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洞仙歌 第四十五章 好人
小宮女還在發呆,被宮人拉了一把,低聲道:「娘娘傳喚,快進去伺候。」
「哦!」她如夢初醒,連忙跟在宮人身後,進入寢殿。
帳簾已經撩起,床上空無一人。
小宮女慌張四顧,終於找到了立在窗前的華貴女子。
她身量中等,削肩柳腰,脖頸修長。
這樣靜靜立在窗前,彷彿風一吹就會飛走。
娘娘可真是仙人一般。
小宮女仰慕地想。
宮人已是見慣了,低頭緩步,走到她身後,請示:「娘娘,奴婢服侍您洗漱?」
過了會兒,這位玉妃娘娘才應了一聲。
宮人轉過頭,發現小宮女還呆呆地看著,沒好氣地吩咐:「愣著幹什麼?快去傳熱水來。」
小宮女醒過神,連忙答應一聲:「是。」
她快步走出寢殿,回頭看了一眼,卻見玉妃回身坐到梳妝台前,並沒有在意她的失禮,心裡不禁鬆了口氣。
娘娘果然是個好人啊!
淨了面,重新敷上脂粉,挽上髮髻。
小宮女看著鏡子裡的玉妃娘娘。
柳葉眉,杏仁眼,桃花面,櫻桃唇。
小宮女莫名有一種失望。
總覺得宮人口中的玉妃娘娘,應該更……像仙人一樣才對。
現在這樣,固然很美,可……就是缺了點東西。
到底缺了什麼,她也說不出來,便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吧?
玉妃開口說話了:「錦瑟。」聲音柔和婉轉。
宮人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筆墨備好了嗎?」
宮人笑道:「備好了,娘娘您午休過後,總要寫兩筆字,奴婢怎麼會不記得?」
於是移步閣樓。
玉妃娘娘是個很安靜的人。
小宮女再次確認了這件事。
靈秀宮中,當然不止她們兩個宮女,但娘娘不喜歡很多人伺候,身邊只留兩三個人。
娘娘寫字的時候,只要錦瑟姐姐磨墨添水。
她只消守在門口,有事傳話就可以了。
沒有大宮女欺負,娘娘也這麼和氣。
分來靈秀宮,果然是運氣最好的事!
屋裡傳來兩人低低的說話聲。
「錦瑟,你看這兩個字如何?」
「娘娘寫得好看。」
「不覺得缺了一分筆力嗎?」
「奴婢看不太出來,大約是境界不到吧。」
小宮女發著呆,忽然看到一群宮人從底下急急跑過,還鬧哄哄地說著什麼。
屋裡的說話聲停了下來。
小宮女扭頭,看到玉妃往這邊看來,眉頭微蹙。
隨後錦瑟出聲:「墜兒,叫她們過來,問問在吵什麼。」
小宮女哦了一聲,連忙叫住那些人,片刻後,進來回話。
「娘娘,錦瑟姐姐,她們說要去看蝴蝶。五松園不知因何緣故,引來了好多蝴蝶,站在高處可以看見。」
玉妃怔了一下:「蝴蝶?」
錦瑟關切地看著她:「娘娘?」
玉妃忽然起身,走到窗邊用力推開。
皇城本就比尋常建築要高,這間閣樓更是建在高處。這一推開,皇城內外映入眼簾。
她將目光投向遠處。
五松園的方向,果真有一條五色彩練浮在半空,如星河般緩緩流動。
離得太遠,已經看不到蝴蝶的樣子了,但正因為如此,才更顯絢麗。
「那是蝴蝶組成的?」錦瑟驚呼,「這是什麼妙法?好神奇啊!」
玉妃目中閃過種種情緒。
有震驚,有茫然,也有懷念,更有淡淡的悲涼。
片刻後,她緩緩說道:「倒也不難。蝴蝶喜食花粉,若能調配出它們喜愛的香味,便可以引來。」
錦瑟眼中,浮起意料之中的崇拜:「娘娘好博學,連這個都知道。」
聽著誇讚的話,玉妃的心情逐漸穩定下來,微微一笑,說道:「不過,能付諸實踐,確實心思巧妙。你去打聽打聽,是誰做的。」
錦瑟答應一聲,剛要出去,就聽下面傳來聲音。
「陛下駕到——」
……
一瓶香露,引來萬蝶齊舞,由此人心浮動,這些池韞都不關注。
安撫了青玉和涵玉,她就在專注地寫字。
從經義寫到詩詞,翻到什麼便寫什麼。
直到寫累了,才停了筆。
絮兒翻著手稿,問她:「小姐,怎麼今天寫這麼多?」
「因為清明快到了。」
絮兒愣了下:「清明怎麼了?」
「自然是祭拜親人了。」
絮兒恍然大悟:「小姐這是寫給老爺他們的吧?讓他們看看您的字有多好。若是老爺和夫人知道小姐長成如今這模樣,一定很歡喜。」
池韞笑而不語,只一張一張地收拾著近日攢下來的字帖,細心疊好。
天已經黑了,廂房沒有亮燈。
絮兒說:「兩位仙姑心情很好,與我們一起吃了飯,又幫著洗了碗,回去後又好像念了一會兒經,就熄燈睡了。」
池韞點點頭。
青玉和涵玉,其實很省心。
她們要的,無非就是一點點關懷。
既是師姐妹,伸一伸手,又不費什麼事。
何況,有了這兩個幫手,她在朝芳宮才好做事。
池韞的手指在案上輕輕叩了叩。
華玉禁足到清明,還有幾天時間……
……
夜深人靜。
華玉靠在靜室的牆上,一張臉繃得緊緊的。
這是她第一次吃這麼大的虧。
自從凌雲真人離觀雲游,青玉和涵玉兩個,任她搓圓搓扁。
後來還是她自己欺負得沒意思了,主動停了手。
這回動手,其實是借著她們,警告池韞。
——朝芳宮是她的地盤,別以為你能在這擺大小姐的架子。
誰知道,她竟借機收攏青玉和涵玉。
她們姐妹情深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華玉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既然她們讓她更不高興,那就弄死拉倒!
她算得準準的,要是池韞出面,便叫她嘗嘗什麼叫百口莫辯。要是池韞不出面,那更好,青玉涵玉必死無疑。
千算萬算,沒料到她還有那麼一招。
一瓶香露,一顆藥丸,就將她的計策毀得乾乾淨淨。
現下反倒是她自己,被關了禁閉。
師父自然不會叫她認罪,可就算找到了替罪羊,也得讓大長公主消了氣。所以,她只能挨了那二十杖,還被關在這裡。
冰冷的靜室,連張鋪蓋都沒有。
馬桶的臭味如影隨行。
華玉咬牙切齒。
等她從這裡出去,她們休想再逃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四十六章 清明
五松園的蝴蝶,好幾天都沒散去。
這奇景,引出了許多說法,掀起了一股風潮。
有人說,是朝芳宮供奉的花神現身,引來萬蝶來朝。
也有人說,是朝芳宮某位真人得到花神真傳,妙法大成。
更有人說,蝴蝶不出現在別的地方,偏偏出現在五松園,一定是其中供奉的某位顯靈。
至於是誰,那就眾說紛紜了。
先太子,玉衡先生,還有另外幾位名臣良將,都在猜測的名單上。
而朝芳宮,對外守口如瓶。
甚至沒有順應民意開放五松園。
越是如此,百姓們越是心癢。
好想進五松園看一看,到底有什麼玄機!
「這也太神秘了,聽說安南侯家想進去打理先人靈位,都沒讓進。」
「難道真是什麼術法?」
「不要瞎說!太祖皇帝下過禁令的……」
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前朝末期,鬼神之說大行天下,有不軌之徒借教派之名攪亂政局。
到本朝立國,太祖便下了禁令。
像朝芳宮這樣的皇家宮觀,平日也只是老老實實燒香,並不多提鬼神之事。
「急什麼?到清明那日,五松園總得開放吧?不然大夥兒上哪祭拜去?」
「對對對,等清明就清楚了。」
出了這麼一樁奇事,不知多少人翹首以盼,等著清明到來。
……
高大人從屋裡出來,正好看到樓晏的小廝,圍著個竹籃清點東西。
「這是幹什麼?」高大人捏起一張黃紙。
小廝見是他,興高采烈地問:「高先生來得正好。剛想問您一句,明天一起去祭拜嗎?」
高大人愣了下:「祭拜?」
「對啊!清明到了嘛!」
高大人琢磨了一下,問道:「是你要去,還是大人要去?」
「當然是公子要去了。」小廝說。
高大人心裡咯噔一下,追問:「去五松園?」
小廝白痴一樣看著他:「當然去五松園,我們家祖墳又不在這裡。」
高大人莫名被鄙視了一下,心情不太美妙。
「大人呢?」
「書房。」
於是高大人抬腳進了書房。
樓晏一如既往,在那翻看公文。
他在職司上,向來勤勉。自從進了刑部,幾乎沒有閒下來的時候,時時都在翻看卷宗。
便是前些天,每日去朝芳宮,公務也沒有鬆懈過。
「大人。」
樓晏頭也沒抬,說道:「這個時候,你通常會出去閒逛。」
高大人笑道:「大人慧眼如炬,屬下剛才正打算出門,瞧見寒燈在打點祭品,所以來問一句。」
他臉上帶著試探:「您明天要去五松園?」
「嗯。」樓晏沒有隱瞞的意思,「你要一起去嗎?」
高大人幹笑:「您去的話,屬下當然要去。」猶豫再猶豫,他還是接了後半句,「您怎麼會想到去五松園祭拜?」
要知道,他是被逐出宗族的。
樓四公子已經成為往事,現在的樓晏,是個沒有歸屬的人。
而他自從逃來京城,再不提往事。
北襄王族如何,樓氏如何,一個字都不提。
更不用說,去五松園祭拜。
他能祭拜誰啊?
過了一會兒,高大人才聽到他的回答:「陛下,在五松園設了先生的靈位。三年了,我一直不敢踏足。彷彿去了那裡,就會被先生訓斥一般。」
高大人懂了。
「您要去祭拜玉衡先生?」
樓晏答非所問:「不知道先生會不會怪罪於我。」
高大人鬆了口氣。
「當然不會,您也是無奈。」
樓晏嘲弄地笑笑,不知道是在笑別人,還是在笑自己。
他又繼續看起了公文,正當高大人琢磨自己是不是該退出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問話。
「高燦,你說,死去的人會活過來嗎?」
高大人愣了一下。
沒等他開口,樓晏自己回答了。
「我以前不相信這種事,死者不能復生,除了接受現實,沒有別的路。可是……」
高大人越聽越糊塗。
這意思,大人遇到了本該死去的人?
沒有吧?最近的案子不是挺正常的嗎?
高大人腦子浮現出各種怪力亂神,最後自己按死了。
再想,他得先去廟裡拜拜了。
樓晏抬起頭,白皙的臉龐上,帶著不正常的淺紅,此刻看來,似乎帶了一點醉態,連目光都比往日要迷離。
「我更相信我自己。」他說。
說來好笑,明明斷案要的是證據,可他在完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卻相信了自己的直覺。
「大人……」高大人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畢竟是頂頭上司,畢竟是侍奉的主子,於是絞盡腦汁冥思苦想。
好不容易想出兩句,開口:「其實……」
樓晏低下頭,冷冰冰地說:「沒事了,你退下吧。」
眼神已經清醒了,聲音也非常冷靜。
「……」高大人一句話卡在喉嚨裡,說也不是,咽也不是。
現在回北襄,世子爺會不會原諒他呢?
