開始就受不了了,你有沒出息?」

  程迦猛地回頭,氣急敗壞:「進來!」

  彭野把她拎起身,翻轉過來,低頭吻她的唇;程迦扭頭躲過,他用力擰過她的頭,捏著她的下巴,深吻起來。

  程迦不喜歡接吻,皺著眉掙扎,他狠狠吮咬,把她的嘴唇咬出了血。

  程迦痛呼一聲。

  彭野放開她,勾起一邊唇角。

  程迦憤怒踢他,他卻托住她圓滾滾的臀,把她抱到車前蓋上一把推倒,程迦如何扭也起不來。

  他嫌她褲子礙事,打不開腿,扯掉一隻褲管,她一條腿光溜溜露在外邊,褲子掛在另一隻腿上。

  程迦掙扎要起身,他握緊她滑膩的腿根,頭低下去。

  程迦腦子一炸,他已柔軟而靈活地溜進她的身體,翻江倒海地攪。

  程迦給他攪得要死要活,幾乎想哭出來。

  她躺在車前蓋上,手綁在身後掙也掙不成,雙腿被他扣得死死的,扭也扭不開,蹬又隻蹬到空氣。

  藍天清風,天光晃人眼,她是快死了,雙腿直打顫,一會兒想要更多地分開,一會兒又受不住了絞著他的頭。

  不到一分鐘的功夫,程迦高潮了。

  她身體的痙攣還未平復,彭野直起身,把住她的腰,趁著潮未褪,正身再次進入。

  程迦猛地弓起腰背,極輕地「啊」一聲;

  接連不斷,她是真要被他弄死了。

  她喃喃,嗓音破碎:「難怪……阿槐要……追來和你睡……」

  彭野懲罰式地發力。

  「嗯!」程迦心肺劇裂,手腕在身後狠狠搓。

  她不知道,彭野從未用嘴給其他女人做過,他也從不曾是否叫出聲這事兒耿耿於懷。

  彭野摟住她的身體,讓她坐起來,他嗓音低狠:「叫出來。」

  程迦表情痛苦,死不吭聲,人卻挺直了背,貼著他的身體,迎合他的節奏。車蓋上一片濕濘。

  彭野捏住她的臉,盯著她的表情看,他嗓音漸啞:「程迦,叫出聲來。」

  程迦咬著唇,在他懷裡發顫。

  彭野陡然把抱她起,重力之下一個俯衝,

  「啊!」

  程迦懵了神,像被捅進心肝。

  她張著口,直愣愣瞪著他,瞳孔沒有任何反應。

  良久,她顫顫巍巍的,呼出長長一口氣。

  她隱忍的嬌媚的叫聲讓他頭皮發麻,筋絡通暢,勁腰窄臀更猛烈。

  程迦渾身發癢,生不如死,她哀哀地嗚咽:「緩……一點……受不了了……」

  她越出聲他卻越來勁。

  「啊……」

  她劇烈顛簸,酥麻得幾乎暈死過去,卻本能地收攏雙腿,緊緊盤住他的腰身。

  狂野上有風席捲,

  程迦目光渙散,綿軟地向後倒去,她抬頭仰望,只看見一望無際金色的沙漠,一望無際湛藍的天。

  彭野喘息著,把她放倒在車前蓋上。他低頭撫摸她的臉,汗水順著鼻尖滴落到她臉上。

  她臉上全是汗,眼神迷離。

  他撫摸她濕潤的額頭,她凌亂的髮。他低頭吻她的唇,她目光緩緩聚焦,想別過頭去卻已無力。

  藍天,沙漠,她穿著半條褪到膝蓋的褲子,躺在墨綠色的越野車前蓋上。

  彭野深深吻她,親舔她的嘴唇,吮咬她的舌尖。

  他閉著眼睛,黑而長的睫毛在風裡輕顫。高高的天空下,風吹著他額前的碎髮,撩過她的眼。

  幾隻羊在車附近走動,時不時湊過來嗅一嗅。

  他鬆開她,她目色安靜,臉頰白皙而紅潤。

  彭野拉好褲子,滑下車前蓋,解開她的繩子,給她穿好褲子和鞋子。

  程迦躺在車上,一動不動,任他擺佈。

  她望著天空中的飛鳥,良久,開口:

  「彭野……」

  「嗯?」

  「你讓我上癮了。」程迦說。

  彭野俯身過去,握住她的手,十指相交,摁在車蓋上,

  他再次吻住她的唇,低低地說:

  「那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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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07 PM

