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笑佳人 -【快穿之嬌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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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4 10:13 AM

第一百三十五章

  當了宮女,就不能睡懶覺了,天才濛濛亮,陳嬌與阿玉就起來了,輕手輕腳的洗漱,收拾完自己,再靜靜地守在院子裡等候裡面的六殿下。

  阿玉習以為常,陳嬌剛變成宮女不久,以前她基本是被伺候的那個,第一次變成宮女伺候人,陳嬌真心覺得苦,但,形勢如此,她只能儘快適應,畢竟這位六殿下可不是王慎那樣的主子,會縱容她的嬌氣。

  過了會兒,劉公公悄悄從裡面出來了,昨晚是他在次間守夜。

  陳嬌偷偷打量了劉公公一番。

  六殿下今年十七,這位劉公公頂多也就二十歲的樣子,面皮白淨,長了一雙細長的眼睛,好像隨時在笑,像個老好人,讓人覺得親切。陳嬌還不瞭解劉公公的脾氣,只知道劉公公能長期留在六殿下身邊,必定是個人物,如果可以,她要與劉公公打好關係才行。

  劉公公卻沒將陳嬌二女放在眼裡。以前賢妃也給殿下送過美貌婢女,但殿下一來還沒開竅,對男女之事無甚興趣,二來殿下與賢妃有著深仇大恨,殿下就是再想睡女人,也不會碰賢妃送的貨色,想必過不了多久,這兩個小宮女便會被殿下打發了。

  上房傳來動靜,六殿下起床了。

  劉公公朝陳嬌、阿玉使個眼色。

  二女低頭走了進去。

  周潛剛從帷帳內出來,陳嬌始終低著頭,只看他腰以下,阿玉偷偷抬眼,就見六殿下雖然長髮披散略顯淩亂,臉龐卻俊如美玉,長眉挺拔,如兩把張揚的英氣長劍。匆匆一瞥,阿玉及時垂下眼簾。

  周潛猶帶幾分睏意,沒看見兩個宮女一般,微眯著眼睛去了後面的淨房。

  陳嬌與阿玉早就商量好了分工,阿玉放好水盆站在洗漱架前準備伺候周潛洗漱,陳嬌掛好帷帳,彎腰疊被鋪床。淨房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陳嬌微微皺眉,記起身份,旋即又恢復如常。帷帳中有一絲淡淡的梅香,不知是周潛衣物上的,還是他沐浴用的花露香。

  周潛從淨房回來,眼中已恢復清明,目光掃過恭敬站在洗漱架旁的阿玉,他便看見了床前的另一個宮女。她正在疊被子,彎著腰,衣衫盡數貼於後背,襯得下盤渾然似兩輪圓月,竟還隨著她手上的忙碌而微微的顫動。

  周潛想了會兒,方記起兩個宮女的名字,又是嬌又是玉的,賢妃還真是煞費苦心。

  周潛沒再多看二女,早飯後,他自去御書房讀書了。

  周潛不屑讀書,但父皇定下的規矩,皇子封王搬出宮之前,都得讀書。

  周潛前面的五位皇子,一個封了太子住在東宮,另外四位都封王了,御書房裡,周潛就是最大的,七皇子只小他一歲,剩下從老八到老十二,全都是乳臭未乾的半大孩子,惠元帝子嗣多,還有些五歲以下的隨母住。

  因此,每次讀書,七皇子都會坐在周潛身邊,兩人單獨混個小圈子。

  「六哥,聽說母妃昨日送了你兩個美人?」教書的夫子還沒來,七皇子別有深意地問周潛。

  周潛默認。

  七皇子嘿嘿笑:「這是喜事,晌午我帶兩壇美酒去你那邊,賀喜六哥獲美。」

  周潛笑了下,隨他去。

  上完文武課,兄弟倆分別回了各自的寢宮,皇子們的宮殿都在一處,離得並不遠。周潛換完衣服休息片刻,就聽院子裡響起七皇子興奮的聲音:「六哥,我來蹭飯了!」

  周潛放下書,來了廳堂。

  陳嬌、阿玉都在廳堂候著,眼看著七皇子已經來到了門前,陳嬌緊張地攥了攥手。

  七皇子一進來,目光就瞄向了兩個宮女。

  賢妃對兩個兒子的教養法一向不同,她送周潛的全是大美人,對親兒子七皇子,賢妃只安排了兩個容貌中等的教習宮女,怕的就是宮女太美,早早迷惑了兒子的心智,失了進取之心。但七皇子不懂母親的深意,自己宮裡的全是庸脂俗粉,如今看到陳嬌、阿玉,七皇子眼睛都快直了,狠狠地盯了陳嬌的衣襟幾眼!

  好傢伙,比他屋裡二人的加起來的都不遜色!

  陳嬌並不以如今這身子為榮,此時被七皇子看歌姬一般的打量,陳嬌忍不住抿唇,露出一絲慍意。旁邊的阿玉也被七皇子大刺刺地打量了一番,但她只是紅了臉頰,將頭垂得更低了,有她的柔順襯托,陳嬌的怒意就很明顯了。

  小美人生氣了,七皇子既覺得新鮮,又有些掃面子,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周潛多看了陳嬌一眼,才請七皇子落座。

  身為皇子,怎會將兩個宮女當回事,再瞅瞅陳嬌二女,七皇子羨慕嫉妒地道:「六哥,母妃真偏心,跟你這兩個相比,我屋裡的簡直上不了檯面。」

  周潛笑道:「有何不同?我是看不出來。」

  七皇子哼道:「當然不同了,一邊是大魚大肉,一邊是清水白菜,你愛吃哪個?」

  周潛道:「葷素搭配,方是養生之道。」

  七皇子還想強嘴,但心思一轉,再看陳嬌阿玉,一個豔若牡丹,一個清秀如蓮,可不正是葷素搭配?不像他屋裡,全是劣質的普通大白菜!

  胸口更堵,七皇子拉著周潛喝了很多酒,他想要美人,兄長向來對他頗好,七皇子覺得,如果他開口討要,兄長肯定會送他一個。但,七皇子也非不懂事之人,兄長剛得的美人,自己還沒新鮮夠,哪會給他,他需再等等才是。

  只要是美人就行,七皇子不介意美人是不是完璧。

  飯後,七皇子又去了一趟昭寧宮,抱怨母親為何不送他美人。賢妃知道兒子心思單純,有些話她只能埋在心思,嚴厲地訓了兒子一頓。

  七皇子憤憤離去。

  淩霄宮,周潛歇晌了,陳嬌與阿玉坐在廳堂休息。

  阿玉瞅瞅陳嬌,小聲道:「阿嬌,七殿下似乎很喜歡你呢。」

  「背後非議主子,當罰。」陳嬌心煩意亂,哪有心情與阿玉閒聊,警告地提醒道。

  阿玉咬唇,掃眼陳嬌的衣襟,阿玉低頭,不由地自卑起來。聽以前的姐妹們說,男人對他的第一個女人有非同一般的情分,六殿下那般俊美,阿玉想在他心裡佔據一席之地,可,偏偏賢妃安排阿嬌與她一起服侍六殿下,旁人阿玉都不怕,唯獨阿嬌,她沒有信心。

  她琢磨著爭寵,陳嬌在努力回憶七皇子向六殿下索要她的時間,似乎,就在兩個月後?

  短短的兩個月,她如何讓六殿下捨不得拿她換寶劍?

  陳嬌覺得很難,主人要給,她多半阻攔不了,那,有沒有辦法讓七皇子厭惡她呢?

