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書閣
聖旨很快下了。
皇帝大加申斥,姚誼不修私德,酒後失態,冒犯太后,數罪併罰,降為鎮國將軍,罰俸三年,勒令回封地閉門思過。
罰俸就算了,康王府又不是靠俸祿過日子的。
又是降爵,又是趕出京城,這是打臉啊。
自從康王妃回京,宮中十分禮遇,眾人還以為皇帝偏向親生父母,說不得一場濮議之爭在醞釀了。
不想才一個月,皇帝就把嫡親的弟弟給降了爵,還趕出了京城。
所以說,皇帝並沒有為康王府撐腰的意思?
這倒是新鮮。
臣子們雖不敢當庭議論宗室,但少不得與三五好友私下閒話。
「當今畢竟是先帝跟前長大的,六歲進宮伴讀,與先太子形影不離。先帝待人寬厚,先太子有什麼,陛下就有什麼,與親子沒兩樣,想來陛下心中也是感念先帝恩情的。」
「這話說得太早。陛下登基才三年,朝中還未完全理順,若是現下就偏幫康王府,惹得老臣抗議怎麼辦?當初先帝立陛下為儲君,可是要他立過誓的,有諸多老臣作證。因為這個,康王連喪儀都沒參加,便離京去了封地。」
「不錯。這才三年,早著呢!等這些老臣退了,朝中盡是新貴,再看不遲。」
「你們也太悲觀了吧?先帝那般仁厚,在他跟前長大的孩子,人品能差到哪裡去?陛下登基這三年,不管是宗室還是老臣,都沒有虧待過。」
「呵呵,王莽謙恭未篡時,現在說什麼都不管用,且等著吧!」
「那就等著,我還是相信陛下的。」
……
另一邊,蔡夫人帶了女兒到朝芳宮還願。
她們表面上很低調,卻捐了厚厚的香油錢。
再一次坐在後殿裡,蔡夫人心事盡去,臉上帶笑。
「池小姐,依你所言,我們就不聲張了。只可惜你做了好事,卻不能幫你揚名。」
池韞含笑:「夫人不聲張才是幫了我,這事若是傳出去,怕是會得罪康王府。」
蔡夫人點頭稱是。
天底下沒那麼多傻子。
袁少夫人和商人劉三如何應了花神籤,稍加留心就會發現端倪。
如果蔡夫人大肆宣揚,哪怕康王府沒找到證據,也會疑心她做了手腳。
即便攀上了大長公主,池韞現在也萬萬惹不起康王府。
蔡小姐依在母親身邊,好奇打量著她,忍不住問:「池小姐,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要是有你的本事就好了。」
池韞柔聲回答:「這件事,其實不算我做的,不過運氣好,有高人插手了。」
蔡小姐還要再問,被母親打斷了:「你別追根究底了,麻煩已經解決,母親馬上給你議親,省得夜長夢多。」
說到親事,蔡小姐羞澀:「母親!」
蔡夫人溫柔地看著女兒:「放心,母親一定好好挑,你點了頭才許婚。」
「嗯……」
蔡家母女走後,有人送來一個消息。
池韞看罷,叫上絮兒:「我們出去一趟。」
絮兒剛要叫人備車,卻被阻止了:「不必。」
絮兒有點懵,跟著她出了朝芳宮,卻見一輛沒有徽記的馬車停在那裡。
她跟著上了車,小聲問:「小姐,這是誰家的?不會有危險吧?」
「不會。」
馬車一路出了城門,在一處清淨的院子停下。
絮兒惶惶不安,怎麼覺得小姐這行為……好像在跟人私會似的。
她很快發現了。
這就是私會。
整個院子安安靜靜,甚至沒有僕婦走動。
只有寒燈等在這裡,見她們來了,慇勤地上前引路。
到了閣樓,寒燈說:「池小姐請上去吧。」
絮兒想跟,卻被他拉住,笑道:「方才買了些糖,姐姐一塊吃呀!」
池韞上了樓,發現是一間書閣。
厚厚的毛毯從門邊開始,鋪滿整個室內,四壁盡是書架,壘著滿滿的書。
案上有筆墨紙硯,收拾得乾淨整潔。
池韞心中一動。
這書閣……竟是祖父書齋的樣子。
真是太熟悉了。
樓晏穿了青色袍服,站在書架前看書。
這一幕落在眼裡,彷彿時間倒流三年,他還是那個少年。
聽到聲音,他抬頭看了眼,擱了書:「來了。」
池韞在書閣裡走了一圈,心情復雜:「你費心了。」
樓晏淡淡道:「閒著無事就來佈置一下,不費什麼心。」
所以說,他一直惦記著無涯海閣。
池韞隨手抽出一本書,怔了怔:「這些書,你是怎麼找到的?」
竟連書都一模一樣。
樓晏道:「只要有心,就能找到。」
「可其中有不少孤本。」
「我記得內容。」他說。
池韞不禁笑了。
對,她也記得。確實只要有心,就能復製出來。
「你叫我來,就是看這些?」
樓晏搖頭:「當然不是。」
「那是……」
「讓你來這裡,只是順便的。以後如果沒有地方去,或者想靜靜心,這裡隨你進出。」
池韞默了默。
「不用擔心被人發現。這裡都是我的心腹,而且我也不常來。日後隨你想做什麼,哪怕改變這裡的擺設,也無所謂。」
這是……把這院子送她的意思?
說了這些話,樓晏有些不自在,扭開頭,轉了話題:「姚誼是今天出京。」
池韞愣了下,明白過來:「你……不打算放過他?」
樓晏淡淡道:「這種人,不會悔改的,放他回去,不過是禍害別家的閨女。」
這倒是。
樓晏走到櫃子邊,打開來翻了翻,和他身上一樣的青袍扔了過來:「換上,我們出去。」
……
夜雨覺得不對勁,四公子這是去哪了呢?
他找遍了整個院子,終於發現了寒燈。
「好啊!你不去服侍公子,在這裡幹什麼?」夜雨揪住他,「我剛才好像看到女子的衣裙了,是不是騙了哪個丫鬟?」
寒燈大驚:「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夜雨呵了一聲:「這院子還是我家主子置下的,你說我知不知道?」
「……」
他很興奮:「快,給我看看,你騙了哪個丫鬟?」
寒燈死擋著門:「不行,你不能看!」
要是讓夜雨看到絮兒,豈不就知道,公子和池大小姐在一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押送
寒燈死活不讓看,夜雨拉了幾次沒拉開,只能退而求其次:「行吧,你不說就不說。不過你得告訴我,四公子到底幹什麼去了。」
寒燈冷哼一聲:「主子的事,我們哪能隨便過問?就算你是……派來的,也不能管過界!」
怕絮兒聽到,他含糊了「王爺」兩個字。
夜雨嘆了口氣,在門檻坐下來:「就知道你會這樣。你以為我遠來京城,就是為了給四公子討老婆的?跟你說……」
寒燈猛地拉住他,往外面拖去。
「哎哎哎!」夜雨叫道,「你幹什麼?」
幹什麼?讓他再胡說八道,絮兒聽到豈不是就洩漏秘密了。
確定離得夠遠,寒燈才鬆了手,壓低聲音:「你不怕被人聽到?」
夜雨就笑了起來。
寒燈讓他笑懵了。
夜雨說:「你藏的這個丫鬟,果然是個外人。所以說,四公子在見外頭來的女客。」
「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夜雨笑眯眯,「我只要知道,四公子在會見的是個女客,就行了。」
至少說明四公子沒問題,對吧?他還是有希望回去討老婆的!
寒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怎麼知道是個女客呢?難道男客就不能帶丫鬟了?你以為別人都和我們家公子一樣,只用小廝的嗎?」
「……」夜雨被他問住了。
對哦,其實四公子才是異類,那些高門公子,大多數身邊有丫鬟的。
所以說,他白開心了?!
……
「好了。」
身後傳來聲音,樓晏轉過身。
這一看,差點晃花了眼。
池韞已換了那身青袍,戴上方巾。
可一張臉即便不施脂粉,也太過醒目了。
看他不說話,她問:「有問題嗎?」
樓晏道:「不像。」
「不像什麼?」
「不像男人。」
「這不難。」池韞笑著坐下來,變戲法一樣從隨身荷包裡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幾個精緻的小瓷罐。然後打開來擺在桌上,撿了一支沒用過的筆,從裡面沾了些東西,在臉上塗塗抹抹。
等她再抬起頭,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可面相完全改變了。
眉毛略粗,唇色變淡,肌膚顯灰,多了男子的粗獷感。
「可以嗎?」
樓晏點了下頭。
看她收起那些妝粉,忍不住道:「這……不比易容術差了。」
池韞睨了他一眼:「你想說,卸了妝就換張臉?」
「沒有。」樓晏機警地避開語言陷阱,「只是在想,難怪你畫畫有天分。」
算他會說話。
池韞站起來,在書閣裡走了幾步。
男女走路姿勢有異,只改裝扮不行,還得改變走路的習慣。
她嘗試了一會兒,問:「像不像?」
樓晏笑著點頭。
她就是這麼聰明,哪怕是小事,也不會忽略細節。
「走。」他開了書閣的門,聽到外頭傳來寒燈和夜雨爭辯的聲音,便領著她悄悄繞了半圈,然後低聲說:「得罪了。」
池韞腰上一緊,淡淡的酒氣沖進鼻端,身體就飛了起來。
她直覺地攬住他。
腳落了地,兩人一時沒動彈。
過了會兒,樓晏才鬆了手:「我們從後門出去。」
「好。」池韞心神有些不定。
後門已經備好了車,車夫訓練有素,車駕得又快又穩。
池韞掀起窗簾,只看到景物一晃而過。
大約兩刻鐘後,馬車停下,車夫的聲音傳來:「公子,到了。」
兩人下了車,池韞發現,這裡是城郊長亭,送別之地。
樓晏領著她進了最氣派的酒樓,要了個臨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官道。
他們到時,已近中午,閒坐了許久,才看到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在一隊侍衛的護送下,慢慢向這邊駛來。
看到車上的徽記,池韞低聲:「是姚誼?」
「嗯。」樓晏扣著茶杯,緩緩說道,「陛下不讓康王妃送行,以姚誼的性子,自是抱怨連連。他想拖延時間,這麼一點路,竟走到現在。」
都中午了,當然要用飯了。以小王爺的排場,定要選最好的酒樓。
果然,康王府的馬車在酒樓前停了下來,姚誼下了馬車,怒氣沖沖地帶著隨從進來。
「人呢?沒見小爺來了?」
他身邊的小內侍已經被打發了,現下服侍的,是宮裡派來的老內監。
老內監眼風一掃,不緊不慢地道:「掌櫃的,準備一間雅座,四冷四熱八道菜,不要酒水,撿好的上。」
掌櫃來來往往的人見多了,一看就知道這行人身份不凡,立刻慇勤地上前服侍。
姚誼不滿:「才八道菜,還不給酒水?黃公公,這也太摳了吧?好歹來幾盤乾果鮮果啊!」
老內監神情不動,說道:「陛下說了,您是回去思過的,不可過於享樂。八道菜已經很多了,您吃不完。」
姚誼氣哼哼,可又拿他沒辦法,只好憤憤地跟著小二去了雅座。
他一時挑剔飯菜不好吃,一時又嫌棄環境簡陋,那老內監八風不動,要麼叫來伙計,要麼理都不理。
碰上這麼個人,姚誼也沒法子,只好悶悶地吃飯。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吃飯沒有酒水,連個服侍的丫鬟都沒有,實在難受。
正吃著,外頭來了一對爺孫。
爺爺手裡提著一把二胡,孫女不過十四五歲,青春年少,極是可人。
酒樓裡常有人賣藝,掌櫃也樂見其成,方便招攬客人。
有人叫了那對爺孫過來,點了首曲子。
小姑娘便就著二胡,悠悠地唱了起來。
嗓音清麗,婉轉動人。
姚誼猛然聽到歌聲,精神一振。
透過竹簾子,隱約可瞧見那姑娘掐得細細的小腰,叫他心裡一蕩。
「哎,把他們叫過來,給小爺唱上一曲。」他說。
黃公公木著臉道:「八公子,您要回去思過,路上不可享樂。」
姚誼氣得想摔碗,可顧及黃公公的身份,又不敢。
忍氣吞聲吃完飯,他又不肯走了。
這老貨總催著走快點,他幹嘛要順他的意?
