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雲芨 -【天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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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2:29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章 羊肉餅與米糕

  有了大哥撐腰的俞慕之,像一條見了主人的小奶狗,肆無忌憚地撒歡。

  把鋪子裡貴價的小食全都點了一遍,還意猶未盡。

  俞慎之警告他:「行了啊!都吃完了才准回去。」

  ——人生錯覺之一,餓肚子的時候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

  俞慕之不以為然,繼續點單。

  等四方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碟子,他才驚覺,確實點多了……

  俞慎之陰森森地笑:「剛才說過了,吃完才准回去,誰點的誰吃!」

  最後還是沒吃完,俞慎之看天色晚了,放了他一馬。

  饒是如此,俞慕之仍然撐得臉色發青。

  回去的路上,俞敏和池妤擔心地圍著他。

  俞慎之匆忙跟樓晏說了一句:「相請不如偶遇,現下客棧都住滿了,縣衙又簡陋,不如樓兄到我家園子將就兩天?」

  樓晏神色自若:「那就打擾了。」

  俞慎之在心裡呸了一句。以前跟他說話,總不愛搭理,這會兒倒是自覺。

  到底心疼弟弟,先顧著俞慕之去了。

  池韞和樓晏落在後面。

  兩人有幾日沒見了,樓晏沉默了一陣,終於找到話題開口:「你怎麼來靈山了?」

  池韞回道:「俞大夫人邀請我來遊玩。」

  樓晏皺了皺眉:「俞家這是做什麼?」

  「或許是感謝我主動退親吧。」池韞漫不經心。

  樓晏沒再說話。

  池韞扭頭看他,笑問:「怎麼,樓大人有推論了?」

  樓晏緩緩道:「俞大公子來得奇怪,他在我面前說散心來的,卻告訴俞二公子來縣衙辦事,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不像來散心,也不像來辦事。再結合俞家夫人的作派,這其中必有緣故。

  樓晏再問:「俞夫人邀請的對象,可都是年齡相當的小姐?」

  池韞聽出他的意思,搖頭:「沒有。除了我和二妹,便只有俞四小姐。其他年紀都太小了,還是孩子。」

  這就沒可能了。池韞剛跟俞二公子退了親,而池妤俞家擺明了看不上。

  那是為了什麼?

  樓晏還在沉思,忽然聽池韞道:「手。」

  他沒多想,直覺伸出手。

  溫熱的觸感拉回他的神智,低頭一看,卻是一個裝著食物的紙包。

  「你剛才都沒怎麼吃,先墊墊肚子吧。」

  「……」樓晏打開紙包,發現是個肉餅,「你什麼時候買的?」

  「就剛才,你們等著會鈔的時候。」池韞笑眯眯,「是羊肉餅,我記得有人給它寫過詩,味道應該不會差。」

  樓晏沉默片刻,抬手放進嘴裡。

  餅皮勁道酥脆,羊肉浸飽了湯汁,一咬下去,肉汁與麵皮在口腔裡相逢,前者鹹香可口,後者甘甜回味。

  他忽然想起相似的情形。

  在桑海時,有一次去鎮上看戲,恰巧遇到戲台失火,他們站在鎮外等人來接。

  太子和宜安王被人團團圍著,噓寒問暖。

  樓晏就和她站在外圍。

  那時也是初春,夜風很涼,她鼻子凍得發紅。

  他悄悄拿了一塊米糕給她。

  那塊米糕他一直捂著,還是溫熱的。

  「好不好吃?」

  「嗯。」

  世家養成的禮儀,樓晏從來不會邊走邊吃。但是他現在不但做了,而且還把整塊餅都吃完了。

  「你來靈山公幹?是有案子嗎?」

  「是。」樓晏一邊擦手,一邊回道,「前些天,有遊客被殺了,縣令捂得緊,沒有傳出去。你們出去遊玩,最好不要落單。」

  雖然他推測,對方的目標是青年男子,可萬一呢?

  「好。」

  略問了幾句案情,俞家的園子到了。

  俞慕之的小廝伸著脖子在門口等,看到他們過來,鬆了口氣。

  「公子怎麼才回來?夫人都要派人出去找了。」

  俞慎之讓他扶俞慕之回去,自己領著人去見母親。

  看到他們,俞大夫人神色如常。

  待樓晏等人離開,只剩下母子二人,才伸手戳了下俞慎之的額頭,取笑:「你趕得倒急,我還以為,最早也得明天了。」

  俞慎之一本正經:「母親說什麼呢?我來靈山公幹,恰巧遇到老二,這才知道的。」

  俞大夫人看著他冷笑:「那我叫浮舟來問?」

  「……」

  「還跟母親玩心眼!」俞大夫人嘲笑,「不記得誰當家了?你的小廝車夫,全都是我的人!」

  俞慎之放棄治療:「您是長輩您說了算。」

  俞大夫人便問:「那你老實說,跟池大小姐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啊!」俞慎之喊冤,「她是老二的前未婚妻,我再喪心病狂,也不能幹這種事吧?今天之前,也就見過兩回。」

  「我有說過你幹什麼事嗎?」俞大夫人笑眯眯地點著他,「俞推丞,你這是不打自招啊!」

  俞慎之攤手:「您先給我定了罪,再以此推論,當然處處可疑。」

  「行吧。」俞大夫人點點頭,表示接受他的辯解,「既然你跟她沒什麼,那就好辦了。」

  俞慎之警覺:「您想幹什麼?」

  俞大夫人道:「為娘見了真人,覺得池大小姐挺不錯的,決定給她保個媒。你七堂舅家的表弟,跟她年齡相當……」

  「母親!」

  俞大夫人斜睨著他。

  俞慎之認輸:「好好好,您想知道什麼?」

  「老實了?」

  俞慎之只能點頭。

  俞大夫人滿意:「那就從實招來。」

  「……」俞慎之道,「跟孩兒回來的這個,您知道是誰吧?」

  「當然。」俞大夫人眉頭微蹙,口吻轉為告誡,「不是母親干涉你交友,只是這樓四處境復雜,若是過於深交,怕你難以脫身。」

  「我知道,其實他沒當我是朋友。」俞慎之自嘲地笑了笑,說,「清明那天,我第一次見到池大小姐,發覺她和樓四關係非比尋常,這才頗多關注。」

  「是嗎?」俞大夫人皺了眉,「她這樣做,可不大明智。」

  「母親您也覺得奇怪,是吧?這池大小姐才回的京,怎麼會跟樓四扯上關係?如果他們早就認識,那先前她鬧著不退婚,又是怎麼回事?孩兒就是想搞清楚……」

  ……

  說了一會兒話,俞大夫人道:「你也累了,先去歇著吧。」

  俞慎之鬆了口氣,告退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俞大夫人呸了一聲,自言自語:「信你才有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7:20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一章 各懷心思

  池妤一回去,二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你和俞二公子相處得如何?」

  「還可以。」想到白天,池妤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就知道,二公子對她還是不同的。

  今天出去玩,他就沒跟那小賤人說過一句話,全程都跟她聊天!

  二夫人細細聽她說了情形,笑得合不攏嘴:「這就對了!咱們還要在靈山留幾日的,你好好跟二公子相處。」

  「知道了,母親!」

  另一邊,俞大夫人問:「老二那邊沒出事吧?」

  老嬤嬤回道:「沒事,奴婢叫人遠遠跟著。雖然池二小姐一直找二公子聊天,但二公子沒怎麼理會。」

  俞大夫人點點頭,想想又笑:「這婚事上,反倒老二讓我比較放心,真是想不到。」

  老嬤嬤笑道:「大公子便是個孫猴兒,不也沒逃過夫人的手掌心?叫他來他就真來了,夫人算得準準的!」

  俞大夫人哼了聲,得意地搖著扇子:「他還裝!找藉口都要來,可見真動了心思。裝就裝吧,旁的事,我這當母親的來成全好了。」

  老嬤嬤含笑:「夫人疼大公子。」

  「誰叫我是他娘呢?」俞大夫人想想又皺眉,「我倒是拿不準池大小姐的態度,看她的樣子,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

  老嬤嬤道:「奴婢倒不這麼覺得,她那丫頭分明在討好夫人,想必還是有一兩分心思的,只是知道分寸。」

  俞大夫人回想了一下,點點頭。

  「倒也是。」她舒了口氣,「那我就放心撮合了。」

  第二日,樓晏一大早就去縣衙了。

  俞慎之想跟,卻被母親叫住。

  「又不是你的差事,跟著忙活什麼?既然來了,就幫母親招待客人吧。」

  俞慎之只能留下。

  池妤不放過一切機會,想跟俞慕之培養感情。

  俞大夫人想叫俞慎之跟池韞相處,看能不能培養點苗頭出來。

  一群年輕男女,各懷心思,結伴出遊。

  ……

  樓晏到了縣衙,小廝寒燈已經等在那裡了。

  「公子,這是您要的卷宗,小的找來了。」

  樓晏點點頭,一卷卷翻看起來。

  「總計十四個人,失蹤間隔短則月餘,長則兩三年。失蹤的情況一致,都是到靈山遊玩,就此失去蹤跡……」

  樓晏問:「這麼多人失蹤,為何之前沒有查證?」

  縣尉答得小心翼翼:「大人不知,靈山遊客極多,一年四季不絕。人不見了說不準是回鄉了,不一定就是失蹤。至於您的這份名錄,是京城那邊報的案,並沒有交給我們處理。」

  樓晏翻看了一下,確實如此。

  要說京城每年失蹤的人口,那就不止這個數了。

  要不是他總結出這個特徵,很難一個個去查證。

  罷了,現在追究沒有意義,先確認遇害再說。

  「高燦呢?」

  「高先生一大早就去搜查了。」

  「走。」

  「是。」

  ……

  俞慎之向來不耐煩詩會。

  他來往的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才子,哪裡受得了這些人半桶水晃蕩。

  俞慕之便提議:「那我們去留聲壁?」

  留聲壁,取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之意。

  它是一整面光滑平整的石壁,十分適合題字。

  來靈山遊玩的文人,沒有不去看的。久而久之,上面留了不少詩詞,既有前代大儒,也有當代才子。

  「行吧。」他無可無不可。

  於是一群少年男女,說笑著去了留聲壁。

  池妤自然纏緊了俞慕之,俞慕之吃了昨天的教訓,死抓著俞敏不放。

  俞慎之看了好笑,說道:「看不出來,老二還挺受歡迎的。」

  池韞道:「那是,我回京的時候,聽說俞二公子風度翩翩,是京中有名的貴公子。」

  「是嗎?」俞慎之還真沒注意過,好奇地問,「那我呢?」

  池韞瞅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俞大公子,自然也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了……」

  等俞慎之露出笑容,她接下去:「……就是一大把年紀,既不成婚,也不訂親,可能有什麼毛病。」

  俞慎之的笑容僵住了。

  好一會兒,他尷尬地摸摸鼻子:「我也沒那麼老吧?至於嗎?」

  池韞笑道:「俞大公子當然不老,可誰叫你少年得志呢?十九歲就高中探花,竟然完全沒有趁著年少多風流的意思,不合情理啊!」

  俞慎之道:「什麼叫年少風流?沉醉溫柔鄉嗎?那也不見得有意思吧?」

  「看,問題來了吧?」池韞笑眯眯,「別人就都覺得可有意思了,你覺得沒意思,可見不正常的人是你。」

  「……」邏輯嚴密,無法反駁!