高大人認真地想。
……
大約老天也想成全大家看蝴蝶的心願。
今年的清明,沒有下雨。
一大早,丫頭們便收拾好祭品。
那一疊手稿,絮兒仔仔細細地收在匣子裡,壓在最下面。
青玉和涵玉也出來了,手裡一樣挽著竹籃,裡頭帶著各色祭品。
「第一年清明,本該鄭重些的。」青玉說,「只是我們現在這樣,也不好興師動眾,想必師父能理解。」
池韞點點頭:「師父知道你們有心,一定很歡喜。」
倚雲撐起了傘:「小姐,可以走了。」
池韞應了聲,看了看她擎著的大傘,說道:「臂力練得不錯,果然還是你最適合練武。」
倚雲的臉垮下來,喊道:「小姐!」每天拉弓很累的!
池韞笑了起來:「準備好了就走吧!」
……
華玉陰沉著臉,從靜室出來。
「大師姐!」凌陽真人的女弟子們紛紛施禮。
禁閉數日,華玉的形容略有些消瘦,臉龐看起來便帶了幾分刻薄。
「師父呢?」她問。
「去蘭澤山房了。」最親近的那名師妹湊上前說,「大長公主這幾日睡得不好。」
華玉點點頭。
沒把青玉涵玉弄死,那就得找人來頂罪。
先前池韞弄來蝴蝶,陣仗搞得太大,大長公主那邊起了疑。
為了安撫大長公主,師父才格外慇勤。
她嘴邊勾起冷笑,問:「今日清明,五松園那邊不能懈怠,可都安排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四十七章 算什麼難事
清明在仲春暮春之交,是祭祖之日,亦是踏青之日。
平日藏在深閨的小姐們,也都在這一日,光明正大地外出遊玩。
而沉悶了個把月的池家,終於活泛起來了。
二夫人一邊吩咐僕婦收拾行李,一邊沖外頭喊:「阿妤,你衣裳選好了嗎?別穿那件,太亮了!」
池妤不樂意:「母親,以前您說要低調,不讓我穿好衣裳,現在都分家了,為什麼還要換?這身才做的,我在錦繡坊挑了好久的樣式,可流行了!」
二夫人好聲好氣:「今天是清明,咱們去祭拜的,穿得太花哨了不好。乖乖,你去換一件,就那件月白的,也很好看,是不是?」
「那件太素了!」
「那就穿藕荷色。」二夫人說,「小姑娘穿這樣的顏色,最是俏麗。」
「不要!」池妤氣道,「上次我穿藕荷色,被她們偷偷笑話,說哪裡來的黑蓮花……」
說到這件事,池妤簡直氣哭。
她膚色微黑,穿粉嫩一點的顏色,總不像回事。可她也是個小姑娘,也想和別的女孩子一樣,穿得粉粉嫩嫩的啊!
「哎呦,你不要聽她們瞎說,我家阿妤哪裡黑了?只是不像她們病歪歪的。長輩們可都喜歡你這樣的,又健康又活潑,瞧著就歡喜。藕荷色不穿就不穿,咱們穿月白的,不出錯,好不好?」
池妤勉為其難聽了:「好吧。」
而三夫人那邊,同樣在打點行裝。即便只出門一天,對夫人小姐們來說,該帶的也得帶上。
比起嬌縱的二小姐,三小姐池嫣可就聽話多了。
一大早起來,換衣裳收行李,順帶還照看妹妹。
有丫頭聽到二房那邊的吵鬧聲,說笑一般把事情說給三夫人聽。
三夫人嗤笑一聲:「先前二哥把老太爺的牌位撤了,說是自己祭拜也一樣,怎麼今天還去五松園?他們祭拜誰啊?說穿了,還不是想借著這個機會,給二丫頭找門親事。」
心腹丫頭跟著笑:「夫人說的是,可這也太急了,俞家的事過去還不久呢!」
滿打滿算,也就個把月。先是退親,再鬧分家,池家這麼出風頭,不等事情冷一冷,就急著給池妤找夫家,能找著好的嗎?
「二丫頭十五了,他們當然急了。」三夫人不屑,「可惜心急吃不著熱豆腐。」
瞧瞧大丫頭多聰明,親事一退,趁著俞家承她情的時候,收拾收拾去朝芳宮清修了。
俞家說她貞孝,而家裡的污糟事也沒她的份。
等一年過去,她再回來,有好名聲打底,俞家肯伸一伸手,親事就容易多了。
到時候十七歲,也不算很大,對吧?
三夫人不是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可誰叫自家老爺是老三呢?官位不大,也沒有多少油水,論序又排不上,家產分得薄。
為著子女著想,利用就利用吧。至少大丫頭大方,那麼多的產業,說鬆手就鬆手。認真經營幾年,自家還比不上二房?
而且,她子女年紀都不大,完全可以遲兩年再議親事,她熬得起!
想到這裡,她吩咐丫鬟:「去熙和院問問大夫人,可有東西要我們帶的。」
「是。」
太陽初起,各家馬車紛紛駛出宅院,往朝芳宮而去。
誰都沒留意到,皇宮也動了起來,宮女內侍們緊張而忙碌地準備著出行鹵簿。
……
池家二房三房,一前一後抵達朝芳宮。
家是分了,臉也撕了,但出門去,這面子還是要顧的。
三夫人帶著女兒下了車,笑吟吟跟二夫人打聲招呼。
「二嫂今天好氣色,瞧著跟吃了仙丹似的,年輕好幾歲,真叫人羨慕。」
二夫人的臉色可就沒這麼好看了。對她來說,自己是當家主母,就該三夫人來討好她。王母娘娘哪能給犯上作亂的小妖精好臉色,那不是自降身份嗎?
所以她只是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回頭對池妤道:「走,我們上去,遲了可就沒好位置了。」
三夫人也不介意,笑眯眯跟在她們身後往山門去。
小妖精哪怕佔了一點便宜,也是便宜。
二夫人走得急慌慌的。
今天清明,不知道有多少達官顯貴來五松園祭拜,要是遲了,可就分不到好位置了。
分不到好位置,想接觸貴人不容易,那還怎麼給女兒打點?
瞧三房還慢悠悠的,她在心裡呸了一聲。
真是沒當過家不知道事,等會兒分到哪個旮旯,跟那些商人在一塊,看她掉不掉份!
到了山門,知客過來迎接。
管家表明身份,知客笑道:「原來是池二老爺,您家的道場已經準備好了,請隨我來。」
管家忙問:「仙姑,不知我們家分在何處?」
知客說了位置。
二夫人聽了,叫道:「那不是外場嗎?為何我們家會在外場?我們來得這樣早。」
知客不卑不亢:「夫人,別人來得更早,我們只能先安排。」
「內場就騰不出一個位置?你說說還有誰?」
知客笑道:「若是騰得出,哪能不給您?實是規矩如此。」
二夫人不願意,如果進不了內場,肯定不能跟貴人們坐在一起。
這邊爭執交涉,那邊三房到了。
另一個知客迎上來,問明身份,便要帶三房一家過去。
池妤耳朵尖,叫道:「她們比我們還晚,怎麼反倒能進內場?」
兩個知客對視一眼,領著三房的那個躬身回道:「善人,他們昨日就預定了。」
二夫人惱怒:「你們明明說過,不能提前預定,為何她們就能預定?」
知客並不生氣,仍是笑吟吟地解釋:「您說的預定,是觀禮的預定。他們的預定,卻是上頭吩咐下來了。」
二夫人愣了下。
什麼叫上頭吩咐下來的?朝芳宮的真人?要是這樣,還真槓不贏。畢竟朝芳宮有大長公主,真人們面對普通官員一點也不虛。
那位知客見她不再說話,便領著三房去內場了。
臨走前,三夫人笑吟吟:「二嫂,您怎麼忘了,咱家在朝芳宮有人呀!大丫頭好歹也是凌雲真人的弟子,定個位置又是什麼難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四十八章 祭拜
才見過大長公主,要個位置當然不是難事。
三房一家,直接被帶進五松園,到了池韞面前。
「三叔,三嬸娘,二哥。」
「阿韞。」
「大姐。」
彼此見過禮,池韞領著他們進了一間供堂。
三老爺看到上面的靈位,眼睛就濕潤了。
那是池老太爺、老夫人、大老爺和大夫人。
三老爺擦了擦眼睛,說道:「都來給祖父大伯磕頭。」
上完香,青玉和涵玉送他們去會場。
三夫人留在最後,跟池韞說話:「大嫂托我帶了些東西來,等會兒送到你那裡去。在朝芳宮過得可好?丫頭們服侍還盡心吧?要不要再送些人來?」
池韞笑道:「挺好的。日常已經夠了,您若是分得出人手,給我找兩個外頭跑腿的吧。」
也就是要的男僕,需得住在宮觀外。
三夫人點點頭:「回頭叫你三叔送兩個人來。」
隨後悄悄跟她說:「二房也來了,想進內場,跟貴人們套近乎,給二丫頭找門親事呢!可惜面子不夠,給分到外場去了,小心來鬧你。」
池韞表示知道了:「三嬸娘放心,我看二叔沒那麼厚的臉皮。」
「但願吧。你及時來朝芳宮,真是做得太對了。家裡鬧得厲害,二房不甘心把產業交出來,總想找麻煩,不如朝芳宮清淨……」
池韞笑著目送她出去,心想,朝芳宮也不清淨。
二夫人無非算計錢,朝芳宮這位,算的卻是命。
……
等青玉涵玉回來,又去祭拜凌雲真人。
師姐妹二人經歷此番劫難,對著凌雲真人的靈位哭得情真意切。
以前她們心中總有怨言,可落難時,還是師父帶走的這位師姐救了她們。
細想想,這朝芳宮裡,她們師徒四人才是一家人。
池韞道:「兩位師妹別傷心了,以後我們過得好好的,師父九泉之下也會開心的。」
「是。」青玉拭了淚,像在發誓,「我們一定過得好好的!」
別人越欺負她們,就越要過好。
祭拜完,青玉道:「今日人多,我和涵玉要去幫忙招待,大師姐這邊可還有事?」
池韞搖頭:「你們自去吧,絮兒她們都在呢。你們也別太實誠,要有人找麻煩,就讓她來找我。」
一句話,說得青玉眼眶又濕了。
「讓她來找我」,她們終於有人撐腰了。
青玉涵玉走了,池韞道:「你們也玩耍去吧。」
三個丫頭對視一眼,絮兒搖頭:「小姐身邊怎麼能沒人?叫和露和倚雲去吧,我跟著小姐。」
池韞道:「我就想一個人走走。」
「這……」
她伸手:「東西給我,你們去吧。」
絮兒拗不過她,將竹籃遞過去,依依不捨地交待:「奴婢就在園子裡,小姐有事就大喊一聲,我們一定聽得到。」
池韞笑著點頭:「好。」
目送她離開,倚雲不解地問:「小姐還帶著祭品,這是要去祭拜什麼人嗎?」
「不知道。」絮兒心不在焉。
「真是怪了,老太爺和大老爺祭拜過了,凌雲真人也祭拜過了,小姐還能去祭拜誰?」
和露道:「你們別忘了,英靈堂供奉了許多名士,每年都有好多人仰慕而來,或許小姐也是敬仰其中幾位,去上香憑吊的。」
「大概是吧……」
……
池韞提著竹籃,進了英靈堂。
她來得早,人還很少。
中間供奉著先太子的靈堂,空無一人。
她看著黑底金字的靈位,嘆了口氣,取了香燭點燃,然後慢慢拿了黃紙燒。
「太子殿下,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來給你上香。」她自嘲地笑笑,「怎麼說我們也議過親,差點成了夫妻,燒一點紙錢,你就拿著吧。」
說到錢這個字,她忽然想起一個人,笑了起來。
「你說有趣不有趣?三年前的我們,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吧?你成了一塊牌位,我成了另一個人,還有個目下無塵的傢伙,現在眼裡只有錢。」
「物不是,人亦非!」
她看著火光,腦海裡一時閃過許多場景。
前身,她雖然自幼失去父母,可祖父是名動天下的玉衡先生。
先帝極敬重自己這位老師,不但把太子送到無涯海閣,交給他管教,甚至想與玉家議親,娶玉家小姐重華為太子妃。
不誇張地說,當初的無涯海閣,那麼多的勳貴之後、寒門子弟,至少有半數愛慕玉大小姐。
書院本來就是個和尚廟,除了粗使婆子,連蒼蠅都是公的。
天天一群大老爺們作伴,久了看母豬都成貂蟬了。
這麼個環境裡,一個妙齡少女,哪能不招愛慕?