第 39 章

  傍晚,彭野程迦到達木子村。

  木子村是典型沙漠村落,人少地稀,遍地黃沙。房子多由石頭磚瓦搭建,除了黃便是灰,少有其他色彩。

  村民住得分散,老遠見不著人。村裡只有一條主幹道,一眼能望到盡頭。

  經過村口的一家招待所,彭野拿下巴指了指,商量:「在這兒落腳?」

  程迦探頭看一眼,招待所門口破舊的燈箱上寫著:「主」宿30元一「免」。

  程迦說:「別住了。」

  車緩慢靠近,彭野扭頭瞧著,道:「是不太乾淨。」

  程迦說:「費錢,過會兒拿了相機,不就立刻離開麼?」

  彭野摸著鼻子笑了笑。

  程迦:「你笑什麼?」

  「咱們是真窮。」彭野說著,手指輕敲方向盤,微踩油門駛過那家招待所。

  程迦問:「錢還剩多少?」

  「我看看。」彭野說著,伸手去摸褲兜。

  車前邊有個黑乎乎的小孩趕著幾隻白山羊路過,他又抬手握住方向盤;程迦探身,手鑽進他褲兜,把錢一股腦兒搜刮出來。

  都是又舊又髒的紙幣。

  巧了。一百,五十,二十,十塊,五塊,一塊,一樣一張。

  「還剩186。」程迦說。

  而她找金偉要來的六千則一分不能少要給那群「車主」。

  彭說:「夠咱們回去了。」

  程迦:「還要加油。」

  彭野:「好,我加油幹。」

  程迦抬頭:「我說車要加油。」

  彭野笑容放大。

  程迦又補充:「你也一樣加油。」

  小麥田邊搭了個茅草棚,彭野把車停在棚子後邊,對程迦說:「你先吃點兒東西,再給林麗打電話。我看剛那邊有家包子店,去給你買點麵食。」

  說著解開安全帶。

  程迦攔住:「我不想吃。」

  「你今早就沒吃什麼東西。」

  程迦把錢塞回他褲兜,說:「車上不是有涼薯麼,我吃那個就行。」

  「那怎麼能飽肚子?」

  程迦轉身從背包裡翻出兩筒餅乾:「這個能了吧。」她出發時在機場買的,一直沒心思吃,幸好沒扔。

  彭野看她半晌,笑出一聲,也沒說什麼,把餅乾接過來撕開,塞一塊到嘴裡,又給她剝了顆涼薯遞過去。

  程迦張嘴就咬,一路天氣燥熱,吃涼薯最解暑。

  彭野嘴裡含著餅乾:「和上次吃的一樣麼?」

  程迦:「一樣甜。」

  彭野看一眼沙漠夕陽,只剩一絲光亮,溫度比正午下降不少,但空氣仍然燥熱。

  彭野說:「過會兒我一個人去,保證給你把相機拿回來。」

  程迦咬著涼薯,吸了口汁水,有一會兒沒出聲。

  彭野見她垂眸不語,聲音不經意低了一點兒,道:「我一個人去更安全,也方便。」

  程迦平靜地抬起眼睛,說:「我知道。我在這兒等你。」

  「這兒不行。」他很快否決,「天要黑了。找家客棧讓你待著,我拿了相機就去接你。」

  程迦覺得錢不夠,想拒絕,可想想又還是沒說。

  車窗外,乾枯的土地上麥子金黃,程迦望了會兒,見彭野吃完了一筒餅乾,說:「給林麗打電話吧。」

  「嗯。」彭野隨手抹掉嘴上的餅乾渣,把包裝袋揉成一團扔進零錢盒,拿過程迦的手機撥了號。

  很快,那邊接通電話,是林麗:「程迦嗎?」

  彭野說:「是。」

  「你到了嗎?」

  「到了。」

  林麗遲疑半刻,緩慢地問:「一個人麼?」

  從她語氣裡,兩人聽出,他們進村時對方已經知道來了多少人。

  程迦看了彭野一眼,彭野心知肚明,說:「兩個人。」

  「還有誰?」

  彭野說:「帶著我女人。」

  林麗那邊道:「過會兒,你們一起過來吧。」

  彭野手下意識握緊方向盤,說:「我一個人來送錢就行。」

  林麗說:「這些朋友們想請你們吃頓飯。」

  彭野有幾秒沒接話。

  「在三江飯館二樓。離村口就五分鐘的路,快點過來吧。遲了他們要走了。」

  「好。」掛了電話,彭野有一會兒沒吭聲。

  程迦說:「擔心什麼,錢給他們,就可以把林麗和相機贖回來了。」

  彭野淡淡笑出一聲:「也是。」

  目前推測,雖不清楚林麗有沒有撞壞誰的車,但她肯定被人勒索且拍照要挾。對方除了要錢,還要一個保證,保證林麗這方離開村子後不會再回來找麻煩。

  三江飯館位於村子主街盡頭,店門狹窄,玻璃上貼著「大盤雞」「烤羊肉」之類的菜式。

  走進去,地面黏膩,像踩著一地口香糖;屋裡光線昏暗,牆壁上糊著不明油膩物。

  一個男服務員歪在櫃檯後邊嗑瓜子,他身後牆上掛著紅色的財神爺,紅燈泡還壞了一隻。

  男服務員見他倆進店,眼睛斜過來,問:「是那女遊客的朋友吧?」

  彭野說是。

  「二樓。鐵哥等你們一會兒了。」

  程迦多問一句:「哪個包房?」

  男服務員想了想,沒想起來,說:「就他們在,好找。」

  樓梯在屋子後邊,經過黑暗的廚房,全是羊羶味兒。

  程迦抿緊嘴巴,走上狹窄昏暗的樓梯,身後彭野拉了她一把。他走上前,把她攔在後邊。

  上了樓,視線明亮了點兒。

  一條筆直的走廊,一邊是藍玻璃窗和樓下飯館的後院,一邊是包房門洞。

  第三扇門裡傳來一陣笑聲叫罵聲,還有麻將和牌聲。興起之處,幾句帶生殖器的髒話蹦出來。

  兩人走過去。

  吊扇在轉,房間裡烏煙瘴氣。

  餐桌上已擺好酒菜,五大三粗的男人們圍著麻將桌打牌。天氣熱,有的光著膀子,有的穿著背心,身上滿是紋身,胳膊上肌肉壯實得跟樹幹子一樣。

  對比之下,林麗格外嬌小,她低頭坐在一邊,行李箱包包相機都在茶几上。

  彭野把程迦擋在身後,抬手敲門兩下,用了點力道。

  咚。咚。

  屋裡人都看過來,表情冷漠。

  最先開口的是坐在正位,面對彭野的那個,方形臉,花襯衫,脖上吊著項鏈,嘴裡叼著根菸,笑一笑胸前的肌肉就鼓囊起來:「林小姐的朋友來了。」

  林麗立刻起身走過來,如同解脫:「程迦,你們帶錢來了嗎?」

  林麗看著程迦,彭野略警告地看她一眼,沒答,看向對面的鐵哥,笑說:「我朋友給你們添麻煩了。」

  林麗幡然醒悟,回頭笑道:「鐵哥,這我朋友,程嘉,還有他女朋友。」

  鐵哥笑了一會兒,慢悠悠道:「電話裡也沒講清,你現在和你朋友說說,發生了什麼事兒。」

  林麗道:「程嘉,我刮壞鐵哥朋友的車,要賠很多錢,鐵哥幫忙打圓場,隻賠六千就行,我不是沒帶那麼多現金麼,卡也丟了,鐵哥借我錢還給他朋友,讓他朋友去鎮上修車去了。」

  彭野道:「人沒受傷就好。」

  鐵哥觀察彭野,沒看出異樣,遂笑著起身:「人在路上,得幫忙體諒,我那朋友脾氣硬,把林姑娘嚇了半死。」

  彭野和他說著話。

  林麗扭頭走到程迦身邊,眼中忍淚,聲音極低:「謝謝你,相機真拿錯了,你信我,我真不是故……」

  程迦:「我不是為你而來。」

  林麗止了話語,到一邊去。

  鐵哥和彭野聊得不錯,走上來,推推林麗的肩膀,到桌邊坐下,說,「來來來,坐下吃飯,相遇是緣分,交個朋友。」

  彭野牽程迦進屋,拉她坐在自己身邊。

  鐵哥看了程迦一眼,繼續剛才的話,「林小姐被我朋友嚇得不輕,我看她可憐,不是故意蹭壞我兄弟的車,就幫著說了好話。」

  彭野閒適地笑一笑,給自己杯裡倒滿白酒,說:「林麗一定親自謝過你多次,我再謝一次,先乾了。」

  他抬起酒杯,一杯下去,眉頭不帶皺的。

  鐵哥拍一下桌子,整桌的碗筷都在震:「好。」他手臂快有湯碗粗,端起酒也整杯喝下去。喝完哈哈大笑兩聲,拿起筷子,「吃菜,吃菜,這家店的涮羊肉可是一絕。」

  彭野泰然自若吃了幾口菜,扭頭看程迦一眼,程迦把錢遞給彭野,彭野交到鐵哥手裡:「鐵哥,這是你幫林麗墊付的六千塊。謝謝了。」

  鐵哥示意身邊一個肌肉男,那人收下了拿到一邊點數。

  紋身男遞給彭野一支菸,彭野接過點燃。

  鐵哥問:「林麗說你們是一塊兒來這兒旅遊的?」

  彭野說:「是。」

  鐵哥說:「你哪兒的人啊?」

  「西安。」

  「什麼時候回去?」

  「原打算今晚走,這不過來接林麗麼,耽擱了。」彭野靠在椅背上慢慢吐煙圈,道,「村裡沒好住的地方,吃完飯就走。也謝鐵哥踐行。」

  鐵哥笑笑,目光變得意味深長:「你們以後還回這兒不?」

  彭野稍稍回身,伸手把煙搭在紙杯邊緣,不緊不慢地磕了磕菸灰:「不回了,旅遊嘛,體驗體驗就夠了。」

  鐵哥夾羊肉塞進嘴裡,吃幾口,忽問:「我那朋友想坑你朋友的錢,不找他了?」

  彭野隔著煙霧看林麗:「坑了嗎?」

  林麗一愣,搖頭:「沒,該賠的。」

  彭野散漫地笑一聲,說:「錢麼,總得花點兒出去買教訓。」

  鐵哥臉上的笑容收了幾秒,漸漸又鬆緩下去。

  他吃了一會兒菜,又問:「林小姐被嚇著,她家屬不會鬧吧?」

  彭野也不急於回答,吐出一口煙了,看一眼林麗;林麗低頭,道:「都是朋友,沒嚇著。」

  「對,都是朋友。」鐵哥笑出幾聲,又招呼,「夾菜,夾菜。」

  鐵哥看向程迦,問彭野:「這你女人?」

  彭野就勢把煙扔進紙杯裡,說:「是。」

  「不愛說話啊。」

  彭野摸摸她的頭,暗裡卻下了力道把她腦袋摁低下去,道:「人有點兒內向。」

  「叫什麼名兒?」

  程迦低著頭,說:「彭野。」

  鐵哥道:「現在女人都愛起男人名。」

  彭野彎了彎嘴角,夾了羊肉放在程迦碗裡。鐵哥看著,沒說什麼了。

  飯快吃完,鐵哥玩起手機,說:「林小姐很漂亮,我留了她幾張照片做紀念。那相機你幫忙帶給他男朋友,讓他好好看看。這地方不安全,不適合女人來,以後看著點兒,別來了。」

  話裡的暗示再明白不過。他以為金偉是林麗男朋友,怕彭野剛才說的話不作數,用裡邊的照片危險林麗男友不來找麻煩。

  彭野:「我一定親自把相機給他。」

  鐵哥示意桌上一個兄弟,那人去拿相機,程迦和林麗的目光都膠在上邊。相機遞給彭野,彭野伸手去接,不料林麗忍不住一把扯了相機包的帶子。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相機上。

  鐵哥:「林小姐……」

  林麗扯扯嘴角,說:「這相機是我男朋友的,我帶回去給他就行。」

  鐵哥涼笑:「讓這位兄弟拿著。」

  彭野看著林麗,眼神帶著極淡的涼意,扯一下,林麗鬆了手,緊張地看程迦。

  彭野把相機遞給程迦。

  程迦手微抖,打開包看一眼,就是她的相機。她不動聲色地掛好帶子,把相機抱緊在懷裡。

  彭野握住程迦的手腕,對鐵哥說:「我們趕時間回去,先走了。」

  鐵哥沒阻攔,林麗盯著程迦懷裡的相機,被彭野眼神警告。她只得平靜去提自己的箱子。

  林麗拉了箱子上走廊,樓下的服務員小哥卻衝進包間,上氣不接下氣:「鐵哥,剛有個說自己是萬哥的人打電話來,他進村了,出三萬塊拿相機。一分鐘就到。」

  林麗懵的回頭,屋裡的程迦對她使了個眼神,她怔半秒,立刻跑去另一個包間躲起來。

  聽到有三萬可賺,房間裡幾個肌肉臃腫的男人齊齊看向彭野程迦,如狼盯著肉。

  程迦抱緊懷裡的相機。

  鐵哥眯起眼睛:「你們到底是誰?」

  彭野冷靜地把程迦拉到身後護著,之前的客套世俗全沒了,只剩不動聲色的強硬,答:「來取相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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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08 PM