  俞慎之只能強辯:「那樓四更不正常!他還比我大一歲!」

  池韞奇道:「俞大公子,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什麼?」

  「你特別在乎樓大人,什麼都想扯上他。難道……」

  俞慎之立刻想到俞大夫人先前說的話,馬上反駁:「我不可能對樓四有非分之想!我很正常,不喜歡男人!」

  池韞哈哈笑了起來,神情耐人尋味:「其實我想說,你對他是不是有點瑜亮情結,怎麼你就想到這方面去了?莫非心裡一直惦記著?」

  「……」俞慎之覺得自己摔進了一個大坑,一臉的血。

  兩人一邊看壁上題字,一邊胡說八道,時間過得飛快。

  正說著,前邊忽然傳來俞敏慌亂的喊聲:「大哥,大哥!」

  俞慎之快步走過去:「怎麼了?」

  「二哥不見了。」俞敏急得眼睛都紅了。

  俞慎之怔了一下。

  剛才他們在亭子裡歇息,這會兒只看到池妤和俞敏,不見俞慕之。

  「怎麼回事?」

  「是、是我……」池妤期期艾艾,「我的帕子掉下去了,俞二公子說要幫我去撿,一直沒回來,剛才我們喊了,也沒人應。」

  下面是一條山谷,但並不陡峭,有小路可以下去。

  俞慎之冷靜地說:「別急,先叫人下去看看。」

  他轉頭四顧,然後朝一對中年夫婦招手。

  那對中年夫婦露出猶豫的神情。

  俞慎之喝道:「還裝呢!快點下去找人!」

  聽他這麼說,兩人才過來聽命:「是,大公子。」

  俞敏呆了下,說道:「這是我們家的?」

  俞慎之懶得回答。

  這邊叫他出來遊玩,那邊安排人跟著監視,不知道母親大人腦子裡都裝些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7:28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二章 倒黴蛋

  高燦滿頭大汗,過來稟報:「大人,我們找遍了,還是沒發現。」

  陪著過來的縣令小心說道:「大人,既然找不到埋屍處,是不是有可能沒死?」

  先前那案子就是他斷的,不但發了回來,還驚動了刑部,假如證實是他斷錯了案子,明年的考核定然泡湯。如果再加上這樁舊案,得了,今年都熬不過去,怕是直接就給捋下來。

  樓晏卻不為所動,吩咐:「再查。」

  縣令見他如此,心裡不免嘀咕。

  這位樓郎中,果然如傳聞一般我行我素,單憑一把扇子,就認定近年的失蹤者也是被殺了。靈山每年來玩的人那麼多,誰沒丟過東西?指不定那把扇子,只是那位失蹤者不小心丟了呢?

  樓晏站在山坡上,默默地思索。

  如今正是遊玩的季節,靈山遊客極多,凶手拖著屍體,不可能走很遠。

  所以,埋屍地點應該很近……

  他抬起頭,看到漫山遍野的桃樹,心中一動。

  「高燦!」

  「屬下在。」

  「附近都是栽桃的農戶?」

  「是。」

  「最近有沒有新栽的桃樹?」

  「這……」高燦明白過來了,「屬下馬上去找!」

  有了目標,很快高燦過來回稟:「南坡的桃樹是新栽的。」

  「走。」

  南坡的桃樹打理得很好。

  桃花開得燦爛,朵朵怒放。

  只是站在桃林裡,總覺得鼻端有一股說不清的味道。

  樓晏轉頭問:「這片桃林,是什麼時候栽的?」

  縣令忙命人去找里長。

  不多時,里長過來稟報:「回大人,這片桃林陸續栽了好幾年了,最早的大概七八年前,這幾棵是今年才種的。」

  樓晏點點頭,吩咐高燦:「挖!這些桃樹,挖到樹根的位置。」

  高燦大聲應是。

  縣令乾笑:「大人莫不是覺得,往年的失蹤者,都被埋屍於此吧?這怎麼可能呢?」

  樓晏道:「這裡有一股味道。」

  縣令愣了下:「大人說的是……花香?」

  樓晏搖頭。

  「是臭味,就藏在這些花香裡。」

  縣令根本不信。

  花開得這麼茂盛,除了花香,根本聞不到別的啊!

  這位樓大人,也太剛愎自用了吧?找不到埋屍處,就編出什麼臭味來。哪裡有?他怎麼聞不到。

  第一棵桃樹被挖開,下面空空如也。

  然後是第二棵,第三棵……

  縣令臉上的表情逐漸轉為不屑。

  毛頭小子辦事就是不可靠。說他沒有證據胡亂定案,自己不也是僅憑猜想,勞師動眾?

  這好好一片桃林,打理起來多不容易,被他這麼了一挖,又得多折騰個把月了。

  行,挖就挖吧!以為他只是個縣令,可以隨便欺負嗎?他官位雖然不高,可也有座師同年的好不好?

  沒有結果,就去京城告上一狀……

  連續挖了五六棵,都沒有任何發現,高燦抹著汗過來請示:「大人,都要挖嗎?」

  這片桃林太大了,十幾個差役,三個一組,得挖到什麼時候?

  樓晏看了看卷宗,而後問里長:「哪些樹是前年種的?」

  里長回想了一下,再依據樹的大小判斷,圈定大致的範圍。

  樓晏命人從這些樹上,各折了一根枝條,一根根聞過去。

  縣令看得想笑。

  他這是幹什麼?花香已經這麼濃郁,難道還能聞出屍臭味來?

  真是莫名所以。

  那邊樓晏反復確認,找出三根:「挖這三棵樹。」

  「是!」

  高燦堅信不疑,帶著差役們幹活。

  第一棵,仍然沒有。

  第二棵……

  「有東西!」差役一鏟子下去,撞上了硬物,扒開一瞧,喊了起來,「好像是骨頭!」

  縣令臉色一僵。

  不會吧?真有屍體?

  眾人圍了過去,高燦親自扒開浮土,果然是一隻已經露出白骨的手!

  縣令抬頭,三棵桃樹挨得近,找到屍體的這棵,正好位於中間。

  所以,他真的從花香裡辨出了屍臭味?

  這什麼鼻子!

  然而,找到白骨只是開始。

  差役們挖出第一具屍骨,發現下面還有,只得把三棵樹都刨出來,一點點往下挖。

  隨著桃樹下的世界,逐漸展露出可怖真容,眾人臉色越來越青。

  三具屍體,頭腳重疊,深埋於樹下。

  高燦蹲下身,仔細察看特徵:「骨骼粗壯、厚重,初步確定是男子,而且年齡不會很大,極可能是青年。」

  讀書人,青年男子,失蹤於靈山。

  這樁驚世駭俗的大案,果然是存在的。

  樓晏沉聲:「繼續挖!」

  ……

  初時,俞慎之沒把事情想得太嚴重。

  十八歲的少年郎,身強體健的,就算一時沒找到,能出什麼事?

  或許是一時貪玩,在山谷裡耽擱了。

  等俞家僕從下去找過,也沒發現蹤跡,他終於急了。

  「他會不會到別處玩去了?」池韞問。

  俞慎之搖頭:「老二雖然有點缺心眼,但不會這麼不知輕重。我們都在這裡,他走開也會說一聲。」

  池韞安慰:「說不定只是迷路了,畢竟這裡不熟。」

  俞慎之點點頭,吩咐小廝:「去叫人,盡可能多叫些,找到二公子再說。」

  「是。」

  池妤已經慌了,顛三倒四地解釋:「我沒想到會這樣,我想自己去撿的,可是二公子他……」

  「行了。」池韞淡淡喝止,「現在說這個沒用,先找人吧。」

  她拿出帕子,紮緊袖口,準備一起找。

  池妤生怕賬算到自己頭上,忙道:「我、我也去!」

  池韞定睛看了她兩眼,沒有反對。

  事情是池妤惹出來的,叫她吃點苦頭也好。

  別看池妤說得好聽,這事八成是她暗示,俞慕之才下去撿的。

  俞敏勸道:「兩位姐姐還是在這裡等消息吧?下面都是灌木,不好走路。」

  池韞說:「多個人,多一分力。這事因舍妹而起,我們理應盡盡心。」

  「可是……」

  池韞截斷她的話:「俞四小姐在這裡等,過會兒幫手到了,好指一指路。」

  「哎……」

  池韞轉頭問俞慎之:「可以吧?」

  俞慎之沒有拒絕:「你們倆跟好我。」

  「嗯。」

  從小路下去,池韞想起樓晏說的話。靈山最近有人遇害,該不會俞慕之這麼倒黴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7:31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三章 花農與名士

  此時的俞慕之,正喘著粗氣,背著個人在林子裡瞎轉。

  「老丈,你家到底在哪啊!」

  背上的人啞著聲音說:「就在前面,走走很快到了。」

  俞慕之有點崩潰:「這個話,你已經說了好幾遍了。」

  那聲音道:「公子要是等不及,就把我放下吧,老漢慢慢挪回去。」

  「……」俞慕之想了想那情形,認命了,「算了,都走到這了。」

  剛才他們在亭子裡休息,池妤一直纏著他說話,俞敏又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心煩得很。

  恰巧那時,池妤的帕子掉下去了。他本不想管的,可池妤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他,又連連暗示。俞二公子向來仗義心軟,就妥協了。

  仔細想想,下去撿東西能避開池二小姐一會兒,耳朵清淨,也挺好的。

  於是他就下去撿了。

  好不容易找到帕子,才要上去,俞慕之忽然聽到有聲音。

  走過去一看,發現一個老漢坐在樹下,抱著腿,似乎受了傷。

  他出聲:「這位老丈,需要幫忙嗎?」

  老漢一抬頭,還是個見過的人。

  「是你啊!」俞慕之有點驚訝。

  這老漢,正是昨日見過的花農,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裡。

  花農看著他,慢慢說道:「原來是公子,真是巧啊!」

  俞慕之笑了:「是啊!靈山這麼大,又遇到了。老丈,你這是受傷了?要幫忙嗎?」

  花農點點頭:「剛才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膝蓋動不了了。」

  「這樣啊!那可要小心了,膝蓋受了傷,很容易留下毛病的。老丈你等等,我喊人下來,好送你回去。」

  「等等。」

  俞慕之停下腳步:「怎麼了?」

  花農道:「不用麻煩公子,我家就在前面,公子幫我找根粗一點的樹枝當枴杖,我慢慢回去就行。」

  俞慕之想想,喊人下來挺花時間的,就道:「好。」

  他找回粗枝,花農柱著走了兩步,差點跌倒。

  俞慕之一看不行,就道:「要不我扶你回去吧!就在附近,對吧?」

  「是。」

  俞慕之想著,就一小會兒,及時回來也不耽誤事,便上前扶那花農。

  而後發現花農傷得比較想像得重,為了快點回去,他便改扶為背。

  年輕力壯的少年郎,背倒是背得動,只是越走越遠,卻一直沒到目的地……

  俞慕之是騎虎難下。

  都走到一半了,不好把一個老人丟下,可他這麼久沒回去,又擔心大哥他們著急。

  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盼著快點到。

  「老丈,你家還沒到嗎?」

  「到了。」

  終於聽到這兩個字,俞慕之幾乎要喜極而泣。

  「在哪裡?」

  花農指著前面:「前面拐彎。」

  林子外面有座山岩,岩下有幾間茅屋。

  屋子雖然簡陋,卻打理得很漂亮,門前幾株桃樹,比先前見過的都長得好。

  俞慕之推開籬笆門,放下花農。

  「老丈,那我先走啦!」

  一不小心離開這麼久,大哥他們肯定急了。

  「公子等等。」花農柱著樹枝,打開房門,「走了這麼長的路,公子渴了吧?且吃個瓜,就當謝過公子了。」

  俞慕之確實渴了,想想都這麼久了,也不耽誤吃個瓜。

  待他踏進房門,頓時驚呆了。

  「老丈,你這……」

  這間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茅草屋裡,四下掛滿了大小不一、字體各異的詩詞。

  篆、隸、楷、行、草俱全;律詩、絕句、小令、長調盡有。

  俞慕之張著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哪裡是一個花農的陋居,分明是個名士的書房!

  他剛想問,後頸忽然一痛,整個人軟了下去。

  ……

  一直忙到太陽下山,桃林裡埋的屍體才起得差不多了。

  人數比預估的還要多,這些桃樹下,少則一具,多則三四具,足足有二十三具屍體!

  靈山縣令雙腿發軟。

  之前還以為,是樓晏沒事找事,現在倒好,這麼多屍體擺在這裡,千真萬確說明是他失職了。

  轄區內這麼多人被殺,他這個當縣令的卻一無所知!

  這報上去,別說考核泡湯,怕是要直接摘了烏紗!

  萬幸的是,看這屍體的年限,少說七八年,他的前任和前前任也得跟著倒黴!