何況玉小姐不但才華過人,放到美人堆裡,也是個無可置疑的美人。
喜歡有才的愛慕才華,喜歡容貌的愛慕顏色。
若不是先生的威名鎮著,不知會有多少狂蜂浪蝶。
太子當然也喜歡她。
她還記得那個性情和善的少年,看到她的時候,眼裡總是帶著三分笑。
他們也談得來,無論功課還是別的什麼。
坦白而言,皇帝派人來議親,她心裡並無反感。
雖然,她有很大的可能,不會成為太子妃……
外頭傳來聲音,想是有其他人來祭拜。
池韞便收拾了祭品,先一步出去了。
她沿著走廊,一個個供堂走過去,看到熟悉的名字時,慢了下來。
這間供堂裡,供的是知名文士。
她走了進去。
孤零零的牌位,連落款都沒有。
無涯海閣付之一炬,想必祖父的屍身也燒成了灰燼。
沒有遺體,不見故居,只剩下這麼一個名字,讓人憑吊。
一大早,銅鼎裡已經有紙灰了。
可以想見,這三年裡,有多少人聞名而來。
他們說不定比她還要難過,真心嘆惜著,這麼一位飽學大儒離開了人世。
但是,祖父在乎這些嗎?
中年喪妻,老年失子。
頭髮花白的他,離開名利場,回桑海教學,只想好好撫養孫女長大,看著她餘生安好。
可她沒有安好!
她死了!和他一樣死在陰謀裡!
這個名揚天下的老人,最終什麼也沒保住。
這麼多天,池韞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她跪下來,輕聲喚:「祖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四十九章 真巧
看到已經點上的白燭,小廝寒燈「咦」了一聲,說道:「公子,已經有人來過了呢!」
樓晏皺了皺眉,看著另一側出口。
他聽到了極輕的腳步聲,應該是個女子,就在他們進來之前出去了。
朝芳宮裡都是女子,大長公主身邊侍奉的也是女子,這沒什麼稀奇的。
但會來單獨祭拜先太子,就有點怪了……
「做你的事。」他淡淡說。
「是。」寒燈拿出香燭,擺上祭品。
樓晏接過點好的香,對著先太子的靈位躬身拜過。
外頭又響起了腳步聲。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不是樓兄嗎?這麼早來祭拜先太子啊!」
樓晏沒有接腔,直到做完祭禮,才回身道:「俞大公子也不晚啊!」
來人正是俞慎之。
「還是不如樓兄。」說了這一句,他的目光投向先太子的靈位,示意小廝取香燭來。
認認真真上過香,直到線香插進香爐,他才重新露出笑來。
「說來,我很羨慕樓兄。當初也想去無涯海閣求學,但是家母不捨,終究沒有去成。不然,如今和樓兄也是同窗了。」
樓晏淡淡道:「俞大公子天資過人,便是不去無涯海閣,也能名列一甲。」
俞慎之又笑了:「樓兄還惦記這事?咱們都知道,科舉取士這前十名,不單單看才學,更有各種考量。雖然我是探花,你是傳臚,但這不代表你文章做得不如我,只是你樓四公子的身份,與之有礙罷了。」
他才說了一句,人家就扔來這麼長一段話。
樓晏皺了眉,道:「我何曾惦記?俞大公子想多了。」
俞慎之「哦」了一聲,拿扇子敲頭,很抱歉的語氣:「對不住,卷宗看久了,總是容易想多,生怕漏過什麼線索。對了,樓兄也是天天在看卷宗,而且還破了那麼多奇案,可有什麼經驗?說來咱們做的是一行,互相交流,也能互相促進是不是?」
他怎麼這麼多話?
樓晏道:「下回再說吧,今日清明,祭拜要緊。」
說著,命小廝收拾東西,準備去下一處。
哪知俞慎之也跟了上來,說:「樓兄還要去祭拜誰?可是你的老師玉衡先生?同去同去,我也很仰慕玉衡先生啊!可惜當初無緣,竟然就沒見到面了。」
「……」
樓晏懶得搭理他。這俞大公子不知道什麼毛病,每回見到他,總是熱情得好像多年故交。
真是莫名其妙。
……
池韞打開匣子,將這些天的手稿,一張一張地焚了。
「祖父,這是我近日的功課。醒來之初,養了半個月的傷,沒有動筆。後來好了,每日讀書練字,不敢鬆懈。」
「這具身體,沒怎麼寫過字,所以筆力不如從前。您將就著看,有不好的地方,盡管托夢來罵我。」她停頓了一下,又笑,「還是不要來托夢的好,您是多麼曠達的人,別做個孤魂野鬼,流連人世了。」
她又拿起一張手稿:「您當初最喜歡五柳先生這首詩。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火苗舔著墨跡,池韞輕輕地笑:「您看,我還活著,您就放心去吧。」
……
屋外,樓晏的腳步略一停。
他好像聽到有人念詩了。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先生最喜歡的詩。
「你怎麼停下了?」身邊有聲音響起。
樓晏忽然想打死這個人。
能不能別礙事?
「哎,樓兄,等等我啊!」那人還不自知,跟著他進了供堂。
朝芳宮的道場還沒開,供堂裡只有一個人。
樓晏瞧見站起來的身影,心口就是一跳。
「你怎麼在這裡?」
池韞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笑道:「樓大人?您也來祭拜嗎?真巧。」
樓晏沒說話,目光從玉衡先生的靈位,轉到香燭上,接著還沒燒盡的紙張,最後是她。
俞慎之眨了下眼,看看樓晏,又看看她。
見樓晏沒開口的意思,他主動出聲:「在下俞慎之,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池韞聽得此言,眉頭輕挑,眼中掠過一絲訝異,笑問:「可是太師府的俞大公子?」
俞慎之也笑回:「姑娘聽過我的名字?倒是榮幸得很。」
「怎麼會沒聽過?一笑探花郎,滿樓紅袖招,京城無人不知。」
歷來探花點的都是少年俊彥,他們這屆自然也是。
當時有兩個人選,一是太師府的俞大公子,二就是樓晏。
要說才華,能進前十的都不錯,但考官一致選了俞大公子。
畢竟樓晏的身份,實在有點說不好。
一個被出宗的人,要不是皇帝格外開恩,他連名都報不上。
若是點為探花,進了一甲,給天下什麼表率?
皇帝也沒堅持,點了俞慎之為探花,順手給了樓晏一個二甲傳臚。
考官們也就鬆鬆手,給皇帝一個面子。
俞慎之愛笑,打馬遊街之日,經過一間樓子,有姑娘瞧他生得俊俏,往他身上扔帕子。他撿了帕子,抬頭一笑,頓時傾倒眾女,紛紛招袖。
這事雖然不大莊重,可年少風流也算不上過錯,便傳為了京城趣事。
「姑娘這麼說,我倒是不好意思了。」俞慎之再次相問,「姑娘呢?」
池韞笑得意味深長:「我之姓名,俞大公子還是不知道的好。」
畢竟,池大小姐曾經是俞二公子的未婚妻。遇到差點成為弟媳的女子,未免尷尬。
可她越這麼說,俞慎之就越好奇。
「這有什麼不可說的?姑娘不想說名,那說個姓可好?」
池韞只是笑,向二人施了一禮:「供堂之地,不便談笑,就不打擾兩位祭拜了。」
然後提了竹籃,款款走了。
俞大公子好奇得抓心撓肝,只能去問樓晏:「哎,樓兄,你認得這位姑娘吧?她到底是誰家小姐?為什麼說我不知道的好?」
樓晏走過去,一邊撥著燒紙的銅鼎,一邊道:「你當然不知道的好,因為她就是俞二公子無緣的未婚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章 誰惦記
俞慎之那張俊俏的臉,瞬間僵住了。
好一會兒,他轉頭問自己的小廝:「二公子那個……未婚妻是誰來著?」
小廝小聲答道:「是池家大小姐。」
俞慎之拍了下額頭:「是她啊!」
池家,他當然有印象。池老太爺在的時候,也是烈火烹油,不然不會有這樁婚約。可惜運道不佳,最爭氣的老大英年早逝,沒落下來。
「看起來倒也不差,為何母親說得那般……」
何止不差,單看容貌儀態,一時竟想不出哪家小姐更好。雖然只說了幾句話,但也算進退有度。
他回過神,看到樓晏還在撥銅鼎裡的紙張。
剛燒過的紙,上面還能看到筆跡。
俞慎之笑了起來:「聽說,那些學子經常會帶自己的功課過來,燒給玉衡先生,討個彩頭。卻不知池大小姐燒的是誰的功課?」
樓晏沒有理會,只小心地將一片沒燒盡的紙張取出來。
「寒燈。」
「是,公子。」寒燈乖覺地拿來一本冊子,將這片殘紙夾了進去。
樓晏放下長鉗,撣掉手上的灰,然後拿過冊子,對著紙張仔細地看。
他這般鄭重,弄得俞慎之也收了笑。
「你這是做什麼?難道這位池大小姐還涉案不成?」
他也是掌刑獄的,一看樓晏這架勢,分明是在搜尋證據。
樓晏沒答他,只專注地看。
可惜這片殘紙燒得太過,只剩半個字能看,無法斷定字跡。
而銅鼎裡,紙灰已經攪過了,碎得沒法看。
樓晏扯了扯嘴角。
到底是巧合,還是她故意的?