第 40 章

  沾滿油污的吊扇葉片嘩嘩旋轉。

  飯桌上一片狼藉,燈光照得鐵哥的額頭和膀子油光水滑。他幾個兄弟聽到三萬塊,眼睛亮成燈泡,拳頭握起來,肌肉鼓老高。

  鐵哥眯眼瞧了會兒彭野,說:「我就該看出來你不是遊客。」

  彭野沒有笑意地笑了笑,拿下巴指指那服務員,道:「聽他說話的口氣,你和萬哥不是一路。奉勸你別趟這渾水。我沒三萬給你,但一定要帶走相機。」

  鐵哥:「你這相機裡頭有值錢的東西?要這東西的萬哥是誰?」

  彭野:「盜獵的。」

  鐵哥稍稍一愣:「你又是誰?」

  「達傑保護站三隊隊長。」

  鐵哥說:「兄弟,我不為難你,放你走,那萬哥過來我還能說你們沒來過。但這相機你必須得留下。有錢不賺,那是混蛋。」

  彭野不和他廢話,握緊程迦的手大步朝門外走。

  「你這就不客氣啊。」鐵哥眼神示意,手下的黑背心男人衝上前去抓程迦的肩膀,手還沒落上,彭野攔住他的手掌,反手一擰,黑背心齜牙咧嘴,瞬間扭著手臂跪倒在地。

  另一紋身男見狀,出拳衝過來。

  彭野於是下了狠手,哢擦一聲,把黑背心的胳膊擰脫臼了。

  彭野一手把程迦扯過來護進懷裡,轉身一個迴旋踢,掃到紋身男太陽穴上,紋身男轟隆撞倒向餐桌,涮羊肉火鍋盆翹起來潑他一臉。

  紋身男哇叫著倒去桌子底下。桌子翻了,滿桌剩菜杯盤滑下去砸得粉碎,蓋他一身。

  鐵哥黑了臉,親自上前和彭野打。

  另一肌肉男瞅準時機,拽住程迦的衣領把她從彭野身邊拎過去,劈手就奪她的相機。

  程迦抓起桌子上的白酒瓶子用力砸向他腦袋,瓶子破開,玻璃四濺。肌肉男絲毫不受影響,輕蔑地咧嘴笑,突然奮力一巴掌打向程迦。

  程迦手中破開的酒瓶扎向肌肉男的臉。後者揚起的巴掌還沒落下,就摀住臉上的玻璃瓶子慘叫。

  鐵哥和彭野很快分出高下,鐵哥雖然非常健壯,身材像練健美的,但打架沒有章法,格鬥不如彭野,身高腿長比不過,也沒彭野靈活。

  他空會使蠻力,卻近不了彭野的身。

  他越打越怒,抱起木椅子砸,彭野一出腿便踢飛。

  鐵哥發怒狂吼,手上肌肉暴起,一拳打過來。彭野握住他的手腕一扯,帶動鐵哥往前一撲,彭野另一手手肘抵住他後頸椎往牆上一摁,鐵哥的胖臉壓癟在牆上。

  程迦聽到外邊車輛的聲音,跑到窗前一看,不遠處,吉普車車燈貫穿黑夜。

  「他們來了!」

  程迦轉身把房裡的鐵屏風推倒,彭野把鐵哥提起來,一腳踹向屏風。

  屏風砸向鐵哥。

  程迦敏捷地跳過滿地的玻璃木屑剩菜和人,跑向彭野,她抓住他伸過來的手,和他一起跑出去。

  男服務員捂著腦袋蹲在門邊不敢吭聲。

  彭野單手把他拎起來,他抱著頭貼在牆上哆嗦,彭野從他口袋裡搜出一樣東西,拔腳就走。

  兩人飛速走到樓梯口,聽見樓下一群人進門,這麼下去會迎面撞上。

  程迦抱緊相機,問:「上樓頂嗎?」

  「不上。」彭野拉著程迦往回跑,到走廊盡頭,他推開油膩膩的藍玻璃,來沒開口說什麼,程迦就抓著窗戶框往窗檯上爬。

  彭野不知怎麼,在緊張逃生的間隙裡,竟就笑了一下。

  他彎腰握住她的腿根,把她托上來,程迦順利翻到戶外,窗外一片漆黑。

  程迦順著防盜網往下爬,彭野一躍跳上窗檯,回頭看一眼為首的人,記住了樣貌。

  萬哥他們已衝上樓梯間,上了走廊。

  兩三米高的防盜網,彭野手腳並用兩秒速降到地面,喊:「程迦。」

  程迦才爬了一米,也不管了,鬆開手就往地面上跳,被彭野穩穩接住。

  彭野把她護在身前,往飯館院子後邊跑。

  「砰」一聲槍響,萬哥的人趕到窗邊,朝黑夜裡開了一槍。

  程迦抖了一下,問:「你沒事吧。」

  「沒事。」

  程迦問:「帶搶了吧?」

  彭野說:「帶了。」

  但只有兩枚子彈。

  彭野壓低程迦的身子,匍匐到牛棚邊,看一眼院子後門,插著門栓,完全暴露在對方的視線範圍內。從這兒走要開門栓,會瞬間成為靶子。

  身後的人一溜串兒全爬下防盜網,鐵欄嘩啦啦地響。

  後院漆黑一片。有人打了手電筒照,草棚,谷倉,農具,什麼都有。

  彭野和程迦躲在堆稻草的木板車後。

  彭野撥出槍,開槍會暴露行蹤,他示意程迦往牛棚左側的草垛子那邊走。程迦壓低身子溜過去。

  待她安全轉移,彭野瞄準手電筒的燈光,

  「砰」一聲槍響,彭野瞬間衝進左側的草垛。

  手電筒光在空中旋轉墜地,數發子彈打向牛棚。

  有人慘叫:「我的手!我的手!」

  彭野溜到程迦身邊,下巴揚了揚,指向一旁的打谷機。程迦立刻明白,迅速爬上打谷機,翻上院牆,看彭野。她伸手拉他,他搖頭表示不用,兩三下跳上打谷機。

  院中央的人不敢開手電筒,罵罵咧咧朝牛棚射擊。黑暗中,有個聲音怒吼:「媽x的別給老子浪費子彈!」

  槍聲停止,院子裡瞬間安靜。

  沒有槍聲掩護,彭野抱住程迦跳下高高的牆壁,位置暴露。

  喊聲槍響追過來。

  彭野拉上程迦繞小路往外跑,一直跑到飯館正門旁的小巷子裡。馬路上安安靜靜,隱約幾個灰濛蒙的石頭屋子,像死亡之城。

  彭野帶程迦跑去對面的巷子,藏進黑暗的陰影裡。那裡停了輛摩托車。

  程迦問:「這誰的?」

  彭野拿出鑰匙串,說:「飯館那服務員的。」

  程迦:「好,我們快走。」

  彭野:「這條巷子走到底,是我們白天停車的地方。」

  程迦意識到了,抬頭。月光灑在他俊朗的臉上,清清涼涼。

  「你什麼意思?」

  彭野把越野車鑰匙塞進她手心,說:「拖著你束手束腳,我們分頭走。你開車去班戈村長的村子,在溪邊獵戶的木屋裡等我。」

  程迦有一秒沒做聲。

  他的黑眼睛在夜裡又亮又冷,說:「我們在那兒會合。」

  程迦:「那你呢?」

  彭野說:「我引開他們。」

  程迦張了張口。

  不遠處又響起槍聲,人聲漸漸靠近。

  程迦要說什麼,彭野把頭盔拿下來套在她頭上,一瞬間,外邊的聲音變得模糊。

  他捧著她的頭盔,彎下腰,目光與她齊平,他叮囑:「程迦,這一路保護自己,和我在獵戶的木屋裡會合,你做得到嗎?」

  程迦點頭,說:「做得到。」

  「好姑娘。」他摸了摸她的頭盔,把槍放在她手裡。

  因他俯身遷就她的身高,他的臉隱匿在牆角的陰暗裡,看不太清。

  程迦輕輕抖了一下:「給我這個幹什麼?」

  「保護自己。」

  「那你呢?」

  「我不是他們的目標。」

  他這話一點兒都不讓人信服。

  但程迦什麼也沒說,聽他的安排,收好了槍,說:「我等你。你要回來。」

  彭野「嗯」一聲。

  「我走了。」她轉身,頭也不回跑進漆黑的小巷。

  程迦一直沒回頭,走了沒多久,就聽見摩托車發動且呼嘯遠去的噪音,有人的喊叫和追趕聲,槍聲也追之遠去。

  她走得越遠,世界越安靜。只有鞋子踩在沙地上的聲響,隔著頭盔聽不太清。

  沙漠之村的夜晚空曠安靜,月光灑下來,她在死寂的荒村裡急走,頭盔裡自己的呼吸聲格外清楚。

  她很快走到白天停車的地方。

  四周很安靜,因為彭野引著那幫人遠離了這塊區域。

  她坐上車,立刻發動,卻發現後邊有輛停靠的車如鬼魅般跟隨過來,夜太黑,看不見裡邊的人影。

  程迦猛打方向盤,大踩油門飛馳而去。

  出了村子,月光如水銀,灑滿銀色的沙漠,程迦的車極速飛奔,沙塵飛揚,身後的車緊追不捨。

  十幾分鐘,後邊的車死咬著她不放。

  車速太快,越野車在沙地上瘋狂顛簸,程迦的心卻異常冷靜。她並不急於甩開身後的車,等待著。

  她很快來到白天經過的一處拐彎很多的沙地。

  程迦看準了時機,路經一個彎度最大的拐彎處,她突然減速拉近和後方車輛的距離,快要撞上時又瞬間加速,她一手猛打方向盤,一手飛快轉換手動擋,一個漂移,後輪捲起漫天黃沙,飛撲到對方的擋風玻璃上。

  距離太近,沙塵躲不過去。

  後邊的車來不及轉彎,也看不清視線,筆直衝進沙丘,陷進去出不來了。

  後視鏡裡,塵土飛天。

  程迦的車順利轉過急轉彎,慣性作用下滑出一片沙土,很快又穩回路線。

  程迦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身後的車再也沒追上來,只剩月光下銀色的沙漠像起伏的海洋。

  程迦沒有放慢速度,一路極速。

  一個多小時後,她回到白天到過的地方,照例把彭野的車停在沙丘後,就著月光步行翻過沙丘,回到溪邊的小木屋。

  屋裡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床上鋪著稻草。沒有燈,外邊的月光灑進來。

  程迦摘下摩托車頭盔,盤腿坐到桌子上,點了根菸。

  夜裡,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她抽完一隻,下意識再摸一隻,卻發現沒了。

  她抿緊嘴唇等待。

  夜晚變得極其安靜而漫長。她有幾次抱著手走出去,走到高高的沙丘上眺望沙漠,只有白月光和無盡的銀沙,沒有車燈,也沒有摩托車的聲響。

  後來她不等了,回到木屋裡,抱著頭盔坐在鋪滿枯草的床上,靠著牆壁靜坐。

  月光從床頭走到床尾。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趴在頭盔上睡著了。

  某一瞬,外邊忽然傳來窸窣的腳步聲,極輕。

  但程迦瞬間睜開眼,側耳,沒有摩托車的聲音。

  難道那輛車追上來發現了她停車的位置?