  「不對。」

  高燦不解:「大人,哪裡不對?」

  「時間不對。」樓晏擰著眉頭,「這片桃林,種了七八年,可我預估,最早的凶殺案,應該發生在十幾年前。」

  高燦道:「大人,您說的是名單上的失蹤時間吧?但這也存在另一種可能,早期失蹤的,也許是因為別的事不見的。」

  樓晏還是搖頭:「受害者的數目,超過我們的預計,另一些極可能是外地來的遊客,無人報案。那麼早期失蹤的,可能也不止名單上這兩個。」

  「您的意思是,還有埋屍之地?」

  樓晏顯然是這麼想的。

  高燦道:「追溯到十幾年前,這就難找了。靈山的桃樹這麼大,您不能一株株去聞吧?」

  這確實是個難題。

  樓晏想了想,只能先擱下,說道:「先從疑犯入手,把種桃樹的人找出來。」

  「是!」

  靈山的桃林,是由附近的農戶集體打理的。

  里長慌忙將名單報了上來。

  所有可能涉案的農戶,都被帶到衙門,一個個查問。

  ……

  山谷來回找了好幾遍,都沒看到俞慕之的蹤跡,俞慎之真急了。

  他叫來小廝:「你去衙門,叫縣尉召集人手,幫我們找人!」

  浮舟答應一聲,飛快地去了。

  正在驗屍的樓晏聽說,出來問:「你家二公子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不見的?」

  「就中午的時候……」

  浮舟把事情一說,樓晏解下隔絕氣味的圍兜,叫上高燦:「帶上人手,一起去找。」

  高燦看他面色凝重,不禁問道:「大人,您是懷疑……」

  樓晏道:「青年,讀書人,俞二公子完全符合特徵。」

  高燦倒吸一口氣:「不至於吧?俞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樓晏淡淡的:「凶手如此喪心病狂,又怎麼會在乎?如果不是最好,可要是的話……」

  浮舟聽差役說了幾句,差點哭了,巴著樓晏的衣袖:「樓大人,快救救我家二公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7:37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四章 那句詩

  樓晏帶著人趕到,俞慎之受寵若驚。

  「你親自來了?樓兄,你果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樓晏撣了撣被他小廝扯過的衣袖,說道,「事關重大,先找到人再說,但願沒有出事。」

  俞慎之看他這麼鄭重,不解:「你怎麼比我還急?」

  樓晏無聲嘆了口氣,問道:「你不是看過卷宗嗎?我來這裡,為的是哪樁案子?」

  這一提醒,俞慎之的臉色迅速轉白,隨後又變青。

  他是看過卷宗,但那只是樓晏的推測,在沒找到屍體之前,這案子存不存在都是問題。何況,俞家不是一般人家,他潛意識裡總覺得沒人敢來招惹。

  小廝浮舟帶著哭腔道:「公子,他們在桃林裡起出好多屍體,都是被殺的讀書人。」

  俞慎之抓著樓晏問:「當真?」

  樓晏扯回自己的袖子,答道:「不然我為何要來?不過,你也不用這麼急。來靈山遊玩的人這麼多,偏巧凶手在這個時間點犯案,又偏巧找上俞二公子,這個可能性並不高。」

  哪怕不高,那也存在!

  俞慎之轉頭喊:「還愣著幹什麼?去搜啊!」

  然後他拱了拱手:「樓兄仗義援手,日後再謝,我先去找人了。」

  樓晏點點頭,目送他率人下了山谷。

  「真的這麼嚴重?」池韞問他。

  樓晏簡單地把案情說了一下。

  「可以確定,靈山藏著一個殺人惡魔。俞二失蹤,未必就是出事,但要真的出事,後果就嚴重了。」

  「你們不是把種桃的農戶都抓到縣衙了嗎?如果凶手就在其中,那就不會有事。」

  樓晏搖頭:「就怕不在其中。凶手做案這麼多年都沒被人發現,一定是個很謹慎的人。」

  這邊他們討論案情,那邊池妤已經嚇哭了。

  剛才跟著俞慎之下山谷找人,下面全是灌木和亂石,她的衣袖裙子已經撕成一條條的了,現下又狼狽又害怕。

  要是俞慕之真的出事,俞家會不會找她算賬?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心裡就跟螞蟻咬似的,坐立難安。

  如果俞家遷怒她,別說以後難找好親事,說不定恨到要她抵命……

  那她怎麼辦?

  俞敏不耐煩了,說道:「池二小姐,現在已經夠亂的,你別哭了行嗎?要是害怕,就先回去。」

  池妤哪敢回,她心裡清楚,並不是俞慕之主動幫她撿帕子,而是她提出要求他才應的。

  「沒找到二公子,我不回去。」現下她只能裝出擔心俞慕之的樣子,希望俞家看在她對俞慕之一片真心的份上,不要計較。

  俞敏沒法子,只能由她去。

  那邊俞大夫人派人來問情況,俞敏過去回答。

  等她答完,回頭一看,涼亭裡哪還有池妤的身影。

  俞敏愣了一下,問丫鬟:「池二小姐呢?」

  丫鬟剛才也沒留意。

  最後還是一個路人看到了:「那位穿粉衫的小姐嗎?她剛才下去了。」

  俞敏生氣:「她怎麼回事!淨會添亂!」

  就算幫忙找人,也不能獨自去啊!眼看天快黑了,萬一出什麼事,不是更亂嗎?

  池韞過來問了情況,轉頭問樓晏:「幫我一起找找?」

  不管怎樣,池妤和她一樣姓池,在外人眼中,她這個長姐得負起責任。

  樓晏點點頭:「好。」

  池韞跟俞敏說了一聲,便跟著樓晏下了山谷。

  ……

  俞慕之迷迷糊糊,想翻個身。

  哪知道使了力卻紋絲不動。

  手腕上的束縛感傳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喚醒了他的神智。

  「醒啦?」

  昏迷前的情景浮現出來,俞慕之猛地抬頭,卻扯到了脖子,疼得呲牙咧嘴。

  「老丈,你這是幹什麼?」

  俞慕之莫名其妙。

  花農就坐在他面前,中間隔著一張小方桌。

  桌上擺著茶水,雖是粗瓷,裡面飄的點點花瓣別有一番意境。

  「上回的問題,公子想好了嗎?」花農慢慢地斟著茶水。

  「什麼問題?」俞慕之覺得難受,說道,「老丈,你先放開我好嗎?有什麼事,我們慢慢說。」

  他一向善意待人,故而想像不到別人的惡意。雖然被綁著,但沒把事情想得多嚴重。

  ——畢竟,上回幫了這花農,這次又背他回來,正常人都不會想到,對方會恩將仇報。

  「微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花農慢悠悠地道,「這句詩,公子可有更好的答案?」

  沒想到對方還惦記著,俞慕之看著滿屋的詩詞,笑道:「老丈可真是個痴人,想不到靈山竟然隱藏著您這樣的隱世高手。詩詞我不大在行,覺得這樣已經不錯了。」

  花農握著茶盞,沉聲問:「所以,你沒有答案,是嗎?」

  俞慕之乾笑。

  花農不再說話,只慢慢飲著桃花茶。

  俞慕之左顧右盼,忍不住道:「老丈,你到底是什麼人?這些字寫得真好,詩詞也不錯,你一定是個很有才華的人,為什麼要隱居在靈山,當一個花農呢?」

  「我本來就是個花農。」他嘶啞著聲音說,抬起的眼睛裡閃動著冷意,「怎麼,一個花農,不配讀書寫字,是嗎?」

  「當然不是。」俞慕之忙道,「聖人都說了,有教無類,不管是誰,有向學之心都可以學。」

  花農的神情緩和下來,慢慢道:「你雖然蠢了點,倒比那些廢物明理。」

  聽到這裡,俞慕之已經察覺到不對了。

  這花農的語氣,總覺得陰森森的,讓人心裡發毛。

  他小心翼翼地問:「老丈,我手好疼啊!能不能先放開?」

  花農置若罔聞,繼續問:「但是一個人蠢,就是罪過。你是太師府的公子,從小名師教導,怎麼連這樣的詩句,都辨不出好壞來?」

  俞慕之急了:「老丈,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人都有擅長的東西,我天生不怎麼會作詩,有什麼辦法?何況,這句詩也沒什麼問題啊!」

  「沒什麼問題?問題大了!」

  花農重重擱下茶杯,喝道:「微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你不覺得太過刻意了嗎?半點靈性也沒有!」

  他走到俞慕之面前,目光森寒:「你和那些人一樣,蠢得讓人討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7:44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五章 暴殄天物

  太陽落山,林子裡暗了下來。

  池妤越走越害怕,她有點後悔了。

  剛才下來找人,憑的是一時衝動。想著要是把俞慕之找回來,就怪不到她身上了。

  現在才想到,如果俞慕之遇到壞人,那她也救不了啊!說不定連自己也……

  耳邊傳來沙沙的聲音。

  池妤後背發毛。

  是壞人來了嗎?壞人抓了俞二公子,又來抓她了嗎?

  怎麼辦?她打不過啊!

  腳步聲,她聽到了腳步聲。

  情急之下,池妤往灌木叢裡一鑽,捂著嘴縮成一團,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不要,不要過來!

  可老天沒聽到她心裡的吶喊,沙沙的聲音越來越近。

  池妤滿腦袋都是可怖的幻想,總覺得灌木外有個形容可怖的惡人,只要她一露頭,就會被抓住吃掉。

  不不不,她不要被吃掉!

  越是緊張,越是容易出現狀況。

  她肚子忽然有點漲,然後就很想放屁……

  忍住,一定要忍住!

  池妤憋得臉都紅了,可屁不聽話,慢慢的……

  「噗……」

  池妤在心裡狂叫不要,可這樣只是把放屁聲拖得又長又悶。

  腳步聲在灌木前停下。

  一隻手伸了過來。

  「啊!」池妤慘叫起來,兩隻手瘋狂地拍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這人吃了她一拍,有點惱怒,一推一扭,將她按倒在地,喝道:「是我!你鬼叫什麼?」

  池妤聽得一愣,透過淚眼看到池韞含怒的臉龐,呆呆地:「你……」

  「回神了?」池韞鬆開她,拍了拍手上的灰。

  武功雖然三腳貓,對付池妤還是夠了。

  「起來吧。」她說了一句,扭頭喊,「找到了,在這裡!」

  池妤剛受過驚嚇,這會兒乖得不行,默默地爬起來。

  樓晏走過來,問道:「先送她回去?」

  「好。」

  三人走出一段路,樓晏忽然停下。

  「怎麼了?」池韞問。

  樓晏走到一棵樹下,從雜草裡撿出一條帕子,問池妤:「這是你的?」

  池妤點點頭,隨即回過神來,叫道:「俞二公子!俞二公子有經過這裡!」

  俞慕之下來幫她撿帕子,現在帕子掉在這裡,說明他來過。池妤很激動,拉著池韞道:「走,我們去找人!他一定就在附近!」

  「你閉嘴!」池韞卻毫不客氣地呵斥。

  池妤被她罵得一愣,怒道:「你罵我幹什麼?不想救俞二公子?你是不是記恨他退親……」

  「你腦子裝的都是屎嗎?」池韞不客氣地道,「他現在極有可能出了事,說不定落在了壞人的手裡。你這樣大喊大叫,是在提醒壞人!」

  池妤張了張嘴,答不上來。

  「人蠢沒事,學會閉嘴,懂嗎?」池韞冷冷道,「不聽話,你就自己回去!」

  池妤被她罵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一想到剛才的情形,只能忍了。

  耳邊終於安靜了,池韞轉頭問:「怎麼樣?」

  樓晏抬起那條帕子,在鼻端輕嗅。

  這情形,看得池妤臉頰一熱。

  這是她的帕子,讓一個男子拿著……

  想開口要回來,剛剛被池韞罵完,又不敢說話,只能一個勁地瞄樓晏。

  「有泥土的氣味。」樓晏慢慢分辨,「還有一股奇怪的花香……」

  他看著池韞,眼神說明了擔憂。

  「有人和俞二在一起?」

  樓晏點頭:「而且這花香帶有一股腐爛的氣息。我懷疑這個人,常年接觸腐物。」

  這句話,讓人心驚膽戰。

  池韞深吸一口氣:「先不送她回去了,找人要緊。」

  樓晏點點頭,將帕子還給池妤。

  池韞轉頭吩咐:「你要回去,就從這裡直走。出了林子,便能看到我們的人……」

  「不,我、我要跟你們一起!」池妤打斷她的話。

  附近可能藏著個壞人,她怎麼敢獨自走?