「八公子,該動身了。」黃公公催促。
姚誼假裝伸了個懶腰:「我睏了,要睡個午覺。」
黃公公說:「您可以上車睡,路上時間多,想睡多久睡多久。」
姚誼怒道:「車上那麼顛簸,怎麼睡?我就在這了!掌櫃,要個房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沒救了
姚誼真強起來,黃公公也沒法子。
「公公,怎麼辦?」押送的侍衛隊長過來請示。
黃公公嘆了口氣,說道:「還能怎麼辦?八公子不肯走,我們難道還能強押?」
畢竟是皇帝的親弟弟,便是眼下降了爵,指不定哪時又回來了。再說,臨走前康王妃還把他們叫過去敲打了一番,真當成犯錯宗室對待,回頭他們就得被清算。
侍衛隊長跟著嘆氣:「那末將讓兄弟們在下面守著。」
黃公公點點頭,自己坐在雅座裡閉目養神,等姚誼睡夠了出來。
另一邊,樓晏看差不多了,也叫來伙計,要了個房間,說道:「外頭太吵鬧了,在這裡擺上一桌,再叫那唱小曲的來。」
伙計答應一聲。
這酒樓的房間,佈置得很是雅緻,入門便有屏風相隔。
樓晏看了眼,將屏風往裡面挪了挪,擋住酒桌。
他繞過屏風坐下,說道:「他就在隔壁,你猜他忍不忍得住?」
池韞疑惑地看著他:「你到底做了什麼安排?」
樓晏笑而不語。
不多時,伙計送上酒菜,又領來了那對爺孫。
那對爺孫隔著屏風施了禮,躬身問唱什麼小曲。
樓晏隨意點了首送別曲。
小姑娘的聲音很好聽,又嬌又軟,柔情百轉。
好像一把羽毛,在耳邊輕輕刷著,叫人心癢。
唱著唱著,隔壁門開了。
重重的腳步聲後,姚誼一腳踹了進來。
「哎,你們倆,到隔壁給小爺唱去!」
聽到他的聲音,樓晏露出笑容。
魚兒上鉤了。
拉二胡的老頭連忙陪不是:「客倌請稍等,我們在這裡唱完了便過去。」
姚誼可沒耐心等,扔了幾片金葉子出來:「小爺包了!行不行?」
那老頭很是心動,猶豫了一瞬,說道:「那就唱完這一首。」
姚誼不樂意:「叫你走就走。」
「客倌……」
樓晏壓著聲音,不悅地斥道:「這位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先來後到,這點禮數都不懂嗎?」
姚誼是囂張慣了的人,在康王的封地,他要人誰敢說句不是?只是顧忌著樓下的黃公公,他只得耐著性子,又扔了幾片金葉子過來:「夠補償你了吧?」
金葉子飄過屏風,落在地上。
樓晏便不再說話了。
姚誼得意地哼了聲,看著那對爺孫:「他們都沒意見了,還不跟小爺走?」
那老頭這才躬身施了禮,撿起金葉子,帶了孫女去隔壁。
過了會兒,小姑娘的歌聲傳過來,池韞忍不住問:「你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樓晏笑了笑:「等等你就知道了。」
伙計再來的時候,樓晏一臉不悅,問他:「隔壁是什麼人?我這兒曲還沒唱完,怎麼就把人搶走了?也太跋扈了!」
那伙計陪笑道:「公子,那位恐怕是個貴人。身邊的侍衛,瞧著像是王公府裡的,還跟著位老僕,聽聲音像是內侍……」
樓晏「哦」了一聲,領會了他的意思,擰眉道:「難怪這麼驕橫,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伙計勸道:「貴人出行,有什麼辦法呢?對不住公子了,小的跟掌櫃說一聲,多送您一盤鮮果。」
樓晏擺手道:「罷了,本想好好喝上幾杯,現下已經壞了壞了興致,結賬吧。」
「是。」
伙計看著他們下樓結賬,不禁鬆了口氣。
還好這兩個書生不是那等迂腐的,不然爭上了閒氣,怕是會鬧出事來。
他收拾了碗筷,卻聽隔壁的曲子已經停了,過了會兒,似乎有吵鬧聲傳來。
隱隱約約可以聽見,那小姑娘喊著「不可」,中間還傳來老漢的求饒聲。
伙計一驚,別是那公子要行不軌之事吧?這可要了命了,趕緊去叫掌櫃來!
他動作已經很快了,下了樓才喊了掌櫃,就聽樓上傳來一聲尖叫,然後是碗盤砸碎的聲音。
掌櫃臉色一變,剛要去喊那黃公公,就見黃公公猛然站起,睜開眼喊道:「來人!」
侍衛們匆匆而來。
黃公公急忙揭了簾子出來,往樓上跑去:「八公子,八公子!」
一行人急步上了樓,待撞開房門,頓時驚呆了。
姚誼躺在地上哀嚎,下身鮮血淋漓。
房間裡亂糟糟的,碗盤摔了一地,桌椅傾倒,窗戶卻洞開。
黃公公慌忙叫道:「快,快去找大夫來!八公子,八公子?」
侍衛隊長扒著窗戶往外看,叫道:「賊人在那,追!」
於是眾人分頭,黃公公留下照應姚誼,侍衛隊長去追人。
掌櫃看得目瞪口呆。
這什麼情況?
一陣兵荒馬亂,好不容易大夫請來了,侍衛隊長也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這是什麼人?不就一對賣唱的嗎?怎麼還會武功?」
酒樓裡有江湖人,過來看了熱鬧,說道:「那是孔家爺孫吧?哎,難怪了。」
侍衛隊長病急亂投醫,抓了他問:「什麼孔家爺孫,你認得?」
這人回道:「當然認得,孔家爺孫在江湖上很有名的啊!孔老爺子是個音波功的高手,死了老妻,又沒了兒子兒媳,就帶著個孫女浪跡江湖。」
侍衛隊長臉都青了。
江湖上的事,他略略聽過,確實有一些怪人,明明是高手,卻裝得很平凡的樣子。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碰上,更沒想到,姚誼居然招惹了他們。
現在可好,人跑了,姚誼受了這樣的傷,他要怎麼回去復命?
那邊黃公公抓著大夫問:「怎麼樣?有救嗎?」
大夫連連擺手:「都快割下來了,哪裡救得回來?你們另請高明吧!」
黃公公大急,太監的尖細聲音露了出來:「知道他是誰嗎?救不好,你的狗命也沒了!」
侍衛隊長探頭去看,姚誼那個地方血肉模糊,都要掉下來。他心裡一涼,說道:「黃公公,都這樣了,就算御醫來,也接不好了吧?」
他們怎麼這麼倒黴?這才出京城,小王爺就出了這樣的事,就算陛下不重罰,康王妃能饒了他們?
姚誼哀嚎不止,叫道:「疼啊,疼啊!」
一行人面如土色。
沒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娶不著
池韞跟著樓晏回到馬車上。
片刻後,酒樓裡吵鬧起來,隱隱約約可以聽到黃公公尖細的叫聲。
侍衛隊氣勢洶洶地跑出來,嚇得送別的人們以為發生了什麼。
池韞仔細聽了一會兒,臉色變得微妙起來:「姚誼受傷了?」
樓晏笑笑,吩咐車夫:「走吧。」
「是。」馬車啟動,緩緩駛離長亭。
池韞心裡貓抓似的,想知道姚誼發生了什麼事,偏偏樓晏不肯說。
過了會兒,行駛中的車門忽然被打開了,兩個靈活的身影,貓兒一樣鑽進來。
池韞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仰去。
樓晏託了她一把,低聲說:「沒事,自己人。」
馬車仍然在行進中,那兩人半跪下來,身姿穩穩的,絲毫不受影響。
「見過四公子。」
池韞定睛,發現正是那對賣唱的爺孫。
她初時吃驚,細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會做下這番安排,這對爺孫定然是他的人。
「不必多禮。」
「謝四公子。」
老漢咧嘴一笑,就勢盤坐下來。
池韞則拉了那孫女一把,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眉眼還沒長開,因她的友善抬頭羞澀一笑,怯生生的。
怎麼看都不像會殺人的樣子。
不過,江湖中人,不可貌相。
「人怎麼樣了?」樓晏問。
「遵照您的吩咐,把他廢了。」老漢做了個手勢。
「性命無憂?」
「您放心,我們有分寸。」老漢笑眯眯,「這傷勢,他一時沒有性命之憂,可想養好就沒那麼容易了。」
樓晏點點頭,說道:「辛苦了,怕是會連累你們被朝廷通緝。」
老漢哈哈笑道:「江湖人,被通緝算什麼?通緝令一發,我們爺孫在江湖上的名聲倒是更響亮了。」
樓晏也笑:「你們趕緊離京,路上千萬小心。若是遇到難處,就去酒館求救。」
說著,他遞過去一面令牌。
老漢鄭重接過,抱拳施禮:「公子之言,我們爺孫謹記在心。待過些日子,風頭過去了,我們再來公子麾下聽命。」
樓晏點點頭:「保重。」
「囡囡,我們走。」
小姑娘清脆地答應一聲,兩個身影又像貓一樣鑽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野地,不見了。
馬車仍然在行進中,一切都沒改變,彷彿剛才只是幻覺。
池韞眨了眨眼。
「這位孔老爺子,在江湖上頗有聲名。」樓晏知道她在想什麼,慢慢說道,「早年,他結了不少仇家,隻身帶著孫女逃到北襄。孫女年幼,生了重病,無處醫治,叫我父王遇見了。從那以後,孔老爺子便誓死效忠。」
「原來是這樣。」池韞頓了頓,「你手下的人,比我想像得多。」
樓晏淡淡一笑:「慢慢你就知道了。」
她又猶豫:「為了這麼件小事,捨去兩個高手,豈不是很虧?」
樓晏搖頭:「第一,這不是小事;第二,他們現下留在京城也派不上用場,該讓他們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了。」
話是這麼說,可池韞心知肚明。
如果姚誼不是對她有了不軌之念,他不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有些危機,最好消滅於萌芽之中。何況,這事還可以稍加運作。」樓晏意有所指,「京城,平靜得太久了。」
……
馬車在城門停下。
樓晏領著池韞去喝茶。
過了會兒,官道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兩人抬頭去看,果然見那些侍衛,護送著姚誼的馬車回來了。
他們一臉焦急,喝斥著擁擠的人群:「讓開,別擋道!」
待到了城門口,侍衛隊長翻身下馬,與城門官說話。
他著急上火,城門官卻一定要搜查了才給進,雙方差點吵起來。
還好有長官在這裡,親自上車看過,放他們進城了。
這般動靜,驚動了附近的人。
有好奇心重的,湊過去聽城門官說話。
「那是康王府的八公子吧?不是早上才出城嗎?」
「是啊!這才半天,就回來了。」