若真是她的話,一瞬間有這樣的反應,也不稀奇。
「樓兄,你好歹回答一句啊!」俞慎之還在碎碎念。
樓晏問他:「你們俞家祖傳好奇心嗎?」
「哈?」
「二公子是這樣,大公子也是這樣。」
樓晏說完,取帕子擦乾淨手,然後上香。
看著上面的牌位,他有很多話要說,但又不知道說什麼。
再加上有個聒噪的傢伙在旁邊,索性不說了。
想必先生有靈,會明白他的。
不過,先生不信鬼神,或許便如那首詩一樣,托體同山阿了。
這樣也好,餘下這些污糟的事,就讓他們這些活著的人來吧。
俞慎之也跟著上了香,末了問他:「樓兄還要去哪裡?」
他這樣子,惹得寒燈都側目了。
「俞大公子,您家不用祭拜嗎?」
俞慎之笑道:「他們還沒來呢,不急,不急!」
才說完,外頭就有人來找了。
「大公子,您怎麼還在這?夫人正找您呢!」
「呃……」
寒燈笑眯眯:「俞大公子,既然您家有事,我家公子就不耽誤您了。」
自家人打臉,俞慎之也沒法子,只能拱手告別,還不忘說上一句:「難得出來一趟,樓兄等會兒別急著走,我們……」
「大公子!」那邊催促。
「好了好了,知道了!」俞慎之只能草草施了禮,帶著小廝走了。
他一走,寒燈就說:「公子,這位俞大公子怎麼回事?怎麼好像纏上你了?」
「我如何知道。」樓晏淡淡的。
「每回遇到,總是這麼熱情,不理會都不管用,活像追求姑娘似的……」寒燈忽然打個寒顫,「俞家祖籍好像是南邊的?那裡有契兄弟之說,難道……」
樓晏擰眉:「你最近在看什麼?哪裡聽來的契兄弟?還是說,你想要一個?」
寒燈連忙擺手:「您說笑了,我就是聽說書人說的。」
樓晏不想糾纏在這個話題上,示意他收拾東西:「你自去玩耍,法會過後再會合。」
「是,公子。」
……
俞慎之那邊,也有一番相似的對話。
「公子,您到哪裡,都格外受歡迎,就這位樓郎中,對您不冷不熱的,您為何還要……」
「熱臉貼冷屁股?」
「哈哈哈,小的可沒有這麼說。」
俞慎之笑問:「你覺得樓郎中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廝一邊想一邊說:「嚴酷,不愛說笑,盯著的人時候讓人心裡發毛。對了,他們還說他很愛錢,經常借著職務之便敲詐勒索。」
他每說一句,俞慎之就點一下頭。
到最後那句,他問:「他為什麼愛錢,你想過嗎?」
小廝愣了下:「愛錢還有為什麼?」
「普通人不需要為什麼,但他是樓四公子。北襄領地廣闊,幾乎自成一國,他自小見的金山銀山多了。」
「可他現在沒有了啊!」小廝說,「出了宗,他就不再是北襄王族的人了,以前有的現在沒了,說不定就是這樣才更愛錢。」
俞慎之搖了搖手指:「你說的不對。」
「哪裡不對?」
俞慎之道:「樓氏在京城有產業,而且應該就在樓晏手裡。不然,他當初憑什麼和北襄王世子翻臉?」
小廝不以為然:「您這只是猜測吧?」
「差點讓公子我當不成探花郎的傢伙,你覺得會是傻子嗎?」俞慎之笑,「當年,北襄王死訊傳出,他遠在桑海,且剛剛經歷了無涯海閣破滅。兄長比他年長許多,又長年駐守北襄,根基牢固。他千里迢迢回去奔喪,無論哪一樣都不如,為何與兄長爭王位?」
小廝抓了抓頭:「所以他爭輸了啊……」
「輸,是預定的結果。」俞慎之說,「在哪一樣都沒有優勢的情況下,他根本不應該發難。你看他,破案心思如此縝密,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小廝答不上來,只能老老實實地問:「公子您的意思是……」
俞慎之一攤手:「我不知道啊!」
「……」
俞慎之的扇子「啪」一聲敲上小廝的腦袋:「你這什麼眼神,在沒有證據之前,不能有任何定論,這道理都不懂?總之,他要是沒有依憑,就不該爭王位。既然有依憑,現在要這點微末小財便無用。這裡頭,一定有很多秘密。」
他笑起來:「公子我,最喜歡解謎了。若是能挖出他身上的秘密,再不能說我勝之不武了吧?」
小廝終於明白了:「原來惦記著排名的人,是公子您自己啊!哎呦!」
他又被甩了一扇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一章 冰釋前嫌
樓晏獨自一人循著香味而行。
空氣裡,香露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散去。
時不時有蝴蝶追逐而來,在周身嬉戲舞動,引得進園的人陣陣驚呼。
樓晏想起那一次——
書院剛剛結束月考,先生領著他們出海遊玩。
太子與她坐在一起說笑。
他們一向談得來。
看到海島上蝴蝶飛舞,太子想起往事,說道:「孤小時候曾經說過,要把天底下的蝴蝶都送給姑母當禮物。真是年幼無知,這承諾終究不能實現了。」
她想了想,道:「殿下這承諾,未必不能實現。」
太子笑問:「你又想出什麼鬼主意來了?」
她不滿:「什麼叫鬼主意?我哪回出的主意不管用?」
太子哈哈笑,向她施禮:「是孤說錯話了,請玉小姐指教。」
她便道:「蝴蝶聞香起舞,那麼只要氣味更強烈一些,就能引來更多的蝴蝶。我恰巧在書裡看過類似的方子,是花農用來吸引蝴蝶傳粉的。若是加以改良,說不定就能引得週遭的蝴蝶都飛過來。萬蝶齊舞,不就能完成殿下的承諾了?」
太子撫掌:「好主意!孤能不能完成承諾,就看你的了!」
她嗔道:「殿下這是要我改方子?你輕飄飄的一句話,我得費多少勁?」
「能者多勞,誰叫玉小姐這樣能幹呢?」
「呸!」她這樣說著,扭頭卻喊,「錦瑟,你記著去藏書閣找一找,有本叫《金明見聞錄》的游記。」
後來,香露研製出來了,他們去島上驗證。
僅僅一瓶香露,引得島上蝴蝶聞香而動。
萬蝶飛舞的情景,數日不散,引得書院其他人嘖嘖稱奇。
……
就是這個氣味。
樓晏確信自己不會記錯。
他五感格外敏銳,她曾請他幫忙,分辨香露裡的異味。
這香露的方子,現世只有兩個人知道。
一個是他,另一個在宮裡。
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
五松園裡,人漸漸多了。
池韞隨手招來一個小道童,將竹籃交給她送回,自己緩步而行。
朝芳宮難得這麼熱鬧,那位華玉師姐,應該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吧?
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都是自己人,我們家大小姐,是凌雲真人的弟子。」
「真的!騙你幹什麼?」
「哎,怎麼說話的?我這就找大小姐去!」
「快看,這不是大小姐嗎?」
「阿韞,阿韞!」
池韞轉過頭,看到二房一家子正在跟知客交涉。
看到她,二夫人抖了抖臉上的肌肉,艱難擠出一個笑容。
「阿韞,真是巧了,你也在這裡。」
池韞走過去,施禮:「二叔,二嬸娘,大哥。」
二老爺也是前所未有地和氣。
「阿韞,你好一陣子沒回家了,最近在觀裡過得還好吧?」
池韞笑道:「多謝二叔關懷,挺好的。」
二老爺看她這態度,鬆了口氣,說道:「今天清明,我們過來祭拜,順便也看看你。」
池韞謝過:「有勞二叔二嬸娘。」
她不主動,二老爺支支吾吾開不了口,最後還是二夫人臉皮厚,問道:「阿韞,能不能幫我們說說,內場留一個位置?今天的法事這麼盛大,我們也想給你祖父和父親打個醮。」
「好啊!」池韞答得乾脆,完全沒有推托的意思。
二夫人反而愣了下:「你……答應了?」
池韞笑道:「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多大的事。」
她轉頭問知客:「這位師妹,內場可騰得出位置?」
那知客猶豫了一下,說道:「基本滿了,只有邊角有幾個缺位,坐不下這麼多人。」
池韞道:「那就添兩張凳子,孩子跟著擠一擠,你看可好?」
知客回道:「我做不了主,師姐且等我問一問掌事。」
池韞點頭:「有勞師妹了。上回大長公主賜了些新茶,回頭給師妹送一些。」
知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師姐客氣了。」
於是回去問掌事,不多時來領人:「善人,請隨我來。」
二夫人心滿意足,一家子歡欣而去。
「師妹可真是好脾氣,聽說你離家之前,與二房叔父翻了臉,如今還為他們說話?」
池韞聞聲抬頭,卻見華玉領著幾個弟子踏步而來。
她今日打扮得鄭重。芙蓉冠,蓮花衣,長眉淡掃,手執拂塵,一派高人氣度。
只是關了幾天禁閉,下頜露出棱角,略顯尖刻。
池韞依然笑著施禮:「華玉師姐。」
華玉點點頭,仍舊說剛才的事:「你為他們要了位置,最後連句感謝也沒有,何必呢?」
說這些話時,她語氣平和,絲毫沒有上次陷害青玉涵玉的戾氣,彷彿真是好心師姐在提點師妹。
池韞掩下心中訝意,露出更真誠的笑來:「些許小事,沒必要放在心上。」
華玉神情微動,略帶一分感嘆,說道:「師妹可真是個好人啊!先前倒是我心存偏見了。那日先入為主,多有得罪,還望師妹不要見怪。」
說著,她躬身施禮。
對方都擺出這樣的架勢了,自己豈能落後?
池韞立刻托住她,語氣誠懇:「師姐萬萬不要如此,不過一點小誤會,哪裡就到這樣的程度了?青玉涵玉不懂事,說不定哪時得罪了人,才會被栽贓,這與師姐何干呢?師姐調度觀中事務,出了這樣的差錯,還要受她們的連累,也難怪要著急。」
華玉反握住她的手,頗有幾分感動,回道:「師妹這樣說,更叫我無地自容。當時確實是急了,找不到真兇,這責任就得我來背。但不管如何,不該隨意認定罪名。幸好師妹另有妙招,不然青玉涵玉就要倒黴了。」
她真摯懇切地說:「幸得師妹伸手,沒有叫我犯下大錯。」
池韞從善如流,上演一齣姐妹冰釋前嫌:「師姐說哪裡話?應當是我對不住師姐才是。好好的受了杖刑,又關了禁閉,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師姐嫉妒同門,栽贓陷害,口舌招搖,鬧得凌陽師叔不得不大義滅親……都是我的罪過。」
她每說一句,華玉的臉就抽搐一下。
最後還得忍下來,堆出笑容:「都是同門師姐妹,過去就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二章 攀高枝
這死丫頭!
華玉在心裡恨恨罵上一句。
非得說那麼清楚,都是故意戳她的吧?
果然心思惡毒!
池韞毫無所覺,說道:「師姐盛裝,想來今日要上法壇吧?我這個閒人就不打擾你了。」
說著抽身要走。
華玉連忙阻止:「不急。今日法事盛大,需得師父親自住持,我不過沾個邊而已。說來我們師姐妹,一直沒機會好好相處,現下時間還多,不如一起喝杯茶?」
「這……」
「放心。耽誤不了正事。法事還早,人都還沒來呢!」華玉意有所指,「師妹多年不在京中,想必認得的人有限。師姐這些年沒什麼建樹,就是守在觀裡,常與高官勳貴家的夫人小姐來往,倒是識得一些人,說不定能幫師妹引薦一下。」
哦,以為她在園子裡閒逛,為了高攀貴人啊!