  程迦放下頭盔,緩慢無聲潛下床,握緊手裡的槍。她沿著木板牆壁溜到門後,她眼裡閃著冷光。

  外邊的人擰開門,程迦舉槍瞄準。

  手腕被來人緊緊箍住,一秒卸了槍。

  他力道極大,攥著她的腕把人往懷裡一帶,另一手伸到她後腦勺握緊她的頭髮,帶著急促的呼吸低聲說:

  「程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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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20 PM

第 41 章

  程迦被他抓住,用力一扯,人不由自主撲進他懷裡,是她熟悉的身體和氣息。她到了這一刻才開始發抖。

  他呼吸很沉,胸口劇烈起伏:「程迦,是我。」

  「我知道了。」

  冷靜和理智在這瞬間崩塌,擔憂和焦慮在這瞬間爆發。

  彭野踢上門,大掌握住她的腦勺。程迦顫抖著,張口要深呼吸,他的舌頭搗了進去,狠狠吮吸,將她的氣息徹底封死。

  他把她摁在牆上,死死扣著她的腦袋,吻得激烈,衝動,近乎發洩。

  程迦呼吸不暢,頭暈目眩,她身子打著戰兒,手也在抖,慌亂無章地解開他的衣服,用力抱住他滾燙的汗濕的身軀。

  他弓著身子吻著她,抵著她,雙手摸到她腰間,解開她的褲子。

  她踢掉鞋子,扭動雙腿,把牛仔褲蹬到腳底下,解放出一條腿來。

  另一隻也顧不得脫了,她拉開他的褲子,抬起一條腿攀上他的腰。

  她扭動腰肢,緊貼住他火熱的腹肌。

  高度緊張後的爆發,讓兩人身體瞬間強烈反應,敏感到了極致。

  他一手握住她的腰臀,一手勾住她膝彎,抬高她一條腿,衝進她早已準備好的身體。

  「啊!」

  程迦抑制不住呻吟出聲,仰頭磕到牆壁上,她竟在他衝刺而入的一瞬間達到高潮。

  她驟然緊縮的身體讓彭野控制不住喘息出聲,月光下,他額頭上青筋暴起。

  「程迦……」他喚著她的名字,一下一下,狠烈而用力地撞擊著。

  她撫摸著他渾身緊繃的肌肉,雙腿顫抖發軟,快支撐不住,卻極力而瘋狂地迎合他,將他炙熱急切的慾望全部收納。

  他抓住她的手腕,舉過她頭頂。他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邊,身下的衝撞強勢而霸道,細碎的呻吟聲從程迦嘴裡溢出來。

  程迦大汗淋漓,從未像此刻這般敏感緊張,一波一波頂點的快感,癢徹心扉,讓她的身體幾近崩潰。她再也壓抑不住,在他身體和牆壁的夾縫裡呻吟不斷。

  而最後他釋放而出,在她耳邊低沉喘息時,程迦仰著頭,在暈眩的迷醉裡,才想起一次,又一次,她都忘了讓他戴安全套。

  全進了她體內。

  彭野把住她的腰,將她壓倒在床上,在她身邊微微喘息。

  程迦口乾舌燥,劇烈呼吸著,斷續道:「……有根菸就好了。」

  到了這一刻,她才扭過痠軟的身體,仰頭看他:「你沒受傷吧?」

  彭野沒來得及答,她又笑了:「看剛才表現,應該沒有。」

  彭野捏住她的下巴,搖了搖:「受了傷也能照樣。」他又解釋,「他們槍法不准。」

  他把她拉近一點兒靠在懷裡,月光灑在兩人臉上。彭野撿開隔在兩人間的雜草,說:「我在路上看到車轍,你回來時被人追了?」

  「嗯,」程迦說,「但被我甩了。」

  彭野輕聲笑了笑:「我就該知道你有辦法。」

  「你們或許看不出來,但我以前混過賽車圈。」

  彭野看了她一會兒,問:「刺激麼?」

  「刺激。」程迦說,「但都比不過今晚。」

  彭野笑:「今晚哪部分?」

  程迦反問:「你說呢?」

  月光下,她的臉白得跟珍珠似的,彭野看她半晌,別過臉去:「你白得都晃我眼了。」

  程迦把相機拿過來,說:「看看照片吧。」

  程迦打開相機就看到了林麗的照片。她跳過去,說:「也不知林麗躲哪兒去了。」

  彭野沒什麼興趣,懶散地說:「不知道。」

  正說著,程迦看到了那天早上和石頭十六尼瑪還有彭野一起在灶屋照的相,沒有技術可言,她卻很喜歡。

  她多看了幾秒,才翻過去。

  她翻出那天在客棧屋頂上拍的照片,一張張看,並沒有找到可疑人物。

  程迦:「難道不是在客棧屋頂上照的?」

  她一張張前後翻了,還是沒有收穫。

  這下兩人都有些沉默,黑狐的人來找相機,一定是因為裡邊有什麼。

  難道是他以為這裡邊有什麼?

  彭野說:「先別找了,回去再找。你先休息,明早啟程回去。」

  程迦這一天也累壞了,準備睡覺。可彭野無意間一摁相機,照片往回倒幾張,彭野不經意間就微微眯起了眼。

  程迦看他那目光隱約有些危險,探頭一看,是那晚她和高嘉遠約會的私密照。

  程迦問:「你要和我照麼?」

  彭野把相機砸回她手裡:「永遠不可能。」

  氣氛突然轉冷。

  程迦無聲地收拾相機,彭野看了她一會兒,語氣又緩了點,說:「睡吧。」

  「嗯。」

  夜晚有點涼,沒有被子,彭野拿草蓋在程迦身上,不經意間說:「你來這兒一趟,什麼破地兒都住過了。」

  程迦回:「還沒住過你那破保護站。」

  彭野就笑出了一聲。

  程迦闔上眼睛,半晌又睜開,望著月光下他安靜的眼睛,問:「你不睡?」

  「值夜。」他說。

  程迦說:「那明早我開車。」

  彭野說:「好。」

  程迦於是閉眼睡了。

  早晨五點多,程迦醒了,睜眼就見彭野躺在她身邊,在看她,眼睛熬得有些紅。

  程迦微微支起身子,說:「時間還早,要不你先在床上睡一小時?」

  「好。」彭野說完閉上眼睛。

  他睡顏有些疲憊,臉色也蒼白,程迦意識到這幾天他睡眠時間少得可憐。她輕緩地爬起身,跨過他的身體準備下床,卻看見他手臂上有乾枯的血漬。

  昨天夜裡沒注意,他手臂處的衣服被子彈燒破,而他臂上灼出半個血坑,少了一塊肉。

  他就這麼熬過來了。

  程迦抿著唇,坐在桌子上看他睡覺,一個小時後,他跟定了鬧鐘一樣自然醒了。

  程迦面色無虞,說:「不用再休息一會兒?」

  彭野用力睜了睜眼睛,道:「趕路。」

  程迦從桌子上下來,說:「現在啟程?」

  「嗯。」

  出了小木屋,彭野直接往停車的沙丘那邊走,程迦在後邊停住,說:「我肚子餓,去村子裡給我找點兒吃的。」

  彭野回頭:「也行。」

  去到村裡,班戈村長家的門大開著,他昨天夜裡回來了。

  程迦走進院子,就見著正在角落裡餵雞的班戈,四十出頭的藏族漢子,個頭不高,身材結實,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兒。

  見到彭野,班戈放下飼料盆子,熱情地走過來:「昨天你拿鑰匙走了,我還惱又沒見著人。今天怎麼回來了?」

  彭野大步過去,握了握他的手:「去木子村辦了點兒事。」他拍拍他的肩,笑道,「折返路過,蹭頓早飯吃。」

  「別說蹭,住這兒都行。」班戈說完,笑容忽然收了,「你手上這傷怎麼回事?」

  一旁的程迦淡淡看了彭野一眼。

  班戈家的房子是石頭做的,靠著牆壁很涼快。前後一通間,大門對著後門,通風。

  程迦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早上的風敞著吹,涼絲絲的。班戈家的兩個兒子十來歲,一個在院子裡趕羊群,準備出去放羊;一個在磨棚裡套驢,準備磨面。

  程迦端著相機給他們照相,照了幾張後兩個小夥子發現了,不好意思地笑著跑開。

  她身後兩人對話:

  「胡來,居然放著不管,讓它自個兒血枯。」

  「蹭了點兒肉,沒傷著血管。」彭野大事化小,想輕描帶過。

  程迦這才回頭看彭野,他脫了衣服,赤裸著上身,皮膚上一堆刮傷的痕跡。

  班戈包好子彈傷,拿鑷子給他清理手肘上模糊的爛肉,火氣更大:「傷口裡還有玻璃!不處理就往沙漠跑,中午沙子上四五十度,不爛才怪!」

  「那時不疼,也就忘了。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彭野沒事兒地笑了笑,察覺到程迦在看他,抬眸看一眼,又低下去了。