  池韞想想也有點不放心,就道:「那你要保證,不管發生什麼,都把嘴巴閉緊了。要是壞了事,我就告訴俞家,是你害了俞二公子。」

  池妤連連點頭。只要不放她一個人,怎麼都行。

  時間緊急,三人略一收拾,繼續往林子深處找去。

  ……

  天色越來越暗,俞慕之也越來越怕。

  他終於弄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外面卻傳來有序的磨刀聲。

  他遇到了一個瘋子!

  這個瘋子因為他答不上一句詩,想要殺他!

  什麼道理啊!

  俞慕之想破頭都想不明白。

  磨刀聲停下,門再次開了。

  俞慕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著一瘸一拐走進來的花農。

  他手裡提起砍柴刀,刀鋒雪亮。

  「老丈,老丈你冷靜點!」俞慕之喊道,「對你不敬的人不是我啊!之前在詩會上,別人嘲笑你,是我幫你的解的圍!我跟那些人不一樣的!」

  花農聽而不聞,走到角落裡,不知道從哪裡拉出來一張折疊的竹床。

  這張竹床擦得很乾淨,但卻隱隱泛著暗色的紅光。

  俞慕之被他拖了過去,捆在竹床上。

  那種淡淡的血腥味,加劇了他的恐懼。

  他靈光一閃,明白過來了。

  「你不是第一次殺人!」

  花農沒搭理他,繼續擦拭著砍刀。

  所以說,這張竹床,曾經綁著別的人,被他一刀刀分屍……

  俞慕之差點被自己的想像弄瘋了。

  他喊道:「這是什麼道理?我三番兩次地幫你,你為何反要殺我?」

  花農終於停下,垂目看著他,老朽的臉上,眼神平靜無波。

  這種平靜,更添增俞慕之的恐懼。

  就好像自己在他眼裡,根本不是一個人,和那些死物沒有區別!

  「老丈,」他哀求,「我沒有對不起你啊!先前他們笑你,我幫你跟他們吵架。後來你說受了傷,我又背著你回來。無論如何,你不能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啊!」

  花農終於開口,聲音嘶啞:「什麼賬?」

  他伸出樹皮般粗糙的手,抓起俞慕之的手腕,仔細地撫摸。

  「看看,多漂亮的手啊!又靈活又有力,寫字一定很好看。」

  俞慕之被他噁心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奮力抽回。

  花農隨他扭動,反正接下來,想怎麼樣都由自己。

  「這麼好的手,可不能暴殄天物……」他慢慢說著,拿起了砍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7:52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六章 一個會審美的人

  樓晏突然加快了步伐。

  「怎麼了?」池韞問了句。

  「那股腐爛的香氣,似乎就在前面。」

  池妤聽了害怕,抓緊了池韞的手臂。

  池韞看了她一眼,沒理會。

  三人出了林子,轉過山岩,岩下有茅草屋。

  整潔的茅草,爬滿了野花的籬笆,院中幾棵桃樹開得茂盛,在黃昏的微風中輕輕搖擺。

  「找到了,就是這裡!」樓晏低聲。

  池韞仔細看過去,說道:「這人不簡單。你看這屋子,籬笆、桃樹、花草,每一個安置得恰到好處。就連掃帚、噴壺……這些東西放置的地方,也完全不破壞美感,甚至可以直接入畫。這是一個對美有著極致追求的人,一定非常聰明,從而有著瘋子的特質……」

  樓晏點點頭。

  他看著院子裡那棵桃樹,腐爛的氣息,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這氣息,比先前桃林裡的濃厚多了,說明近期翻動過。

  可桃樹修剪得極好,地上的土壓得很平。

  所有的細節,都說明此人聰明、冷靜、且瘋癲,要小心應付。

  「我們假裝路過,先看看出來的是什麼人。」

  「嗯。」池韞應著,非常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樓晏低頭看了下,最後什麼也沒說,輕輕推了推籬笆門。

  「叮鈴鈴……」

  不知哪裡掛了一串撞鈴,門一推便發出清脆的鈴聲。

  樓晏更加謹慎:「有人嗎?」

  ……

  俞慕之嚇哭了。

  雪亮的刀鋒,離他不到一尺。

  對方還那樣撫摸著他的手,讓他覺得這隻手大概要離他而去了。

  「不要,不要砍我的手!你要什麼都可以給你。錢,我們太師府有得是。或者,你想發揮自己的才學?我們可以薦你去書院……求求你不要砍我的手……」

  「叮鈴鈴……」

  花農動作停下,看著窗戶。

  「有人嗎?」男子的聲音響起。

  俞慕之露出驚喜的表情,張嘴想要喊。

  花農及時按住了他。

  「唔唔唔……」

  他放下刀,從旁邊扯來一塊布條,綁住俞慕之的嘴。

  然後俞慕之發現自己被推進了一個黑暗的空間裡。

  這個老頭,果然是慣犯!

  這屋子的牆面,藏著個極小的暗室!

  厚厚的茅草簾蓋下來,遮住了光線,聲音也變得模模糊糊。

  俞慕之既期望又絕望。

  突來的客人,讓他暫時保住了自己的手。可這花農準備如此充足,他手腳被綁,嘴巴也被捂上了,根本沒法發出聲音。等會兒人走了,他還是會……

  現在只能希望來人機警一點,發現不對勁。

  他失蹤了這麼久,大哥一定會派人來找的,只要有線索漏出去,大哥就會來救他!

  外面響起了聲音。

  「老人家,是你啊!」

  略帶驚訝的女聲,俞慕之激動起來。

  是池大小姐!她帶人來了嗎?

  他屏住呼吸,凝神靜聽。

  籬笆門口,花農看著眼前三人。

  一男二女,其中兩個姑娘,他昨天見過,就是跟屋裡那個年輕人在一塊的小姐們。

  他們是來找人的嗎?

  花農冷靜地走過去。

  「有事嗎?」聲音沙啞。

  那股腐敗的氣味更濃了。

  樓晏不動聲色,掃過挽起袖口的手臂,看向池韞:「你見過?」

  池妤搶先道:「就是俞二公子昨天救的老人家,當時……」

  聽她說了一遍,樓晏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倒是巧了。」

  花農站在裡頭,等他們說完了,又問:「有事嗎?」

  池韞笑道:「老人家,是這樣的。我們剛剛迷路了,我妹妹不小心摔了一跤,現在腳痛得很,想借你的地方歇一歇,喝口水。」

  池妤連忙點頭:「對對對。」

  花農盯著她看。

  池妤的樣子十分狼狽,裙子刮得一條條的,剛才被池韞按到地上,還沾了泥土,確實像摔過跤的樣子。

  似乎沒有理由拒絕。

  何況,這一男二女,男的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臉色看起來像是帶病。還有兩個女孩子,瘦瘦弱弱的,根本不經打。

  他終於開了籬笆門。

  「進來吧。」

  「謝謝!」

  三人進入院子,花香越發濃郁。

  不知道院子裡的桃樹怎麼種的,比外面的長得都好,尤其那些花,大朵大朵地怒放,彷彿生命燃燒般絢爛。

  可樓晏卻在醉人的芬芳裡,聞到了難以言喻的氣味。

  令人作嘔。

  池妤走得腳痛,一屁股坐到院子裡的石凳上,接過花農遞來的碗。

  粗瓷的,但很乾淨,碗底燒製時帶的點點裂紋,在水的映襯下,反倒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池妤平常很嫌棄這種粗糙的東西,根本不會去用,可此刻卻說不出嫌棄的話。再加上她確實很渴,真的一口口喝完了。

  「老人家,這屋子真漂亮,是你自己弄的嗎?」池韞笑問。

  花農遞完水,便站在一旁,木木地回道:「是家裡的老婆子弄的。」

  「這樣啊!大娘真是心靈手巧。」

  花農沒說話。

  樓晏站在堂屋門口,問:「能進去看看嗎?」

  不等花農開口,他便推開了半掩著的門。

  「呼啦……」開門時帶來一陣風,掛在牆上的字隨風而動。

  這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樓晏不禁踏步入內。

  連池韞和池妤也站起身,往這邊走過來。

  花農不得不跟著進屋。

  三人驚嘆地看著屋子裡的擺設。

  這是哪位名士的草堂吧?雖然簡陋,可這些漂亮的字,優美的詩詞,就是最高的格調。

  「難怪您那天,說那句詩填得不好。」池韞笑了起來,「微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這句詩聽起來還不錯,但與您的水平相比,可就差遠了。」

  她轉過身:「老人家,敢問高姓大名?」

  「鄉下人罷了,不值一提。」花農神情平淡。

  池韞卻道:「您太謙虛了,這樣的才華,便是書院裡的先生,也有所不及。」

  花農目光微動,看著她。

  「你真覺得這樣嗎?」

  池韞點頭:「那日詩會,他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憑您的才華,教授他們綽綽有餘。」

  花農沉默。

  她又問:「您說那句詩不大好,那麼,您覺得填什麼更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8:08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七章 想什麼好事

  花農的目光,慢慢地軟化下來。

  他沙啞著聲音道:「微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這句詩雖然比先前那句活一些,但還是缺乏靈性。莫不如改成,微風扶細柳,淡月失梅花。」

  樓晏眼中掠過訝色,仔細品了品:「微風扶細柳,淡月失梅花?這個扶字,果真比舞字更加靈動,既是微風的動作,也寫出了細柳的裊娜之姿。同樣,隱字重在月色,失字卻讓月與梅合為一體。一字寫兩物,果真精妙!」

  花農看向他。

  他的眼神很復雜。

  有一點激動,有一點感慨。

  原本木然的神情,帶上了淡淡的激動。

  「你是第一個,說我寫得好的人。」他道。

  「是嗎?」樓晏向他點了點頭,「想必你先前遇到的人,都沒什麼水平,連好壞都分不出來。」

  花農啞著聲音道:「他們,不是分不出來,是不給我機會說。一個種花的農戶,懂什麼詩啊詞的,我的手只配和泥土在一起,怎麼能握筆呢?高貴的讀書人,才有資格品詩論詞。」

  樓晏搖了搖頭:「可惜了。」

  「可惜什麼?」

  樓晏道:「可惜你早年沒有去無涯海閣。在那裡,只要你才學夠高,不管是什麼出身,都可以得到正視。我有一個師兄,他原來是打鐵的,隔壁住著個老秀才,他每日打鐵之餘,就站在別人窗外聽書。久而久之,他背下了幾乎所有典籍。他想去念書,可走了很多地方,都沒有人肯收。因為他們覺得,一個二十多歲只會念不會寫的鐵匠,沒有教學的價值。」

  「那後來呢?」花農不由自主上前一步,緊盯著他。

  「後來,他到了無涯海閣。我的恩師聽說了他的故事,親自見了他,將他收入門下。二十多歲才開始學寫字,你知道這有多難,他每天都在沙子上寫字,足足三年,終於可以下筆了。又過了八年,他在三十五歲這一年,高中狀元。」

  樓晏微微一笑:「如果你去京城,可以見到他。他在翰林院,姓呂,名康。」

  呂康,翰林學士,景元年間丁卯科狀元。

  「無涯海閣……」花農喃喃道,「原來有機會的……」

  「是啊!你有機會的。」樓晏慢慢靠近他,「你比他強,他當時只會說不會寫,你卻是會的。這些字寫得多好,苦練了很多年吧?」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樓晏點點頭:「比我寫得好。」

  「可為什麼我沒有這樣的運氣呢?」花農喃喃道,「為什麼我碰到的,都是一些蠢貨!」

  「因為這世上,本來就是蠢貨多。」池韞走過去,看著桌上寫了半幅的字,贊嘆,「筆力遒勁,筋骨有力,好字!」

  他們在說的事,池妤聽不太懂。

  她只是覺得這屋子很好看,明明用的都是些粗糙的東西,可就是擺得很好看。

  東看右看,她忽然瞄到了什麼東西。

  一點點光亮,很鋒利……

  「啊!」池妤叫了起來,指著角落,喊道,「刀!刀!」

  這句喊聲,打破了相談甚歡的氛圍。

  花農一步衝過去,抓起那把刀,拉出藏在牆體裡的俞慕之,喝道:「別動!」

  雪亮的刀鋒,架在俞慕之的脖子上。

  被布條捆著嘴的俞慕之嚇得魂飛魄散。

  「唔唔,唔唔……」

  不要啊!他不想死!救救他!