「我剛才聽見馬車裡叫個不停,這是受傷了?」
那人露出微妙的神情,目光往下瞄了瞄。
「那裡?」同僚露出微妙的神情,「這是怎麼傷的啊!」
消息很快傳遍。
茶館裡的閒人,湊在一起說這件事。
「嘖嘖嘖,傷到那種地方,看來是幹了見不得人的事。」
「這位小王爺,回京個把月,什麼荒唐的事沒做過?不奇怪,不奇怪。」
不多時,長亭那邊送行的人也回來了。
酒樓裡發生的事,被他們繪聲繪色一說,風一樣傳遍京城。
「有意思,這位小王爺,真是不同常人啊!」
前幾日都說他喜歡與豬同眠,現下受罰趕出京城,還沒離開京畿,又犯事了。
「真是丟人啊!康王府怎麼出了這麼個……」
「是啊,他還是陛下嫡親的兄弟……」
「這是養壞了。看看陛下,打小在先帝跟前長大,就是寬厚仁慈的性子……」
「行了,你們別議論皇家事,小心禍從口出。」
樓晏起身結了賬,領她回到馬車上。
「此事一傳,康王府的名聲就跟著壞了。」池韞笑道,「那位要臉面,定然對康王府心中生怨。」
樓晏點點頭。
惹怒了太后,又使皇帝心中生隙,康王府風光不起來了。
「回去吧。」
車夫仍舊駕車回到那處院子,在後門停下。
兩人下了車,回到書閣。
夜雨跟寒燈槓上了,兩人大眼瞪大眼,堵在門口。
從後面翻牆過來的時候,池韞一腳踩在袍子上,身子踉蹌了一下,發出一聲低呼。
樓晏眼疾手快,將她接住。
夜雨聽到聲音,急忙往這邊跑來。
「四公子!」
寒燈一時沒來得及阻止,心中大急。
下一刻,夜雨突然停下,「啊」了一聲,驚恐地看著他們。
四公子他,懷裡攬著個人,姿態極是親密。
那人青袍布巾,書生打扮。
聽得喊聲,四公子轉過頭來,不悅地瞪著他。
卻將懷裡的人往後推了推,一副保護的姿態。
男的。
抱著。
夜雨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完了完了,他的媳婦,要娶不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想多了
夜雨被寒燈扛走了。
池韞莫名其妙,問樓晏:「你的小廝,身體這麼弱的?」
喊了聲四公子,就要暈倒的樣子。
樓晏平靜地說:「別管他。」
兩人回到書閣,池韞換回自己的衣裳,又喊了絮兒過來。
絮兒進來,看到她頭髮披散著,唇上不見胭脂,嚇得魂飛魄散。
「小姐!」
池韞把梳子遞給她:「按原來的樣子梳。」
「是。」絮兒戰戰兢兢,抖著手好不容易挽好髮髻,重新給她上了胭脂。
「好了?」樓晏的聲音響起。
絮兒看到書架後轉出來一個人,立刻站直了。
目光幽怨地向樓晏投過去。
樓晏莫名其妙,掃了她一眼,問池韞:「我送你們出去。」
「好。」
主僕倆上了馬車,回朝芳宮。
池韞看著臉色蒼白的絮兒,問:「你這是怎麼了?被人欺負了?」
絮兒連忙搖頭,過了會兒,才擠出來一句話:「被欺負的不是小姐嗎……」
池韞不解:「我什麼時候被欺負了?」
絮兒快要哭出來了,揪著手帕道:「小姐你怎麼這麼傻呢?都沒有成親,怎麼能……要是人家不負責怎麼辦?樓大人要是真的喜歡你,應該等你出了孝來提親才對,現在這樣子算什麼嘛!難道您真要出家當道姑不成?」
池韞聽呆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哭笑不得:「你在想什麼?」
絮兒抹了把眼淚:「您放心,奴婢絕對不會說出去。但這個事,不能有下次了。小姐,您就聽奴婢一回吧!」
她語氣都帶著哀求了,可見是真著急。
池韞又感動又好笑。
她伸手彈了下絮兒的腦門,說道:「別瞎想,沒有的事。」
絮兒哭道:「小姐,您不用瞞我了,我誰都不說,就算和露倚雲也不說。」
「……」池韞嘆了口氣,「真沒有,方才我們要出去,所以我換了身男裝,這才打散了髮髻。」
絮兒抬起頭,懷疑地看著她:「真的?」
「千真萬確。」池韞想笑,「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呢?我怎麼會做這種事?」
「可是……」絮兒想了想,「您和樓大人太親密了,總是私下見面,奴婢覺得這樣不好。」
「你這小丫頭,管得還挺多。」
絮兒正色道:「小姐身邊沒個長輩提醒,要是奴婢知道不妥,也不說話,豈不是眼睜睜看著小姐做錯事?」
「好好好,你是個忠心的丫頭!」池韞笑著安撫她,「放心吧,我心裡有分寸。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除非定下名分,絕對不會踰矩。這樣放心了吧?」
絮兒這才點頭。
池韞抿嘴一笑。心想,那個在池家過得無聲無息的繼母,還真是不錯,給她挑的丫鬟,品性都很好。
……
侍衛們快馬加鞭,將姚誼送回康王府。
康王妃聽說消息,一下子就暈了,世子妃立刻命人掐人中,將她叫醒,康王妃便哭著撲過去了。
「小八!我的兒!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那些刁民竟敢對你下這樣的手,該死,都該死!」
黃公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句不敢說。
康王妃哭著哭著,過來踢打他:「陛下命你伺候小八回封地,你就是這麼伺候的?這才出了京城,半天都沒到,就讓他出了事!我要剝了你的皮!給小八陪葬!」
黃公公任她踢打,甚至連唾沫噴在臉上都沒動,只伏下身:「王妃娘娘,八公子傷重,還請速速叫太醫來診治。」
「這還用你說!」康王妃憤怒地打斷他。
姚誼躺在床上哭喊:「母妃,兒好疼啊!好疼啊!」
康王妃回頭握住他的手,眼淚汪汪:「小八,你忍忍,太醫馬上來!你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世子妃木著臉站在一旁,聽他們母子哭天喊地。
過了會兒,他們還不消停,她便說了一句:「母妃,兒媳去催催,太醫怎麼還沒來。」
康王妃顧不上她,只擺了擺手。
世子妃又使了個眼色:「把這個奴才拉下去!省得氣壞了母妃!」
黃公公這才擦了下臉上的唾沫,跟著世子妃出了屋子。
到了外頭,世子妃轉頭問他:「這到底怎麼回事?」
黃公公便將事情說了一遍。
世子妃冷笑一聲,繼續問:「八公子的傷還有救嗎?」
黃公公搖頭:「那裡都快斷了,醫術再高明,恐怕也接不回去。」
世子妃感觸復雜,既覺得痛快,又覺得麻煩。
姚誼胡作非為很久了,連她身邊的侍婢都敢下手。事情揭出來,康王妃還護著幼子,甚至當著下僕的面訓斥她,說她這個嫂子行為不端,叫身邊的人帶壞了小叔。
這種話也說得出!
她一個堂堂正正娶進門,名字記入玉牒,也生了嫡子的世子妃,卻被婆母罵行為不端,簡直就是踩她的臉皮!
事後,她羞憤得好些天沒出院門。
她的貼身丫鬟,勾引小叔,傳出去多難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失了婦德。
現下姚誼倒了黴,看這對母子痛哭難過,她心裡痛快得很。
可康王府畢竟是康王府,姚誼被人弄成這樣,肯定不能善罷干休。
世子妃緩和了面色,溫言安慰:「小叔是什麼性子,大家都知道的,公公的所做所為,沒有任何錯處,叫你受委屈了。」
黃公公這才伸手去擦眼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眼淚。
「有世子妃這句話,奴婢死而無憾。奴婢沒照顧好八公子,受罰是應該的。等太醫過來,奴婢就回去復命,任陛下發落!」
世子妃柔聲道:「你老老實實跟陛下說,陛下不是不知理的人,想必會饒你性命的。」
「是。」黃公公感激涕零,「多謝世子妃。」
太醫終於來了,一看姚誼的傷口,他臉色就變了。
康王妃喝問:「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幫我兒治傷!要是治不好,你的腦袋就別要了!」
那太醫抖了抖嘴唇,低應一聲是,趕緊動手拿出針線。
不管成不成,先應付過去再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章 治了再說
麻沸散一喝下去,姚誼停下哀嚎,歪著頭睡了。
太醫清洗著傷口,心越來越沉。
「師父?」年輕的學徒看他臉色不好,問了一句。
太醫額上全是冷汗,終於咬咬牙,放下針線:「我去見王妃。」
太醫一出內室,就聽康王妃冷冷道:「你不在屋裡救我兒,出來做什麼?要什麼東西,叫人就是了。」
太醫「撲通」跪了下去,說道:「王妃娘娘,八公子傷得太重了,臣恐怕……」
「你這話什麼意思?」康王妃大怒,「想說救不了嗎?」
「臣、臣……」
王府長史忙道:「嚴太醫,你可是外科聖手啊!上次有人手指斷了,都是找你接好的。」
這嚴太醫冷汗更加止不住了,回道:「情況不同!上回手指只是切了一半,接回去骨頭自己長好了。可八公子這都快掉下來了,那裡又不同他處,只怕長不好……」
康王妃瞪大眼睛:「怎麼?還沒治就要推卸責任?」
「不不不,」嚴太醫連忙辯解,「臣只是向您說明情況,您不信的話,可以請別人看看……」
康王妃用力一拍扶手,斥道:「都這個時候了,還請別人?生怕時間不夠耽擱是吧?」
長史打圓場:「是啊!現在就算請別的太醫,趕來也太遲了。」
嚴太醫實在沒辦法了,實話實說:「臣、臣真的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你也得治!」康王妃冷聲道,「不然現在就人頭落地!」
「快進去吧。」長史勸道,「再耽擱下去更不好了。」
嚴太醫想想實在過不去,只能最後說一句:「依臣的看法,那裡壞得太厲害,若是割了,可保得性命無憂,非要接上,說不準會爛……」
他還沒說完,康王妃的茶盞就摔了過來。
她怒目圓睜,胸脯起伏,從齒縫裡迸出:「你說的什麼鬼話?割了?我兒是天潢貴胄!豈能……豈能……快滾進去接好!如果接不好,就要你全家的命!」
嚴太醫絕望了,傷成這樣他是真沒把握!
眼見康王妃不聽,他臉色又青又白,最後咬咬牙,決定破罐子破摔。
你要接是嗎?那就接!
後果已經說過了,不治要賠命,治也是賠命,反正沒差!
再說,他好歹是正七品的御醫,要殺也得皇帝開口,縫完了他就進宮請罪去!