  班戈還在數落:「再不管就爛到骨頭了,你說嚴不嚴重?昨兒你啥事兒這麼趕啊,找個內行處理傷口都要你命了?」

  彭野摸著鼻子,察覺著班戈也不知怎的來勁兒了,他咳了幾聲,岔開話題:「揚措哥倆怎麼不上學?」

  「今天星期天!」

  程迦又扭頭望向高高的天空。

  彭野身上傷口處理好,班戈的老婆也準備好了早餐。

  小木桌上擺好四大碗手搟面,撒了胡椒紅油,蘿蔔鹹菜。班戈老婆是個不善言辭的女人,只是抿嘴笑著拿手指,示意程迦坐。

  程迦坐上小板凳,發現自己和彭野的碗裡有好幾大塊羊肉,面也更大份。班戈和他老婆的則沒有。

  程迦拿起筷子,吃一口面,勁道,香,是班戈老婆自己磨面又手搟出來的。

  班戈問:「吃得慣不?」

  程迦點頭:「好吃。」

  班戈老婆抱著麵碗就笑了。

  班戈問起程迦,彭野答一句,程迦答一句,說是來拍照片的,算是同事。

  班戈問:「你們在大城市住慣了的,來這兒可不習慣吧?」

  程迦說:「沒啊,都挺好的。」

  班戈說:「剛來新鮮,待久了就受不了了。」

  彭野沉靜地看一眼班戈,他的性格彭野很清楚,眼瞅著他今天說什麼都不對味。

  班戈無視彭野,又問:「你在這兒待多久?」

  程迦說:「回保護站,拍幾天照片,就回了。」

  班戈說:「吃完麵你們就得趕回站裡。」

  「嗯。」

  「那得快點兒工作了快點兒……」班戈話沒說完。

  彭野問:「辣麼?」

  程迦正吃到半路,含著麵條搖了搖頭。

  班戈最終沒再多說。

  班戈和他老婆很快把面吃完,家裡活兒多,也不等著,就下了桌。

  彭野也很快吃完,見程迦還在慢慢吃,他望一眼在後院打磨農具的班戈,對程迦說:「我去後邊看看。」

  程迦「嗯」一聲。

  彭野走到後院,太陽已經升起,照在黃沙上。

  班戈回頭看他一眼,繼續幹活兒。

  彭野走過去,微微皺眉:「你今兒怎麼回事啊?」

  班戈:「啥回事兒啊?」

  彭野抿著唇停了幾秒,說:「人一小姑娘,我怎麼覺著你句句話都刺她呢?」

  班戈說:「你心裡有鬼吧,覺著我句句刺她。」

  彭野一下子倒不知該說什麼了。

  班戈放下手裡的活兒,皺眉:「你看看,剛給你包傷口,她正眼瞅你沒。不問一句,也不關心,搬個凳子專坐門口看我家雞去了,人家看雞崽都不看你。」

  彭野別過頭去,笑出一聲:「我沒雞崽好看唄。」

  班戈說:「你別往裡頭陷。」

  彭野腦仁兒一緊,側眼看他:「你從哪兒……」又打住。

  他和程迦並未表現出任何曖昧,他甚至沒正眼瞧她幾下。

  班戈嘆了口氣:「剛才包傷口,你背後都是那女人摳的指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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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23 PM

第 42 章

  彭野竟無言以對。

  「老七,你可別發瘋。」班戈很擔心他,說,「那女人都和你睡了吧,可你傷成這樣她半點不心疼,這種女的要不得。」

  彭野說:「我這小傷,不打緊。」

  班戈:「話不能這麼說。再怎麼也是傷,你看看,她心裡……」

  「她心裡沒我,我知道。」彭野斷了他的話。

  班戈一時就無言了。

  隔幾秒,彭野又笑,「我心裡也沒她,不吃虧。」

  班戈:「你這是亂搞。」

  彭野笑著拍拍他的肩:「今天得趕路,下回再來跟你喝酒。」

  彭野回到屋裡,程迦還坐在小板凳上低頭吃麵。

  彭野拉了板凳坐在桌旁看她,她吃得臉頰微紅,額頭冒出細汗。

  見他來了,程迦抬起頭,看四周沒人,說:「你幫我吃點兒。」

  彭野低眉看一眼,有點兒驚訝,程迦居然吃掉了大半碗。

  要知道班戈老婆太實在,彭野吃完一碗都撐得慌。

  彭野有些好笑:「我吃飽了。你得多吃點。」

  程迦有點兒不耐煩:「這一碗相當於那麵館的兩碗。」

  彭野說:「吃不完就放著。」

  程迦抿著唇不吭氣,想了想,有點兒煩躁,又低頭開始吃。

  彭野淡淡笑了笑,說:「沒關係,吃不完就放著。他們不會在意的。」

  程迦沒抬頭。

  彭野伸手過去,拿住她手上的筷子,把碗拉過來,說:「給我。」

  他吃了幾大口,外邊傳來班戈老婆細碎的腳步聲,程迦立即把筷子和碗搶回來,吃掉最後一口。

  班戈老婆進來收碗,靦腆地微笑:「吃完啦?」

  程迦淡淡道:「嗯。」加一句,「很好吃。」

  班戈老婆看她碗裡一根面都不剩,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兒,把碗端走了。

  程迦有點痛苦地舔了舔嘴上的油,冷道:「我一整天都不用吃飯了。」

  彭野笑一聲:「那敢情好,省錢。」

  程迦說:「走吧。」

  其實她一點兒都不餓,要不是看他要趕路不肯進村子找人包紮傷口,她才不會找這麼個由頭。

  彭野程迦帶滿了水,和班戈家的人告別,啟程回去。

  路上程迦開車,彭野靠在副駕駛上看沙漠。

  程迦問:「你不睡會兒覺麼?我開慢點。」

  彭野現沒什麼心思,說:「等一會兒。」

  兩人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彭野說:「照這個速度,晚上十一點多能到站。」

  程迦「嗯」一聲,隔幾秒,問:「油夠回去麼?」

  彭野看一眼油表:「差不多。」

  「什麼叫差不多?」程迦問。

  「保險點再加一百的油。」彭野說。

  程迦說:「那就還剩86塊錢。」

  彭野說:「嗯。」

  兩人說話都挺慢。

  程迦打商量:「連續開一天車太累,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回去也行。」

  彭野說:「嗯。」

  沙漠漸漸遠去,越野車走上類似戈壁的灘路,灰沙滿地,偶有雜草。

  程迦透過車內鏡看彭野一眼,他歪著頭,靠在副駕駛上睡著了。

  窗戶開著,荒原上的風吹動他的額髮,他睡顏堅硬而又溫柔,或許在做一個好夢。

  他睡得很沉,一覺睡到下午才隱約有點兒忪醒的跡象。

  程迦沒吵醒他。

  下午日頭太曬,氣溫越來越高,程迦漸漸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遇到個孤零零的加油站,也不知下一個什麼時候遇到,程迦加了一百的油,給錢時從彭野褲兜裡摸錢,彭野一下就醒了。

  程迦把錢遞出去,回頭看,說:「把你吵醒了。」

  彭野揉了揉眼睛,嗓音有些啞,道:「也該醒了。」

  程迦問:「睡得好麼?」

  彭野慢慢道:「很好。」

  程迦瞅他表情看一會兒,平靜地問:「夢到我了?」

  「……」彭野望向窗外,說,「沒有。」

  「撒謊。」程迦說,「轉過頭來。」

  彭野於是回頭看她,眼睛很黑,不起波瀾。

  程迦看了一會兒,又看向前方:「走了。」

  離開加油站不久,荒漠上出現一小排胡楊林,程迦把車開到一棵樹下,說:「下車休息一會兒。」

  熱風吹得她精神不振,連眼皮都有點兒沉。

  下車到了陰處,程迦脫掉捂出一層汗的衝鋒衣。

  彭野脫了外套放車上,走幾步又返回去,從口袋裡摸出東西握在手裡,神神秘秘背在身後,朝她走去。

  程迦坐在地上,眯著眼抬頭盯他看。

  他走過來,俯身把手遞到她跟前:「看。」

  他手心躺著幾支菸,程迦眼睛微亮:「哪兒來的?」

  彭野笑:「找班戈要的。」

  他另一隻手伸過來,火機在手心。

  程迦點燃了一支菸。彭野拿一支含嘴裡,坐到她旁邊的地上,要去拿火機,程迦卻握住背在身後。

  她笑了笑,輕輕吸燃嘴裡的煙,歪頭湊近他,淺色的眼瞳一瞬不眨。

  彭野於是低頭拿煙對在她菸頭上,吸燃了。

  她這才呼出一口氣,煙霧全吐到他臉上。

  兩人都精神了。

  一根菸完畢,程迦吃了顆彭野拿過來的涼薯,吃完一個覺得涼沁沁的舒服,於是又吃一個。

  正吃著,身後的地面上窸窸窣窣。

  不知什麼時候,有兩三隻小藏羚來了。其中一隻似乎不怕人類,眼珠亮晶晶的,從樹後探出頭來,湊到程迦腳邊嗅了嗅。

  另外幾只在不遠處猶豫不前,好奇張望。

  程迦把手裡的涼薯遞給它,小藏羚猛地縮一下脖子,半刻後,又小心翼翼湊過來,剛要聞聞。

  彭野欺身過來,用力敲一下它的腦袋。

  小傢伙撒腿就跑,一會兒就消失去了山坡對面。

  程迦:「你打它幹什麼?」

  彭野說:「別示好,讓它們誤以為人類是友好的。」

  程迦沒說話了。

  陸陸續續抽完幾支菸,彭野站起身,說:「走吧,我開車。」

  程迦把鑰匙遞給他。

  他拿了鑰匙,又拉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人還沒站穩,對面灰黃色的山坡上突然出現兩輛吉普,朝他們這兒俯衝過來。