這心思,和二房真是一樣一樣的。
既然成全了二房,何妨也成全她一下。
池韞一副心動的樣子:「這樣啊……」
華玉一看有戲,循循善誘:「師妹到底與我們不同,你出身書香門第,是貨真價實的千金小姐。此番來觀中清修,也是無奈之舉。待孝期一過,你必會回家,嫁入高門。現下先認識一下,將來也好來往,是不是?」
池韞不語,目光卻開始飄了。
華玉笑著拉了她,往休憩的小閣走去:「來來來,師姐常年服侍貴人,沏茶的手藝倒是不錯,師妹且嘗一嘗。」
池韞半推半就,順了她的心思。
五松園的角落裡,有一座小閣。如此便利,只有身份夠高的貴人能用。
現下貴人還沒來,華玉暫時借來一用,正好無人打擾。
飲了兩杯茶,池韞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華玉見狀,適時說道:「法事快開始了,還有許多雜務要處理,我就不陪師妹了。師妹且先坐一會兒,過後我們再聊。」
池韞迫不及待:「師姐自便,這裡我也是主人,無礙的。」
華玉拱了拱手,再三告罪,這才走了。
出了小閣,她臉上再無一絲笑容,壓低聲音:「你們盯好了,只要她有一絲出格的舉動,立刻來報。」
兩名弟子應聲:「是,大師姐。」
華玉回身望向小閣。
月洞窗下,少女低頭品茶。
檀色的窗戶,烏黑的雲鬢,映得肌膚雪一樣白。
華玉冷笑一聲。
果真是一副好相貌,難怪想攀高枝。
也罷,就看她運氣好不好,能遇到什麼樣的高枝。
……
三夫人才跟幾個熟悉的夫人打過招呼,就見二夫人領著女兒款款而來。
「三弟妹,你也太急了,怎麼不等我們一起走呢?」
三夫人有點驚訝:「二嫂?」
二夫人得意洋洋,語氣尖刻:「怎麼,以為我們進不來?多大點事,能有什麼為難的。」把這句話還回去,心裡痛快不已。
知客還要回去待客,便提醒一句:「這位夫人,還請盡快落座。內場位置緊俏,雖有池師姐交待,可要是讓別人佔了先,我們也不好強挪。」
三夫人恍然大悟:「原來還是沾的大丫頭的光。」
二夫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強辯道:「怎麼說也是一家人,我們要為老太爺和大哥打醮,她不是也有份?」
三夫人不屑:「大丫頭早就在五松園設了靈位,法事本來就有份。」又譏道,「二嫂,吃誰家的飯,說誰家的話。你分明吃的是大丫頭的面子,怎麼進來就不認了?」
「我怎麼就不認了?不過些許小事,用得著這樣惦記嗎?」
兩人一邊口舌爭鋒,一邊落座。
男人在前頭,女眷在後頭。位置不能算好,不過內場不容易進,也計較不了那麼多了。
三夫人看二夫人目光游移,就嘲笑道:「二嫂想找俞家嗎?人家怎麼會跟我們坐在一處?法事還沒開始,便是進來了,也不會乾坐著等,還是省省心吧。」
說到這裡,池妤眼尖,正好看到俞家夫人進來,急忙戳了戳母親。
二夫人立時顧不上鬥嘴,起身便想去打個招呼。
俞家那邊,想必怕的就是這些情況,進了園子,就往小閣去了。
二夫人堪堪追上,卻被攔在外頭。
她道:「我們家與俞家是故交,特意來打個招呼。」
守門的朝芳宮女冠客氣地回絕:「善人,今日人多,請恕不便招待。既然您兩家是故交,想必多的是機會打招呼。」
就是不讓她進門。
二夫人氣苦。
自從婚約解除,又鬧了分家一事,她去俞家,總是被婉拒。俞家夫人不是不在家,就是不舒服。
要不是這樣,她會跑來五松園堵人?
雖說重談婚約的機會很渺茫,可不爭一爭,自家阿妤就真的耽誤了!
哪怕嫁不成俞二公子,與俞家重敘舊情,跟別人議親也容易一些。
沒法子,她只能訕訕而回。
池妤卻不甘心,她明明看到俞二公子進去了。
回到道場,坐立不安了一陣,她道:「母親,我看到幾家認識的姐妹了,過去打聲招呼。」
二夫人心不在焉,擺擺手:「去吧。」
倒是三夫人聽見了,「好心」提點:「阿妤小心著些,園子裡不少男客,可別叫人衝撞了。」
二夫人不以為然:「她又不到別處去,怎麼會衝撞。」
三夫人笑眯眯:「是是是,我多嘴了。」
二丫頭想找死,她才不攔呢!
……
俞慎之見過母親,隨著俞家眾人去小閣歇息。
俞慕之問他:「大哥,你剛才去哪了?」
「當然是去祭拜先賢了。」俞慎之想到那位池大小姐,看弟弟的眼神有點古怪,問他,「老二,你之前那門親事,自己有什麼想法嗎?」
俞慕之不解:「大哥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我能有什麼想法,都是長輩的決定。」
俞慎之道:「你見過池家小姐的,對吧?不覺得她挺好的?」
俞慕之漫不經心:「好像是個美人吧。」
「還有別的呢?」
「不記得。」
俞慎之嘆氣:「看來真是沒有緣分。」
「大哥,你……」俞慕之覺得兄長怪怪的。
沒等他說完,俞慎之又看到人了,立刻揚聲喚道:「樓兄,這麼巧又碰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三章 又見面了
從英靈堂出來,走不多久,樓晏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池大小姐站在園子門口,跟人說話。
那是池家二房的老爺夫人,跟她鬧翻了臉的那個。
可她還是臉上帶笑,輕輕柔柔地說話。
二房見她應下,不敢相信。
樓晏卻笑了一下。
這有什麼不敢相信的,她向來如此。
若是幡然悔悟,她不介意給人機會。若是別有意圖,那就養大野心,等著犯錯再一擊即中。
所以說,她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要不存惡意,就能得到她最大的善意。
可惜,這世上不惜福的人總是那樣多。
走了二房的老爺夫人,又來了個什麼師姐。
樓晏略一沉吟,跟在她們身後,也去了那座小閣。
沒等他想好理由,那個陰謀不散的又來了:「樓兄,這麼巧又碰到了!」
樓晏不想搭理他。
可俞慎之已經一臉驚喜地迎上來了:「樓兄這是在散步?法事還沒開始,沒什麼可看的,不如我們進去喝杯茶?剛才就想跟樓兄說了,有幾個案子頗為有趣,我們探討探討?」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樓晏心念一動,說道:「好!」
隨他進去也好,免得引人注目。
對俞慎之來說,樓晏肯說一個好字,已經是驚喜了。
當下引了他入內,沿著外廊往偏廳走。
俞慕之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真不曉得大哥為什麼對他特別感興趣。這頭狼又凶又貪,叔父們都說少沾為好。
「五松園萬蝶齊飛的原因,樓兄可找到了?」俞慎之笑問,「今日園門一開,就有好多人來找,可惜都沒找到原因。」
樓晏隨口:「俞大公子這麼說,是有想法了?」
俞慎之道:「我覺得是氣味的問題,但已經好幾日過去了,蝴蝶也散了大半,聞不著什麼異味。且五松園裡花草繁茂,氣息混雜,更加難以分辨。」
樓晏沒應聲。
俞慎之追問:「樓兄以為呢?」
「應該是吧。」樓晏的回答充滿了敷衍。
俞慎之卻彷彿得了認同,笑容滿面:「我就知道,樓兄的心思與我是一樣的,大概這就叫心有靈犀吧!」
跟在他們後面的俞慕之翻了個白眼。
難道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俞慎之又道:「說起來,樓兄很少到這樣的場合來,這未免太勤勉了。案子是辦不完的,該鬆泛還得鬆泛,不然也太無趣了,是不是?」
俞慕之心道,前幾天是哪兩個人互相拆台,都沒去衙門來著?
「咦,怎麼已經有人了?」
偏廳門口,俞慎之停了下來。
聽得聲音,少女螓首微抬,往這邊看來。
月洞窗映著點點微光。
素衣上的蘭草暗紋,細致而優雅。
握在手裡的白瓷小盞,襯得十指如蔥白。
俞慎之怔了一下。
方才在供堂,他進去時,池韞已經起來了。
平平常常的相見,只覺得這姑娘是個美人。
現在他才領會到,同樣的美人,在不同的情境下見到,竟會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想到二弟那句「好像是個美人吧」,他禁不住在心裡笑話自己,若沒有這次相見,日後想起這位池大小姐,他大概也會說這麼一句,好像是個美人吧。
美人,其實也不一樣的。
「原來是池大小姐。」他臉上先帶三分笑,「又見面了。」
池韞起身施禮:「俞大公子這麼快就知道了。」
隨後向樓晏點一點頭:「樓大人。」
待俞慕之從他們身後鑽出來,池韞怔了一下,笑著施禮:「俞二公子。」
「你認得我?」俞慕之驚訝。
池韞更驚訝:「你不認得我?」
明明池大小姐的記憶裡,這位俞二公子曾經幫她追回被偷的荷包。
俞慎之拍了拍額頭,說道:「池大小姐,我這二弟,不大能認人,總要見三四回,才能記住面相。」
「……」池韞感懷萬千。
池大小姐一心念著俞二公子,盼他喜歡她才好。哪裡曉得,他根本不記得人……
俞慎之對他道:「這位是池家大小姐,你見過一面的。」
俞慕之這才想起來,然後就帶了幾分尷尬。
倒是池韞神態如常,說道:「方才我與師姐在此喝茶,不想衝撞了貴人。既然幾位公子來了,我就不打擾了。」
「池小姐且慢。」俞慎之含笑作揖,「先來後到,是我們打擾了才是。現在外頭人多了,小姐若出去反倒被別人衝撞,不如在此多飲一杯茶?在下學了些沏茶的手藝,很是沾沾自喜,還望小姐品鑑一番。」
他都這麼說了,怎好一口拒絕?
再說,華玉將她留在這裡,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池韞低笑一聲,應了:「俞大公子如此盛情,那就卻之不恭了。請。」
四人分邊,各自坐了。
池韞喚來此間待客的女冠:「再去打水來。」
而後動手清洗茶具。
洗、沖、燙,不急不徐,行雲流水。
樓晏坐在她對面,靜靜地看著。
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動作卻這般相似。
這世上,不會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吧?
可她這又是什麼態度呢?
坦坦蕩蕩的,似乎一點也不怕他察覺。可要說她是故意的,從始至終視線根本沒往他這邊瞧。
不過,她做事一向是這樣的。
秉持君子之道,又總是帶著幾分俏皮。
池韞燙完最後一件茶具,推到俞慎之面前:「俞大公子,請。」
俞慎之也在看她的動作,此時笑道:「原來池小姐深諳茶藝,恐怕我要貽笑大方了。」
「哪裡。」池韞神情自若,「你們這樣的才子,一心精研文史、經義、考學,想著高中後大展才華,哪像我這個小女子,沒機會科考做官,心思可不就花在小道上了。」
俞慎之愕然。
這話聽起來像謙虛,卻是變相承認了,她的茶藝好過他。
真是夠自大的。
原來有幾分尷尬的俞慕之,想到母親談及池大小姐的言辭,不免在心裡嘀咕一句。
果然不知天高地厚,難怪母親看不上。
只有樓晏,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
便是大道,也未必不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四章 你要我還會不給
華玉忙裡偷閒,退下來喝口水。
有女冠匆匆而來,在外頭小聲喊:「師姐,大師姐!」
華玉見是留在小閣的眼線,走過去:「怎麼,有情況?」
那女冠附耳與她說了幾句。
「三個,她運氣倒好。」華玉撇了撇嘴,「都是什麼人?」
「是俞家兩位公子,和刑部太平司的樓大人。」
「哈?」華玉有點意外,也有點驚喜,「俞家的公子?可是先前跟她有婚約的那個?」
女冠低眉答道:「就是那個退婚的俞二公子,還有俞大公子也在。」
華玉興致盎然:「真是有緣啊!前未婚夫,還是前大伯子,可真難選。」
女冠陪笑著。
華玉又問:「她就那樣留下來,沒走了?」
「是。現下正在飲茶。」
華玉眼中閃過不屑:「連個丫鬟都沒帶,就跟三個男人一起飲茶,可真夠急迫的。」
那座小閣,是給貴人們休息用的。
華玉領她過去,還把她單獨留在那裡,便是想看看池大小姐會不會抓住機會。
果不其然,她的所做所為,寫滿了迫不及待四個字。
也對,退婚是逼不得已,池大小姐哪裡甘心就這樣躲在朝芳宮清修呢?