  陳嬌心中一動,隱隱有了計劃。

  夜幕降臨,臨睡之前,周潛要沐浴。

  陳嬌去吩咐水房備水,阿玉留在廳堂,想到自己要服侍殿下沐浴,她滿面羞紅。

  周潛靠在椅子上,看眼阿玉,繼續看書。

  陳嬌去而復返,走到阿玉身邊,然後回話道:「已經吩咐了,水房馬上送水過來。」

  周潛「嗯」了聲,翻了一頁書,他再抬眼,就見阿玉臉還紅著,那個叫阿嬌的倒是很鎮定。

  「你們,誰會揉肩?」周潛隨意地問。

  阿玉臉更紅了,細聲道:「奴婢會。」

  陳嬌正愁該如何回答,聽見阿玉主動請纓,她悄悄鬆了口氣。

  未料周潛卻朝她看來,聲音微揚:「你不會?」

  記憶中的六殿下喜怒不定,陳嬌忽然又擔心他會因為她笨手笨腳退掉她,心念飛轉,陳嬌恭聲道:「奴婢也曾學過按揉筋骨,只是技藝不如阿玉嫺熟。」

  阿玉一喜。

  周潛看著陳嬌恭恭敬敬的模樣,笑了笑,沒說什麼,繼續看書。

  浴桶裡的水備好了,周潛放下書,起身,經過二女身邊時,他停在阿玉面前,道:「今晚阿嬌守夜,你回去罷。」

  阿玉的臉瞬間白了,怕被主子看出她的失望,她迅速低頭掩飾了過去,轉身離開前,阿玉目光複雜地看向陳嬌。陳嬌心情比她更複雜,菩薩給的記憶一幕一幕過得非常快,陳嬌只能記住一些生死攸關的大事,具體每一天發生了什麼,她並不知曉。

  周潛為何叫她守夜?這個守夜,沒什麼深意吧?

  陳嬌試圖回想今日的表現,與原身沒有什麼不同啊,都規規矩矩的,若說差別,也就是原身傾慕周潛一心爭取表現,她則是儘量將機會讓給阿玉,但,怎麼就把差事讓到自己頭上了?

  「愣在那裡作何,還不進來服侍。」周潛都走到側室門前了,沒聽到腳步聲,回頭見陳嬌原地沒動,一臉複雜,他皺眉喝道。

  陳嬌心頭一震,顧不得多想,趕緊跟了過來。

  側室也是浴室,南面臨窗搭了長榻,北面擺著四扇刺繡屏風,能容兩人共浴的浴桶隱隱若現。

  周潛走到屏風前站定,雙臂微微張開,黑眸再次看向陳嬌。

  這是讓她伺候更衣呢!

  陳嬌心裡一萬個不願,卻不得不裝作理所應當的柔順樣子走過去,站在周潛面前,先解他腰間的衣帶。

  周潛垂眸,看到她白皙的小臉,沒有羞澀,那如黛的細眉難以察覺地輕蹙,倒似不太情願。

  「娘娘看中你之前,你在哪裡做事?」周潛問。

  陳嬌一邊將他的腰帶掛到衣架上,一邊答道:「回殿下,奴婢在繡房做事。」

  她這身子,出身貧家,是去年採選進宮的秀女,因為沒錢打點宮人,雖然容貌出眾,卻被安排到了繡房,整日以針線為伍。但,巷深酒香,不知消息如何傳到賢妃耳中去了,於是將她挑了過來。

  說完了,陳嬌重新過來,為他寬衣。

  初夏時節,周潛只穿了一件單衣,外袍一脫便露出男人健碩的上半身。歷經六世,陳嬌也算見多識廣的人了,雖然詫異周潛年紀輕輕竟然練就了這麼一具不輸成年武將的身軀,但她很快就收斂詫異,臉不紅心不跳的。

  周潛眼眸微眯。

  不對,他派人查到的消息,這個阿嬌出身尋常身世也清白,可一個十五歲的姑娘,第一次見男人的身體,怎會沒有一點羞澀?鎮定穩重地彷彿訓練有素。

  陳嬌掛好他的長袍,轉過來,就見周潛還在那站著。

  陳嬌心跳開始不穩,以前她也服侍過那幾任丈夫沐浴,但大多時候都是男人們迫不及待將她丟進浴桶,非要她幫忙更衣時,陳嬌脫完外袍也就不管了。現在,她還得替周潛脫褲子嗎?

  男人不開口,陳嬌只好盡足一個貼身宮女的本分,猶豫片刻,她攥住周潛的褲邊,往下用力時,陳嬌再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人也迅速蹲下去,低垂著腦袋,只看他的褲腿兒。到了此時,她的臉終於窘迫地紅了。

  周潛盯著她的腦頂看了會兒,跨出褲腿,赤腳去了屏風後。

  陳嬌又鬆了口氣,這差事,輕鬆倒是輕鬆,但心裡好累。

  「過來,替我擦背。」

  才放好褲子,裡面男人又喚她了。

  陳嬌閉上眼睛,再睜開,渾身僵硬地走了過去。

  水汽蒸騰,周潛懶懶地靠著桶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靠近。

  陳嬌神色恭敬地繞到他身後。

  周潛抬起手,將濕透的巾子遞給她。

  陳嬌低頭去接,視線不可避免地在水面掃過。

  幸好幸好,六殿下果然不近女色,水底下十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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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08:16 AM

第一百三十六章

  洗完澡,周潛還真使喚陳嬌幫他捏肩膀。

  男人穿著一條白色長褲愜意地趴在床上,陳嬌不得不跪在床邊,認命地伺候他。

  「沒勁兒,用力。」她才按了兩下,周潛便不悅地道。

  陳嬌只好加大力氣。

  習武的男人,肩膀硬邦邦的,陳嬌捏完左邊捏右邊,捏完右邊還得捶背,伺候到一半她兩條胳膊便酸得不行了,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好像幹了什麼重活。周潛聽得清清楚楚,納悶這宮女怎麼這麼不禁用,他扭頭往後看,就見旁邊的小宮女滿臉緋紅,眉頭皺著,正發狠似的捏他。

  他轉過來的突然,陳嬌沒有準備,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收起怒色,裝得服服帖帖的。

  陳嬌也沒有氣這個男人,她只是在氣這耗力的差事,生點氣才能使出力氣。

  周潛盯著她看了會兒,繼續趴了過去。

  她的呼吸越來越重,背上的力氣越來越輕,周潛想到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竟覺得很有趣。

  「怎麼越捏越沒勁兒了?」他輕飄飄地道。

  陳嬌想哭,為了減肥,今天的三餐她吃的都比較少,哪料到這位六殿下會突然安排力氣活兒?

  她拼命地將殘餘的力氣使了出來。

  「再重點。」周潛聲音微冷。

  陳嬌豁出去了,結果力氣沒擠出來,辛酸的淚疙瘩擠掉一雙,吧嗒掉在了周潛結實的背上。

  周潛猛地回頭。

  陳嬌嚇得啊,飛快跳下床,撲通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周潛眉頭緊鎖,盯著她問:「什麼東西?」該不會是她的臭汗吧?

  陳嬌確實出了一身汗,她是愛潔之人,自然明白周潛為何發怒,為了證明那不是她的汗,陳嬌顫巍巍地抬起頭,眼裡猶帶淚珠。這也是陳嬌第一次發現,人在特別累特別累又必須繼續幹活兒的時候,會想哭。

  周潛看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猜到了,沉聲問:「這麼不願伺候我?」

  陳嬌擦擦眼睛,忙道:「不是,奴婢只是力竭,怕服侍不周殿下責罰,才膽怯落淚。」

  周潛相信,這是實話。

  「還不擦掉?」他仍然嫌棄她的東西。

  陳嬌趕緊擦掉了他背上的兩滴淚。

  「下去罷。」周潛要睡了。

  陳嬌最愛聽的就是這句,舉著酸痛的胳膊為他掩好帷帳,吹了內室的幾盞燈,陳嬌悄無聲息地退到了次間。她的鋪蓋擺在榻沿下,陳嬌累出了一身汗,但此時卻無法回去洗漱,強忍著那種油膩感,陳嬌疲憊地鑽進被窩。

  夜裡,陳嬌做了個夢,夢見她在廚房揉麵團,一直揉啊揉……

  天微微亮了。

  劉公公過來,看到阿玉站在院子裡,上房門還沒開。

  「怎麼回事?」劉公公皺眉問,按理說,殿下睡覺,守夜的宮女該提前開門的。

  阿玉神色複雜,低頭道:「昨夜,昨夜殿下特意留了阿嬌守夜。」

  阿玉深知她與阿嬌的職責,現在阿嬌晚起,一定是昨晚殿下折騰地太狠了,也許,兩人現在就躺在一張床上。

  劉公公不太信殿下會寵倖賢妃的人,可,想到陳嬌那狐媚子似的臉蛋與身段,劉公公也拿捏不准了,就與阿玉一起等著。

  內室,周潛醒了,下床後直接往淨房走。他當慣了主子,早已認為外面守夜的人能聽到他的動靜並進來伺候,所以,當周潛放完水,重新回到內室卻發現一個宮女都沒有時,周潛臉色微變,朝次間走去。