打定主意的嚴太醫,沉著臉喝令學徒:「針線!」
……
「什麼?」皇帝猛地站起來,指著黃公公,「你再說一遍!」
黃公公嘴裡發苦:「鎮國將軍……傷到了命根子。」
皇帝緩了一會兒,才問:「傷得多嚴重?能救嗎?」
「有點重,太醫正在救治。」黃公公含糊地說了一句。
「這個老八!」皇帝惱火,「才出京城,又惹上禍事!他要女人,難道王府就沒丫鬟了?偏偏要招惹良家女子!」
黃公公伏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接。
一旁寫字的玉妃擱了筆,柔聲勸道:「陛下,您別急,情況如何,且等太醫來報,說不準沒事呢?」
皇帝煩躁:「那地方不比他處,平時撞一下都疼,何況受了刀傷。」
玉妃便不再說了。
她一向很聰明,皇帝現下就是發洩情緒,她說一句表態就可以,說多了反而會惹他厭煩。
皇帝來回走了兩遍,叫道:「去!到康王府守著,有情況立刻來報。」
「是。」黃公公鬆了口氣。
雖然自己肯定會受罰,但皇帝還叫他去探消息,說明沒把怒火發洩到他身上,那麼過後受罰就不會太重。
這條命,大約能保住……
皇帝轉頭問:「胡恩,把護送的侍衛叫進來。」
「是,陛下。」
皇帝問清楚經過,命人發下通緝令。
那邊黃公公回來了,連同嚴太醫。
這位嚴太醫一進宮便跪在殿門口,一副請罪的姿態。
……
整個康王府,徹夜不眠。
一直到後半夜,康王妃也沒睡下。
她就坐在姚誼屋裡,想起來了哭一會兒,再想起來了又哭一會兒。
她不回去,世子妃自然也沒得睡,只能陪著一起熬,間或勸上兩句,吩咐侍婢送湯送水,慇勤服侍。
「母妃,您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且用些粥吧?」世子妃輕聲勸道。
康王妃一臉煩躁:「我哪裡吃得下!」
世子妃道:「小叔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不然如何撐得下去?」
她本是好心好意地勸,哪知康王妃一聽就想歪了,怒聲道:「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你咒他嗎?滾一邊去!」
說著,手上一推,那碗雞絲粥就這麼打翻在了世子妃的身上。
夏天衣裳薄,煲得熱熱的粥直接澆在胸口,世子妃頓時就燙到了。
她叫了一聲,侍婢連忙上前,幫她掃去身上的粥水。
康王妃也是順手一推,燙到人自己也嚇了一跳,可她臉上抹不開,繼續喝斥道:「叫什麼?小八還躺在裡頭呢!」
世子妃只能忍下眼淚,捂著燙紅的胸口,低應一聲:「是。」
而後命丫鬟們快快收拾了粥水,退了下去。
後頭有管事匆匆而來,稟報:「陛下派人來問,八公子如何了。」
康王妃焦灼的心安撫了一些,回道:「還沒醒呢,叫他們跟陛下說,一定要抓到賊人,重重懲罰!」
「是。」
如此等了整整一夜,姚誼不但沒醒,還發起了燒。
康王妃慌了神,喊道:「太醫呢?快去叫太醫!」
過不多時,嚴太醫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錦袍青年。
王府長史看到此人,慌忙上前行禮:「陛下!」
皇帝揮了揮袖,說道:「朕是微服而來,不要聲張!」
長史定了定神,低應一聲,領著他們往姚誼那裡去了。
一夜沒睡,再加上時不時啼哭,康王妃此時憔悴極了。
她年輕時是個美人,又注重保養,哪怕上了年紀,仍然是個貌美婦人。皇帝記憶中的生母,總是那樣雍容華貴,猛然瞧見她臉色青灰、掛著眼袋的樣子,驚了一驚。
康王妃哪裡注意到這個,瞧見他,頓時就哭了出來:「阿詢,快來看看你弟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只能割了
皇帝已經許久沒聽到別人這樣叫他了。
但以前會這樣叫他的,不是康王妃,而是先帝和太后。
他六歲進宮陪伴先太子,此後極少見到親生父母。
六歲前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印象中的親生父母,無非年節時進宮探望他一回,送些節禮……
那時剛被送進宮,他很委屈,家裡那麼多兄弟,偏偏只有他被送走了,就以為自己不討父母喜歡。
家裡送東西來,他總是抱著玩很久。
先帝和太后對他很好,好到他經常會想,他們是他的親生父母就好了。
但……
皇帝回過神,扶了康王妃一把,柔聲道:「嬸娘要保重身體啊!朕一定會讓太醫全力救治的。」
康王妃拭著淚,勉強止住了,卻又向他告狀:「也不知道太醫怎麼救治的,都一天了,小八還沒醒過來,反而燒得厲害。」
皇帝心中一沉。他雖然不懂醫術,可也知道,重傷過後,燒退不掉代表事情嚴重。
「嚴太醫!」
「是。」嚴太醫立刻進去復診。先看傷口,再探脈息,隨後屁滾尿流地爬出來,「陛下,陛下!」
看他這樣,皇帝一驚:「怎麼了?」
「八公子的傷口化膿了,微臣才疏學淺,於方脈不精……」
「你說什麼?」康王妃尖叫一聲,「我家小八是不是看不好了?你說,快說!」
嚴太醫哪裡敢答,只低低伏著頭,等皇帝下令。
皇帝知道輕重,立刻吩咐:「胡恩,去太醫院,把院使院判全都請來!」
「是。」
沒一會兒,當值的太醫全讓胡公公拖了來,五六個太醫並學徒擠了一屋子。
不等他們行禮,皇帝已經一揮手:「免了!你們速速去看病人!」
「是!」
太醫們號脈的號脈,看傷口的看傷口,五六個輪完,面面相覷,沒一個出聲。
「到底怎麼樣?」皇帝喝問。
院使官位最高,沒法子只能出來回稟:「回陛下,八公子傷口化膿,那塊肉已經變成死肉了……」
康王妃受到打擊,搖搖欲墜。
「什麼意思?」她喃喃問,「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家小八還有救嗎?」
院使硬著頭皮:「截去壞肢,再下方劑,或許能救。」
「截去……」皇帝皺眉,「你的意思是,要割掉?」
院使點頭:「是……那塊肉已經死了,接上去也沒用,反而連好肉也一併帶壞。時間拖久了,燒退不下來,八公子怕是會……」
皇帝額頭青筋跳動,想想姚誼幹的那些事,咬著牙迸出幾個字:「那就割了!」
「不行!」康王妃尖聲叫道,「怎麼能割?那裡怎麼能割?這要是割了,我家小八豈不是就……就變成太監了?」
眾人心知肚明,可沒人敢說出來。
康王妃這麼一喊,那邊燒得迷迷糊糊的姚誼忽然驚醒過來,愣愣地問:「太監,什麼太監?」
皇帝耐著性子勸道:「嬸娘,性命為重,再拖下去,老八可能就……」
「那也不能割,割了成什麼了?」康王妃喊道,「他是你的親弟弟啊!天潢貴胄,怎麼能割那個地方?」
「那就看著他死嗎?」皇帝質問,「嬸娘,血脈相連,朕也很想救他啊!」
「可是,可是……」康王妃哭了起來,「割了他就不是男人了啊!我的小八,怎麼能變成太監,怎麼能……」
皇帝扶住她的肩,轉頭吩咐院使:「割了吧!」
院使答應一聲,進屋準備。
姚誼看這些人往自己走來,揭開被子,對著他那裡指指點點,心裡明白過來,喊道:「你們幹什麼?走開,走開!我不要變太監,我不能變太監!」
可他早就燒迷糊了,以為自己喊得很大聲,其實話還含在嘴裡。
「他在說什麼?」院使還問了一句。
學徒仔細聽了聽,回道:「說不要死,不能死……」
院使便溫言安慰:「八公子別擔心,您不會死,只要把這東西割了,敷上藥,好好將養些日子,就會好的。」
「嗚嗚……」姚誼的眼淚流了下來,「你們都滾開,不要割……」
學徒有經驗了,馬上機靈地翻譯:「八公子說,你們好好開……」
院使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好,我們一定用心,好好割,不會傷到您好的地方。」
說罷,問另一位太醫:「麻沸散好了嗎?趕緊給八公子灌下去。」
「好了好了。」
麻沸散端了過來,學徒們按著姚誼,將整整一碗都灌了進去。
「唔唔唔……」姚誼想扭開頭,可惜被按得結實,學徒們極有經驗,有人伸過來,掐住他的喉嚨,輕輕一捏,端碗的那個立刻灌了進去。
一整碗麻沸散全都倒進他的肚子,沒一會兒,他的意識就迷糊了。
不要,不要變成太監……
他內心還在吶喊,可是沒有人聽到了。
眼見姚誼睡了過去,院使回頭:「老嚴,你外科最好,還是你來動手吧?」
嚴太醫連忙擺手:「不成不成,我這不是沒治好嗎?」
「陛下在這裡,你有什麼好怕的?方才還是我跟陛下說要割的,這是陛下同意了的。」
「……那好吧。」
嚴太醫洗淨手,拿起鋒利的小刀,對著姚誼已經紅腫的傷處,暗暗磨了磨牙。
之前叫你割不割,還威脅要殺我全家。現在有聖旨,非把你多割一塊肉下來不可!
……
一柱香過去,裡面一盆盆血水端出來,皇帝吃驚。
「怎麼有這麼多血?不就那麼點傷嗎?」
胡公公低頭回道:「陛下不要擔心,那個地方是這樣的,有的人不大出血,有的人就……小的當時出了很多的血,差點就活不下來了,還好命大,這才有福氣伺候您。」
皇帝點點頭,想著心中又不是滋味。
正常人誰想當太監,多半是無路可走才去淨身的。
這裡頭是他的親弟弟,皇族之後,現下卻跟太監一樣被淨了身……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那邊侍婢慌忙稟道,「陛下,王妃暈過去了。」
皇帝嘆了口氣:「送王妃去歇著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全之人
院使出了內室,向皇帝回稟。
「陛下,八公子退燒了,傷口也不再出血,已是性命無憂。」
皇帝長出一口氣:「好。」
康王妃暈了又醒,聽得這話,眼淚又嘩嘩地流。
皇帝只得柔聲安慰:「嬸娘莫要難過了,老八總算保住了性命,日後……」
「還有什麼日後?」康王妃淒聲道,「他都成了殘缺之人,還不知道被別人怎麼笑話。我原說來京城給他議親,現下還有哪家閨秀肯嫁進來?」
大家閨秀,當然不肯,高官顯貴,誰都要臉面。
皇帝默了默,說道:「不一定要高門貴女,小家碧玉更加柔順懂事。嬸娘不必擔心,朕一定留心,幫他擇個淑女,照顧他後半生。」
「不行!」康王妃打斷他,「小八怎麼能娶個小戶之女?他是天潢貴胄,天子的親弟弟!娶個不知道哪裡的人家,別人會怎麼說?你是皇帝,你給他賜婚不就好了?」
皇帝心道,能娶就不錯了,賜婚高門貴女,人家能沒怨言?他還要不要臣子效忠了?