華玉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位耳聞已久的師妹回朝芳宮時,急不可耐想回到富貴窩的樣子。
想必她說什麼為師守孝,回觀清修,不過是迂迴找路子。
畢竟池家那條路讓二房給堵了,再想找門好親事不容易。
那就讓她容易一點。
看,她就是這麼體貼師妹的好師姐。
華玉拍了拍手,說:「別打擾他們,讓他們好好聊,最好彼此留下深刻的印象,依依不捨……」
女冠聽懂了,低聲:「是。」
……
偏廳內,眾人一邊品茶一邊閒談。
確切地說,是俞家兄弟在爭論。
他們爭的是,五松園的蝴蝶到底哪裡來的。
俞大公子的思路比較嚴謹,從蝴蝶的習性出發,認為是五松園裡有什麼東西吸引了蝴蝶了,很有可能是花粉的氣味。
俞二公子的思維就很發散,俗稱腦洞比較大,猜測是五松園裡出現了一個蝶王,週遭的蝴蝶過來朝拜,類似百鳥朝鳳。
然後俞二公子繪聲繪色地根據這個猜想,編出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來。池韞覺得,再不打斷,一齣演義大概就能付梓了。
「池小姐,你是朝芳宮的人,應該知道內情吧?到底是什麼原因?」俞慎之及時拉住話題,他怕再講下去,俞二公子就要去說書了。
池韞慢吞吞道:「我們朝芳宮,供奉的是花神女夷,觀中弟子,大多會侍弄花草,尤其幾位真人,有的會製香粉,也的能做香丸,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有什麼秘方。」
樓晏看了她一眼。
模棱兩可,充滿暗示。
俞慎之點點頭:「看來是哪位真人的手筆了。」
俞慕之有些不滿:「我說的也很有道理啊,為什麼你們就認定不可能呢?」
俞慎之笑而不語。
池韞倒是瞅了他兩眼,問:「俞二公子有沒有興趣寫話本?」
俞慕之惱道:「你的意思是我胡編?」
「不不不,」池韞哪能承認,說道,「只是我們家剛好有一間書坊,偶爾也會出幾冊話本。我看那些話本,寫得都不怎麼樣,還不如俞二公子隨口講的小故事動聽,所以才有了這個念頭。」
俞慕之神情大為緩和,語氣頗有幾分自傲:「這是當然,家裡的弟妹,最喜歡聽我講故事了。小時候,我每天編一段故事,他們要是不聽話,後面就沒得聽……」
「咳咳!」俞慎之瞥過去,「你明年就要下場了,祖父交待的功課都做完了嗎?」
俞二公子瞬間噤聲。
池韞抿嘴一笑。
俞家兄弟這相處方式,還挺有趣的。
「公子!」俞慎之的小廝進來稟道,「該祭拜靈位了,夫人讓小的來找兩位公子。」
俞慎之有點遺憾,但也只能起身。
「樓兄,池小姐,今日相談甚是愉快,希望日後還有機會。」
池韞起身施禮:「我亦如是。」
走到門口,俞慎之又回身說了一句:「樓兄,不管你與池小姐先前有什麼過節,到底是個女孩子,莫要太過苛責了。」
說罷,不等樓晏回話,與俞慕之相攜而去。
兄弟的對話隱隱約約傳過來。
「大哥,你這話什麼意思?樓四他會欺負女孩子嗎?」
「你的問題怎麼這麼多?最近功課少了?」
「別……」
漸漸遠去了。
屋裡一陣沉默。
池韞既然起了身,也不想坐回去了,向樓晏點了點頭:「樓大人若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樓晏什麼也沒說。
可就在她走過身前時,忽然探過一隻手。
池韞毫無防備,直覺後退掩住胸口,然而手腕猛然被他抓住。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要非禮嗎?」
樓晏漠然瞥了一眼,另一隻手從她袖口拂過,抽出帕子。
然後鬆了手。
抓過她手腕的掌心還殘留著香膏的味道,而那帕子……
池韞已笑了起來:「樓大人要定情信物,難道我還會不給?若是一條不夠,我這裡還有十條八條的。」
樓晏面上卻是冷肅異常。
他抓著帕子的手,青筋微露,眼神也不如先前那樣平靜,沉聲喝問:「你是誰?」
你是誰?
池韞眼中流過許多情緒,面上帶笑,柔聲說道:「小女姓池,名韞,行一,祖籍南洲。先父池元,歷任長陵縣令、巡漕御史……生於……」
「我問你是誰!」樓晏喝道,臉頰上的紅雲更加明顯,眼睛也比往日更亮。
池韞道:「大人別急呀,生辰馬上說完了。」
「誰要知道你的生辰!」
池韞疑惑:「不知道生辰,如何下聘?」
「……」
她彷彿明白了什麼,驚道:「難道大人不想負責任?這可不行,我們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若是無媒苟合,叫人知道了,怕是會打死……」
他的手緩緩伸出去。
還沒扣到她的脖子上,池韞突然往前一撲。
「大人不要啊!男女有別!」
身前一片柔軟,樓晏僵住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五章 你很期待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什麼?
三個問題問完,樓晏聽到了尖叫聲。
這是姦情被發現了?
她與二房翻臉才來朝芳宮的。
退了親事,說要為師守孝。
如果被人發現,她與男子私會,做出不恰當的舉動,後果肯定很嚴重吧?
比如,沒了她,池家二房三房就可以瓜分池大老爺留下的產業了。
而她師父已經過世,朝芳宮對她沒有感情,甚至還有一個對她不怎麼友善的師姐,只會落井下石。
若想留下她的命,要怎麼做呢?
他負責就可以了嗎?
樓氏已經與他無關,想娶妻倒是不用通過他們。
可這樣貿然提出來,一定有人不樂意。
那就得想辦法說服那些不樂意的人。
或許他需要面聖……
腦子裡無數念頭流轉而過,比推理最難解的案情更加專注。
當他得出最優解,終於可以去面對目前的情境時,懷裡一空,尖叫聲也消失了。
與此同時,有人「嘩啦」推倒了小火爐。
紛亂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女子一迭聲的驚問:「怎麼了,怎麼了?池師姐?」
樓晏以為在思索實則已經停擺的腦子,終於可以繼續接收眼前的訊息了。
池韞已經退離他兩步,就站在茶桌旁。
火爐是她推翻的。
尖叫也是她自己叫的。
剛才一瞬間的擁抱,彷彿只是他的錯覺。
——確實是錯覺吧?
連他自己都懷疑起來了。
面對女冠的詢問,她帶著幾分為難的笑:「驚動師妹了,都怪我不小心,收拾的時候碰到了,毛手毛腳的……」
女冠鬆了口氣,說道:「師姐留給我們收拾就是了。」
說著,去拿掃帚抹布等物。
池韞再三道歉,這才在女冠的催促下,出了偏廳。
樓晏自然不好再留下去,與她一同離開。
慢步走在遊廊下,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直到身邊傳來池韞的聲音。
「我以為,樓大人很期待這種事發生,所以就演示一下。您覺得如何?」
樓晏的胸中忽然生出一股怒氣。
他猛然停住腳步,轉頭看著她。
於是她也停下來,轉身面對他。
這位池小姐算不得高挑,身形也顯得單薄,這樣站在他面前,彷彿一伸手就能捏死。
可她的表情沒有半點懼怕,哪怕他此時臉色陰沉得彷彿滴著水。
他是誰?刑部太平司樓郎中,曾經的北襄王四公子。
這兩個名號,聽起來似乎後一個更高貴,但讓人害怕的是前一個。
北襄王四公子與兄長翻臉,逃離北地,成為一隻喪家之犬,惶惶來京城投奔皇帝。
從此以後,成為皇帝座下一隻惡犬。
沒有家的惡犬,除了收留它的主人,就沒有顧忌的東西,所以讓人懼怕。
哪怕俞家這樣的,也不想被咬上一口。
但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你覺得這種事很好玩?」樓晏的聲音比日常聽到的低沉,積蓄著難以忽視的怒氣,「拿自己的閨譽開玩笑很好玩?」
池韞訝然挑起眉,彷彿很不理解,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語氣誠摯地向他道歉:「對大人來說,確實不怎麼好玩。抱歉,是我任性了。」
又是這樣。
樓晏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
她每次都是這樣,有什麼惹惱了別人,道歉得飛快。
但是,死不悔改。
她根本就不覺得自己錯,「我道歉是因為你覺得我錯」。
真是讓人討厭。
那些仰慕她的書院學子們,根本不知道,她相處起來,有多讓人討厭。
他好不容易才壓下起伏的心緒,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你那師姐,似乎很不喜歡你。」
池韞點點頭:「是,不過大人怎麼知道的?」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想到了:「你剛才跟著我?」
樓晏繃著臉。
她又笑了起來。
池大小姐確實生得好,但他留意到的,是她笑起來時眼角輕輕一揚的動作。
一模一樣。
「樓大人果然還是惦記著我。」
樓晏忍無可忍,擰眉低喝:「你一個姑娘家,怎麼這麼厚臉皮?」
她接得極其順口:「那要問我爹娘了,也不曉得他們怎麼生的我。」
「你……」
等等,等等。
樓晏在心裡告訴自己,這發展顯然不對勁。
從他問她是誰開始,話題就一直在跳。
這又是她的慣用伎倆,顧左右而言他,東拉西扯把人給繞暈。
不能讓她牽著鼻子跑。
這時候應該直擊重點,就問那個關鍵的問題。
所以,她是誰?
樓晏的目光忽然迷茫起來了。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如果不是呢?
他沉默得太久,久得池韞都覺得不對了。
不知哪裡傳來的一聲鳥叫,驚回了他的神智。
樓晏終於開口:「你那師姐,對你心懷惡意。她將你帶來此地,又留你一人在此,顯然別有用心。」
池韞沒想到他最後回到了這個話題,而且語氣已經擺脫了怒氣。
她也謹慎起來,回道:「是。」
「對你來說,目前最不能沾的罪名,就是私會。朝芳宮是清修之地,你又打著為師守孝的名義而來,且剛剛與俞二公子退了親。若是讓人發現,與男子有說不清的關係,立時身敗名裂。」
池韞再次應聲:「是。」
看她這樣子,樓晏的聲音再次起了輕微的波動:「可你並不打算避讓,跟她來到此地,甚至留下來品茶,處處順著她的心意而行,故意助長她的氣勢。」
池韞抬頭看著他,不遮不避:「是。」
四目相對,樓晏一字一字地說:「你要反制其人。」
池韞仍然答了那個字:「是。」
樓晏質問:「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失敗的結果是什麼?身為女子,你賭得起嗎?」
池韞笑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柔聲說:「所以,才要跟樓大人事先交待,就算失敗了,你也願意娶我的吧?」
!!!
樓晏勸自己。
不能生氣,千萬不能生氣。
她巴不得他生氣然後扭頭就走。
這是在故意氣他走。
他平靜以對,好像內心並未波濤洶湧,說出口的話卻是:「你最好祈禱,以後不要落在我手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六章 太容易了
池韞只是笑。
她很想問一句,落在他在手上又怎樣?
但看樓四公子這樣子,怕是下一刻就會惱羞成怒。
算了,為了今日的大計,還是不要撩撥下去了。
不然,叫華玉生出別的心思可不好。
「小姐!」絮兒的聲音傳來。
池韞低身施禮:「我的丫鬟來找了,樓大人,再會。」
樓晏繃著一張臉,看她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像個標準的大家閨秀,向自己告了別。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有著離經叛道的靈魂,卻又披著規行矩步的皮。
善於利用規矩,實是最不守規矩的人。
叫人討厭,又……
難以忘懷。
「公子!」寒燈氣喘籲籲地趕來,「您在這兒啊,叫小的好找。」
「找我做什麼?」
咦,公子不高興嗎?