  「啊!」池妤叫得更大聲了。

  池韞拍了拍額頭。早就警告她閉嘴了,居然還是出事了。

  「你們,是來找他的,對吧?」花農啞著聲音問。

  此時否認,沒有意義。

  樓晏點點頭:「不錯。」

  花農古怪地笑了起來:「出身好就好啊!這麼個廢物,也有人來找他。」

  樓晏皺了皺眉,池妤已喊了起來:「你說什麼?俞二公子才華出眾,怎麼就是廢物了?他還很好心,昨天那些人欺負你,是他幫了你!你恩將仇報!」

  花農冷笑:「他怎麼不是廢物?連句詩是好是壞都看不出來。他和那些廢物,沒什麼兩樣!」

  「你……」

  池妤還想再說,卻被池韞搶先:「說的不錯。」

  花農頓了一下。

  池韞目光輕蔑地掃過:「這俞二公子,就是個繡花枕頭。老人家,你可能不知道,他原來是我的未婚夫,可實在是太沒用了,我就退婚了。別人都說他才華出眾,可他是太師府的公子,我實在不知道出眾在哪裡。」

  花農盯著她,眼中充滿懷疑。

  「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公平的事?我自忖才學不輸這些人,可就因為是女子,連進考場的資格都沒有。不僅如此,我甚至不能宣揚自己的才學,因為會讓那些男人覺得丟臉。呵,他們不反省自己蠢,只會讓別人閉嘴。」

  「是啊,只會讓別人閉嘴……」花農想起了很多事,從年輕開始,這麼多年……

  忽然一陣風過,他想抓緊手裡的刀,手卻一軟。

  卻是樓晏抓起桌上的鎮紙,擲了過去。

  花農重新抓回砍刀,樓晏已經撲到,手掌扣住他的臂膀,用力一拉。

  「啊!」

  池韞急步上前,踢走掉在地上的刀。

  「你沒事吧?」兩人同聲問。

  「沒事。」又是同聲回答。

  「唔唔……」俞慕之淚流滿面,提醒他們,他才是有事的人!

  池韞笑了起來,伸手去解俞慕之身上的繩索。

  一解開他嘴上的布條,俞二公子「哇」一聲乾嘔起來,一邊嘔一邊抹眼淚。

  「好可怕,他、他要砍我的手……我要是手斷了可怎麼辦?以後不能寫字,連吃飯都要別人餵……」

  池韞提醒:「俞二公子,你想什麼好事呢?他怎麼會只砍你的手?等把你的手砍掉,他還會砍你的腳,還會挖出眼睛,割掉舌頭……最後剁成碎塊,埋到桃花樹下,變成花肥。你還想著吃飯要別人餵?你自己都餵了那些桃花樹了。」

  俞慕之一愣一愣的。

  「你、你……」

  「我什麼我?快起來吧!趕緊出去喊人。」

  俞慕之才經過這麼恐怖的事,整個人都是軟的,弱弱地道:「我走不動啊……」

  「你還真是……」

  樓晏淡淡瞥了一眼:「吹哨子。他們應該搜進林子了,能聽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8:14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八章 一點也不美

  哨聲響起,那邊回以相應的鳥鳴聲。

  不多時,高燦帶著人到了。

  「大人!」

  他看著五花大綁的花農:「這是……」

  「凶手。」樓晏指著院子裡的桃樹,「樹下面有東西,挖出來看看。」

  「是。」

  俞慎之趕到時,差役們已經挖出了樹下埋的東西。

  一股腐爛的惡臭傳來,他幾乎吐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

  高燦看了他一眼,讓開兩步。

  一具具全腐、半腐的白骨露出來,俞慎之摀住嘴,忍不住乾嘔兩聲。

  「怎麼這麼多屍體?我家老二呢?」可別讓人給剁了。

  「俞二公子不在那兒,在這裡。」裡面傳來樓晏的聲音。

  俞慎之衝進屋子,看到樓晏戴了面罩,坐在那裡。

  「哇,大哥!」俞慕之衝上來,抱住他的手臂,「好可怕,我差點就變成花肥,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俞慎之從上到下看了他一遍,見他完好無損,提溜起來放到一邊,繼續問:「怎麼回事?」

  「就這個意思。」池韞拿帕子捂著鼻子,「俞二公子鴻福齊天,在被人剁的前一刻,叫我們找到了。」

  「……」差點被人剁了,也叫洪福齊天?

  俞慎之花了點時間,終於弄清楚了。

  「所以說,你因為好心幫了人一把,惹來殺身之禍?」

  俞慕之可憐巴巴地點頭。

  俞慎之氣得整張臉冒火,走到被人看管著的花農面前,踹了他一腳:「是你要殺我弟弟?」

  花農神情木然。

  自從他被抓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俞慎之憤怒地拿起那把砍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核驗過這麼多案子,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的惡人!對你凶的人,你不敢動,對你好的人,反而要殺他。這是什麼道理?做好人不對了嗎?」

  花農動都沒動,哪怕俞慎之手上的刀割破了皮,流出血來,他都沒動。

  俞慎之氣得想砍人:「說話啊!不是說精通詩詞,腹藏詩書嗎?怎麼不敢說了?」

  花農彷彿什麼也沒聽到。

  俞慎之大罵:「真是欺軟怕硬!有膽子你就去對付那些虧待你的人,你敢嗎?」

  花農動都沒動。

  池韞打了個呵欠,懶懶道:「這個,你真是冤枉他了。」

  俞慎之看向她。

  她起身走過來,手帕仍然捂著鼻子。

  「他不是不敢對付那些人,之所以找上俞二公子,也不是因為他人好。」

  「……」這女人怎麼回事?能不拆台嗎?

  池韞抽過他手裡的刀,繼續道:「在他眼裡,區分人的不是善惡,而是懂不懂得欣賞美。那些推搡他的書生也好,俞二公子這樣幫助他的好人也罷,對他來說是一樣的,都是不懂得欣賞美的蠢蛋。」

  她笑吟吟:「是不是,老人家?」

  花農終於抬起了頭,眼神有了活人的氣息,眼睛裡似乎還有一絲贊賞。

  沙啞的聲音響起:「蠢,也不是特別要緊。比如你,雖然也不那麼聰明,但你會聽人說話,知道什麼是好。」

  池韞哈哈笑了起來:「從小到大,無數人誇過我,什麼冰雪聰明,舉一反三……都不如老人家這一句真誠。」

  俞慎之:「……」

  「不過,有句話,你說對了。」池韞又抬頭一笑,「他啊,就是欺軟怕硬。」

  花農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

  對他來說,這世上只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需要在意的,別的事都無關緊要。

  什麼恩將仇報,欺善怕惡,他根本不在意。

  池韞蹲下身,看著花農:「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嗎?」

  花農自然不會回答。

  她笑吟吟:「你比很多人強,懂得欣賞美,創造美。可你知道美是什麼嗎?」

  花農望著她。

  「美是愉悅的享受,是豐沛的情感,是孤芳自賞的高潔,也是最平淡泛濫的庸俗。看你的樣子,好像對最後一句不以為然?」

  花農的表情,說明了他的想法。

  池韞站起來,走到書案旁,拿起一塊他自製的硯台:「昔日我隨師父雲游,曾經見過一位大儒。他和你一樣,喜歡自己折騰擺設。有一回,他在溪邊摸到一塊石頭,覺得上面的花紋極美,便磨成了一塊硯石。後來,這種花紋硯流傳開來,使得當地的石頭價格暴漲,無論哪裡的士子,皆以擁有這樣一塊硯石為傲。」

  她一鬆手,硯台落回桌上。

  「世人不是不懂得欣賞美,只是需要一雙發現它的眼睛。真正美的東西,進入俗世,慢慢就會成為眾人追捧之物,久而久之,便成了庸俗。」

  池韞看著他,目光含笑:「而你,就有一雙發現它的眼睛,可是沒有勇氣把它帶到人們面前。你盼著別人,透過低賤的身份,看到你純然的內心,當你被他們否定,不是想辦法得到認可,而是讓憤怒主宰,殺掉這些自己認為不配感知美的人。」

  她的笑收了起來,冷淡而視:「明明期盼著別人的認可,卻擺出一副你們沒有資格的樣子。你說,你是不是欺軟怕硬?」

  花農的臉頰抽動了一下,目光終於有了迷茫。

  「殺人,其實沒什麼意思。」池韞幽幽道,「消滅肉體,有什麼趣味?刀子一劃,就變成了一堆死肉。那些粗俗不堪的屠夫,就是個中佼佼者。你不是自認清高嗎?活成這個樣子,也不過是個人肉屠夫,哪來的美?」

  「從精神上消滅一個人,那才有意思。讓他以你的喜為喜,以你的哀為哀,為你的遭遇而悲痛,因你的才華而嘆息。他所看到的美,是你賦予的,他處世的人格,也是你所建立的。當你喜歡他的時候,可以讓他體會世上所有的美好,但你厭惡他的時候,就讓他感知最徹骨的絕望。這,才叫主宰。」池韞偏過頭,看著呆坐著的池妤,「是不是,二妹?」

  池妤傻傻地與她對視,甚至連掩鼻的動作都忘了。

  隨後,她看到剛才還木然無波的花農開始顫抖,眼皮劇烈抖動,牙齒格格作響,突然張嘴「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仰面倒了下去。

  她……活活把人給說死了!

  池妤眼睛大睜,「哇」一聲嚇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0 08:34 P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九十九章 該認輸還得認輸

  桃樹下埋的屍骨一具具起出來,屍臭彌漫。

  任誰都難以想像,這間秀美雅緻的茅草小院裡,竟然藏著這麼多的屍首。

  高燦初步驗過,進來稟報:「大人,與桃林的屍骨堆疊手法一致,應是同一個凶手。」

  樓晏點點頭,說道:「安排人在這裡看守,屍骨帶回縣衙。」

  「是。」

  出門之前,他轉頭問:「俞大公子,此案關係令弟,可要旁聽?」

  俞慎之忍著臭味,應道:「自然,多謝。」

  他想了想,向池韞施禮:「池大小姐,我這弟弟,還請你路上幫忙照看。」

  池韞含笑點頭:「好。」

  剛剛趕到的俞敏莫名其妙:「大哥……」

  她明明在呢,為什麼要交待給池大小姐?