  開門挑簾,周潛一抬頭,就見地上有個鋪蓋,那個叫阿嬌的宮女腦袋朝他躺著,整個人朝外側蜷縮,烏黑的長髮鋪滿了枕頭,露出一張白裡透粉的小臉。

  周潛長這麼大,頭一次看到敢賴床的宮人。

  他在門口定了定,然後走過去,來到了陳嬌身邊。

  離得近了,周潛看到她嘴角上揚,不知做了什麼美夢。

  周潛咳了咳。

  被窩裡的人猶在睡著。

  周潛記起她怕得要哭的眼睛,笑了笑,然後走到桌旁拎起茶壺,折回她身邊。

  有什麼東西滴在了陳嬌臉上,她迷迷糊糊地轉了個方向,結果還是有東西滴下來,下雨似的,陳嬌終於睜開眼睛,往上一看,就見六殿下手持茶壺站在一旁,那茶壺壺嘴對著她,一滴茶落下來,正好砸在了她嘴唇上!

  陳嬌懵了幾瞬,突然反應過來,嚇得魂飛魄散,慌不迭爬出被窩跪了下去。

  她和衣而睡,衣衫雖然淩亂但還算齊整,只有一頭長髮淩亂,顯得極為不雅。

  周潛擺正茶壺,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陳嬌全身都在抖,她一個伺候人的宮女居然睡了懶覺!這麼大的錯,周潛會不會打她罵她然後派人將她送回賢妃那邊?想到自己可能要淪落到教坊司,陳嬌越抖越厲害,怕得忘了替自己辯解。

  她腦袋垂得極低,烏髮有的落在胸前,有的垂在背後,一段雪白的後頸掩映其間。

  周潛盯著她的脖子看了會兒,冷聲道:「還不起來?等我伺候你是不是?」

  陳嬌幾乎本能地,立即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道:「奴婢知錯了,奴婢保證再也沒有下次。」

  周潛什麼都沒說,將茶壺塞給她,他去內室等著了。

  陳嬌飛快捲好鋪蓋,心慌意亂地打開廳堂的門,迎面就撞見了劉公公、阿玉。

  她頭髮都沒來得及梳,領口沾了茶水濡濕一片,莫名地引人遐思。

  起得晚都沒有被殿下責罰,劉公公都忍不住想到了那上頭,朝陳嬌擺擺手叫她快回房收拾,他與阿玉先進去伺候主子。

  劉公公暫且替陳嬌鋪床,仔細檢查一番,劉公公沒有發現異樣,可,昨晚阿嬌服侍殿下沐浴,也許是在浴桶裡伺候的?

  一刻鐘後,陳嬌換了一身衣裳趕回來了,低著頭不敢看周潛。

  兩個宮女站在一塊兒,一個妖嬈豐腴,一個纖若蒲草,怎麼看胖的都是力氣大的那個。既然胖的服侍得都吃力,瘦的肯定更不頂用。

  周潛先去用早飯了,皇子的早飯雖然不如另外兩頓奢侈,但也有兩葷兩素四道菜。

  周潛剩了半碟醬牛肉,掃眼陳嬌,他淡淡道:「這個賞你了,多吃點。」

  吃得越多,力氣越大。

  他的話一出口,劉公公、阿玉都難掩震驚地看向陳嬌。

  陳嬌才不稀罕周潛的剩菜,但還是跪下謝恩。

  周潛休息片刻,自去禦書房了,劉公公同行。

  主子走了,陳嬌、阿玉才去廚房用飯。

  桌上除了宮女的例菜,還有周潛吃剩的那碟牛肉,剩了五六片。

  陳嬌見阿玉一直盯著牛肉看,就叫阿玉一起吃。

  阿玉苦笑,端著自己的碗道:「殿下賞你的,我怎好僭越,你都吃了吧。」

  陳嬌聽出了一絲酸味,猜到阿玉誤會她在顯擺,陳嬌就不勸了,而周潛賞的菜她也不能不吃,好在周潛是按順序夾的牛肉,筷子幾乎沒動過剩餘的這些,陳嬌就勉強都吃了。

  飯後,兩人待在偏廳休息。

  阿玉偷瞄陳嬌幾眼,到底好奇,忍不住小聲問道:「阿嬌,昨夜,殿下,殿下待你如何?」

  陳嬌朝她看去。

  阿玉心虛地低下頭,小手攥著帕子。

  陳嬌心思轉了幾轉。之前原身與阿玉爭著要當周潛的第一個女人,阿玉怕比不過才急於求成得罪了周潛,繼而被罰,被退回去的教習宮女,絕對沒什麼好下場。現在,如果她默認阿玉的誤會,阿玉是不是就不會再做傻事了?

  陳嬌看向窗外。

  阿玉留在淩霄宮,對陳嬌而言是件好事,七皇子早晚會來討人,周潛身邊就她與阿玉兩個美人,如果只剩陳嬌一個,就算陳嬌招了七皇子的嫌,七皇子愛美心切,說不定還會開口要她。倘若阿玉在,七皇子就有選擇的機會了。

  那麼,阿玉跟了七皇子後,是否也會被七皇子日後的王妃害死?

  陳嬌不知道,宮中形勢複雜,她自保都難,管不了別人了。

  總之,除了默認阿玉的這個誤會,陳嬌不會再做什麼主動將阿玉往七皇子身邊推,她只會自己避開七皇子,其他的,她只當個看客。

  「還,還好。」陳嬌簡單地道。

  阿玉聽了,又羨慕又有一絲嫉妒,殿下都賞阿嬌菜了,肯定對阿嬌十分滿意。

  怪誰呢,怪她貌不如人,錯失了先機。

  晚上周潛沐浴,又點了陳嬌服侍。

  阿玉落寞地離開了。

  陳嬌無奈地跟著周潛進了側室,不過一回生二回熟,這次陳嬌從容多了。

  洗完澡繼續捏肩膀,捏到陳嬌呼哧呼哧開始喘氣了,周潛擺擺手,示意今晚到此結束,他可不想再被她甩兩滴淚過來。

  陳嬌鬆了口氣,吸取昨日的教訓,這晚陳嬌再三告誡自己不能起晚,於是,第二天她真的早早醒了。

  次間光線朦朧,陳嬌瞅瞅自己簡陋的鋪蓋,心想,她會越來越像個真正的宮女吧?

  就在陳嬌努力適應宮女生涯的時候,七皇子領著他屋裡的兩顆「白菜」來淩霄宮做客了。

  「六哥你看,母妃到底偏心誰?」

  四個宮女分左右而站,七皇子痛心疾首地道。

  周潛掃眼七皇子帶來的二女,但笑不語。

  七皇子發了一通牢騷,突然長歎一聲,然後吩咐四女去院子裡玩耍,他要與周潛下棋。

  陳嬌四女乖乖退到了院子中。

  七皇子帶來的兩人,一個叫青竹,一個叫青蘭,青竹挽著陳嬌說話,青蘭則拉著阿玉去了另一側。

  青竹話很多,陳嬌漸漸聽出味兒來了,青竹應該是奉了七皇子的囑咐,來打聽她的喜好的。

  陳嬌心想,七皇子到底是多缺美人啊,居然急到了這個地步。

  她儘量敷衍。

  青竹瞅瞅上房,忽然壓低聲音,羨慕地對陳嬌道:「六殿下高大偉岸,功夫了得,你們能伺候六殿下,真是有福。」

  正常來說,禮尚往來,陳嬌也該誇讚七皇子一番的,但陳嬌打定主意要得罪七皇子,因此,她故意驕傲地笑了笑,自得道:「是啊,我也覺得我家殿下好,跟我家殿下站在一起,七殿下還是孩子呢。」

  青竹聽了,尷尬在臉上,喜在心裡。

  哼,讓殿下惦記這個阿嬌,回頭她添油加醋地轉述阿嬌此話,殿下還不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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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08:39 AM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御書房。

  夫子講課,周潛坐姿端正,看起來聽得很認真,心思卻在琢磨旁的,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他注意到旁邊的七皇子時不時投過來的打量目光。

  又不是不認識,有什麼好打量的?