寒燈道:「法事開始了啊!您不要去觀禮嗎?」
「有什麼好看的?」話是這麼說,樓晏仍然踏了出去。
……
「阿韞,快來!」三夫人招手。
池韞快步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池嫣問:「大姐,你剛才去哪裡了?叫我們好找。」
池韞笑回:「沒什麼,隨便走走。」
一旁的池妤聽了,卻冷笑一聲:「大姐這個走走,可真夠隨便的,偏偏就進了俞家休息的地方,偏偏遇到了俞家公子。」
她這陰陽怪氣的樣子,三夫人聽了斥道:「說的什麼話?五松園就這麼大,遇到熟人有什麼奇怪的?剛才你們不也去見俞家夫人了?只不過人家沒讓你們進門而已!」
二夫人被踩著痛處,差點跳起來:「三弟妹,你這說的又是什麼話?我去跟俞家夫人打聲招呼有什麼不對嗎?我們與俞家本就是世交,要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覺得難聽,就管管自己的女兒。」三夫人翻了個白眼,「阿韞遇到俞家公子,阿妤是怎麼知道的?別是跟在後頭吧?也不知道是誰居心叵測。」
池妤一聽,眼圈就紅了,拉著二夫人:「母親!」
二夫人心疼得不行,怒道:「老三家的,你還有沒有一點當嬸娘的樣子?這樣說自己的侄女!」
「二嫂倒是很有當嬸娘的樣子,剛剛沾了阿韞的光進內場,這麼快就放下筷子罵娘了?」
「你……」二夫人雖然出身小戶,可當貴夫人也有不少年,還真沒這麼罵過人,一時卡住了,直氣得臉紅脖子粗。
三夫人不屑地笑笑,又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二嫂,我要是你,現在就把女兒教得乖乖的。嫁不成俞家,也要嫁別人是不是?今天多好的機會,再想著攀高枝,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不等二夫人接話,她瞟了眼周圍:「小聲點,這可不是家裡,被別人聽到,可就不好了。」
「……」二夫人只能生生嚥下這口血。
行,她先忍!
……
做法事沒什麼好看的。
大部分進內場的人,也不是沖著做法事來的。
好不容易熬過上午,到休息時間,二夫人迫不及待帶著池妤走了。
池韞則問:「三嬸娘,你們先去用飯?」
三夫人點點頭。她沒有二夫人那麼迫切的需求,也就無所謂怎麼安排。
池韞便叫來倚雲,讓她帶著三夫人去。
自己則在園子裡閒逛。
繞了兩圈,絮兒忍不住,小聲道:「小姐,您……是不是想去見俞家公子?」
池韞瞥向她。
絮兒說:「俞家就在那邊歇息,您一直在附近繞。」
池韞微微笑:「你膽子變大了啊,這樣的話也敢說。」
絮兒瞧她並不像生氣的樣子,道:「奴婢也是為您著想。您這樁婚事,滿京城皆知,不好再生是非,不然會吃虧的。」
池韞點點頭:「我知道。」頓了頓,又自言自語,「你都這麼想,別人也該來了吧?」
絮兒有點懵:「小姐,您說什麼?」
不必池韞回答,馬上有人來了。
「師妹,怎麼不去用飯?」華玉笑容朗朗,把絮兒都看傻了。
怎麼回事?上次還恨小姐入骨的華玉仙姑,這麼親熱的樣子?
池韞回以笑容,親熱得不相上下。
「師姐怎麼在這?我還不餓,所以散散步。」
「是嗎?」華玉飛快地瞥了眼小閣,拉了她的手,「就算不餓,也去歇息一會兒,下午還長著呢!」
「這……」
「我們到那邊的亭子去,離得近,又沒人打擾。」
池韞順她所指看去,那是個位於五松園斜角的涼亭。
說是亭,其實帶有門窗,只是佔地小,不好安排客人。
可位置極好,離貴人休息的閣子很近。
池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華玉笑吟吟,彷彿什麼也沒看到,拉著她往那邊行去。
「咱們朝芳宮名頭偌大,其實說穿了,就是皇家的家僕。當然,師妹不一樣,你是千金小姐,現下只是來避一避,將來還是要嫁入高門的。說不定到時候,師姐還要請你多多提攜呢!」
華玉拉著她進門,亭子裡擺好了飯食。
「今日要做法事,只能茹素,師妹將就些。」
池韞接過她親自盛來的飯:「多謝師姐。」
華玉看著桌上的菜色皺眉:「怎麼沒有湯?這怎麼吃得下去?」她神情自然地指著絮兒,「師妹,借你這丫鬟去齋堂說一聲,可好?」
池韞渾不在意:「好啊!」
倒是絮兒有些不放心:「小姐……」
「去吧。」池韞打斷她,看著桌上的菜皺眉,不大中意的樣子,「順便叫上和露,加一兩個菜,她手藝好。」
華玉笑容滿面。
她自己說就更好了。
「是我考慮不周,叫師妹難以下嚥。」華玉一臉歉意,順手拿起水壺,「天氣悶得很,師妹先喝杯蜜水。」
「好啊!」池韞一無所覺,接了過來。
華玉緊盯著她,看著她端起蜜水,喝得乾乾淨淨。
這也太容易了!果然對付她,用不著多高深的計謀。上次不過是碰巧,正好讓她弄了個香露出來。
這回絕對不會有這麼巧的事了!
華玉心裡發誓,面上帶著笑容,繼續與池韞說著閒話,直到她露出睏倦的樣子,站起來:「怎麼還沒來?我去催催她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七章 不是還有你嗎
「師姐,我好睏啊!」池韞突然拉住華玉的衣袖。
華玉笑著說:「午後春睏,難免的事。還好這裡安靜,我叫人守著,你可以放心休息一會兒。」
「那師姐呢?」池韞揉著眼睛,「你還沒吃飯呢!」
「你不是叫丫鬟加菜嗎?等她們回來,我們一起吃。」
池韞露出有些憨的笑:「好,師姐可別偷吃……」
說到最後一個字,她的手失去力氣,腦袋垂了下去。
「師妹,師妹!」華玉推了推。
池韞一動不動。
華玉收起臉的笑,幽幽地道:「師妹,看在你這麼想高攀貴人的份上,師姐送你一份大禮,可好?」
她將池韞扶起,倚靠到亭角的楣凳上。
華玉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傑作,輕手輕腳離開。
門關上,屋子安靜下來。
……
華玉問眼線:「俞家兩位公子呢?」
那人答道:「在小閣的偏廳裡。」
「叫個眼生的人去傳話,裝做膽小的樣子,不能讓他們真的來。」
「是。」
私會肯定要私會的,但絕對不能將俞家拉下水。要不然,俞家較真起來怎麼辦?
華玉可不認為,自己能夠把俞家玩弄於股掌。
所以,俞家公子那邊做個樣子就行。
真正要引來的人,是她另外挑的人。
這樣,才能演一齣意圖私會俞家公子,結果卻被別人佔了便宜的戲碼,叫她吃個啞巴虧!
「看好了,別讓人闖進去。」
「是。」
……
關了門窗的亭子,漸漸悶熱起來。
亭子裡還是安安靜靜,沒有半點聲音。
忽然,後面的窗戶動了一下,推開一條縫。
有人透過縫隙往裡瞧。
過了一會兒,倚靠在楣凳上的少女仍然不見動彈,而小閣那邊傳來了走動,隱約可以聽到兩位俞家公子說話的聲音。
這人終於沒忍住,推開窗戶躍了進去。
一股甜膩的香氣撲面而來。
他掩住口鼻。
想推醒她,伸出去的手停了一下。
她倚在角落裡,光線昏暗。
還有這毫無防備的樣子……
他轉開頭,推了一下。
沒反應。
再推。
靠在那裡的人身子一滑,眼看就要跌下來。
他急忙伸手抓住……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確信,她是真的暈了!
這個女人!
他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從懷裡摸出個瓷瓶,倒了顆藥丸塞她嘴裡。
好一會兒,懷裡的人「嗯」了一聲,軟綿綿的聲音,和手底下的身軀一樣。
他莫名想起了捏糖人。
捏糖人之前,要先烤一下。飴糖受熱,迅速變成琥珀色的半流質糖液,又甜又軟。
叫人恨不得一口吃了,又想這樣長長久久地保存下去。
神思浮游間,人終於醒來了。
他鬆了口氣,慢慢鬆開手。
清醒過來的人,發出困惑的聲音:「樓大人?」
樓晏感覺到她拉了拉衣裳,應是穿好了,才轉回頭,冷冷看著:「這就是你的將計就計?」
池韞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漫不經心地笑:「你不是在嗎?」
「……」他冷笑不止,「你的意思是,就等著我來救你?」
池韞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稀奇地看著他:「你看起來很生氣?」
!!!
樓晏扭頭看著後窗,默默深呼吸。
「別生氣啊,」她慢悠悠地說,「之所以出差錯,還不是大人的緣故。」
「與我何干?」
池韞看著他的袖口:「出門之前,我把提神的藥浸在了帕子上,可那帕子卻被大人給拿走了……」
樓晏怔了下,從袖子裡摸出那條手帕。
剛才沒有細聞,果然熟悉的香味裡,還摻雜了一些別的味道。
「不過,大人能夠及時出現,我就原諒你了。」她笑眯眯。
誰要她原諒!她憑什麼原諒!他又沒做錯什麼!
「如果我沒出現呢?」他克制住殺人的衝動,問道。
池韞無所謂:「不就是讓人捉一次姦嗎?華玉還沒那個膽子,讓我真的在這裡出事,那樣丟的就是朝芳宮的人了。了不起壞了名聲,那我就出家好了。」她笑眯眯地甩著帕子,「這樣也不錯,朝芳宮很快會變成我的。」
華玉這個計謀,對池大小姐來說很毒,因為池大小姐想嫁人,還想嫁特定的人。
若是被人捉姦,她就只有兩條路。
出家,或者嫁華玉找來的人。
無論哪一條,對池大小姐來說都很痛苦。
但她不一樣啊,她無所謂的。
所以,這個計謀對她其實沒有一點殺傷力。
「你就不怕出一點意外?」樓晏問。
「你的意外指什麼?被人佔了便宜嗎?」池韞攤手,「反正我沒有感覺,就當被狗咬一口嘍!」
樓晏連連冷笑。
真是夠灑脫的。
連女子視之如命的貞潔,她都無所謂。
「何況。」她的眼波遞了過來,笑吟吟,「樓大人不會坐視不理的,對吧?」
……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說話間,外頭傳來了響動。
樓晏壓低聲音:「人來了,你要怎麼辦?」
池韞迅速往原處一靠,往下拉衣裳:「大人一定要及時救我。」
眼看對方要進來了,樓晏無法,只得從後窗跳出去,恢復原狀。
在他合上窗戶的一瞬間,有人推開了門。
昏暗的光線,絕色的少女。
此人呼吸立刻急促了起來,毫不猶豫轉身關上了門。
他不錯眼地盯著楣凳上的人,一步步走近……
華玉繞了半邊,稍微推開一點窗戶,看到亭中情形果然如自己所料,嘴邊浮起一絲陰冷的笑。
就在她關上窗,快步離開,準備去引人的時候,後窗又一次被推開了。
那個闖進亭中的男人,甚至連一聲都沒有發出,就軟了下去。
池韞睜開眼,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人,笑眯眯地瞅著樓晏:「不愧是樓家後人,身手不錯。」
樓晏陰著臉,目光卻無處安放:「衣服穿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八章 來不及
池韞一本正經:「我又沒露哪裡,大人怕什麼?」
確實沒露哪裡,方才只拉下領子,露了半截肩膀。本朝風氣並不保守,女子夏天穿紗披帛並不鮮見,這點根本不算什麼。
可這樣鬆鬆垮垮,半露不露的,才更……
樓晏一句話不說,就要從後窗跳出去。
「哎!你怎麼這麼小氣?」池韞拉住他。
樓晏垂下視線。
「好好好,」池韞舉手,「不碰你就是了。真是,被人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
「你怎麼知道?」
池韞眨了下眼。
樓晏緊盯著她:「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被人碰?」
她果然就是她吧?