口中安撫:「那些大家閨秀,多半性子倨傲,不見得好。咱們是皇室,天底下再也沒有更尊貴的人家了。無論高門還是小戶,都是臣子,他們的爵位、財富,還不是天家的賞賜?我們抬舉,就是他們的體面。」
好說歹說,康王妃的情緒才平靜下來,拉著他眼淚汪汪:「那你可要好好挑啊!萬萬不能委屈了小八。」
皇帝道:「嬸娘放心,他是我弟弟,豈能委屈他?」
康王妃點點頭,想到另一件事,臉上表情扭曲:「一定不能放過害小八的人!把他們碎屍萬段!」
「朕已經發下通緝令了,抓到凶手,格殺勿論!」
「還有那些侍衛,他們到底怎麼保護小八的?天子腳下,離京城才十幾里地,竟然讓他受了這樣的傷!」
皇帝輕描淡寫:「朕已經重重處罰他們了。朕相信他們,才委以重任,他們卻辜負了朕的信任。」
黃公公被他打發去了浣衣局,至於那些侍衛,挨了杖刑逐到苦營去了。
康王妃以為皇帝把人都殺了,稍覺滿意,說起最後一個:「還有嚴太醫,他不是能接斷指嗎?竟然把小八治成這樣,不但沒保住那裡,還差點丟了命。陛下,一定要從重處置!」
這個不能忽悠過去了,皇帝只能耐心勸道:「嬸娘,他是醫術不精,但這事怨不得他。」
「怎麼就怨不得他了?」康王妃聲音尖銳起來,「醫術不精就是最大的罪!他是太醫,救不了人還留著幹什麼?」
皇帝熬了一整天,又這樣勸了好久,自己也不耐煩起來了,說道:「嬸娘自己想想,他是不是早就說過,接上去也長不好了?是你非要他接的,他能怎麼辦?」
「他這是發現治不好了就推卸責任!」康王妃憤怒地說道。
皇帝淡淡道:「他昨天縫好傷口,就到朕的殿外跪著了,另外醫案上寫得清清楚楚,一開始就診斷不好接,不是事後才推卸責任。」
「你、你竟然護著一個太醫,反而來頂撞我?」
皇帝煩躁起來:「嬸娘,就算朕是皇帝,也不能隨便殺人。他沒有誤診,朕如果胡亂殺了,以後誰還能安心當差?這事就過了,您還是安心照顧阿誼吧!」
「你……」
姚誼迷迷糊糊,聽到外面有人爭吵,慢慢動了動眼皮。
照顧他的內侍發現了,立刻叫了起來:「八公子醒了,八公子醒了!」
皇帝和康王妃立時停下說話,進去探望。
「小八,小八你還好吧?」康王妃看著兒子,一臉哀淒。
「太醫!快過來看看!」皇帝喚道。
院使連忙過去號脈,而後回稟:「陛下,王妃,八公子已經無礙了,好好將養些日子,就會復原的。」
皇帝點點頭,放下心中大石:「辛苦你了。」
院使躬身長揖,退了下去。
這件差事總算應付過去了。
想到剛才皇帝和康王妃的對話,他暗暗下定決心。
這康王府,以後還是少踏進來為妙!
姚誼呆呆地看著屋頂,麻沸散的藥效退去,疼痛回歸。
他緩緩伸出手,探往下身,臉上迷惑不解:「怎麼這麼疼啊……」
這一說,康王妃又要掉眼淚了。
「小八……」她可憐的孩子。
他能怎麼說?希望姚誼接受現實吧!
之前的事在腦海裡一幕幕閃過,姚誼終於想起來了。
他瞪大眼,眼皮抖個不停,心裡的恐懼終於反應過來,「啊」地大叫一聲,彈坐起來,伸手摸來摸去。
「小八!」康王妃哭出聲來。
姚誼聽不到別人說什麼,一個勁地喊:「我不要做太監,我不要……」
「小八,你不要動,會傷到自己的!」康王妃想抓住他,可姚誼正處於癲狂中,一個用力就把她甩開了。
皇帝只得下令:「把他按住了!綁起來!」
一番兵荒馬亂,總算把局面穩住了。
皇帝扶著康王妃出來,才要安慰一兩句,就見一個華服男子,與世子妃同行而來。
「陛下,王妃娘娘,世子爺到了。」
這人正是康王世子。
此番回京,康王妃與世子妃先行,康王世子處理完手頭的事再啟程,就晚了個把月。
康王妃看見長子,悲從中來,便要去訴苦:「阿談!你總算來了,你不知道你弟弟……」
康王世子年約三十,與皇帝有幾分相似,神態嚴肅。
他先給皇帝行禮:「參見陛下。」
待皇帝說了「免禮」,便起身扶住康王妃,張口說道:「母妃,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沒想到八弟會遭到這樣的劫難,現下事情已經發生,最重要的還是趕緊解決。」
康王妃連連點頭。她就知道長子更明白她的心思,一定會好好給小八出氣的。
康王世子接著道:「八弟已經成了不全之人,再留在王府,已經不合適了,速速將他挪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三章 自己選
康王妃吃驚地看著長子。
「你說什麼?」
康王世子淡淡道:「孩兒說,立刻將八弟移到莊上去。他再留在王府裡,不合適了。」
康王妃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質問:「你看不起你親弟弟?」
「不是看不看得起。」康王世子很平靜,「八弟遭難,這是事實,孩兒進京的時候,風言風語已經傳遍了。母妃你是沒聽到,他們說得有多難聽。我們是皇族,家裡有個不全之人,天家威嚴何在?這會帶累我們康王府,甚至整個皇族。」
「你、你……」康王妃本就沒多少口才,眼下更是被長子的態度給鎮住了。
康王世子轉過身,對皇帝說:「陛下,臣沒想到,才進京就遇到這樣的事。怪我們沒管好八弟,給您添麻煩了。」
這番話,皇帝聽得心中舒暢,心想,大哥就是大哥,一來就把場子鎮住了。有大哥在,以後康王府他就放心了。
「阿談,你……」康王妃還要再說。
康王世子聽都沒聽完,扭頭道:「你這兒媳怎麼當的?母妃累了一天一夜,還不服侍她去休息。」
世子妃連忙應道:「夫君說的是,怪我沒盡到本分。」
隨後親自扶住康王妃:「母妃,有夫君在,您就放心吧,兒媳送你去休息。」
康王妃不情願,嘴裡還在喊著兒子的名字,已經被半扶半推著走了。
目送她們離開,康王世子指了指鄰屋:「陛下,我們去那邊?」
皇帝點點頭。
大哥一來,他心定了很多啊!
以後有幫手了,不至於像老八那個混賬,只會拖他後腿。
房門一關,康王世子便道:「陛下錯了。」
皇帝愣了下,問:「大哥為何這麼說?朕做錯了什麼?」
「陛下不應該救八弟。」康王世子說,「可惜我遲來一日,不然,昨日就不會叫他們動手割了那東西。」
皇帝道:「可是,不割了的話,老八性命有危!」
康王世子不為所動:「如果活不下來,就是他的命!」
「大哥……」皇帝怔怔地看著他。
康王世子緩了面色,拍拍他的肩:「你要想想,老八一個人的命,跟天家威嚴,哪個更重要?」
皇帝沉默。
「皇帝陛下的親弟弟,因為調戲民女,傷了那東西,成了不全之人,這說出去能聽嗎?太監是什麼東西?他們連個人都不算,祖宗不認,父母無親,連祖墳都沒資格進。老八成了這麼個東西,那我們呢?」
康王世子嘆了口氣,語氣柔和下來:「親兄弟,我自然不忍心,可你代入想想,假如你遇到這樣的事,願意割了那物活下來嗎?」
皇帝想到姚誼的樣子,下身一涼,頭皮發麻。
「你也不願意,對吧?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至少死了以後,你會給他追封王爵,風風光光的。」
皇帝已經被說服了。
叫他活得跟太監一樣,不如死了算了。別說他是天潢貴胄,就算是個普通人,也不願意這麼活。
康王世子道:「現下老八已經活下來了,我這個當大哥的,當然不忍心叫他去死。只能將他移出王府,安置在一個偏僻的皇莊裡,找人好好服侍他,讓他餘生無憂就是了。」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不過,我們對外,要說他傷重難癒,已經去了。」
皇帝大驚:「這……豈不是叫老八日後連個名字都沒有?」
「這麼做才能留住他的名字。」康王世子糾正,「日後他去了,可以悄悄送進陵園。不然,宗正會讓你將他葬進皇陵嗎?」
「……」皇帝無話可說。
「這事就這麼定了。」康王世子面露疲憊,「你回宮去吧,都整整一天了,大臣們早就知道了吧?別讓他們覺得你留戀康王府,怠慢政務。」
皇帝點了點頭,精神不振:「大哥這是才到京城?沒想到就叫你遇到這樣的事,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康王世子笑了笑:「我省得。」
他停頓了一下,露出幾分感慨:「六弟越發有了威嚴,越來越像個帝王了,父王知道,一定會很欣慰的。」
皇帝聽了,露出有幾分侷促的笑。
「我們出去吧。」康王世子說罷,開了房門。
皇帝等他出了屋子,才輕輕應了聲:「嗯。」
……
出了康王府,車駕早就備好了。
胡公公躬身:「陛下,請。」
皇帝登上車,車簾垂下,緩緩往皇城駛去。
他轉過頭,看著康王府越來越遠,露出復雜的情緒。
他靠在車輿上,閉上眼。
剛才康王世子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三年前。
海盜突然攻進無涯海閣,他從睡夢中驚醒,想要出門,卻被侍衛制止了。
侍衛隊長按著他說:「郡王不可輕動,這是王爺的命令!」
他愣了一下,高興地說:「父王來了?在哪裡?」
侍衛隊長沒有回答。
他漸漸覺得事情不對,也不知道侍衛隊長把他帶到哪裡,外頭亂成那樣,這裡卻根本沒有賊人進來。
直到後來,他聽到有女子的聲音喊:「小姐,小姐落海了!」
他衝出屋子,去找那個身影。
「重華!」
他找了很久,哪怕戰事停了,海盜退去了,也沒找到。
那時候他瘋了一樣,不願意上岸,只一心要找到她。
直到大哥過來,一巴掌扇到他臉上。
「這是大哥第一次打你,也是最後一次打你。」大哥看著他說,「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局面?你馬上就要成為萬乘之尊了,卻為了一個女子要死要活?馬上給我收拾乾淨,然後進京!」
他那時候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說:「我不要進京,要進京大哥你去。你是長子,你比我有資格!」
「你以為我不想去?」大哥呵斥,「我要是能,我早就去了!可就因為我是長子,我得留在康王府。父王把你送進宮十幾年,等的就是這麼一天,你懂不懂?」
「我不懂!」他淚流滿面,「我不想要!我只要重華!」
大哥突然把他按在船邊,冷聲道:「好!給你個選擇,要麼,現在就跳下去陪她!要麼,馬上收拾好進京,你自己選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三支籤
姚誼受傷的第三天,康王府傳出消息,八公子不治身亡。
醞釀了兩日的流言蜚語,因此戛然而止。
古語說,死者為大。
盡管姚誼先前做的事很混賬,但在他「死」後,民眾們不約而同將之抹去了,話風開始轉變。
怎麼說也是天潢貴胄,不就調戲個把民女嗎?也不是大罪過。
現下命都抵了,還能怎麼樣?
白髮人送黑髮人,也挺可憐的……
聽說這些事的時候,池韞正在蘭澤山房,幫梅姑姑做果脯。
五月櫻桃當季,洗得水靈鮮亮,擺放在堂中。
梅姑姑領著池韞,用筷子一顆顆去掉果核。
大長公主捏起一枚去核的櫻桃,拋進嘴裡,說道:「你估算得不準啊!這小崽子竟然死了。」
這語氣,完全不像在說自家侄兒。
自那日池韞在鄭國公府整治了姚誼,大長公主便不在她面前,掩飾對康王府的厭惡。
池韞一手捏著櫻桃,一手用筷子戳進果子,回道:「照理說,那裡受傷不至於要命。看來其中出了差錯啊!」
說罷,也將櫻桃塞進嘴裡,紫紅色的汁水溢出來,甜得膩人。
梅姑姑瞪了她們一眼,嗔道:「你們一個只吃不摘,一個邊吃邊摘,等果核摘完,這櫻桃怕是所剩無幾了。」
大長公主哈哈笑道:「不就一點櫻桃嗎?難得一個樂字,大不了叫人再送幾筐來。」
「殿下當我可惜這些櫻桃?是我一個人幹活,不痛快!」
「好了好了,幫你一塊兒幹,別生氣了。」大長公主哄了兩句,當真拿起筷子,幫忙去核。
池韞看得好笑,心中更是高興。
第一次來蘭澤山房,大長公主那樣死氣沉沉,沒有絲毫心氣,彷彿只是在等死。
現下總算恢復了幾分往日的風采。
太子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很高興吧?