  彭野抓住程迦朝越野車跑,可來不及上車,兩輛車一前一後攔住去路。

  急剎車下,沙石漫天飛。

  彭野清楚這次難逃一劫,他槍裡只剩一枚子彈,等於沒用,拔槍反倒會讓局勢惡化。

  他迅速給程迦套上衝鋒衣,唰一聲拉鏈拉到頂,帽子遮住她的頭和臉。

  他握緊她的手,鑰匙重回她手心,他在她耳邊極低地說了聲:「玩賽車的姑娘,移庫難不到你。」

  他把她推上車,摔上門。

  他立在車邊,冷靜盯著沙塵散去後湧下兩輛車的團夥人員。

  有一個想發洩昨晚被耍的憤怒,衝上來舉起手槍托朝彭野頭上砸去。彭野支撐腿都沒動,原地發力,抬腳一個側踢把他的槍斷成兩截。

  兩個身材瘦弱的拿了繩子,大吼一聲合夥衝上前綁他。彭野抓住繩子一扯,兩人齊刷刷朝他撲過來,一個被他一腳踹開,另一個被他拿繩子繞捆一圈甩撞在車上。

  程迦竄上車,前後兩車的距離遠遠達不到移庫的難度,她幾秒就可以飛馳而去。她迅速坐到駕駛座上,鑰匙入孔,卻擰不下去手。

  他們的目標是她的相機,不是彭野;可她跑了,他們定會惱羞成怒。

  遲疑的一秒間,有人突然拉開車門,抓住她的手往下拖。

  程迦一腳踹他心窩,可他不鬆手。

  她差點兒被拖出去,彭野衝上來握住她的手,一腳踢對方脖子上,把他砍倒在沙地裡。

  「你他媽倒是走啊!」彭野怒目把程迦推回去,甩上車門。

  程迦望著他,驟然睜大眼睛。

  彭野還沒來得及回頭,就靜止不動了。

  有桿槍抵在他脖子上,留著八字鬍的萬哥一臉奸邪與憤怒。

  「你他媽跟老子狂!」萬哥一腳踹在彭野腿上,彭野沒站穩,猛地撞到車上半跪下去。萬哥又是一腳踢彭野背上,「再狂啊!」

  有兩人立刻上前拉開車門,把程迦拖了出來。

  萬哥喝道:「臭娘兒們,相機在哪兒?!」

  程迦沒吭聲。

  萬哥皺眉剛要發作,另一對眼兒的瘦子指:「我看見了,車上呢。」

  他去把相機包拿出來,程迦低著頭,眼睛從帽簷上看過去。

  她咬著嘴唇,手指揪起地上的枯草。

  萬哥拿過相機,抬手招呼周圍的弟兄們抬槍對著彭野。

  他也想看看黑狐的真面目,更想趕在黑狐之前找出照片藏起來,說沒找到,黑狐就走不了了。

  計雲死後,這個團夥他一人管不住。黑狐一走,很多弟兄要嘛散了,要嘛去投靠別的團夥。他還需要時間立威。

  萬哥打開相機,沒想第一眼就看到女人的豔圖。

  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他渾身燥熱。他摸著下巴咂了咂舌,把女人白花花的照片一張張看完,轉身走去程迦面前。

  程迦戴著帽子低著頭,彭野的衝鋒衣很寬敞,把她罩得嚴實。

  「小娘兒們挺不配合,啊?」萬哥一把揪住她的肩膀把她拎起來,「我剛問話你啞巴了?」

  程迦垂著眼,無聲無息的。

  陽光明晃晃照在她臉上,萬哥眯起眼睛:「嘖嘖,老子還沒見過這麼白的女人,哈哈,來看看她身上是不是一樣白。哈哈……」

  他伸手去扯程迦衣服,程迦抓住他手指反向一掰。

  萬哥疼得慘叫一聲,他火速收了手,暴怒之下一巴掌扇過去:「你他媽找死呢!」

  程迦摔倒在地,沒有動靜,也愣是沒發出一絲痛呼。

  彭野拳頭上青筋暴起,剛要動作,可滿身的戾氣在又一瞬間狠狠忍了回去。

  程迦被長髮和帽子遮住了臉,沒聲沒響,像剛才那一巴掌扇了空氣。

  沒有聽覺上的刺激,萬哥意難平。他甩甩扇得發痛的手,回頭去看彭野來找點兒興致,可彭野也沒任何動靜,看著像不在乎這女的。

  萬哥心頭的毀滅欲消了大半,罵:「真他媽敗興。」

  他轉身要走,目光卻定在程迦的腰上。剛才風一吹,露出一截白嫩嫩水蛇般的細腰,萬哥眼睛直了,看著就想大手掐上一把。

  風吹一閃而過,萬哥看得清清楚楚,那掐手一握的腰上還留著男人的吻痕。

  萬哥的火登時撩了起來,他撲上去揪住程迦的衝鋒衣嘩地撕開。

  程迦咬緊了牙關,沒發出一絲驚叫,抬腳就往萬哥襠下踹,踢個正著。

  萬哥痛得踉蹌後退,吼:「把她摁住!」

  四五個男人衝上去摁住程迦的肩膀脖子和手腳,萬哥捂著襠走上前,火氣爆棚:「老子今天不操死你!」

  說完舉起一腳,使了狠勁朝程迦的肚子猛踩下去。

  「砰」一聲槍響,萬哥的腳沒能落下。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萬哥握著手腕,整個人滾成一團。子彈打斷他兩根手指,擊穿掌心。

  拿槍對著彭野的那幾人都沒反應過來,彭野幾乎是在半秒內拔槍,撥安全栓,瞄準,爆了萬哥的手。

  剎那間,現場失控。

  所有人驚慌失措,所有槍指向彭野。

  他們不知道彭野槍裡沒了子彈,恐懼著他會繼續開槍。

  他開槍是瘋了啊!

  程迦嘶聲:「彭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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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25 PM

第 43 章

  程迦腦子如同爆炸過後,一片空白。

  她眼睜睜看著眾人手中的槍齊刷刷瞄準彭野,而彭野臉色冷靜,在一瞬間扔了空槍。

  抱著槍的人見他甩了槍,竟也沒人先開槍,畢竟沒斷自個兒的手,不是疼在自己身上。

  有點兒道行的不想替萬哥出頭,自己黏腥;

  新幹這行的,槍都瞄不準。

  萬哥捂著鮮血直流的手,疼得一身熱汗加冷汗,狂吼:「給老子拿繃帶啊!」

  手下幾個兄弟這才想起拿繃帶給他綁。萬哥疼得要死,殺人的心都有了,哪裡還顧得上花花腸子,矛頭和恨意全轉移到彭野身上。

  他人糙身體也糙,不顧疼反而只想解恨。才綁好止血帶,人就衝上去,疼痛換做力氣,一腳踹向彭野。

  彭野敏捷側身一躲,萬哥腳踹在鐵皮車上,又是一陣疼。

  萬哥在自家兄弟前丟盡面子,身手又鬥不過彭野,連個兒都矮一頭,氣得發狂。

  「就你他媽身手好!」萬哥罵著,回頭看自家兄弟,對眼兒立馬明白,提起一腳就踹程迦。

  程迦指甲掐進手心,原想反抗,卻忍住了,沒動靜也不吭聲。

  萬哥第二腳踹向彭野,彭野沒躲,這一腳結結實實踢在他腹部;他連連後退撞到車上。

  「媽的殺幾隻羊還犯法了,關你屁事兒啊!那羊是你家親戚還是你家祖宗,就為那群畜生把我們趕盡殺絕,找死啊?」

  萬哥接連幾腳狠踢猛踹,彭野一個沒躲,全悶聲挨住。

  「別說我們是犯罪,那雪豹還吃羊呢,你他媽怎麼不去殺雪豹啊?……啊?……還把雪豹列成一級保護動物,我才是一級保護動物,不殺羊賣錢我就得餓死!」

  萬哥打著打著,人都打累了,可彭野強得和岩石一樣,雖不反抗,但也絕不屈服求饒。

  萬哥火消不下去,猛地一腳踹他心窩上,大罵:「你他媽不疼是吧?求饒會不會?」

  彭野臉色慘白撞在車上,眼睛陰冷地盯著他。

  「求老子啊!」萬哥一拳打在彭野臉頰,他嘴角裂血,「媽的,今兒是碰上一對啞巴了!」

  程迦始終沒抬頭看,可天地間很安靜,風都沒有,一切聲音都很清晰。

  最後萬哥累了,抹抹全是汗的臉,他被子彈擊穿的手掌急需就醫,遂罵道:「準備撤了!」

  一夥人收了槍準備走,萬哥道:「立功的時候到了,誰來開這一槍?」

  彭野抓著車,緩慢而穩定地站起身。

  太陽很大,他微微眯著眼,冷靜地看著面前一眾人。

  一時竟沒人自告奮勇。

  萬哥手疼得不行,更怒,破口大罵:「今天不殺他,下次撞上了就他殺你們。」萬哥吼完,加上一句文的,「對敵人是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萬哥叫:「誰開槍,剛才打的三隻藏羚皮就歸誰!」

  這話出口,立刻有人站出來,舉起槍瞄準彭野,

  「砰」的一聲,程迦猛地抬頭,見彭野手臂旁的車窗破了,炸開一塊玻璃。

  彭野紋絲不動。

  那人站的有段距離,沒打准。

  「我操!」萬哥爆了,推起自己手槍的保險栓,大步朝彭野走上去,槍口抵上彭野的下巴,就要扣動扳機。

  程迦的心頓時縮成一個點。

  就聽:

  「萬子,別他媽給我找事兒。」說話人語氣很冷,明顯不太耐煩。

  萬哥回頭,一輛車不知什麼從山坡那邊過來了。

  一個高而瘦的黑衣男人立在車邊,穿著黑色衝鋒衣,帽子戴在頭上,護目鏡,防風罩捂得嚴嚴實實,看不見臉。

  是黑狐。

  車上還下來幾個抱著手槍的人。

  萬哥一見來人,立刻先擱下彭野,握著自己的手掌,示意對眼兒拿相機給他,說:「大哥,相機到手了。」

  為首的黑衣人一言未發,接過相機,打開,一張一張翻看。

  程迦盯著他手指,這次他戴了手套,手上的紋身也看不到了。他很快找到那張照片,摁了刪除。

  那裡邊真的有他要的照片。

  他刪完後關了相機,為保險,把存儲卡扔在地上。

  程迦臉色發白。

  黑狐手中的槍瞄準黑色的存儲卡,砰一聲,存儲卡炸成碎片,只留沙地上一個巨大的坑。

  程迦嘴唇直顫,一聲沒吭,身體卻不受控制瘋了般要撲上去,被幾個男人抓住,控制死了。

  萬哥突然發現,黑狐比他厲害多了。

  「這是你的相機?」黑狐拎著相機帶子,扭頭問程迦。

  黑色的護目鏡後,看不清眼神。

  程迦:「是。」

  「小姑娘,你拍了不該拍的東西,知道嗎?」

  程迦:「你已經毀了照片。」

  「可你讓我頭疼好些天。」黑狐說。

  「聽說,好的攝影師會把相機看成是自己的孩子。」黑狐搖搖頭,「詭異的藝術,這種感情我無法理解。」

  他說著,一手拎起相機,另一隻手中的槍對準了。

  程迦表情空如死灰。

  黑狐緩緩撥動保險栓。

  程迦眼睛紅了,渾身在顫。

  她死死咬著牙,不想出聲示弱,可嗓子裡還是溢出一絲極其痛苦的嗚咽:「嗯!——」

  「把相機還給她。」彭野的聲音傳來。

  黑狐扭頭看,彭野站在車邊,冷靜,平靜。

  黑狐哼笑出一聲:「老七,說來我們之間有一大筆賬沒算清吶。」

  彭野眯眼看著他。

  一旁萬哥氣不過,罵道:「他昨晚廢了王三,今天又把我的手……臥槽,你能不能輕點!」

  黑狐帶來的人裡有醫生,正給萬哥做處理止血。

  黑狐盯著彭野看,他也盯著他。

  兩人都沒說話。

  黑狐打算退出盜獵去產品鏈高處做貨源生意,追到照片就沒後患了。這地方離下個村鎮不遠,在這殺人屬於犯蠢。他清楚彭野也瞭解他的想法。

  鬥了多少年,什麼仇怨都結了,什麼計較都心知肚明。

  萬哥看黑狐有一會兒沒說話,不解恨,嚷道:「大哥,這些人就該給點兒教訓!

  對眼兒!剛你開了槍,沒打中,但勇氣可嘉。那三張羊皮歸你,趕緊剝了!」

  瘦瘦的對眼男人興奮跑去車頂拖下來三隻幼年小藏羚,拔出刀割羊皮,其餘人一臉豔羨。

  有的過去指導:「慢點兒,刀口走直嘍。」

  「剝皮,沒讓你割,破洞得掉價。」

  羊皮和骨肉刷拉拉分離撕開,鮮紅的肉體掉在程迦面前的地上,沾滿沙塵。

  程迦看著血紅色的小羊,那黑黑的眼睛分明還懵懂無知。

  對眼兒滿手鮮血,興奮極了,第一張皮撕得還慢,後兩張就快了。他很快剝完,把三張小羊皮撐起來在風裡晾乾。

  「哎喲我操,你輕點兒!」萬哥瞪一眼給他治傷的醫生,來了火,又看黑狐,「媽的,在他們眼裡,老子們就不如那群畜生!

  他們抓走咱們多少弟兄,截過咱們多少貨?就因為他,哥你損失了多少錢?錢先不說,聽計哥說你臉上的傷就他一顆子彈打的。他還打斷過你的手指,傷過你的腿。弟兄的賬可以不算,哥你不能不算。

  今天抓到他,說什麼也不能饒了!」

  黑狐手背在後邊,相機拎著。

  彭野淡笑一聲:「別饒,一槍把我解決了。」

  萬哥要爆:「我操,你以為我大哥是軟的?!大哥,今天一定要殺了他。」

  黑狐扭頭看了彭野一眼,冷笑。彭野很清楚,他也很清楚,萬哥希望他殺了彭野。

  拿以前,他真會開槍;可現在殺了彭野,他別想好走。

  他走來走去踱著步,看一眼萬哥:「萬子,你說,怎麼不饒才能消氣?」

  「殺了他啊!」

  黑狐:「你開槍。」

  萬哥一愣,剛是來火,現在一冷靜覺著不行,趕緊道,

  「打斷他一隻手!……媽的,咱們多少兄弟的手是他打斷的!」

  黑狐搖了搖頭:「不夠。你打斷他雙手雙腳,殺了他的人,也滅不了他的威風。」

  「殺了這女的!」

  「她算半個名人,死了你也別想安生。」

  兩人一去一來,菜市場討價還價一樣議論著兩人的命運。

  萬哥最後不提議了,剛和彭野一番較量,他覺得這男人沒軟肋,沒事兒能挫敗他,沒事兒能消氣。

  下午的太陽越來越烈,黑狐的影子突然靜止。

  他站定了,回頭,說:「老七,我不會殺你,也不殺這個女人。但讓這幫弟兄們拿她解解饞還是可以的。」

  彭野盯著他。

  「但是老七,相機我還你,女人也毫髮無損地還你。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黑狐說,

  「當著我這些兄弟的面,你給我跪下,磕三個頭。」

  程迦臉色煞白,望向彭野。

  他並沒看她,一身的鞋印和塵土,唇角淤青,落魄得讓人不忍卒看,卻沒有落敗。

  「彭野。」程迦平靜開口。

  但彭野不看她,跟沒聽見她聲音似的。

  他眼神筆直,看著黑狐,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程迦在一瞬間就有了預感,一口氣慪在胸口,幾乎發狂:「你看我的眼睛,彭野,你看我的眼睛!」

  她拚命掙扎,尖叫,嘶喊,

  可彭野不看她,他握緊了拳頭,立在風裡,背脊筆直像一顆白楊,

  「你不如殺了我!你別這樣,我不值得你這樣!」

  在雪山驛站,她曾和他說,不可能嚥得下那口氣。她真的嚥不下,她眼眶通紅,慪得生不如死:「彭野你別這……」

  他一句話也沒說,膝蓋彎下去了。

  程迦猛地別過頭去,固執地睜著眼,盯著遠處灰黃的山坡和地平線。

  她聽見他膝蓋撞到地上的聲音,隨即是三聲,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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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ie062222 發表於 2021-5-18 07:36 PM

第 44 章

  傍晚時分,彭野和程迦到了青藏公路附近的一個小鎮。

  到了公路,離保護站就不遠了。兩人沒有繼續往回趕,在鎮中心兜來兜去找招待所。

  雨少,乾燥,小鎮髒得灰濛蒙的。

  鄉鎮街道很窄,很久沒修過路,路面坑坑窪窪,到處是垃圾。

  附近有個菜市場,各種食物的腥味從巷子裡湧出來,瀰漫整條街。

  程迦目光掃視街邊,指一指,說:「那個吧。」

  她指的是菜市場巷口的一家招待所,玻璃門上貼著「20元」,門口站著一個嗑瓜子的胖胖的孕婦;

  彭野微微皺眉:「有那麼便宜?」

  車開近了,才看見孕婦身後擋了幾個字:「3小時。」

  原來是鐘點房。

  程迦無話可說。

  彭野看那家店裡實在太髒,說:「不住這個。」

  程迦說:「嗯,時間不夠。」

  彭野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後又只是笑出一聲。

  往前邊一點,有家看上去還算乾淨的招待所,60塊一晚。

  彭野說:「這家。」

  程迦拇指往後指了指,道:「剛那邊有家40塊的。」

  彭野說:「那個看上去沒這個乾淨。」

  「是麼?」程迦坐起來伸伸脖子,在窗戶邊上望。的確,彭野看中的是這片兒最乾淨的。

  彭野把車停過去,說:「就這家。」

  程迦說:「那我們就只剩26塊了。」

  「明早就到了。」

  「今晚得吃飯。」

  「26塊夠吃了。」

  「還有明早。」

  「……」彭野笑了笑,把車鑰匙擰出來,「那也夠。」

  程迦琢磨一下,道:「沒想26塊還挺多。」

  進了招待所,程迦說先看房間。很簡陋,一張床一個櫃子一把椅子,外加一台老式電視機。洗手間設施陳舊,但乾淨;地板牆壁床單也都乾淨。

  程迦回頭看彭野:「就這個。」

  彭野從背上卸下背包,準備掏錢;

  程迦抿抿唇,回頭看老闆娘,說:「這價格能便宜點兒麼?」

  老闆娘嘴快:「不能更便宜啦,你看,我們家是這附近最乾淨的,小姑娘洗床單拖地幹得辛苦嘞,我要給她開工資的。」

  程迦:「那就算了。」

  給了錢,老闆娘出去了。

  程迦回頭,見彭野仰頭喝著水,唇角還帶著笑。

  她冷哼一聲:「笑什麼?」

  彭野把水吞進嗓子,道:「講價這事兒你不擅長,以後多跟石頭學學。」

  程迦過去關上門,說:「以後沒什麼機會了。」

  彭野沒說話了。

  他沉默無聲地喝了幾口水,把水瓶遞給她。

  程迦接過來,他鬆了手,錯身從她邊上走過,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裡傳來水聲,程迦喝了幾口水,一天的顛簸,泉水都變得燥熱。她擰好水壺,坐在床上打開電視機,裡邊播放著無聊的愛情劇,男女主愛得要死要活。