  周潛朝七皇子看去。

  七皇子立即低下頭,抓起筆裝模作樣地寫了幾個字。

  中間休息,周潛去淨房解手,走到一半,七皇子從後面追了上來。皇子們讀書的地方,只有一間淨房,但淨房裡面又用屏風隔了幾個小單間,絕對能保證每位皇子的私密。劉公公替周潛拉開一個單間的門,周潛剛跨進去,七皇子便迫不及待地衝進了周潛隔壁的單間。

  屏風是刺繡的屏風,能隔絕視線,但也能看到個人影。

  周潛放水的時候,就見旁邊的屏風上,七皇子幾乎是壁虎般趴在那裡,面朝他。

  周潛皺了皺眉,低聲斥道:「老七。」

  七皇子已經看到了!

  六哥的確實比他的壯觀些,可六哥長他一歲,如果兩人同歲,根本就沒有差別!可恨六哥身邊的阿嬌,說他身材矮小,既不如六哥偉岸俊美,又不如六哥戰功赫赫,戰功他確實不如六哥,但論身高,他只比六哥矮了一截而已!

  七皇子氣衝衝走出了淨房。

  周潛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眉頭皺得更深,什麼意思,老七跟過來就是為了窺視他?

  周潛覺得七皇子今日的舉動太過反常,上午的課都結束了,兩人一起往皇子們住處走時,當七皇子再一次目光複雜地朝他看來,周潛直接問道:「頻頻窺視我,到底所為何事?」

  賢妃有一肚子壞水,偏偏親生兒子是個心直口快的,七皇子自覺受到了不公評價,本來就憋得慌,既然兄長問了,七皇子回頭,讓兩個伺候的公公退遠點,然後憤憤道:「六哥身邊的阿嬌太沒規矩,居然背後貶損我。」

  周潛就想到,昨日兩人的宮女確實碰過面。

  「她如何貶損你了?」周潛漫不經心地問。

  七皇子繪聲繪色地模仿從青竹那裡聽來的陳嬌的語氣,細著嗓子道:「是啊,我也覺得我家殿下好,高大俊美文武雙全,七殿下身材矮小,文采武藝都不如我家殿下,跟我家殿下站在一起,七殿下就像個乳臭未乾的孩子!」

  說完,七皇子恢復正常聲音,抬手比劃他與周潛的身高,氣憤道:「她眼睛瞎是不是,我只比你矮一點點,哪裡像孩子了!」他都十六了,從去年開始就睡女人,若非沒有王妃青竹青蘭都在服用避子湯,他都差不多當爹了。

  面對七皇子的怒火,周潛淡淡道:「她以下犯上,對七弟不敬,回頭我會罰她。」

  七皇子心中一凜,六哥待他不錯,待底下的宮人心狠手辣從不仁慈,該不會要打罰阿嬌吧?想像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被打得皮開肉綻然後攆出宮的情形,七皇子頓時生出一片憐惜,忙道:「六哥言重了,我豈會跟一個小宮女計較,不值得不值得。」

  周潛看他:「七弟的意思是,不罰了?」

  七皇子連連點頭。

  周潛道:「那就先饒她一次。」

  說話間,前面就是皇子住所了,兩人各自回宮。

  周潛一進來,就看到兩個宮女低頭恭敬地站在院中迎接他,目光掃過陳嬌那張過於明豔的臉,周潛實在無法將這個規規矩矩的宮女與那番囂張得意的話對到一起。不過,人前人後各一張臉,也許她只是在他面前規矩罷了。

  當晚,陳嬌正任勞任怨地站在浴桶前替周潛洗髮,冷不丁聽男人問道:「昨日你與七殿下身邊的宮女說了什麼?」

  陳嬌拿著水瓢的手一抖,本該灑在他髮間的水就落空了。

  她與青竹說了一堆廢話,值得周潛追究的,只有她嘲諷七皇子像孩子那句,青竹肯定會告訴七殿下,難道七殿下跑到周潛面前告狀了?

  陳嬌不敢賭,放下水瓢,立即跪到了地上:「奴婢口沒遮攔,請殿下責罰。」

  周潛雙手搭在浴桶上,往外看了眼,問:「七殿下身為皇子,豈是你可非議的?」

  陳嬌臉色蒼白,是她考慮不周,沒料到七皇子會告狀。

  「禍從口出,有些事你心裡明白便可,切莫隨便對他人言。」周潛看著她蒼白的小臉道。

  陳嬌睫毛微動,這,周潛沒有責罰她的意思?

  再想了想,陳嬌忽然懂了,她那話雖然得罪七殿下,卻實打實地誇了周潛,看周潛此時的態度,顯然是被她的奉承取悅了啊。

  愛慕虛榮的男人,陳嬌默默地腹誹。

  「起來吧。」看出她懂了,周潛輕聲道。

  陳嬌飛快站了起來,偷偷看向浴桶中的男人,只見對方閉著眼睛,俊美的臉龐因為水汽的氤氳,浮上了淡淡的紅色。不得不說,論容貌,七殿下確實遠遠不如周潛,想來周潛的生母應該也是個貌美的宮女。

  喜歡聽奉承嗎?

  陳嬌默默記住了。

  稍後替周潛按揉筋骨時,周潛再次嫌棄她力氣小,往常陳嬌萬萬不敢回嘴的,今晚她鼓起勇氣,一邊替自己解釋一邊小小地拍了個馬屁:「殿下魁梧健碩,肌似銅牆鐵壁,奴婢雖全力以赴仍然覺得吃力,服侍不周,還望殿下見諒。」

  既然是拍馬屁,聲音自然要諂媚些,與平時的恭敬另有不同。

  周潛便覺得,這丫頭放柔的聲音要更悅耳些。

  「伺候過別人嗎?」他愜意地趴著,對著床內側問。

  陳嬌回想原身的記憶,低聲道:「奴婢家貧,非農忙的時候,母親總是做繡活補貼家用,一天下來,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奴婢便跪在母親身後為她舒筋解乏。」

  周潛的腦海裡,卻浮現另一幕。太后在世時,賢妃經常為太后抄寫經書,有次他與七皇子去昭寧宮請安,恰逢賢妃剛剛抄完經書,身邊的宮女在為她揉肩捏背,然後,七皇子孝敬地走過去,親自侍奉賢妃。

  是不是天底下的每個子女,都如此孝敬過生母?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

  周潛忽然沒了興致:「下去吧。」

  他聲音清冷,陳嬌雙手一頓,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也不敢問,替周潛蓋好被子掩好紗帳,陳嬌悄悄退了出去。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陳嬌、阿玉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誰也沒有觸周潛的黴頭。

  四月底的時候,宮外的二皇子順王膝下又添了個兒子,這是順王夫妻的嫡次子,順王很高興,給宮裡宮外幾個兄弟都下了帖子,請兄弟們去喝洗三酒。

  七皇子收到帖子,興奮地來淩霄宮找周潛。

  周潛被惠元帝叫去了,還沒回來,劉公公跟著去了,陳嬌、阿玉作為周潛身邊的大宮女,只得出面招待他。

  周潛不在,七皇子可以走也可以選擇留在這邊等,看著眼前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七皇子自然捨不得走的,一邊往廳堂走一邊笑道:「想必你們殿下很快就回來了,我在這裡等吧。」

  他大刺刺地在主位落座,陳嬌見了,恭聲問:「我去為殿下泡茶,不知殿下喜歡喝什麼?」

  她想儘量避免與七皇子相處。

  七皇子卻誤會陳嬌急著討好他,笑道:「碧螺春,我愛喝這個。」

  陳嬌點點頭,去茶室了。

  七皇子一直目送陳嬌離開,目光才回到了阿玉身上。

  他是通曉風月之人,看美人的眼神就帶著幾分風流,與周潛的冷漠截然不同。阿玉被他看得特別不自在,小臉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美人嬌羞,更惹人憐惜,仗著周圍沒人,七皇子咳了咳,柔聲問道:「阿玉臉皮這麼薄,是不是六哥疼你疼少了?」

  阿玉臉更紅了,別開臉,蚊吶似的道:「殿下,殿下您別這樣。」

  七皇子被她這小模樣激出了一身火,探著上半身問:「你如實告訴我,我便不為難你。」

  阿玉聽了,想到六殿下夜夜只命阿嬌服侍沐浴、守夜,竟是連一晚的機會都不給她,不由湧起一陣委屈,落寞道:「奴婢容貌醜陋,至今尚未能服侍六殿下。」

  七皇子一聽,面露詫異,阿玉確實不如阿嬌更勾人,但也絕對是頂尖的美人了,六哥居然還沒碰過?