「你說出了差錯,能出什麼差錯?」大長公主還惦記著。
池韞想了想:「比如,有人沒救他。畢竟出事的是那個地方,便是普通人家,也會嫌丟人。」
大長公主捏著櫻桃,抬起頭。
「不至於。康王妃愛子如命,人又蠢得真實,怕是想不到那裡去。」
她才說完,便有宮人送了封信進來。
大長公主放下筷子,一邊看信一邊嘀咕:「好端端的……」
後面的話,在她看清內容的同時,消失在嘴裡。
池韞見她臉色不好看,便問了一句:「殿下怎麼了?」
過了一會兒,大長公主才吐出一口氣,起身將信紙扔進香爐裡焚了,嘴裡才吐出幾個字:「真正凶狠的狼崽子來了。」
池韞驚訝。
大長公主扶著桌案冷笑:「我說呢,老八怎麼死得那麼容易,原來是他回來了。」
梅姑姑心中一動,抬頭問:「您說的是……康王世子?」
大長公主點點頭,轉身看著她們:「昨夜,一輛馬車悄悄從後門離開了康王府,裡頭傳出病人呼痛的聲音,然後連夜去了莊子。」
「……」池韞低聲,「裡頭是姚誼。」
大長公主「嗯」了一聲:「真夠利索的。他來這麼一齣,一下子扭轉了局勢。」
池韞對康王世子不瞭解。
以前在無涯海閣,宜安王很少說自家的事。無論康王還是康王世子,宜安王都不愛提。
「算了。」大長公主無所謂地坐回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少個樂子罷了。」
池韞笑笑,繼續給櫻桃去核。
確實不是大事,不過這個康王世子,日後要小心了。
冷不丁大長公主來了一句:「阿韞,老八的事,你插手了嗎?本宮總覺得,你知道得有點多。」
池韞把去核的櫻桃扔進小盆裡,抬頭一笑:「殿下猜呢?」
「嘿,你這小丫頭……」大長公主剛要擺起架子,卻聽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姐!」絮兒來報,「涵玉仙姑來找您,說是有人中了花神籤!」
池韞訝然。
現下司芳殿香火鼎盛,她用那根略重的花神籤換下原來那個,想搖中沒那麼容易了。
眼看五月都快過完了,還沒人中籤,還以為這個月能混過去了。
現下竟然有人搖中,可真是鴻運當頭。
「公主殿下……」
大長公主好奇地問:「這次是什麼人,來求什麼的?」
絮兒回道:「是個讀書人,來求功名的。」
大長公主愣了一下,笑出聲來:「當過送子娘娘,又當過財神爺,這回要當文昌帝君了?有意思,我倒要看你怎麼當!」
池韞一派鎮定,起身施禮:「臣女先告退了,殿下想知道,下回來說。」
大長公主擺擺手:「去吧,本宮等著!」
……
池韞出了蘭澤山房,看到涵玉急得來回轉圈,看到她,跟看到救星似的:「大師姐!這可怎麼辦?人家求功名,我們到哪裡給?」
「別急,先見了人再說。」
她們快步回到司芳殿,青玉瞧見,如釋重負,指了指:「就在裡面。」
池韞進入後殿,卻見裡頭坐了四個少年書生。
兩個坐在客座上,一答一唱說著話。
「孔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們還是走吧!」
「是啊!花神司百花,與科考什麼相關?咱們應該拜文昌帝君去。」
「再說了,考不考得上,那得看肚子裡有多少才學。」
「不錯,文章不佳,拜神頂什麼用?」
聽起來像是勸告,語氣卻十足十地嘲諷。
另外兩個,坐在供桌旁。
一個面相憨厚,帶著幾分侷促,被他們說得更加不安,低頭緊緊抓著扇子。
另一個……
「幾位善人,我們殿主來了。」
四個少年轉過視線,客座上那兩個本以為會見到個老道姑,忽然瞧見池韞,均是一愣。
安靜片刻,門邊那個反應過來,驚訝地問:「這、這是你們殿主?」
得了青玉肯定,少年們吃驚地張大嘴。
雖然心中還是不信,可眼見來的是個美貌少女,客座那兩個少年忙不迭想理一理衣裝,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然後,就聽供桌旁那個喊出聲:「大妹!」
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少年們
陪那憨厚少年坐的,正是池家二公子池璋。
書院放假,他與同窗出來遊玩,到朝芳宮看完碑林,順道就來求個籤。
最近花神籤很有名,來了沒有不求的。
不過,池璋並不知道司芳殿的殿主就是池韞。
他正是刻苦攻讀的時候,每日上學下學,偶爾與同窗出去喝個酒,參加詩會雅集,又或者打個馬球……來往的都是文人,哪怕提起花神籤,說的也都是袁相爺那篇賦。
故而,他知道司芳殿的殿主,也知道池韞就住在朝芳宮,卻不知道池韞就是這個殿主。
原想陪同窗解完籤,問一問這裡的仙姑,找妹子問候一聲什麼的。
沒想到,還沒問呢,池韞就來了。
「二哥。」池韞笑著施禮,「竟是你來了。」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一個默默地擦去嘴角的口水,一個悄悄抖掉衣擺上的瓜子殼,齊齊露出笑容。
「池二,這位是……」異口同聲。
池璋不得不介紹:「這是我家大妹妹。」
又對池韞道:「這幾位是我的同窗,桓峰,常禹,孔蒙。」
桓峰和常禹便是坐在門邊一搭一唱那兩個,孔蒙則是那抽中花神籤的憨厚少年。
池韞笑著施禮。
幾個少年受寵若驚,爭先恐後地還禮。
「原來是池大小姐,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早就聽說池大小姐蘭心惠質,不想真人風采遠勝想像。」
「是啊是啊,池二總說他家有個如花似玉的妹妹……」
憨厚少年孔蒙喃喃道:「池二哥說的明明是他家三妹妹啊……」
才說完,就被桓峰常禹二人狠狠瞪了眼。
這孔二呆,平時傻就算了,這個時候居然拆台!
孔蒙卻是真的呆,竟還向池璋求證:「池二哥,我沒記錯吧?」
池璋可不傻,看桓、常二人那樣,心中暗笑,一本正經地回答:「是啊!我家大妹妹才回來的,以前與你們說的,是我三妹妹。」
「我就說我沒記錯。」孔蒙高興地捶了下手掌,「我記性還是很好的!」
桓峰常禹二人不禁翻起了白眼。
誰在乎你記性好不好!
「而且,池大前陣子總說,他家大妹才回來,就鬧得家裡不清淨,你們倆還附和呢!」
「……」
孔蒙求證:「池二哥,你差點跟他們打了一架,對吧?」
池璋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很嚴肅,回道:「可不是嗎?我大哥就算了,本來對我大妹有偏見,你們兩個分明沒見過,卻總附和他,說我大妹不知好歹,恩將仇報,不學無術,嫁不出去……」
「池二!池二哥!」
再說下去要了命了,桓峰連忙出言打斷。
常禹更是面帶懇求:「我們只是客套,其實沒往心裡去。」
「是啊!好歹同窗一場,池大那樣說,我們也就是配合配合。」
「對對對!我們人都沒見過,怎麼會說壞話呢?」
「哦,是這樣啊!」池璋點點頭,「是我錯怪了你們。」
兩個少年一臉憨笑,看著倒比孔蒙更傻了。
池韞差點笑出聲。
她還一句話沒說呢,他們就自己先演了一齣戲。
少年人,藏不住心思,真是太有趣的!
這麼想著的她,卻忘了自己也是個少年人。如果沒有發生那樁慘案,如今的她將將十八,比他們大不到兩歲。
少年們又眼巴巴來看她。
池璋代表他們開口:「大妹,你竟是這裡的殿主?」
池韞笑著點頭:「是啊!我師父是凌雲真人,二哥知道的嘛!」她伸出手,「幾位請坐。師妹,上茶。」
「是。」涵玉答應一聲。
少年們有點尷尬,又有點雀躍,特別留心自己的坐姿,幾雙眼睛不由自主落在池韞身上。
看她姿態閒逸地坐下來,蔥白一般的手托著茶盞,湊到唇邊輕輕啜上一口。
有人倒抽一口氣,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
平日學的那麼多詩詞,此時竟沒一句派得上用場,只眼巴巴地看著,覺得入眼的無論哪一幕,都和畫一樣美。
他們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對異性有著天然的渴望,偏偏血氣未足,哪怕家境殷實,家裡也不會安排通房。
平時見著女子,多半是既心動,又羞澀,心中朦朦朧朧有著理想的對象,把聽過的見過的最好的品質往這個對象身上放。
這個夢中對象,多半不會出現在現實。等他們年紀大了,慢慢就會放下想望,覺得現實裡不會有完全滿足他們要求的女子。
可此時乍然見到池韞,竟覺得她處處滿足自己的要求。
論容貌,已是少見的美人,且嬌而不妖,書裡所有的詩句,用來形容她都不過分。論儀態,僅僅品茶的舉動,就已經無一不美。
如果還懂詩文就好了,那便再無缺憾。
少年們這麼想著,池韞已經飲過了茶。
茶盞放回桌上,發出輕輕的碰瓷聲,除了池璋外,幾個少年都是如夢初醒,一時面紅耳赤,不敢抬頭來看。
這情形,池韞已經習慣了。
當初在無涯海閣,就是這樣的。
也是奇怪了,她好像對正在讀書的少年郎特別有吸引力。
池璋沒注意到同窗們的反常,跟妹妹閒聊:「你好些天沒回家了,母親昨天還念叨呢!」
池韞笑道:「嬸娘若是想我,不妨來朝芳宮看看,這裡清淨,還可以帶妹妹們來住幾天。」
池璋點頭:「說的也是,不過我瞧母親,最近打理鋪子上了癮,不見得願意放下。」
說罷,他好奇地看著池韞:「這裡的仙姑說你會解籤,真的嗎?」
「當然了。」池韞回答,「我是殿主,花神籤都歸我解。」
「這麼說,你得了凌雲真人的真傳?」
池韞笑道:「真傳不敢當,懂一些皮毛而已。」
她看向孔蒙:「是這位公子抽中了花神籤?」
孔蒙被推了一把,回過神來,紅著臉遞過去:「是、是我。」
池韞笑了笑,接過那根花神籤,輕輕捏了捏。
還是那個份量。看來真是他運勢來了,擋都擋不住。
「孔公子是嗎?你有什麼心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水書院
孔蒙支支吾吾。
桓峰便搶著道:「還能有什麼心願,自然是希望金榜題名了。」
池韞笑著問:「是這樣嗎?孔公子?」
孔蒙點點頭,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搓著手:「現在說金榜題名還太早,我功課一般,秋闈能中舉就很好了……」
這群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學問還不夠參加會試。他們要面對的是鄉試,也就是秋闈,中了便是舉人。
像俞慎之那樣,十九歲就去考進士的,畢竟是少數。
「好。」池韞答應一聲,涵玉便拿了筆墨符紙過來。
少年們看著她提筆沾墨,龍飛鳳舞,一筆到底。
寫字也這麼好看的嗎……
池韞擱了筆,待墨跡乾了,再疊好放進絮兒遞來的香囊裡,輕輕推了過去。
「這是文昌符,可助靈台通明,文思泉湧。」
孔蒙伸手去拿,明明她已經收回了手,可觸到那枚香囊,他的臉卻可見地紅了起來。
桓峰和常禹更是眼巴巴地看著,心中暗暗羨慕。
這可是香囊啊!那些話本裡,才子佳人的故事,大都有個定情信物,一般都是玉珮、手帕、香囊這些小玩意兒……
這孔呆子的運氣也太好了!