  沒一會兒,彭野光著上身出來,整個人都濕漉漉的。

  程迦隨後進去衝了個涼,洗去身上的塵土和汗水,又簡單地洗了頭。洗完看見彭野晾在架子上的T恤,她抬手摸一下,潮濕,柔軟。

  她又想起今天下午。

  黑狐的人在哈哈大笑中離開。

  彭野走過去蹲下,輕拍她頭髮上的塵土,她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彭野。我欠你一條命。」

  他的手頓了一下,隨即,

  「沒那麼嚴重。」他揉揉她的頭髮,笑了笑,「也沒少塊肉,多大事兒?」

  夕陽西下時,程迦從洗手間出來,彭野站在窗邊的桌子旁,低頭給自己拆繃帶,擦傷口。

  落日餘暉,透過百葉窗照在他赤裸的身軀上。

  西曬的房間裡沉悶而燥熱。

  天光昏暗,老式電視裡,男女說著情話;百葉窗外的街上,人聲嘈雜。

  程迦倚在洗手間的門框邊看他的背影,他擦著手臂,背上線條緊繃,因為擦手的動作,身子微微晃動著。

  程迦赤腳走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他的身體,一手抓著他的腰腹,一手撫摸上他的胸口。

  他微微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給自己拆繃帶。

  兩人都沒說話。

  她抱著他,像黃昏裡倚在一起的兩根樹枝。

  電視開著,樓下在喧囂,他和她卻沉默安靜。

  她頭髮上的水滴在他背上腰間。

  過了一會兒,彭野給自己綁好了傷口,手掌落下去,覆在腰間她的手上,輕輕揉捏了一下。

  程迦頭靠在他背後,開口:「什麼感覺?」

  「什麼?」

  「你剛才揉我的手了,是什麼感覺?」

  「很軟。」彭野說。

  「是麼?」程迦一隻手落下去,摸摸自己的手背,道:「我不覺得。」

  彭野淡淡彎了彎唇角,說:「出去走走。」

  程迦鬆開他:「好。」

  她才轉身,彭野從背後抱住了她。

  程迦沒掙脫,任他。

  彭野下巴抵在她肩上,也沒有說話。

  他從未遇到過她這樣的女人。

  遭人踢打掌摑,她一聲不吭,不給旁觀卻無能為力的他更多痛苦;

  他被打被辱,她不看,不哭,不叫,也不求,不給旁人可憐他看他笑話看他無力;

  塵埃落定,他去她身邊,她平靜淡定,隻字不提,不安慰,不憐憫,也不哭訴。

  他說:「沒斷胳膊少腿兒,好事兒。」

  她就曉得說:「對啊。」

  他從未遇到過她這樣的女人。

  可此刻這樣安靜相擁的機會,也只剩今晚。

  太陽已經下山,空氣依然燥熱。但不用再穿外套戴口罩,倒一身輕鬆。

  狹窄的道路上人來車往,路邊的餐館開始搬桌子擺塑料椅子準備夜市。經過一家小賣部,程迦望了一眼玻璃櫃,彭野問:「想買菸麼?」

  程迦搖頭,沒停下腳步。

  彭野拎住她胳膊,說:「去看看。」

  小賣部貨架上灰塵撲撲,擺著各類零食日用品,櫃檯上方掛了個藍色的晾內衣的圓形架,夾著劣質的塑料玩具。

  程迦和彭野才過去,後邊幾個黑乎乎的小孩衝上來擠去前邊,踮著腳給老闆錢,爭爭嚷嚷:

  「我要買那個手機。」

  「我要那個。」

  老闆從夾子上拆下玩具,小孩兒大聲抗議:

  「不是那個,我要的是紅的!」

  「我要的是旁邊那個,不是小的。」

  程迦漫不經心看他們一眼,對小孩和玩具都沒什麼興趣,扭頭卻見彭野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幾個黑不溜秋的小傢伙。

  程迦抓抓濕漉的頭髮,隨口問:「你喜歡小孩兒?」

  彭野目光挪到她臉上,變得安靜:「嗯。」

  程迦努一下嘴,轉過頭去了。

  彭野問:「你不喜歡?」

  程迦說:「太鬧。」

  老闆把玩具遞給他們,小孩兒們呱呱呱嚷著,風一般捲走。

  程迦走上前,低頭看玻璃櫃子裡的煙,都是她不認識的牌子。

  程迦問:「最便宜的多少錢?」

  老闆摸出一包黃色的,說:「五塊。」

  程迦認得那是彭野十六他們常抽的那種。

  她抬頭看彭野,說:「要這個。」

  彭野掏錢給老闆。

  程迦拿過煙,轉身就拆開拿一隻抽,剩下的扔給彭野拿著。

  那煙又劣又烈,程迦開始不太習慣,抽一口咳幾聲,刺激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彭野抬手拍拍她的背後,程迦扭開身子說不用,彭野於是低頭一口煙吹她臉上,程迦皺起眉又是幾聲咳嗽。

  現在是吃晚飯的時候,燒烤炒菜吃不起,兩人找了家蘭州拉麵,六塊一碗,上兩碗。

  程迦坐下了,說:「比我們那兒便宜。」

  彭野問:「你們那兒多少錢一碗?」

  程迦說:「十塊。」

  彭野點點頭算瞭解。

  程迦吸了口煙,問:「你去過上海麼?」

  「沒。」彭野拿了隻紙杯,把菸灰敲進去,問,「你待了多少年?」

  「初中畢業後跟我媽去了上海。之前在北京。」程迦瞥一眼桌子上的污漬,問,「你去過北京麼?」

  「嗯。」彭野淡淡道,「那會兒5號線還沒通。」

  「那很多年了。」程迦夾著煙,歪一歪頭,濕髮從肩膀垂下,「在北京做什麼?」

  「……生活。」

  程迦還要問,老闆端麵條上來了。

  彭野拆了雙筷子遞給她,程迦拿過來,看了看;

  她因散著頭髮,不經意微微偏著頭,看上去竟比平日裡嫵媚。

  彭野拆著筷子,眼睛卻盯著她,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問:「在看什麼?」

  「這筷子上有顆心。」程迦把兩隻筷子並在一起給他看,木筷上一處暗色印記,一邊一半,像桃心。

  彭野哼出一聲笑:「難為你看得到。」

  「沒什麼長處,就觀察力能湊合。」說到這兒,程迦微擰眉,「如果那天在客棧屋頂看到可疑人,我一定會察覺。」她多少有些費解,「奇怪的是,在獵戶木屋裡回看照片,也沒發現。」

  「但黑狐刪了一張。」彭野低眉,把筷子插進麵碗,說,「現在說這些沒用處了。存儲卡是沒了,可你的危險也解除。照片的事別再想了。」

  「為什麼不想?」程迦拿筷子夾起一串麵條,說,「回去了一定要把黑狐刪掉的照片找出來。」

  彭野皺眉:「什麼意思?」

  程迦涼笑一聲:「我每天都會把存儲卡裡的資料轉到電腦裡。」

  而她的電腦和其他相機還有鏡頭一起,被十六他們拉回保護站了。

  程迦想起阿槐來的那晚,她獨自坐在房間,抽著煙看電腦上彭野給她拍的藏族服飾照。

  而在灶屋裡和彭野四人一起拍的照片,沒了。

  程迦手機響了,她拿起看來電顯示,皺了眉。

  「程迦?」是林麗的聲音。

  程迦抿緊嘴,萬哥要不是看到相機裡林麗的豔照,也不至於撩起火對她動手動腳。但沒等她問,程迦還是道:「你那些照片都毀了。」

  「……謝謝。程迦,我請你吃頓飯……」

  「不必。」

  她一堵,林麗卡殼了。

  程迦說:「掛了。」

  「等一下,程迦。謝謝你啊。救我的事兒,謝謝你;照片的事,也謝謝你。」

  「掛了。」

  「程迦……」

  程迦不耐煩:「你還什麼事兒?」

  「以後需要我幫忙,你儘管說。這次我真的很謝……」

  程迦掛了電話。

  她拿起筷子吃麵,過半秒,說:「林麗脫險了。」

  彭野不予置評。

  這碗麵,程迦同樣吃了個精光。

  吃完麵出去,天已經黑了。各家餐館鋪子前亮起小綵燈,夜裡涼快,出來的人也多。

  程迦點了根菸抽,走了沒幾步,彭野說:「我去買瓶水。」

  程迦站在路邊等他。

  晚風清涼,她抓抓半乾的頭髮,吐著煙圈。

  隔著煙霧,她看見路對面有個女人,個子嬌小,體型豐滿;穿著白色吊帶紅色短裙,配黑絲和高跟鞋。

  她濃妝豔抹,四處張望,衝路過的男人們柔笑,在招徠客人。

  程迦撣了撣菸灰,見她朝自己走過來了。

  街上有摩托車開過,女人嬌俏地小跑起來,胸前兩團軟肉顫顫巍巍差點兒沒跳出來。

  程迦盯著她看,她也看到程迦,友好地微微一笑,然後理了理頭髮,擦肩而過,往她後邊去了。

  程迦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抽了一口煙才回味過不對勁兒來,回頭一看,

  彭野剛走出小賣部,手裡還握著瓶水,正低頭和那女人說著什麼,竟似乎在笑。

  他身上的T恤還沒乾透,濕濕地貼緊他的身體。

  ……

  騷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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