  俞慎之只交待一句:「你們先回去,叫母親和嬸娘們放心。」

  「哦……」

  於是,一群人出了山谷,分為兩路。

  俞慎之跟樓晏去縣衙,池韞領著俞慕之一群小的回園子。

  俞大夫人急得不行,就差自己親自去找了。

  看到他們一行人回來,先是喜極而泣,然後追著俞慕之打:「你說你,這麼大個人了,也不讓人放心!人走開了,不會說一聲嗎?還好沒出事。」

  俞慕之委屈得很,叫道:「母親,我差點讓人砍了,你還罵我!」

  俞大夫人愣了下,她只聽說找到了,還不知道其中的隱情。

  待俞慕之斷斷續續把事情一說,頓時嚇傻了:「怎麼有這樣的事?你以後可不能隨便跟人搭腔了。這叫什麼事啊!做好人還做錯了?」

  池韞上前施禮,笑著安撫:「夫人,這是意外。路上被瘋狗咬了一口,與人何干呢?二公子受了一番驚嚇,不如先讓他去休息,安安神。」

  俞大夫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吩咐:「快去備水,伺候二公子洗沐。」

  「是。」

  那邊俞三夫人早就拉著俞敏噓寒問暖了。

  而二夫人,看到池妤那一身狼狽的樣,就撲過來又哭又問。

  相比起來,無人問津的池韞便特別可憐。

  ——雖然她一臉沉著,並沒有露出任何委屈。

  俞大夫人拉了她的手,說道:「你也是的,裙子都刮了好幾處,辛苦了吧?趕緊去歇著,晚飯我叫人送過去。」

  「是。」池韞乖乖聽話,施禮後退了出去。

  ……

  一通忙亂,園子裡安靜下來。

  俞大夫人忙完了,倚在羅漢榻上養神,順便等長子回來。

  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

  聽得稟報,俞大夫人驚醒,問道:「什麼時辰了?」

  丫鬟回道:「快四更了。」

  俞大夫人揉了揉額頭:「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隨後命丫鬟提了燈籠,去看俞慎之。

  俞慎之剛剛換了衣裳,正坐在那裡狼吞虎嚥。

  俞大夫人看得一陣心疼,說道:「你慢著些,大半夜的,小心吃撐了。」

  俞慎之笑了笑,吃掉最後一口麵,把碗一推:「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睡?」

  「一想到老二遇到的事,哪裡睡得著。」俞大夫人撫著胸口,「這傻小子,怎麼運氣這麼差,要是你們晚到些,豈不是就……」

  「不是救回來了?您就不要假設,自己嚇自己了。」俞慎之給自己倒了杯茶,揉了揉疲倦的太陽穴。

  俞大夫人一個眼色,小廝浮舟立刻過來給他按壓。

  「那惡人真的殺了那麼多人?現下是不是認罪了?」

  俞慎之應了聲,唏噓:「要說老二,運氣夠好的了。這人從十幾年前開始殺了,桃林裡埋了二十多具屍骨,他住的院子裡又挖出了八具,跟填井似的厚厚疊了幾層。要是我們晚些找到老二,指不定就……」

  俞大夫人連忙阻止:「別說別說,剛才還叫母親別自己嚇自己,你就來嚇。」

  俞慎之不禁一笑,隨後正色道:「這事,我們得好好謝兩個人。」

  「誰?」

  「一個是樓四,他一聽說,立刻把手下的差役全派出來了。另一個是池大小姐,幸好有他們,才能及時找到老二。」

  先前俞慕之說得語焉不詳,俞大夫人只知他被及時找到,還不知道還有這一層。

  她道:「原來是這樣,是該好好感謝。」

  想到小屋裡的事,俞慎之不禁笑道:「先前我們真是大錯特錯,這位池大小姐,是真人不露相啊!不過,婚退得沒錯,她這樣的性子,確實與老二不相匹配。」

  「哦?」俞大夫人饒有興致。

  俞慎之便把她說暈了凶手的事,慢慢講了一遍。

  他搖頭笑道:「我自認才學不輸他人,可單憑言辭就讓人吐血,可真沒這個本事。」

  俞大夫人見他眼睛亮晶晶,也跟著笑:「能讓你佩服的人,這世上可不多。」

  俞慎之一時沒察覺,點頭附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我總自鳴得意,以為世上比自己強的人不多了。後來見到個樓四,便耿耿於懷。現在又見到了這位池大小姐……想想是自己胸懷太小了。天底下人那麼多,哪裡就能肯定自己比別人都強?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在處之便是。」

  「不過,到目前為止,能叫你佩服的姑娘,只有池大小姐了吧?」

  「是。她……」俞慎之突然警覺起來,扭頭一看,母親大人一臉笑意,慈祥得不得了。

  「母親!」他叫起來,「你可別做多餘的事,我只是佩服,沒有別的想法!」

  俞大夫人笑意更濃:「我又沒說你有別的想法,你這麼急著撇清做什麼?知道什麼叫欲蓋彌彰嗎?」

  俞慎之無言以對,只能哀嚎:「真的真的,算我求您了!咱家才跟她退了親,這會兒您要是跑去說這種事……叫她怎麼看我們家,怎麼看我嘛!好不容易有個說得來的人,您不要攪和行不行?」

  「哦!」俞大夫人明白了,「你是怕太突然了,破壞自己的形象?」

  「……母親!」

  俞大夫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這樣說,母親就明白了。咱們不急,她還要給師父守孝呢,等一年過後,咱們再……」

  俞慎之哭著認輸:「我錯了還不行嗎?以後不跟您玩心眼了,求求您別玩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1 08:32 A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章 嚇破膽

  俞家母子如何鬥法,池韞並不清楚。

  發生這樣的事,大家也沒心思遊玩了。

  尤其兩天後,案子上報,傳得沸沸揚揚。

  俞家施了力,外人不知險些遇害的是俞二公子。然而,縣衙裡擺著幾十具屍骨,是瞞不了人的。

  池韞收拾了行李,隨眾人上車。

  俞大夫人拉著她的手道:「真是對不住,請你來玩,不想發生了這樣的事。」

  池韞笑道:「夫人不必掛心,我倒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經歷。」

  俞大夫人含笑看著她:「你不怕嗎?」

  池韞想了想:「倘若是我自己躺在那裡,應該會害怕吧。但我是救人的那個,就一點也不怕了,甚至有一些……爽快。」

  俞大夫人失笑:「你可真實誠。」

  池韞語帶歉意:「二公子受了驚嚇,我這麼說輕狂了。」

  「無妨,我們家喜歡說真話。」

  俞大夫人笑得意味深長,又問她今後有什麼打算。

  池韞回道:「且回去好好修行吧。」

  「待孝期結束呢?」

  池韞搖了搖頭:「還沒想那麼多。」

  俞大夫人便道:「若是別家有議親的意思,不妨來問一句,我們家還有些人脈,可以幫你打聽。」

  池韞笑著道謝:「多謝夫人。」

  俞大夫人推心置腹:「我家老二不爭氣,配你不起。不過家裡還有別的兒郎,若是你看得上眼,願意再與我們結親,求之不得。」

  池韞道:「俞二公子心地純善,為人仗義,實是難得的君子,只是我們沒有緣分罷了。」

  卻避開了後半句話。

  俞大夫人心裡失望,便笑著談起別的事:「袁家少夫人,好像和你挺談得來?她性子不錯,你也該交些朋友了。」

  ……

  好不容易跟俞家親近一回,卻沒撈著機會,二夫人失望極了。

  她透過簾子,看著俞大夫人攜池韞上馬車,很是忿忿:「這丫頭到底哪裡入了俞大夫人的眼?怎麼就這麼親熱。」

  池妤低著頭,沒說話。

  二夫人不悅:「不是叫你跟二公子好好親近嗎?那天救二公子你也有份的對吧?為什麼俞家沒有一點表示?是不是你的功勞全讓她佔了?你怎麼這麼老實?」

  池妤搖頭。

  「搖頭什麼意思?」二夫人忍不住數落,「昨天問你發生了什麼事,你就是不說。我瞧你也沒受傷,怎麼給嚇成這樣?你們不是在一起嗎?那死丫頭談笑風生,一點影響也沒有,倒是你……」

  人就是不能比。以前二夫人沒覺得女兒有什麼不好,小姑娘家本來就該嬌慣一些,可自從池韞回來,漸漸就發現不足了。

  比如這回,那死丫頭不但好好的,還得了俞家的感謝。反觀池妤,回來就精神恍惚,一副嚇呆了的樣子,連話都說不清。

  「你倒是說句話呀!」二夫人又氣又惱,伸手去推,「不就是些白骨嗎?人也抓起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這一碰,池妤終於到了極限,一下子跳起來,喊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以後不要招惹她了!她是個魔鬼!好可怕的!」

  二夫人呆住了,莫名其妙:「你這孩子……」

  池妤雖然嬌慣任性,可對著父母,還是知道禮數的。

  她喊完,又縮了回去。

  二夫人怔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麼事,問包嬤嬤:「她是不是魘著了?這得驅邪啊!去朝芳宮,趕緊去朝芳宮!」

  一聽朝芳宮三個字,池妤又跳起來。

  「不!不要去朝芳宮!她在那裡!母親,求求你了,我不要跟她較勁了,也不想嫁進俞家了,咱們回家好不好?回家吧!」

  看女兒哭得一把涕泗橫流,二夫人連忙安撫:「好好好,先回家,咱們先回家。」

  俞三夫人的馬車,就在她們前頭,聽得哭鬧聲,跟女兒說:「這池家二房真是無狀,你啊,以後少跟她們來往。」

  俞敏一邊剝著乾核桃,一邊道:「母親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

  她把核桃拋到嘴裡,咬得咯吱咯吱響,想著從二哥那裡打聽過來的事情經歷,可以編一個什麼故事呢?

  ……

  回到朝芳宮,青玉涵玉連忙放下司芳殿的事,過來問候。

  池韞跟她們說了幾句話,就讓她們自己忙去了。

  收完行李,她道:「吃餛飩吧?有蝦子嗎?」

  和露笑著回答:「有有有,知道小姐今天回來,奴婢一早就叫人去買了,有魚有蝦有肉,還有新鮮的蘑菇。可以包個五味餛飩,再來個羊肉湯,小姐,您說呢?」

  「好。」

  丫頭們開開心心,拿著調好的餡料,到堂屋一邊包餛飩,一邊閒聊。

  池韞看著書,聽倚雲繪聲繪色說著靈山發生的事,引起陣陣驚呼。

  和露好奇:「真的殺了幾十個人?」

  倚雲回道:「可不是嗎?縣衙裡屍骨都擺不下了。你是沒瞧見,到處都是白骨,可嚇人了。」

  絮兒拆台:「說得好像你看見了似的。縣衙你又沒去過,桃樹下挖出屍骨,也是後來聽說的。」

  倚雲乾笑:「我這是想像!」

  和露扭頭問:「俞二公子是小姐救回來了,那小姐看到了?」

  池韞嗯了一聲。

  「嚇人嗎?」

  池韞想了想:「不嚇人,就是有點臭。」

  丫頭們嘻嘻哈哈笑起來。

  倚雲說:「俞大夫人現在對小姐可好了!走的時候依依不捨,什麼東西都往咱們車上塞。」

  和露心滿意足地笑:「小姐是俞二公子的救命恩人嘛!這下好了,有俞家在,小姐要是有個什麼事,也不至於沒人依靠。」

  池韞若有所思:「原來這就是你們討好俞大夫人的理由啊!」

  「是啊!」倚雲還沒反應過來,嘴快說了兩個字,猛然被絮兒拉了下,怔住了。

  屋子瞬間沉靜下來,三個丫頭戰戰兢兢地看著她。

  池韞放下書,坐直身軀:「在靈山,我就覺得奇怪,你們對俞大夫人未免太慇勤了,看來你們早有這個想法了。」

  「小姐。」絮兒連忙放下手裡的餛飩,過來請罪,「奴婢錯了,奴婢不該……」

  「不是你想的吧?」池韞的目光在三個丫頭身上溜了一圈,「絮兒老實,倚雲又是一根筋,和露,是你的主意嗎?」

  和露顧不得滿手麵粉,走過去兩步,跪了下來:「奴婢該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1 08:39 A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零一章 等我攢夠了錢

  作為一個丫鬟,最忌想太多。

  和露向來聰明,這道理她當然懂。

  但是……

  「奴婢該死,」和露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奴婢只是想,家裡靠不著,小姐這樣太……」

  「太可憐了?」

  和露不敢說話。

  絮兒和倚雲雙雙過來跪下,求情。

  「小姐,是我的錯。」倚雲道,「和露就是出個主意,事情是我辦的。」

  絮兒則道:「我……我沒阻止她們,我也有錯。」

  池韞撐著手肘,看著跪成一排的三個丫鬟,嘆了口氣:「起來吧。」

  她的態度太平靜,三個丫頭愣愣地看著她。

  尤其和露,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雖說自認為主子好,可如果主子覺得她自作主張,那就是不守本分。

  一個不守本分的丫鬟,不管心是不是好的,主子肯定不會喜歡。

  池韞慢慢道:「你們會為我考慮,這很好。人之所以比鳥獸強,就是因為我們有思想,有感情,懂得去體諒,去珍惜。」

  「但是,以己度人是不對的。你想要的東西,別人不一定想要。為別人考慮,更要顧及他自己的想法。否則,只會好心辦壞事。」

  「不僅是這回的事,這更是為人的道理。」

  池韞再次道:「起來吧,我沒怪你們。」

  三個丫頭這才猶猶豫豫地站起來了。

  和露又羞又愧:「奴婢錯了,小姐放心,以後我再不犯了。」

  池韞道:「動腦子是好事,生而為人,這是上天的賜予,不動才是暴殄天物。只不過,要把腦子用在該用的地方,萬萬不要自以為是。」

  「是。」

  池韞揚了揚下巴:「還不去包餛飩?我還等著吃呢!」

  聽她語氣輕快,丫鬟們也跟著笑起來,回去繼續幹活。

  只是氣氛到底不如原來,每個人都在琢磨她剛才說的話。

  池韞笑了笑,繼續看書。

  書院裡見多了不聽話的學子,這三個丫頭已經很好教了。

  主僕名分在這裡,只消提點幾句,她們自然會好好想。

  ……

  三天後,池韞從司芳殿出來,看到站在外頭的樓晏。

  她笑著走過去:「案子忙完了?」

  樓晏點點頭,轉頭對寒燈道:「你去上香。」

  寒燈摸摸鼻子:「是。」

  上回他不小心說了粉頭的比喻,這回公子死都不肯踏進大殿。

  唉,真是小心眼,他不就是隨口說說嗎?