  「那,阿嬌呢?」七皇子好奇地問。

  阿玉苦笑道:「阿嬌最得六殿下的寵。」

  已經被六哥吃了啊,七皇子剛冒出的一絲希望立即蔫了回去,但又覺得理所當然。

  也許,六哥就喜歡阿嬌那樣的,不愛阿玉這種。

  心思轉了轉,七皇子意味深長地問阿玉:「若我向六哥討了你,你可願伺候我?」

  阿玉吃驚地抬起頭。

  七皇子剛要朝她露出溫柔一笑,忽見周潛主僕出現在了院子裡,做賊心虛,七皇子「噌」地跳離椅子,嬉皮笑臉地朝周潛迎了過去:「六哥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半天了。」

  與此同時,陳嬌也端著託盤從茶室出來了。

  周潛只看七皇子:「你有事找我?」

  七皇子拍拍手裡的請帖:「二哥請咱們後日去喝洗三酒,我拿不准送什麼禮,想與六哥參謀參謀。」

  周潛了然,請他進去說。

  「殿下回來了。」阿玉低頭行禮道,臉上殘留一絲紅暈。

  周潛視若無睹,與七皇子分別坐了一側主位。

  院子裡,陳嬌又折回去替周潛備了一壺他愛喝的毛尖,才將兩樣茶一起端了上來。

  七皇子還心虛呢,沒敢多瞅陳嬌,周潛看著陳嬌將一碗毛尖放在他這邊,還算滿意。剛剛在院子裡,他看見她的託盤上只有一碗茶。

  喝茶聊天,商量好禮物,七皇子提出告辭,臨走前,他深深看了阿玉一眼。

  阿玉始終低著頭。

  「七殿下等了多久?」客人走後,周潛問兩個宮女,眼睛看著陳嬌。

  陳嬌如實道:「只等了泡茶的功夫。」

  周潛沒再問下去。

  到了順王府辦洗三宴的日子,周潛與七皇子一道出了宮,天快黑了,人還沒回來。

  陳嬌與阿玉一起等著。

  天黑無月,陳嬌看向青蓮一般的阿玉。

  回憶裡,周潛正是今夜醉酒,阿玉主動投懷送抱,卻被周潛責罰,不知被送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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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09:07 AM

第一百三十八章

  與已經封王的幾位皇子比,十七歲的周潛還是太年輕了,偏他又是要強的性格,七皇子不勝酒力老老實實地認輸跑出去吐了,周潛不,他硬是接過一碗一碗酒,明明視線已經模糊,他愣是靠著意志端坐在椅子上。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老六幾個還得回宮呢。」夜幕降臨,東道主順王終於做主散席了。

  周潛離席時,身體微不可查地晃了下,被劉公公及時扶住了。

  人在順王府,周潛沒吐,出了王府上了馬車,周潛立即吐了個昏天暗地,車廂裡全是難聞的酒氣。劉公公一邊照顧主子一邊挑開窗簾散味兒,馬車走到一半,周潛還忍無可忍跳下馬車,溜進一條巷子放了半天水。

  吐也吐過了,撒也撒過了,剩下的半條路,周潛只覺得頭昏難受。

  馬車停在宮門前,接下來周潛也只能步行,劉公公扶住他一條胳膊,周潛輕飄飄地彷彿踩在雲裡,只覺得天上的星星與附近的宮殿都在轉悠。他好歹能堅持自己走,前面七皇子早就趴到了貼身公公的背上,昏昏睡過去了。

  劉公公一直將周潛扶進了內室,剩下的活兒就都是陳嬌、阿玉的了。

  「我去端水。」

  看眼癱在床上的六殿下,阿玉心裡苦苦的,搶在陳嬌開口前道。六殿下擺明不喜歡她了,阿玉也不想再費心思往六殿下跟前湊,自討沒趣,而且,自從七皇子說過要討她過去後,阿玉就存了另一樣心思。

  在淩霄宮,她註定要被阿嬌壓一頭,到了七皇子那邊,她便是七皇子屋裡的頭一份了。

  一個心狠手辣冷漠無情,一個身份貴重溫柔體貼,如果一開始就給她選擇的機會,阿玉也會選七皇子。

  阿玉出了內室。

  陳嬌站在床邊,看著阿玉纖細的背影,她忽然確定,阿玉怕是有了異心了。

  人各有志,陳嬌不會勸說阿玉什麼,更何況,這也是她樂見其成的結果,七皇子得了阿玉,自然不會再厚顏無恥地討要她。與阿玉相識一場,陳嬌只希望阿玉的野心小一點,將來安安分分地當個妾室,免得被未來的主母恨上,結局淒涼。

  「茶。」

  身後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陳嬌回頭,看見周潛一手撫額,皺著眉在喚茶。

  陳嬌連忙去倒了一碗早就備好的醒酒茶,回到床邊,周潛依然躺著沒有坐起來的意思,陳嬌只好彎腰,一手放到周潛後腦下使勁兒往上托,一手端著茶碗往他口中送。周潛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卻是陳嬌鼓鼓的衣襟。

  酒席上兄長們的調笑突然再次響在耳畔。

  「聽說老六新得了兩個美人?」

  「不錯不錯,我們老六也長大了。」

  周潛口乾舌燥,茶碗被人送到嘴邊,他心不在焉地喝茶,目光微微上移,看到一截白皙的脖子。

  怕茶水灑了,陳嬌注意力都在茶碗與周潛的嘴唇上,沒留意男人在瞅哪裡。

  小心翼翼地服侍周潛喝了一碗茶,陳嬌讓周潛繼續躺著,她回去放茶碗,就在此時,阿玉端著一盆熱水回來了。

  「殿下,該擦身了。」將熱水放在床前,阿玉恭敬地道,眼裡多少還存了一絲期待。

  周潛閉上眼睛,啞聲道:「阿嬌留下,你下去吧。」

  阿玉心頭一片淒涼,看眼陳嬌,她低頭離去。

  陳嬌倒也習慣了,她不懂周潛為何只喜歡使喚她,一開始陳嬌還擔心周潛對她有什麼企圖,但她在淩霄宮待了快一個月,周潛一次都沒流露出過那種意思,陳嬌就放心了下來。至於近身伺候周潛,陳嬌更是能做到坦然面對了。

  周潛懶懶地躺著,陳嬌吃力地替他褪去裡外衣袍,只剩一條及膝的白色裡褲。

  但,就在陳嬌將周潛外面的長褲褪到一半的時候,陳嬌看到了危險。

  今晚的六殿下,十分不平靜,而且,與他十七歲的年齡也不太相配,完全不輸二十幾歲的大男人。

  是喝酒喝多了嗎?