池韞又去問兄長:「二哥,你現在住家裡,還是住書院?」
池璋答道:「秋闈將近,我近日吃住都在書院,每五日回一趟家。」
「孔公子也是嗎?」
孔蒙連忙答道:「我和池二哥住一個屋。」
池韞點點頭:「那我過兩天去你們書院看看,有沒有需要改氣運的地方。」
「好啊好啊!」少年們雞啄米似的點頭。
池璋靈機一動:「要不,你再等幾天。我們書院,每次月考過後,都會舉行一次文會。不止書院的學生參加,還有外頭的人來聽。到時候,大妹你隨我一起去,這樣不顯眼。」
池韞笑著回道:「二哥考慮得周到,這樣更好。」
喝完茶,雙方約好見面的日期,池韞便送他們出了司芳殿。
幾個少年揮了半天的手,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那桓峰迫不及待地問:「池二,你這妹妹,許人了沒有?」
常禹孔蒙二人也豎起了耳朵。
池璋瞥了他一眼:「你們忘了?我大哥在學裡宣揚過好幾次,我大妹退婚的事。」
「哦!」少年們想起來了。
先前池家鬧了一場,連帶池琰池璋兄弟倆也生分了,在書院拌過好幾次嘴。
同齋的他們,對池家那些破事,差不多都知道了。
「我想起來了,你家大妹妹,就是跟俞家有婚約又退親的那個!」
「對對對!池大說俞家看不上她不學無術……」
「池大妹妹哪裡不學無術了?瞧她又會解籤又會畫符,還懂品茶,說蘭心惠質一點也不過分。」
「就是啊……」
池璋知道同窗們的心思,心裡極是痛快,卻不想搭理。
就憑他們,也想娶他妹妹,做夢!
……
時間一晃而過,文會那天很快到了。
池璋稟明父母,過來接人。
瞧見池韞,他呆了呆。
「大妹妹,你這是……」
池韞一身青衫,頭戴小冠,手裡還拿了一柄扇子,活脫脫一個翩翩少年郎。
就連絮兒,也改做了小廝打扮。
她笑了笑,來回走了幾步,問:「二哥,沒有破綻吧?」
「啊!沒,沒有!」
池璋納悶,明明還是這張臉,怎麼眉毛粗了一點,唇色淡了一點,看起來就完全不像女子了呢?連走路姿勢都瞧不出破綻,就是說話的聲音不大像。
「畢竟是書院,進進出出的都是男人,我若穿女裝過去,太引人注目了。」池韞解釋道。
池璋點點頭:「你這樣說很對。我們書院的文會很出名,有很多外人過來,有些人自命風流,說不定會攜伎同行,到時候誤會了你的身份,可就不好了。」
畢竟大家閨秀很少出現在這種場合,被人輕薄了,都沒法說理。
兄妹倆收拾收拾,坐車去書院。
書院離朝芳宮不遠,坐車兩刻鐘就到了。
池韞下了車,就見面前一片大湖,湖邊安放著一塊巨石,上書「天水書院」四個字。
天水書院在京城頗負盛名,經常請一些名士來講學,據說連袁相爺都來過,故而它家的文會,極是熱鬧。
池璋帶著池韞,一路暢行。
路上雖然有人覺得這少年好看,但也只是多看了幾眼,沒人懷疑她是女子。
到了牌樓,前面聚了一大群少年。
看衣著和年紀,都是書院裡的學子。
「啊!榜單出來了!」池璋扭頭交待一句,「大妹,你等會兒,我去看看考得怎麼樣。」
「哎!」池韞才說了一個字,池璋已經鑽進人群裡了。
她揉了揉額頭,恰見幾個少年喜滋滋地退出來,便順便撈了一個問:「這位兄台,前面是什麼榜單?」
被她叫住的少年奇道:「你不是咱們書院的?」
見她搖頭,解釋道:「是月考的榜單。我們書院每個月月考,都會請致仕的老翰林評卷,若能得到甲等,差不多就能考中。」
「原來是這樣!多謝兄台。」
「不用客氣。」那人又多看了她幾眼,才與同伴走了。絮兒還聽到他們小聲交談,說什麼「這小哥真俊」之類的。
看過榜的學子們,陸陸續續散去,池韞聽到熟悉的聲音。
「孔二,你又掉到乙等了。」
「這第幾次了?秋闈可就只有兩個多月了。」
「是啊!這次考不中,要等三年,你可得抓緊點。」
「抓緊有什麼用?能不能中,得看天賦,我瞧孔二還是多學三年吧。其實,三年後考中,也不算遲。」
「咱們是天水書院出來的,難道要跟那些老秀才比?先生說了,考試這種事,就得趁年輕有衝勁的時候,考老了未必好。」
「可他就是考不中有什麼辦法?今年的月考,就沒進過甲等。」
「你別難過了,不就再等三年嗎?你又不老,等得起。」
「是啊是啊!用不著跟別人比。」
池韞看到,孔蒙垂著頭,被幾個同窗圍著,你一言我一語,名為安慰,實則羞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呂先生
「你們夠了沒?」池璋喝道,「真以為人家傻的,聽不懂你們說什麼?滾滾滾!閒著沒事回去念書!」
有人不樂意了:「池二你叫誰滾呢?」
「叫你滾!」另一個少年走上前,便是池璋那個叫戴嘉的好友。
他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站在池璋旁邊:「怎麼,有意見?」
瞧見戴嘉,那人聲音弱了一點,說道:「都是同窗,他說話也太難聽了!」
「有你們說話難聽?」戴嘉不屑,「人家孔蒙不過老實點,就天天被你們孔二呆孔二呆地叫。」
「你……」
有人想爭,被好友拉了一把,小聲勸道:「算了吧,戴家咱們可惹不起。」
戴家是朝中新貴,宸妃娘娘的娘家。
那邊,池琰看過榜單,瞥了這邊一眼,像是提醒:「二弟,都是一個書院的,你別總得罪人。」
池璋冷笑一聲:「總比你拿自家的醜事,取悅別人的好!」
池琰聞言,面露怒色:「醜事也是你們做得太難看!家有兄長,竟爭起了家產,說出去不好聽,這要怪誰?」
池璋點點頭:「好,爭產的事算我們三房頭上,那你說大妹妹丟人,這怎麼講?當哥哥的有這麼說妹妹的嗎?你也不怕連累自己的親妹妹!」
池琰道:「你以為我不提就沒人知道?書院早就傳遍了,說……」
「說你們想搶大房的親事嘛!所以你就把髒水潑到大妹的頭上。」
「你……」
「難道這不是真的?」池璋冷笑,「大哥別是說謊說多了,把自己也給騙倒了。」
「我哪裡說謊了?」池琰理直氣壯,「俞家嫌棄大妹妹,不是事實嗎?她一個千金小姐,不好好在家待嫁,跑到朝芳宮去當神棍,簡直丟人!」
「哦?原來大哥是這麼想我的。」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池琰愣了一下,扭頭看到一個青衫少年走近,定睛一看,竟是池韞。
「你、你……」他驚呆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池韞笑眯眯地看著他,拱手施禮:「大哥,好久不見。」
池琰迅速打量了她一遍,皺著眉頭呵斥:「你這是幹什麼?穿成這個樣子,跑到書院來,也太不像話了!」
「不來怎麼聽得到大哥這番高論呢?」池韞瞅著他,語重心長,「大哥,老話說,家醜不外揚。你這樣在外頭說我的壞話,怕是二妹也繞不過去呢!聽說二妹又吹了幾樁婚事,這樣下去,咱們家嫁不出去的,又要加上一個了。」
池琰本就理虧,此時不免臉紅,可又不服氣,說道:「我幾時說你壞話了,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那我說的也是事實嘛。」池韞笑道,「我反正還要守孝,遲些議親也無妨,二妹再談吹幾個,怕是名聲比我更不好聽了。」
池璋逮著機會,故意道:「我家三妹也還有兩年,不著急的。」
池琰一張嘴說不過他們兩個,憋紅了臉,最後只得甩袖走了:「不跟你們計較!」
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池璋與池韞對視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戴嘉看看他,又看看池韞,驚道:「池二,這、這難道是……」
「噓!」池璋拉了他一把,小聲道,「這是我大妹妹,你不要喊出去。」
戴嘉連連點頭,偷看了池韞幾眼,有點不好意思:「原來是池大妹妹,第一次見面,我是你二哥的朋友,叫戴嘉。」
池韞笑著施禮。
那些嘲笑孔蒙的人,已經被戴嘉趕跑了。
他也過來施禮:「池大小姐。」
池韞伸指做了個手勢,輕聲說:「二哥,我先冒三弟的名頭吧?」
池璋表示同意,吩咐兩個同窗:「你們千萬別說漏嘴。」
孔蒙和戴嘉都點頭,改了稱呼:「池三弟。」
池璋問:「我們先去哪裡?」
池韞道:「都說天水書院的文會難得,且先去聽聽吧。」
「好。」池璋應允。
他們一邊往裡走,一邊分開說話。
池韞與孔蒙同行,順口問他功課。
孔蒙垂頭喪氣,但還是老老實實將這次月考說了一遍。
池韞一邊聽一邊點頭。
孔蒙的課業確實一般,不過,他能進天水書院,本身資質還是不錯的。基礎扎實,五經背得滾瓜爛熟。
只是,考舉人僅僅背熟還不夠,他的弱點在於破題。
題破不準,故而答得總是有些偏,又沒有新意,也難怪考不中甲等。
後面,戴嘉扯著池璋道:「好你個池二,這幾天神神叨叨的,原來請了你妹妹來書院。你怎麼不早說?我也好打扮打扮,留個好印象。」
池璋翻了個白眼:「你可別跟桓峰常禹兩個似的,瞅著我大妹就像瞅著塊香肉,真這樣我們就斷交!」
「怎麼會呢!」戴嘉忙道,「我要真那樣,現在就圍著你妹妹說話了。」
池璋想想也是。
「說到桓峰和常禹,這幾天他們老圍著你轉,我還以為他們突然領悟了龍陽之好,原來是這個原因啊!他們人呢?」
「你少胡說八道!」池璋推了他一把,冷冷道:「我昨晚把他們灌醉,捆起來扔到柴房去了。」
省得跟蒼蠅似的煩人。
戴嘉哈哈大笑:「這麼有趣的事,你也不叫我。哎,你妹妹來書院到底幹什麼?別真是挑女婿吧?」
「滾滾滾!」池璋沒好氣,「斷交斷交!」
文會到了。
池韞停下腳步,看著台上的講師。
孔蒙見她有興趣,小聲介紹:「這是咱們書院剛來的先生,叫呂康,他是……」
「……景元年間丁卯科狀元。」池韞輕聲說。
孔蒙驚奇:「你知道?」
池韞輕輕點頭。
她當然知道。這位是祖父的得意門生之一,鐵匠出身,二十多歲才開始習字,卻一舉成名天下知。
他早就是翰林學士了,怎麼會跑到天水書院教書?
聽她這樣問,孔蒙呆呆地答:「我不知道……」
池韞問:「有沒有辦法單獨見他?」
孔蒙為難:「呂先生學問很好,身邊總是圍著很多人,想請教他問題,要單獨見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眼熟
呂康三十五歲中狀元,其後平步青雲。
池韞記得,先帝很喜歡他,經常召他伴駕,許多詔書,都出自他手。
新帝登基,應該不影響他才對,怎麼突然跑來教書了,他的官職呢?