  池韞也道:「你們不用跟了。」

  丫頭們老實答應一聲,該回去的回去,該留下幫忙的留下幫忙。

  兩人慢慢往僻靜處走。

  「那花農,真是個奇才。可惜了,當初沒有遇到能拉他一把的人,生生糟蹋了一身才學。」

  「他是什麼來歷?當真都是自學的?」

  「是。據裡長說,他幼時住在外地,靈山是他的祖籍。後來父母過世,無依無靠,便回來了,故而村裡的人與他不熟。年輕的時候,族裡長輩想給他娶一門親,但是家貧又性子古怪,一直沒成。他的才學,都是打理桃樹的時候,聽別人談詩論詞慢慢學會的。攢下一點錢,便去換本書……」

  書本極貴,故而普通家庭很難供養一個讀書人。他有買書的嗜好,也難怪窮得娶不起妻。

  兩人在樹下站定,樓晏看著她道:「早年,先生曾經訓誡過,不要以為自己就是天之驕子,這天底下的聰明人很多,只是能讀書的太少。現在想想,先生說的果然不錯,一個普通的花農,靠著自學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倘若他有讀書的條件,怕又是一位魁首。難怪先生當初要建立無涯海閣。」

  池韞笑道:「大人這話聽起來,好像要去教書似的。」

  樓晏默然片刻,說道:「我本就不喜歡做官。以後無事一身輕,何妨去教書。」

  池韞抬頭看著他。

  卻聽他道:「無涯海閣是先生的心血,現在一把火燒沒了。若有一日,我攢夠了錢,就學先生,再去建一座無涯海閣。」

  「……」池韞沉默良久,輕聲問,「你要錢,就是為了重建無涯海閣?」

  樓晏沒有回答。

  ……

  三月過去,四月到來了。

  天氣漸熱,人們換下夾衫,穿上紗衣。

  停了半個月的花神籤,重新回到香客們的視線裡。

  青玉仍然賣力地宣揚花神籤,可願意聽的人已經不多了。

  涵玉親耳聽到兩個香客低聲說話。

  「不是可以搖籤嗎?怎麼不搖?」

  「你沒聽說過嗎?這裡的籤連卦詞都沒有,有什麼好搖的?」

  「怎麼會沒有卦詞?那搖什麼?」

  那香客撇了撇嘴:「聽說這籤筒裡,九十九支都是白籤,只有一支是花神籤。中籤的人,花神娘娘會幫他完成心願。而且一個月只能搖一支,有人中了就不搖了。」

  「這挺稀奇的啊!」

  「稀奇有什麼用?你知道上個月中籤的是誰嗎?是袁相爺府上的少夫人來求子的!可你看一個多月過去了,袁相爺府哪有消息?現下都成笑話了!」

  「籤文哪有百分百靈驗的,這本來就不該當真吧?」

  「沒錯。求籤就是求運,既然這裡的籤不靈,我們還求什麼?」

  「倒也是……」

  「聽說現在司芳殿的殿主,是已故凌雲真人的徒弟。當初凌雲真人偌大的名頭,看來要敗在徒弟的手上了……」

  「好像是那位池相爺的孫女?好好一個大家小姐,不在家待嫁,幹嘛要來湊這個熱鬧?」

  「是啊。拜完了吧?我們去前殿求籤,雖說不是百分百靈,好歹比這裡強啊!」

  「好。」

  待她們出了門,涵玉惱火地道:「這些人,真是嘴碎!不求籤就不求籤嘛,還說三道四!」

  池韞自顧自看著書,口中道:「人家說的也沒錯,籤不靈,當然就不求了。」

  「師姐!」涵玉著急,「你怎麼一點也擔心?現在司芳殿的香火,比前頭差遠了!」

  池韞笑著瞥了她一眼:「怎麼,擔心香油錢太少,吃不上飯?」

  「你還開玩笑……」

  涵玉話說到一半,那邊又有香客進來了。

  她急忙收住,打量過去。

  這是個中年男人,穿得很華麗,但神情又很萎靡。

  一個商人,涵玉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1 08:43 A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支籤

  青玉上前接待。

  「善人,要上香嗎?」

  男人目光空茫,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應聲:「哦,是。」

  青玉便讓小道姑拿香燭來。

  男人進來時魂不守舍,上香卻認真。

  恭恭敬敬地叩拜,甚至沒讓小道姑幫他插線香,然後掏摸了一下。

  他穿得華麗,衣料看著就價值不菲,可摸遍了,也只找到一塊銀錁子。

  男人看著那塊錁子,苦笑了一下,扔進功德箱。

  青玉安靜旁觀。

  朝芳宮接待的王公貴族多了,這點香油錢不算什麼。

  但,這已經是男人身上僅有的值錢的東西了。

  青玉心中一動,上前道:「善人,看您的樣子,似乎有什麼事猶疑不決。本月的花神籤還無人抽中,您可要試試運氣?」

  男人有氣無力:「什麼籤?」

  青玉示意小道姑拿籤筒來,含笑介紹了一遍:「……假如您有幸搖到花神籤,所遇難事就會迎刃而解。」

  男人嘆了口氣:「我遇的事,恐怕花神娘娘也無能為力吧?」

  青玉仍然遞過去:「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男人沉默片刻,終於接過了籤筒:「那就試試吧,看老天還給不給我活路。」

  籤筒一下一下搖動,一支籤慢慢從裡面顯露出來,「啪嗒」掉在地上。

  青玉撿起來,面露驚喜:「善人,您中籤了!」

  男人愣了一下,不相信自己運氣這麼好:「中籤?你不是說籤筒裡九十九支都是白籤嗎?」

  「對,您抽中了唯一的那支花神籤!」青玉高興地說,「善人,您所憂心的事,一定會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

  男人笑了一下,有一點高興,真誠地回道:「多謝仙姑吉言。」

  生意好壞,是很玄的事情。開在同一條街的鋪子,賣同樣的東西,一間生意格外好,另一間卻付不出房租,很常見。

  這不是勤快努力能補足的,所以,做生意的人,比普通人更迷信運道。

  同樣是抽中花神籤,袁少夫人的反應很平淡,這男人卻高興起來。

  百中之一的機會,都讓他搖到了,可見運道還沒有跌落谷底,說不定還有翻身的機會。

  男人盤算著,僅剩的那點本錢,是不是還有運作的空間。

  卻聽青玉道:「善人,請到後殿解籤。」

  男人咦了一聲,問道:「這籤又沒有卦詞,也要解的嗎?」

  青玉笑道:「命不同,運各異,哪怕抽中同一支籤,結果也不會相同。善人,您現在有大運在身,可這氣運也要用在對的地方,不然就白費了。」

  「唔,」男人想了想,點頭,「仙姑言之有理。」

  做生意的人,就是好說話。

  青玉伸了伸手:「善人請。」

  男人進入後殿,看到燈旁看書的少女。

  在他進來的同時,她擱下了手裡的書,站起來頷首示意:「您請坐。」

  男人愣了一下,問道:「姑娘是……」

  「這是我們殿主。」涵玉捧了茶來。

  「……」男人一時失語。

  他還以為會看到一位年長的真人,沒想到是個比他女兒還小的姑娘。

  她看起來這麼小,又是俗家打扮,真的會解籤嗎?

  池韞只是柔聲細語請他飲茶。

  男人心思浮游地飲了一口,嘴裡的苦味拉回了他的神智。

  這茶不好喝,帶著淡淡的苦味。

  但很神奇,這苦味過後,腦子彷彿被冷水澆過一般,又清醒又冷靜。

  進山門時的重重心事,暫時卸下,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好茶!

  男人拱了拱手:「多謝。」

  有這樣的茶待客,這位年輕的仙姑或許真有點本事。

  池韞笑著點點頭,問道:「這位老爺,您來上香,心有何求?」

  這麼直接的嗎?

  男人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回道:「生意人,自然是求生意興隆。」

  池韞看了他兩眼,說:「看您的樣子,遇到了難事吧?」

  男人默了默,點頭。

  「可否說說?」

  生意也有機密一說,本不好跟外人提及。但是男人如今走投無路,想想也就說了,說了痛快。

  這中年男人是個行商,長途販運貨物,比如,從南邊販些珍珠布匹到京城,再從北邊販運皮毛藥材回南邊。

  這一年來,他運道不好,先是北邊的藥材在路上翻了船,賠了大半的本錢。咬咬牙清了倉,去楚地販糧。這本是個妥當的買賣,竟又遇到了暴雨。

  兩下一賠,家底空了大半。他想翻身,便把家裡的田地宅子都抵押了,東挪西借湊了一筆錢,販了布匹來京。好嘛,倉庫又著了火。

  這下可好,把剩餘的貨全賣了,大概也就夠付個運費吧!

  男人長籲短嘆:「想要東山再起,已經不可能了。回去恐要賣田賣地,只怕苦了妻兒。」

  池韞點頭評價:「您的運道確實不好。」

  男人苦笑:「沒得法子,只能先回去再說。大不了先做個貨郎,從頭再來。」

  池韞笑道:「您的心氣還在,這是好事。」她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依卦象看,您還沒到絕路。」

  男人不解:「怎麼說?」

  池韞不答反問:「方才您說,倉庫著了火?」

  「是。」

  「是碼頭的大倉庫?」

  「不錯。」男人道,「倉庫裡存放了好幾家的布,都燒得差不多了。只不過他們家底厚,還承受得起,我卻是山窮水盡了。」

  池韞點點頭,又問:「您剛才說,販運的是冰帛?」

  男人繼續點頭:「夏天快到了,冰帛適合製夏衣,我押了全副身家,也是想一朝翻身,沒想到……」

  「所以,這把火一燒,京城裡想找到同樣的冰帛,並不容易。」

  「是的。」男人遲疑了一下,說道,「雖說物以稀為貴,可冰帛有固定出產,再過個把月,新的貨船又到了……」

  池韞點了點桌子,截住後面的話,說:「您不妨再等半個月,或許一切就好了。」

  男人一愣:「姑娘,為何再等半個月?趁著現在貨不多,出手還能賣個高價,再等下去,新的貨來了,又要多虧些。」

  池韞笑道:「您現在這樣,多虧些少虧些又有什麼要緊?反正田地房產都保不住了,便是賣得貴些,又能多掙幾兩銀子?」

  男人沉默了。

  這話倒是不假。大家都知道,再等個把月就有貨,現在剛剛初夏,也不是等不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1 08:48 A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零三章 康王

  中年男人走了,走前池韞贈了一張轉運符。

  涵玉最近在學算卦,迫不及待過來問:「師姐,為什麼要他再等半個月?這裡頭有什麼玄機?他真的會等嗎?如果不等的話,豈不是白費了?」

  池韞示意絮兒收拾茶水,回道:「他會等的。都已經走投無路了,還來燒香,甚至拿最後一點錢添了香油,可見是個十分迷信的人。現在我告訴他,運道來了,哪怕心中半信半疑,他還是會試一試的。」

  涵玉若有所思:「這就是相人之術?」

  池韞彈了彈她的額頭,笑道:「相人之術,哪有這麼簡單,這不過是揣摩心理罷了。」

  涵玉抓了抓腦袋:「可我已經覺得很復雜了。」

  「慢慢來,入了門就懂了。」

  涵玉受教地點頭,又問:「師姐,你還沒回答我呢,這半個月有什麼玄機?」

  池韞拿起桌上那張薄冊:「秘密就在這裡,你自己看去。」

  涵玉接過,卻見上面寫著「邸報」二字。

  邸報她知道,朝廷會定期刊印法令、文書、奏摺等發至各處,稱為邸報。

  但這跟商人的布匹有什麼關係?