  陳嬌默默地說服自己男人的變化與她無關。

  打濕巾子,擰乾水,陳嬌轉過來,見周潛閉著眼睛似乎睡熟了,陳嬌開始從他泛紅的俊臉擦起,擦到左邊胳膊時,陳嬌剛想再去洗次巾子,男人突然拽住她手腕,力氣之大,陳嬌什麼都來不及做,人就朝床裡頭撲去了,緊跟著身上就多了一個人。

  陳嬌驚恐地往上看,不期然撞進周潛那雙黑沉沉的眸子。

  「殿下……」陳嬌終於開始害怕。

  周潛沒說話,大手攥住陳嬌的衣帶便要扯。

  陳嬌本能地攥住他的手。

  周潛皺眉,盯著她問:「你不想伺候我?」

  陳嬌看著他淩厲的劍眉,想到聽說過的淩霄宮各種慘案,陳嬌縱是不願,也不敢承認。她也曾面臨過相似的情形,那時候是虞敬堯,可虞敬堯只是個富商,再狠也不會動輒殺人,陳嬌有膽量與他周旋拖延,如今換成皇子,陳嬌只怕自己才搖頭,周潛就命人將她拖走了。

  「不是,奴婢,奴婢還沒洗澡。」陳嬌哆哆嗦嗦地解釋道。

  周潛有點掃興,但,他的火已經起來了,不在乎。

  他大手一扯,陳嬌的腰帶就飛到了地上,陳嬌渾身僵硬,可沒等她想到什麼合適的藉口,她的衫子也被周潛拽走了,十七歲的六殿下,力氣大的驚人。事已至此,陳嬌再不抱任何全身而退的希望,她閉上眼睛,緊緊攥住了兩側的褥子。

  周潛的呼吸,變得猶如困獸。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陳嬌,他早就看出她胖了,卻沒想到胖成了這樣,就像回來路上看見的宮燈,在他眼前晃個不停。

  就在周潛準備按住她不叫她晃時,鼻子裡突然一熱,周潛一怔,跟著就見一滴血掉在了她身上,一滴兩滴……

  陳嬌自然能感覺到,她疑惑地睜開眼睛,恰好周潛也抬頭朝她看來,鼻子那兒仍然在淌血。

  「殿下!」陳嬌真的驚了一瞬,但她馬上意識到這是脫困的機會,所以陳嬌一把推開愣在那兒的男人,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一邊撿起地上的衣物匆忙穿上,一邊快速安撫周潛道:「殿下快捏住鼻子,往後仰頭!」

  鼻血洶湧,周潛終於回神,立即坐好,按照陳嬌說的那般仰頭,捏住鼻子。

  他臉上也有血,陳嬌取來帕子先幫他擦掉。

  周潛手捏著鼻子,眼睛冷冷地盯著她。

  陳嬌又怕了起來,這人該不會要遷怒她吧?

  「殿下,奴婢,奴婢讓人去傳太醫?」陳嬌緊張地問。

  「不必。」周潛冷聲道,他知道自己為何會流鼻血,叫了太醫,明日整個宮裡該都知道他的醜事了。

  他語氣不善,陳嬌想了想,跪到床前賠罪:「都怪奴婢服侍不周,望殿下恕罪。」

  周潛不能低頭,視線也垂不下去,索性對著床頂生悶氣。

  他第一次想要個女人,沒想到什麼都沒做,先丟了人。

  確實怪她,怪她生的那麼胖,偏偏,又胖的特別饞人。

  「起來。」他不悅地道。

  陳嬌從命,站直了,見他鼻子下又多了血,陳嬌再次抓起帕子幫他擦拭。

  周潛的臉一直都很臭。

  陳嬌還是很善解人意的,主動替他解釋道:「殿下今晚喝了那麼多酒,回來得又晚,冷風一吹身子就受不住了,致使身體有異,往後殿下還是少喝點吧。」

  周潛心中一動,再次朝她看去,她當真以為他的失態是因為醉酒?

  陳嬌恭敬又不失關心地回視他,偽裝地天衣無縫。

  周潛的臉色,總算沒那麼黑了,也是,她見過的世面比他更少,如何猜得到真相。

  「端茶。」周潛吩咐道。

  陳嬌跑去倒茶。

  周潛一手捏著鼻子,慢慢地喝了一碗茶,清涼的茶水加上丟人的懊惱,漸漸壓下了渾身的燥火。

  陳嬌低眉順目地守在旁邊,瞥見他恢復平靜的地方,陳嬌暗暗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周潛鬆開手,鼻血已經止住了。

  怕再次丟人,周潛擺擺手,叫陳嬌下去。

  陳嬌端著水盆退到次間,聽裡面沒有任何動靜,陳嬌才悄悄解開衣衫,擦周潛留在她身上的鼻血。

  躺下後,陳嬌失眠了。

  既然周潛已經動了要她的心思,她躲過了今晚,明晚呢?

  陳嬌很愁。

  若她是個貴女,或是普通些的官家小姐,周潛想要她,她都可以嘗試讓他娶她做正妻,但,現在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宮女,別說周潛絕不會動娶她的念頭,便是周潛願意,朝臣、惠元帝那裡也不會答應。

  怎麼辦?

  寧死不從?

  陳嬌苦笑,虞敬堯不敢真的逼死她,周潛卻毫無顧忌,皇族中人,最不把人命當回事。

  不能不從,那就只能順從,一旦成了周潛的女人,她還有機會脫身嗎?

  或者,努力讓周潛對她死心塌地?

  陳嬌翻了個身。

  如果周潛就是她這第七世要征服的夫君,那這輩子,怕是最難了。

  外面陳嬌睡不著,裡面周潛躺在床上,同樣睡不著,滿腦都是那一床春景。

  越想越難以入眠。

  周潛不是個喜歡委屈自己的人。

  他挑開羅帳,朝外面喊道:「來人。」

  陳嬌打了個激靈。

  她一動不動,猶如藏身草叢的獵物,唯恐鬧出任何動靜吸引了外面虎視眈眈的野獸。

  「阿嬌。」

  周潛再次喚道,這次聲音冷了幾分。

  陳嬌不能再裝聾子,她咬咬唇,爬出被窩,飛快梳好頭,點了一盞燈,去了內室。

  「殿下有何吩咐?」站在羅帳外,陳嬌儘量平靜地問。

  「熄燈,進來。」周潛坐著說。

  陳嬌握緊了燈杆,旋即又鬆開。

  熄了燈,陳嬌慢慢地爬進他的羅帳。

  還沒坐穩,一雙鐵臂便將她摟到了懷裡。

  陳嬌忍不住地顫抖。

  「賢妃沒派人教過你?」周潛暫停動作,意味不明地問,面容隱在黑暗中。

  陳嬌大著膽子,小手搭上他的胳膊,低低問:「殿下第一次去戰場,可曾害怕?」

  既然免不了這一遭,陳嬌就不能只當個逆來順受的宮女,否則,她一輩子都沒機會得到他的心。

  周潛沉默。

  怎會不怕,只不過不會讓人看出來。

  「奴婢身份低微,做什麼、去何處都不由己,但奴婢一身清白,望殿下憐惜,莫隨意捨棄。」

  陳嬌埋到他懷裡,依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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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09:24 AM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陳嬌一直在哭,弱不堪憐的哭,淚是真的,哭聲卻是一半真,一半刻意拿捏好的,有一絲絲害怕,又有一絲絲委屈,但甭管哭聲裡蘊含了什麼情緒,她的哭都特別婉轉好聽,如一隻嬌弱的黃鶯鳥低低的啼叫,絕不會令人心生厭煩。

  就在這哭聲裡,周潛差點將命交代給她。

  她就像一朵怎麼揉也揉不壞的棉花,讓他愛不釋手,好幾次,周潛都深深地埋到了她懷裡。

  她還特別香,像隻熟透的桃,香的他想咬幾口。

  周潛確實咬了,剛用點力陳嬌就「哎」了聲,周潛忙鬆了口,嘴上的意圖被阻,周潛有點生氣,越發狠地收拾她。

  這「不給我吃我就欺負你」的心思太明顯,陳嬌哪能看不出來,她也生氣,白日的時候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向一位皇子動手,但現在,陳嬌先試探地在周潛肩膀撓了一下,沒什麼可怕後果,陳嬌就又撓了幾把。

  兩人互相報復,一個晚上打了四次架,打完抱在一起睡著了。

  天亮了。

  阿玉與劉公公站在上房緊閉的房門前,面面相覷。

  昨晚殿下醉酒起得晚很正常,怎麼阿嬌還沒起來?

  阿玉不知道陳嬌其實還沒伺候過周潛,劉公公卻是知道的,因為起誤會的第一日,劉公公就委婉問過周潛要不要給陳嬌安排避子湯,周潛說不用,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難道,昨晚殿下真的寵倖她了?