戴嘉插嘴:「他在丁憂啊!」
池韞轉頭看著他。
戴嘉摸摸頭:「我聽家裡說的,呂先生老母去世,所以辭了官。現下剛回京,是我們山長請他來兼課的。」
「原來是這樣。」
台上的呂康講完了經義,說道:「今日給諸位留一份功課。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他停頓了一下,眾學子已經在心中構思一篇文章,卻聽他慢悠悠續下去,「以此為題,你們可做文章,可寫詩詞,甚至畫畫,盡可隨意,哪怕不交也無妨。」
說完,抖抖衣袍,下台去了。
學子們鼓噪起來。
「聽說呂先生要收弟子,莫非這就是考驗?」
「那肯定要交啊!不過,寫什麼呢?」
「這樣的題目,一般用來寫文章。」
「但是寫文章的人肯定最多,就不出眾了!」
池璋思索道:「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這是要把君子和小人對立起來嗎?文章我倒是會寫,不過是不是太流俗了?」
孔蒙和戴嘉都是一臉懵。戴嘉是貴公子來蹭書院名聲的,功課本來就不太行,孔蒙純粹就是腦筋太直,轉不過彎來。
不遠處,池琰與同窗熱烈討論著,好像已經有腹稿了,說笑著錯身而過。
路過他們四人,不屑地扔過來一個眼神。
池韞問:「大哥功課很好嗎?」
池璋悶悶地答:「比我好一點。我只能勉強擠在甲等的行列,有時候還會掉到乙等,大哥很少掉乙等,先生也說他考中的機會比較大。」
池韞點點頭,難怪池琰看他們四個,一副看學渣的表情。
戴嘉指著水邊的涼亭說:「好熱,我們去那邊討論吧?」
書院沿湖建有長亭,走下來得有兩三里,像這樣的文會,往裡頭擺上桌椅,添上筆墨,既涼爽又雅緻。
隨意找了個角落,池璋三人便熱鬧地討論起來。
池韞伸手撥了撥沁涼的湖水,打斷他們:「我有一句,你們可願聽聽?」
三人將目光投了過來。
池韞說:「呂先生的出身,想必你們都有耳聞。他原是鐵匠,起於市井,故而,他對草民的處境感同身受。如果你們的君子小人,僅以身份來區分,他一定不會認同。」
池璋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要以品德來區分!有教無類!」
有了破題的思路,三人很快打好了腹稿,各自取了筆墨書寫。
池韞也取了一份,池璋順便看了眼,發現她在畫底稿,隨意幾筆,栩栩如生。
她畫的市井百態,蜿蜒的長河,跨河的大橋,橋上的行人,路邊的攤鋪……遠處還有農夫耕田,孩童牧牛。
池璋暗暗驚嘆,沒想到大妹居然還是個丹青妙手。不過,他的心思都在文章上,也只是這麼一嘆,就專注寫文章去了。
池韞畫得飛快,只一會兒就完成了。
等墨跡乾的時候,她抬頭掃了眼,忽然目光一頓。
湖面掠過一葉輕舟,舟上的人隱約就是……
……
樓晏隨手採了一朵荷花,遞給對面的人。
呂康哈哈一笑,說道:「小師弟,香花當贈美人,給我這個粗漢子,可就浪費了。」
樓晏道:「那我不如自己留著。」
呂康煞有介事地欣賞一番,說道:「確實,你這容色,可不就是一等一的美人?」
這要換個人,可能會生氣,但樓晏只是扯了扯嘴角。
在書院的時候,師兄們就愛拿他開玩笑,習慣了。
「師兄扶靈回鄉的時候,我自身難保,沒來得及問。」樓晏說,「當初你要丁憂,新帝有意奪情,為何不留下來?現下快三年了,朝中形勢大變,想要起復,可不容易。」
他問得直接,呂康也答得坦率:「當時不敢留。」
「為什麼?」
呂康笑笑:「怕留不住命。」
樓晏神色微動:「師兄的意思是說,你留下來會被清洗?可現今這位陛下,對你頗為贊賞……」
「沒有用的。」呂康搖頭,「有人暗中磨刀霍霍。」
樓晏若有所思。
他又續了一句:「你當初進京的時機正好,清洗已經過去,新帝急著培養心腹。接下來,你也要小心了,幕後黑手回來了。」
樓晏想了想,他指的是——康王府?
呂康將那朵荷花插進花瓶,吩咐:「回岸上去,我的學生們,應該要交作業了。」
……
見呂先生的船回來,已經寫好文章的學子們,活像一隻隻被捏住脖子的鵝,伸長腦袋往那邊看。
看到池璋幾個還在檢查,早就寫好文章的池琰故意大聲與同窗聊天。
「這題目真是簡單,呂先生這是手下留情了!」
「那是池大哥才學好,有的人到現在都沒寫完呢!」
「連這麼簡單的題目,都要寫這麼久,還指望呂先生看上他不成?」
「是啊!真沒有自知之明……」
池璋有點惱火,想跟他爭辯,桌子就被池韞敲了一下。
「又不是誰大聲誰有理,二哥別管他。」
池璋只得憋了回去。
他飛快地檢查完,孔蒙和戴嘉也差不多了。
看到池韞收起畫稿,還寫上了名字,戴嘉好奇地問:「池三弟,你這個也是要交的?」
池韞點點頭,問:「我不是你們書院的學生,可以交嗎?」
池璋回道:「今天的文會對外開放,想交就可以交。」
戴嘉好奇地翻看:「可是,你這跟題目有什麼關係?畫倒是很漂亮……」
池韞笑而不語。
不多時,呂康身邊的老僕過來收作業,學子們爭先恐後,生怕交遲了落在後面,先生看得不仔細。
池韞四人也交了上去。
池璋幾個,自覺水平一般,沒抱太大的期望,交了文章就找了條船去遊湖。
樓晏倚在船上,隨意瞥過湖面,忽然瞧見幾個少年嘻嘻哈哈地划過去,目光定了定。
那個坐在船頭的青衣少年,好生眼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答中了
「來來來,看作業了!」呂康順手分他一疊。
樓晏心不在焉,手上翻著文章,目光卻跟著那條船。
他沒看錯吧?她怎麼跑書院來了?
呂康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這些孩子,比我當年老道多了,一個個年紀輕輕的,就這麼懂應試之道。」
他倒不是嫌棄學子們功利,科舉嘛,出題破題,本來就有格式的。
只不過,思路限制久了,就不容易有靈氣了。
「這幾篇倒有點意思,可以留下來。」
「咦,這個……」呂康一張張地看著手上的畫,漸漸入了神。
翻到最後一頁,他看到上面的名字:「池璉?這是哪個學生?」
老僕翻看了一下,回道:「老爺,名冊上沒有。」
「莫非是外人?」呂康覺得有趣。
樓晏回過神來,留意到這個名字:「池璉?」
「怎麼,你認得?」呂康揚了揚手上的畫紙。
「或許認得。」樓晏伸手要來畫紙,目光落在名字上,已有八分肯定,「果真是她。」
「誒?」
樓晏仔細地看著這張畫,每一個線條,都像是從記憶中走來。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她的畫了。
呂康看著他的表情,心裡發毛:「小師弟,你這樣有點嚇人啊!」
樓晏收了笑,回視他。
「現在才對嘛。」呂康拍拍胸口,「好端端的笑成那樣,還以為你思那個春了。」
樓晏抽了抽嘴角,問那老僕:「書院裡可還有姓池的?」
老僕回道:「有兩個,一個叫池琰,一個叫池璋,似乎是兄弟。」
池不是常見的姓,書院裡不過幾百個學子,恰巧撞上的幾率不太高。
樓晏點頭:「那就沒錯了,就是他們家的。」
池璉是池家三公子,現年不過九歲。她這是借了堂弟的名。
「你認得他們?」
「池老相爺,師兄知道吧?」
「哦,他們家啊!」呂康恍然大悟,翻看起文章來,「這個池琰,頗懂應試之道,我瞧著再磨一磨,中個舉人問題不大。至於池璋,文章過得去,思路頗有新奇之處,我方才抽出來,準備見一見人的。」
……
老僕拿著名冊跳下船,正在議論的學子們紛紛圍了過來。
尤其池琰,他自覺方才那篇文章寫得精妙,信心十足。
瞥到正在遊湖的池璋等人,目中露出幾分輕蔑。
交完功課就去遊湖,可見他們根本沒想過會取中,真是沒志氣。
他幹嘛跟這種人爭,真是掉份!
池琰面帶高傲,專心聽老僕報名字。
可是一連報了好幾個,都沒有他。
眼看到了最後一頁,他暗暗提起了心。
老僕念道:「……孔蒙,池璋,池璉。」然後合上名冊,「請以上幾位隨我來。」
池琰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沒有他的名字,反而池璋幾個中選了!
怎麼可能呢?
池璋的水平他還能不知道?還有那個才回家的大妹妹,池璉就是她冒名的吧?一個女孩子,懂什麼文章?
和他一樣驚訝的大有人在,池璋還罷,孔蒙的水平,居然也能得呂先生青眼?
池琰不由伸出手,叫住老僕:「已經唸完了嗎?沒念錯吧?」
老僕恭敬笑道:「老爺要見的,便是以上幾位。」
池琰的朋友知道他的心思,叫道:「這不可能啊!怎麼會沒有池大,反而叫了池二?池大的文章一向寫得比池二好,大家說是吧?」
不少人點頭附和。
老僕回道:「這老奴就不知道了,老爺給的名字就是這幾個。」
有人忽然發現:「他們人呢?怎麼不在這?」
「剛才好像看他們借了艘船。」
學子們在湖上找了一會兒,果然瞧見遊湖的幾人,急忙沖他們招手,大聲喊道:「……快回來,先生要見你們!」
池璋等人玩得正開心,乍然聽得岸上齊齊呼喊自己的名字,給嚇了一跳。
孔蒙有點慌,問道:「我們做錯事了嗎?」
戴嘉大大咧咧地道:「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四人划船回去,戴嘉張大嘴巴:「不是吧?他們倆真中選了?」
有和他熟的嘲笑:「是啊!就你沒中,失不失望?」
戴嘉滿不在乎:「我不中不是很正常嗎?快快,你們去見先生。」
孔蒙受寵若驚,再三確認:「真的是我?沒搞錯吧?」
「沒錯!念了好幾遍了!」看他這傻樣,少年們哈哈笑了起來。
池璋很開心,看到神情陰鬱的池琰,故意給了個挑釁的眼神。
哼!沒想到吧?
池琰臉色更黑,可沒中就是沒中,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上船去了。
另幾個中選的學子,已經見過呂康了。
三人上船,看到倚在船舷上的樓晏,池韞吃了一驚。
兩人目光相對,樓晏平靜地挪回,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真能裝。
池韞低頭笑了笑。
呂康翻出他們的答卷,問池璋與孔蒙:「你們這麼答,雖然新奇有趣,但與公認的解法不同,就不怕考試的時候被判下等?」
池璋老實答道:「倘若是考試,學生不會這麼寫。」
「哦?」呂康笑意隱隱,「你這是承認自己鑽營了?」
池璋飛快地瞅了他一眼,說道:「科考是大事,不僅關係到學生一人,還有家中父母,自不能隨心所欲。」
呂康點點頭:「這倒是個正當理由。」又問孔蒙,「那你呢?」
孔蒙呆了一會兒,才回答:「學生沒想那麼多……」
呂康失笑:「這麼說,你考試也會這麼答了?」
孔蒙抓了抓頭:「考試的話,學生可能想不到這點。」
呂康明白了,這個是真老實。剛才或許被提點了一句,就一門心思往這個方向想了。
問完這兩個,他把目光放在池韞身上:「你不是我們書院的學生吧?」
池韞施禮:「小子是來看望兄長的,湊熱鬧交了一份作業。」
呂康點點頭,問:「為何畫了這樣一副畫,我瞧不出與題目有什麼相干,你能解說一下嗎?」
池韞應了聲是,答道:「小子畫這幅畫,意思就是,君子與小人,本無區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