池韞卻好像什麼也沒聽出來,回道:「瞧你這樣子,下次碰你一定徵求你的同意行不行?」
「……」
樓晏看著她蹲下身,對著那男子的臉端詳了一下,問:「樓大人,認得出他是誰嗎?」
定了定神,他才答道:「這是臨昌伯的嫡幼子。」
池韞若有所思,說:「臨昌伯,這人選得不錯。」
華玉想把事情鬧大,但又不能收拾不了,所以這人選上面,得費點心思。
地位要高,勢力不能太大,不然大長公主的名頭壓不下,就麻煩了。
臨昌伯論爵位不低了,可在勳貴中並不得勢。
樓晏帶著幾分厭惡,看著地上昏迷的伯府小公子:「他在京中素有紈絝之名,貪花好色,流連秦樓楚館,一直談不下親事。」
池韞笑道:「真要謝謝我這位師姐了,怕我嫁不出去,特意選了這麼個人。如果真的成了事,臨昌伯夫人說不定會鬆一鬆口,讓我過門?」
她語氣平淡,彷彿在說著別人的事。
樓晏便有些生氣,扯開話題:「你到底想怎麼做?」
池韞笑:「她不是想把事情鬧大嗎?那我就把事情鬧得更大,不枉費她一番安排。」
她起身倒了兩杯蜜水,一杯灌到臨昌伯小公子嘴裡,一杯灑到他身上。
屋裡甜膩的氣息更重了。
池韞掩住口鼻,看向他:「既然樓大人幫了忙,不如幫得更徹底些?」
……
「你到底想說什麼?」俞慕之不耐煩地看著眼前的小道姑。
真是莫名其妙,他才要休息一會兒,這小道姑便找上門來。
找上門就找上門吧,有事說事。
可她又支支吾吾的,說也說不清楚。
現下他質問兩句,更是慌得像要哭的樣子。
「我、我……池師姐……」
俞慕之愣了下:「池師姐?你說的該不會是池大小姐吧?」
小道姑繼續結結巴巴:「池師姐說,說……」
「說什麼?」
「二弟!」後頭傳來聲音。
小道姑驚跳起來,彷彿幹壞事被抓了個現行,飛快地說了一句:「沒,沒什麼……」
然後跑走了。
「哎!」俞慕之更加摸不著頭腦。
俞慎之走過來,看了眼小道姑離去的背影,問:「發生什麼事了?」
「我知道才有鬼!」俞慕之沒好氣,「說有事跟我說,卻半天講不清楚,就說了句池師姐,然後跑掉了。」
「哦?」
俞慕之氣呼呼:「這池大小姐到底想幹什麼?有事說事啊!說半句不是故意吊著人嗎?」
尤其他好奇心這麼重,難受死了。
俞慎之的神情卻凝重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從人進來開始說。」
俞慕之被他弄糊塗了:「大哥,你幹嘛這麼在意?」
「快點!」
俞慕之只得將小道姑的表現說了一遍:「……說了半天什麼內容也沒有,就一句池師姐讓我知道,是池大小姐叫她來的。大哥?」
俞慎之轉身就往外走,口中道:「怕是出事了,走,我們快去找人,悄悄的別聲張!」
「大哥!」俞慕之一臉懵,「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懷疑自己是個傻的,為什麼同樣的事,大哥一聽就覺得有問題,而他完全沒感覺?
俞慎之瞥了他一眼:「那小道姑來幹嘛的,你就沒聽出來?」
「什麼?」
「她這樣遮遮掩掩,分明是暗示,池大小姐想請你去說話。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吧?」
「……是。」
他心裡還在想,難道要談寫話本的事?
俞慎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一男一女,私下相會,代表著什麼?而且還是前未婚夫妻。」
這一提醒,俞慕之有些竊喜:「難道她……」
俞慎之冷冷瞥過去,截斷後面的話:「你想什麼呢?池大小姐剛才你也見了,她看起來像是對你念念不忘的樣子嗎?」
俞慕之嘴硬:「便是心裡念念不忘,也不會說出來是吧?」
俞慎之「呵」了一聲,不想回答這個傻問題,繼續道:「她完全沒必要做這樣的事,卻又誤導你往這方面想,這前後因果搭不上,說明中間有個連通二者的環節。私會前未婚夫是什麼好事?怕是有人從中作梗,對她懷有惡意。」
俞慕之聽傻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頭緒:「大哥你是說,有人要陷害她?可……可我又沒去,那就沒有私會了!」
「沒有你,不是還有別人嗎?」俞慎之更嚴肅了,踏進英靈堂,一間間地找過去,「想私會你,卻私會了別人,那才是要命的事。」
俞慕之終於明白了,乾笑:「大哥你還說我愛編故事,我看大哥你才會聯想。不就是個小道姑嘛,怎麼在你眼裡,就演變成一齣事故了?」
「是我想多了才好,可萬一不是呢?這會毀掉一個女子的一生!」找了大半,都沒看到人影,俞慎之有些急了。
俞家就在五松園裡,所以設局的地點肯定就在附近。到底在哪呢?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聲音之大,足以讓所有五松園裡的人都聽到。
俞慎之心一沉。
「不好!」
他想到那個月洞窗下執杯抬頭的少女,心中一片冰涼。
來不及了嗎?如果真是最壞的情景,要怎麼才能救她?
對方如此惡意,選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若是順水推舟,說不定會將她推入火坑。
壓下這件事嗎?憑俞家的勢力,應該可以做得到吧?
俞慎之心中飛快地思索著對策,往尖叫處狂奔而去。
涼亭,是那個涼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卷 洞仙歌 第五十九章 醜事
俞慎之一路急奔。
他實在不想看一個鮮活的少女,就這樣凋零。
可越來越多的人湧向涼亭,讓他的心越來越涼。
太師府雖然聖眷正隆,但也做不到一手遮天。
一路過來,看到的人裡,不乏權貴高官,利用權勢與人情讓他們閉嘴?且不說做不做得到,池大小姐也不夠份量讓俞家付出這麼多。
俞家,說話做主的人並不是他。
終於跑到涼亭面前,他停下來。
亭子周圍已經圍滿了人,男男女女都是一臉興奮,曖昧地交頭接耳。
果然來不及了。
一股怒氣直沖胸臆,俞慎之憤怒無比。
她一個失父失母的孤女,能跟人結下什麼深仇大恨?
為什麼有人這麼惡毒,這樣對付一個花季少女?
他撥開人群,因為太過憤怒,腳步有些發抖。
當他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身影,冷笑浮上臉龐。
這是凌陽真人的愛徒華玉吧?
就是她設下這樣的毒計?
同門師姐妹,何至於此!
俞慎之想要問一問,所以他伸出了手……
「怎麼會是你們!」尖叫聲響起,華玉比他還要震驚的樣子。
俞慎之愣了一下,迅速轉過視線。
下一刻,他也脫口而出:「怎麼回事?」
屋子裡,確實是他所想的,不堪入目的一幕。
但,卻是兩個男人!
俞慎之以他審案的本能,目光飛快地掃過,收集證據。
桌上擺著酒菜,沒怎麼動過的樣子。
門窗關得很嚴實。
而這兩個人……
一個是臨昌伯的嫡幼子,一個是康王妃的侄兒。
俞慎之伸出的手改拍為抓,將華玉扯出亭子,自己也退了出去。
然後「啪」一聲,關上門。
圍觀眾人看不到裡頭的情景,發出失望的聲音。
俞慎之一派鎮定,對眾人道:「都回去休息吧,沒什麼好看的……」
很快,臨昌伯府和康王妃娘家的人來了。
看到亭子裡的情形,兩家人都要瘋了。
最後還是俞慎之叫人提了桶水來,把這兩個人給潑醒了。
華玉失魂落魄。
她想破頭都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計劃失敗是肯定的了,她想借機偷溜,卻被俞慎之一句話堵住:「仙姑,這裡是朝芳宮,發生這樣的事,你身為主人,不應該幫忙收拾殘局嗎?」
華玉無言以對,只能按下心裡的不安,留下幫忙。
不多時,凌陽真人來了。
她連連向兩家道歉,說道:「都怪貧道管束不嚴……」
臨昌伯怒氣盈胸,沖口就道:「這事要查!我兒並無龍陽之癖,怎麼就這樣了?一定有人惡意設局。」
凌陽真人滿口答應:「您說的是。只是這事不好宣揚,查也要悄悄地查……」
話還沒說完,康王妃的兄長曹慶便沖臨昌伯喊:「你要查就查,看我兒做什麼?暗指我兒設局?」
一般情況下,臨昌伯是不敢得罪曹慶的。
康王妃是皇帝的生母,曹慶也就是皇帝的舅舅。
臨昌伯一個已經沒有實權的伯爺,哪會去得罪他。
可愛子受此羞辱,臨昌伯怎麼冷靜得下來?就算是皇帝的舅舅,也不能這麼欺負人!
「難道不是?」臨昌伯冷笑,「您家公子癖好古怪,誰人不知?」
這倒是真的。
盡管曹家一直隱瞞,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只是礙於皇帝,大家都不明說而已。
曹慶也怒:「我兒就算有癖好,也不看看他那個豬樣,我兒眼睛又不瞎!」
「曹老黑!你說什麼?害了人還敢這樣大聲!你們曹家不要欺人太甚!」
「你以為我就想跟你臨昌伯府扯上關係?也不看看你兒子什麼德性,我還嫌丟人!」
「姓曹的……」
「怎樣?」
兩人指著對方大罵,火氣越來越大。
華玉鬆了口氣。
撕,撕得越厲害越好。
雖然搞不明白怎麼回事,但這兩家撕起來,火就燒不到她頭上了……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伯爺,曹將軍,兩位先消消氣,依晚輩看,你們家的公子都是無辜的……」
誰?說什麼?
華玉愣了一下,抬起頭。
臨昌伯和曹慶瞬間收聲,齊齊轉過視線。
說話的自然是俞慎之。
曹慶忙道:「俞大公子啊,怎麼,你有什麼高見?」
哪怕兒子是個斷袖,也不能沾上那個罪名!
臨昌伯也問:「俞大公子,你發現了什麼?」
剛才俞慎之及時關了門,沒讓別人繼續看笑話,這個情還是要領的,故而雙方態度都不錯。
俞慎之指著屋子:「兩位請看,屋裡飯菜未動,迷情香卻如此之濃,是不是不合常理?倘若是其中一方,騙了另一方過來,應該菜過五味,情性漸迷,再以藥助興才對。」
這一提醒,臨昌伯和曹慶都醒悟過來。
曹慶拍著大腿:「沒錯,是這個理!」
俞慎之繼續道:「再看兩位公子方才的樣子,分明都迷了心智。這裡是朝芳宮,外頭那麼多人,下午還有法事未完,再怎麼熏心,也不該把藥下得那麼重吧?萬一有人好奇,走到這裡來呢?」
「對對對!」曹慶連聲說,「我兒向來知道分寸。」
俞慎之微微笑:「兩位不妨冷靜一下,等兩位公子醒了再說。」
臨昌伯面露猶豫。
俞慎之又勸他:「伯爺,倘若是曹公子騙姦,您家公子日後便擺脫不了這樁醜事。可要是雙方中了他人詭計,那該死的就是設計之人了。」
這話如醍醐灌頂,臨昌伯一下子明白過來。
沒錯,被男人覬覦,這名聲太難聽了。被別人陷害,哪怕一時傳為笑話,日後總會淡去。
「俞大公子,你說怎麼辦?」
……
離此不遠的樹上,茂盛的葉子裡傳出一個聲音:「俞大公子真是個好人,我還以為,需要樓大人出面,不想他把事情安排得這樣好。」
安靜了一會兒,某人酸溜溜的:「他向來不會放過出風頭的機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