  面對緊閉的房門,劉公公各種猜測起來。

  內室,周潛先醒了,憋醒的,畢竟昨晚喝了太多酒。

  宿醉加上一夜胡鬧,周潛頭疼欲裂,他閉著眼睛想坐起來,左臂卻被什麼攔住了,周潛皺眉看過去,就見熟悉的宮女面朝他枕著他的手臂,夏日清晨明亮的晨光穿過羅帳,水似的照在她身上。她烏髮如雲,香腮似花,身上穿的竟然是他的中衣,中衣鬆鬆垮垮,半遮半掩的。

  周潛目光定在了她領口。

  昨晚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

  周潛全身發緊,但,當務之急,是去趟淨房。

  她睡得很熟,周潛下意識地放輕動作,下了床,周潛直奔淨房,放水的時候,腦海裡還全是昨晚。可是,記憶又不是太過清晰,只記得她哭了好久。

  喝口涼茶,重新回到床邊,周潛已經徹底清醒了。

  他默默看著床上的胖宮女。

  賢妃送的人,他從未打算碰,但,她又有些不一樣,還算入他的眼。

  碰都碰了,那就,再碰一次吧,昨夜頗有囫圇吞棗之感。

  周潛再次隱入了羅帳。

  陳嬌睡得正香,周潛湊過來,沉甸甸地壓著她,陳嬌一邊嫌棄地往裡轉一邊閉著眼睛推他,一副嬌滴滴的模樣。竟然拒絕主子,這是宮女的大忌,可這等伺候與端茶倒水又不一樣,周潛格外寬容,扯開那層中衣再次將她撈了回來。

  陳嬌終於醒了,看著埋在懷裡的黑腦袋,陳嬌欲哭無淚。

  他不是才十七歲嗎?明明是七世裡最年輕的,怎麼這麼能折騰?

  「殿下,殿下……」陳嬌哀求地抱住他,用行動拒絕。

  周潛抬起頭,眼裡是好事被打斷的不悅。

  陳嬌眼裡含淚,楚楚可憐地望著他:「殿下饒命。」

  周潛皺眉:「何出此言?」

  陳嬌此時是真的無法再伺候他了,哪都難受,不能說自己身板差,她顫巍巍地奉承道:「殿下十四歲便上戰場,武藝超凡宛如仙人,有使不完的力氣,奴婢只是凡間俗女,昨晚,昨晚已經竭力侍奉了,可,可……」

  光說似乎不夠真誠,陳嬌掃眼身上,指著一處紅痕可憐兮兮地道:「殿下看,都快流血了。」

  周潛早就注意到她身上的狼狽了,看看那些紅點,再看看她泫然欲泣的眼睛,周潛抿唇,到底沒有強求,側身躺在了一旁。

  陳嬌雖然很睏,卻不敢留在他身邊睡懶覺,誰知她剛要起來,周潛就從後面抱了過來,捏棉花。

  陳嬌:……

  她只好乖乖地當一團大棉花。

  「既然幼時家貧,怎麼長得這麼胖?」周潛真的很好奇。

  陳嬌羞憤欲死,這都是天生的,他以為她願意?

  「奴婢也不想。」陳嬌悶悶地道。

  周潛動作一頓,問:「為何?」

  陳嬌小聲抱怨道:「走路都累,跑起來更累,還要被人嘲笑。」

  周潛唇角上揚:「誰嘲笑你了?」

  他的動作表明了非常滿意她的胖,陳嬌就壯著膽子道:「剛剛殿下不就笑我胖。」

  周潛沒說什麼,只是換了個地方捏棉花。

  陳嬌不敢動。

  周潛突然坐起來,毫無預兆地抓住她兩隻小腿。

  陳嬌就像被丟進鍋裡的蝦,全身瞬間燒成了粉色。

  周潛親自查看過她的傷勢,知道她所言非虛,這才打消了再欺負她一次的念頭。放下她,周潛抬頭,看到她雙手捂著臉,又羞又可愛。

  「不早了,起來吧。」周潛最後看她一眼,挑開了羅帳。

  陳嬌忍著全身的酸痛,爬起來穿衣。

  晚上是枕邊人,白日又是宮女了,眼看周潛自己穿衣,陳嬌簡單梳頭後先去外面開門。

  此時天已經大亮了,陳嬌臉紅紅的眼底帶著淡淡青,一看就是整晚沒睡。

  劉公公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陳嬌、阿玉再次進去服侍周潛,周潛瞥見陳嬌偷偷打哈欠,道:「今日不用你伺候,回房吧。」

  陳嬌受寵若驚,看過去,周潛已經移開了視線。

  在阿玉複雜的目光下,陳嬌慶倖地回了她與阿玉住的耳房。

  周潛叫來劉公公,吩咐了一番。

  等周潛離開後,阿玉受劉公公所托,端著託盤去見陳嬌了。

  託盤上擺著一小碗湯水,聞起來像茶,陳嬌知道這是避子湯,皇家在子嗣的規矩上更嚴,正妻沒生下孩子之前,通常不會讓妾室先生出庶子。不過,皇家準備的避子湯藥性更溫和,基本不會傷身,味道也沒那麼苦。

  除了避子湯,託盤上還有一瓶傷藥。

  「殿下對你真好。」阿玉坐在陳嬌身邊,陳嬌喝湯時,阿玉看到她白皙的脖子上有幾處紅痕。

  陳嬌淡淡笑了下。

  這種好,不過是男人對枕邊人的寵罷了,周潛喜歡她的身子喜歡她的服侍,自然願意給些隨隨便便就能給的寵愛,這種寵愛陳嬌可以得到,將來周潛有了其他的妾室,她們也可以得到,只有周潛的正妻,得到的才會是一個男人給女人的真正的好。

  菩薩給的記憶中,陳嬌離開淩霄宮後,記憶就不包括周潛了,所以陳嬌不知道周潛有沒有娶王妃有沒有廣納妾室。現在陳嬌要做的,就是努力只讓周潛寵她一人,如果這個計劃失敗,周潛始終把她當妾室看,陳嬌只能再另想辦法了。

  每逢一、五、十的日子,周潛與七皇子都會去昭寧宮請安。

  今天是五月的第一天,因為昨晚在順王府喝多了,兩個皇子起得都遲了,周潛抵達昭寧宮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就這樣,七皇子還沒來呢。

  賢妃打趣周潛:「老七遲到我早習慣了,今兒個老六怎麼也來晚了?」

  周潛苦笑道:「昨晚醉酒,耽誤了時辰,請母妃恕罪。」

  賢妃關心道:「都是一家人,遲些請安沒什麼,只是你們兄弟尚且年少,往後切不可與幾位王爺拼酒,小心傷了身子。」

  周潛起身行禮:「母妃教誨,兒臣銘記在心。」

  賢妃點點頭,叫周潛落座,她笑著問:「阿嬌阿玉在你身邊服侍也快一個月了,你可還滿意?」

  周潛道:「阿嬌很好,兒臣已經收用,阿玉且再觀察一段時間。」

  賢妃腦海裡浮現出兩個宮女,既然老六誇阿嬌好,賢妃便明白這個兒子喜歡什麼樣的美人了。

  她面色微微嚴肅起來,道:「若是阿玉有何不妥,你儘管退回來,母妃再為你挑個合心意的。」

  周潛笑著搖搖頭:「兒臣再看看,暫且不勞母妃費心。」

  賢妃「嗯」了聲,提醒他道:「既然你喜歡阿嬌,那也該給個名分了,這叫賞罰分明。」

  阿嬌是她精心挑選送去周潛身邊的眼線,賢妃當然希望阿嬌撈個名分,地位更穩固。

  周潛神色平靜地道:「兒臣今日來也正要與母妃商量此事,既然母妃同意,兒臣這就報上去了。」

  皇子身邊的姨娘也是有份例、宮人伺候的,需要記錄在檔。

  兩人商量完了,七皇子終於來了,話題自然轉移成了別的。

  淩霄宮,陳嬌飽飽睡了一覺,醒來就被劉公公通知,要她搬到後院的廂房去住,不僅如此,陳嬌還分到了兩個宮女、一個小太監。

  今天開始,她也算是淩霄宮的一個小主子了。

  陳嬌喜憂參半,喜的是她終於不用再當宮女伺候人了,憂的是,名分已定,往後能不能升或是擺脫這個妾室的身份,尚未可知。

  搬了新家,周潛還賞了她兩匹綢緞、一匣首飾,晚上周潛卻沒過來。

  他不來正好,陳嬌好好休息了一晚。

  可是接下來的三天,周潛都沒有露面。

  陳嬌心裡開始打鼓,不對啊,周潛明明很貪那個的,這剛開葷,怎麼就把她撂下了?難道他對她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不來,陳嬌也不敢派人去刺探周潛的消息,閑著無事,陳嬌縫了個布毽子,跟身邊的兩個小宮女玩。陳嬌這倆小宮女,一個叫桂圓一個叫荔枝,都是陳嬌新賜的名字,看著都挺老實的。

  陳嬌不知道周潛的動靜,後院她這邊發生了什麼,劉公公可都一五一十地稟報給周潛了。

  周潛便記起,她曾抱怨過因為胖,走路都嫌累。

  現在踢毽子就不累了?