  涵玉將那份邸報翻來覆去地看,恨不得從字裡行間摳出答案來。

  池韞出了殿門,看到有太醫跟著宮人匆匆穿過中庭,往後頭去了。

  她轉頭吩咐:「和露,你去蘭澤山房問問,是不是大長公主有事。」

  「是。」和露答應一聲,調頭去蘭澤山房。

  ……

  驪陽大長公主靠在床頭,頭髮披散著,病容盡顯。

  她咳了兩聲,說:「著涼而已,何必這麼興師動眾。」

  梅姑姑卻一臉鄭重:「這幾年您一病就是好長時候,怎麼可以輕怠?再說了,年紀大了,就得服老,還以為自己身強體壯呢?」

  大長公主失笑:「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話。」

  宮人來報,太醫到了。

  梅姑姑讓人請進來。

  不出意料,凌陽真人陪著太醫一起來的。

  待太醫請過脈,開了方,她過來請罪。

  「貧道疏忽,沒照顧好殿下。」

  大長公主淡淡道:「這與你何干?我身邊有那麼多侍婢,照料生活起居是她們的事。」

  凌陽真人一臉歉意:「若不是香丸出了差錯,您的身子也不會這麼虛弱,終歸是貧道學藝不精。」

  梅姑姑送走太醫,進來接話:「香丸的問題,真人早就告知。用不用是殿下自己決定的,真人就不必再提了。」

  「多謝殿下寬宏大量。」

  梅姑姑和顏悅色:「殿下只是著了涼,休息兩日便好。真人不必在此耽擱,回去料理宮務吧。」

  「是。」

  凌陽真人恭順應聲,告退離開。

  屋裡只剩兩人,梅姑姑坐到大長公主身邊,壓低聲音:「您猜得還真沒錯,奴婢盯了個把月,她不簡單。」

  大長公主點點頭:「我原沒想到她有問題,香丸的事給我提了個醒。阿梅,你是對的,我以為自己退讓得夠徹底了,進了朝芳宮,再沒有問過外頭的事,可有的人還是放心不下。」

  看著她的病容,梅姑姑心中慼慼:「公主殿下……」

  大長公主並未因此傷神,馬上問起另一件事:「康王妃什麼時候進京?」

  梅姑姑估算了一下:「約摸半個月後。」

  大長公主淡淡道:「能忍三年,真是不容易啊!」

  梅姑姑嘆了口氣。

  皇家的事,真是預料不到。

  當初太子出事,先帝大受打擊,病倒在床。眼看不好,只得過繼了宜安王。

  沒兩個月,先帝就去了,宜安王登基,成了皇帝。

  論禮法,宜安王是先帝的繼子,先帝是他的父親,大長公主是他姑母。

  可他的親生父母,康王和康王妃還活著呢!

  兒子當了皇帝,父母能守本分的,那可真是聖人了。

  當初因為這個,大長公主不樂意過繼宜安王,想另擇宗室。

  可先帝臥病,她獨木難支,終究還是讓康王如了意。

  想到康王,大長公主嘴角露出諷刺的笑。

  這位堂兄,恐怕早就對皇位虎視眈眈。

  她和康王的祖父,是宣宗皇帝。

  宣宗皇帝生有六子,傳位於嫡子,也就是後來的英宗皇帝。

  英宗皇帝體弱,子嗣不豐,活著長大的只有一子一女,便是先帝和大長公主。

  先帝幼時也體弱,一直被人懷疑養不活。

  英宗皇帝也擔心這一點,點了幾個年齡相近的侄子,與先帝一起讀書。

  其中就有康王。

  康王身體好,讀書也好,當時朝中最滿意的就是康王了。

  萬一先帝養不活,就過繼康王。

  後來,先帝平安長大,身體漸好,這主意便擱置了。

  宗室子弟們被送出宮,仍歸各家。

  先帝立太子,在英宗皇帝崩逝後,理所當然繼位為帝。

  正常情況下,侄兒自然不敢肖想伯父的皇位。

  可康王不一樣,他曾經有這個機會的。

  後來的康王,老實極了。

  從不摻和朝政,在家吃喝玩樂生孩子,讓人很放心。

  驪陽大長公主原來也這麼以為。

  直到三年前,先帝躺在病床上,還沒為兒子傷心夠,就被迫過繼。

  大長公主才知道,康王已經謀算很久了。

  他完不成,那就讓他的兒子來完成!

  「當初陛下登基,康王一家回封地,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大長公主靠在床頭,淡淡說道,「只是,陛下到底是先帝身邊長大的……」

  以為他會顧念這舊情,懂得其中的分寸。

  梅姑姑輕聲道:「便是他不想,也會有人推著他走。」

  大長公主點點頭,帶了幾分疲倦:「康王府大概等不及了。」

  兒子當皇帝,他們怎麼會不想當太上皇和太后?

  三年,他們已經忍夠了,該回京來興風作浪了。

  外頭又有宮人來報。

  「公主殿下,司芳殿派人來問安。」

  梅姑姑愣了一下,問道:「司芳殿,是那位池小姐嗎?」

  「是。」

  本來這樣的小事,宮人不會報到大長公主面前。不過自從蝴蝶事件後,梅姑姑對那邊多有關注,便來問上一句。

  梅姑姑心中一動,請示:「殿下,要不請她來一趟?您現在清修,外頭有人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5-11 08:52 AM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一百零四章 等等就知道了

  苦澀的藥味,在室內彌漫。

  梅姑姑的聲音,低低響起。

  「她年紀雖小,做事卻滴水不漏。就說引蝶那事,分明借了公主殿下的名頭,去對付凌陽真人。可有先太子的情分在這裡,哪怕殿下知道了,也不生氣。」

  大長公主一勺勺慢慢吃著湯藥。

  她確實一點也不生氣,因為那丫頭分寸把握得太好了。

  除了順便洗清師妹的嫌疑,便沒再做多餘的事。

  事情解決後,仍舊隔幾天派丫鬟來問安,既慇勤又不惹人厭。

  「還有香丸的事。」梅姑姑繼續道,「奴婢查過了,凌陽真人來獻新香丸之前,她去求見過。」

  大長公主怔了下,擱下湯藥。

  「怎麼回事?」

  梅姑姑慢慢將事情說了一遍:「……先是華玉陷害她,她出手反制,再借著這個機會,將香丸的事情抖出來,逼得凌陽真人獻上新的香丸。由此,我們察覺出事情有異。」

  大長公主沉默良久。

  這一環扣一環,溯本清源,根子竟在她的身上。

  「這麼說,本宮要感謝她了。」

  梅姑姑輕聲道:「不管她是否有心,確實幫了我們。」

  不然,大長公主至今還不知道凌陽真人包藏禍心,更不知道宮裡那位早有殺人之心。

  「但這事,把她牽扯進來,不好。」大長公主道。

  梅姑姑有點著急:「公主殿下,如果她自己願意呢?」

  「理由呢?」大長公主淡淡道,「這是殺頭的大事,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又不像男人一樣可以求前程,有什麼理由趟這渾水?」

  這倒也是。

  梅姑姑無言以對。

  但是想到大長公主的處境,她又不願意放棄。

  思索良久,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殿下,您聽說過花神籤的事吧?」

  大長公主擰眉看著她。

  「抽中花神籤的人,必定心想事成,結果第一位就是來求子的,自然沒成。現下外頭都在說笑,說她為了點香油錢,不要官家小姐的臉面。」

  「這話怎麼說的?」大長公主詫異。

  梅姑姑道:「還不是有人推波助瀾。這主意,八成是想帶一帶司芳殿的香火。結果被人咬住,較了真。」

  大長公主問:「落英閣?」

  「那邊自然脫不了干係。」

  大長公主不以為然:「跟個小姑娘計較,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梅姑姑卻道:「倘若香丸之事,是她揭穿的,也難怪人家咬住不放。」

  敢上門脅迫,還能當成小姑娘對待嗎?

  大長公主看著她:「阿梅,你話裡有話。」

  梅姑姑笑道:「奴婢想跟您打個賭。」

  「哦?」大長公主也笑了起來,「好久沒跟你玩這個了,說說看,賭什麼?」

  「就賭……她是有心還是無意。」

  大長公主若有所思。

  梅姑姑道:「她來朝芳宮,無根無基的,這才幾個月,就掌了司芳殿。您以為這樣會把她牽扯進是非,奴婢卻以為,她就是要招惹是非。從萬蝶來朝,到脅迫住持,奴婢覺得,這花神籤定然還有後著。倘若奴婢贏了,公主殿下召她來試一試可好?」

  沉默良久,大長公主道:「可她求什麼呢?難道就是為了嫁個貴婿嗎?若是不知她心中所求,豈敢用她?」

  梅姑姑笑道:「殿下,您著急了。奴婢只是說,給她一個機會。這些事,可以到時候再看。」

  大長公主笑了起來:「說的也是。」頓了一下,「好吧,就跟你賭一回。」

  ……

  凌陽真人回到落英閣,那邊就有弟子來報。

  「師父師父,打聽出來了!」

  她坐下來喝了口茶,才問:「怎麼說?」

  「抽中第二支籤的,是個商人。貨被火燒了大半,賠了血本,他想賣了剩餘的貨回家去,那邊卻叫他等半個月再說。」

  凌陽真人嗤笑一聲:「呵,有意思。第一回是送子娘娘,第二回是財神爺,她想把各路神仙的活都搶光嗎?」

  弟子跟著笑:「可不是?這求子的事,還可以拖一拖,這回卻是說了時間的。」

  凌陽真人被提醒了:「沒錯,這回是有時限的,可不能再糊弄下去了。」

  「師父……」

  凌陽真人敲了敲茶案,閉目沉思片刻,吩咐:「把這件事宣揚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她不是想揚名嗎?那就成全她!」

  ……

  有人刻意宣揚,花神籤的事很快傳遍京城,連市井都有人談論了。

  上次關注的人,多半看的是袁家的笑話。

  這回可不同。

  掙錢啊!誰不想掙錢?

  求一支籤,就能發大財?

  真有這樣的好事嗎?

  青玉發現,最近來司芳殿的人挺多,上香的卻很少。

  尤其每天早上,師姐過來巡查的時候,總有人擠過來看。

  「那位就是池大小姐?」

  「對。」

  「生得這麼標致,怎麼就當起了神棍?」

  「這你就不知道了,她父母雙亡,家中由叔嬸把持,怕是日子不好過。還好有朝芳宮可以容身,可不得努力掙香油錢?」

  聽到這話的人,都吃吃笑了起來。

  官家小姐掙香油錢,可真是活久見。

  池老太爺肯定想不到,子孫這麼不爭氣吧?包伎子的包伎子,爭家產的爭家產,這邊還有個當神棍的。

  涵玉氣得不行,忿忿道:「這些人怎麼這麼嘴碎?什麼掙香油錢,師姐好好的名門之後,哪需要掙香油錢!」

  池韞一邊描著符紙,一邊道:「他們也沒說錯,名聲傳出去了,來上香的就多了,香油錢可不就多了?」

  「可是……」

  池韞笑著截斷她的話:「上回讓你找原因,找到了嗎?」

  涵玉注意力轉移,拿起那份邸報獻寶:「找到了!這份政令說,運河要清淤,所以船運會變慢,也就是貨會送遲。夏天一到,京中定然有人求購冰帛,所以價格就上去了。」

  池韞點點頭:「不錯。」

  涵玉剛露出得意的表情,又聽她道:「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啊?」涵玉不解,「還有什麼原因?」

  池韞道:「半個月快到了,你再等等不就知道了?」

  「師姐!」

  池韞笑眯眯:「謎底要藏在最後才有意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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