  他倒想瞧瞧她踢毽子的樣子。

  傍晚,周潛終於踏足後院。

  桂圓、荔枝又緊張又激動,趕忙將陳嬌請了出來,主僕一起迎接殿下。

  身份不同了,陳嬌也不用日日都穿宮女那套平平無奇的衣裳了,今日就穿了件粉色的小衫,下面是條白色的長裙,粉粉嫩嫩的嬌勝桃花。

  「免禮。」周潛淡淡地道,逕自去了堂屋。

  陳嬌親手為他端茶,周潛抬眼看來,她回避似的躲了下,然後又盈盈地看過去,欲語還休。

  是在抱怨他的冷落嗎?

  周潛不動聲色地喝茶,喝完了,面朝院子問道:「聽說你最近在踢毽子?」

  陳嬌點頭,並不意外他的消息。

  「怎麼想到踢毽子了?」周潛問。

  陳嬌低頭道:「以前奴婢天天在前院伺候殿下,現在沒事幹了,就想做點什麼打發時間。」

  周潛哼了聲:「你倒是逍遙。」

  陳嬌耷拉著腦袋,扯自己的袖口。

  「去取毽子。」周潛掃眼她的小手,命令道。

  毽子就在屋裡放著,陳嬌很快就取了出來。

  周潛靠到椅背上,目光自她衣襟掃過,笑了笑:「你能踢幾個?」

  陳嬌臉一紅,這身子不太靈巧,她最多一次只踢了二十個。

  周潛就道:「今日你能踢二十一個,有賞。」

  陳嬌納悶地看了他一眼,要賞就直接賞,為何非讓她踢毽子?把她當耍猴的嗎?

  「就在這裡踢。」周潛再次端起了茶碗。

  陳嬌沒轍,站到堂屋中間,她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拋出毽子,開始踢了起來。

  周潛盯著她胸口,起初還慢慢轉動碗蓋的手,漸漸就不動了。

  他目光似火,陳嬌無意中瞥過來,頓時領會了他的意圖,惱羞成怒,陳嬌一把抄起半空的毽子,垂眸道:「不踢了。」

  周潛聲音發啞:「為何?」

  陳嬌哼道:「殿下故意看我笑話。」

  周潛本來就素了幾日了,剛剛大飽眼福,現在她嬌嬌俏俏的,周潛再也不想忍,起身離席,走到陳嬌身邊,抱起她就朝內室奔去。陳嬌裝成不高興的樣子掙了幾下,周潛低頭瞪她,陳嬌立即老實了下來。

  黃昏時分,天還亮著,羅帳裡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潛被她晃得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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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09:33 AM

第一百四十章

  端午過後,陳嬌的月事來了,傍晚周潛興致勃勃地來後院用飯,飯後得知陳嬌今晚不能侍寢,他叮囑她好好休息,然後就又去了前院。

  陳嬌早就知道此時的她在周潛眼裡只是個侍妾,但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讓她鬱悶。

  難道他就只喜歡她的身子嗎?找她只是為了睡覺?

  陳嬌鬱悶,依然留在前院的阿玉心裡更難受,自從陳嬌抬了姨娘後,阿玉眼瞅著一天比一天瘦了下來。

  周潛眼裡沒她,七皇子過來做客,看到阿玉清減的樣子,心疼了,猶豫幾日,七皇子厚著臉皮向周潛開了口:「六哥,我看你似乎不太喜歡阿玉,要不,你把她給我?我身邊的人六哥都見過,我真是懶得多看第二眼。」

  周潛聞言,倒是沒生氣,不以為意地道:「一個宮女而已,七弟喜歡帶回去便是,只是,阿玉乃母妃千挑萬選出來的美人,七弟準備拿什麼跟我換?」

  七皇子見此事有商量,興奮地雙眼發亮:「六哥想要什麼?你儘管開口,只要我有,我都可以換。」

  周潛笑了笑:「聽說衛國公送了七弟一把寶劍。」

  七皇子一聽,臉色立即變了,吞吞吐吐說了一堆推脫的話。

  周潛並不強求,但七皇子提出的其他條件,他也都沒答應。

  第二日,陳嬌的月事乾淨了,周潛果然又來了後院,沒等天黑就將陳嬌抱到了內室。

  以前他來,陳嬌都很配合,今日被他放到床上後,陳嬌就閉著眼睛躺著,一動不動的,不撒嬌也不玩鬧也不抗拒。她像根木頭,周潛為她寬衣時都少了幾分趣味,瞄眼她緊抿的紅唇,周潛暫且從她身上下來,坐在旁邊問:「怎麼這副樣子?」

  陳嬌不但沒回答,還賭氣般朝裡面轉了過去,背對他。

  周潛愣了愣,疑惑比不滿多,他躺下去,大手攥住陳嬌肩膀一用力,就強行將人轉了過來。陳嬌低著頭,周潛便抬起她的精緻下巴,微冷著聲音問:「你這是在跟我耍氣?」

  陳嬌垂著眼簾,自嘲道:「我哪敢跟殿下耍氣?我只是個奴婢,殿下需要我的時候就來,不需要的時候一眼都不會多給我,我再耍氣,殿下一怒之下將我逐出淩霄宮怎麼辦?」

  陳嬌非常清楚,在身份差距懸殊的時候,她越順從,周潛越不會把她當回事,不如趁周潛迷戀她的身子時多任性些,多少提高自己在周潛心中的份量,或者說,讓周潛明白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樂。

  當然,陳嬌這麼做也是在賭周潛的心胸,有一定的危險,可若不冒險,她就永遠沒機會得到周潛的心。

  周潛看著她微微嘟起的嘴唇,明白了,她在怪他一連幾日都沒出現。

  周潛好笑,捏了捏她道:「你月事在身,我來了你也不能伺候我,不如各睡各的清靜。」

  陳嬌抬眼,水眸直視他,不無委屈地問:「殿下就一點都不想我嗎?」

  周潛還是笑,湊過來親了她一口:「我這不是來了?」

  說著,他就要壓住陳嬌。

  陳嬌及時推他,小手使勁兒撐著他胸口不讓他靠近,蹙著眉道:「我說的不是這種想,我知道自己不能伺候殿下,可我能陪殿下說話啊,只要每日能見到殿下,就算什麼都不做我也開心。殿下呢,一看我沒用,竟連著好幾天都不過來,好像我對殿下而言只有睡覺一個用途似的。」

  周潛斂了笑。

  她什麼意思?有了他的寵愛不夠,居然還奢望他想她?

  周潛不是沒想過她,有時在御書房也會走神,但,她不該主動要求,更不該因此與他耍氣。

  周潛臉色轉冷,剛要訓斥她一番,卻見她眼裡不知何時汪了淚,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周潛的訓斥就堵在了喉頭。

  說實話,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如何與自己的女人相處,周潛沒有任何經驗。

  兩人默默對視片刻,周潛忽然道:「昨日,老七向我討要阿玉。」

  雖然早有預料,陳嬌還是吃了一驚,手上力氣都鬆了,喃喃問道:「殿下答應了?」

  周潛沉聲道:「本來想答應,但你越發沒規矩了,與其將阿玉給老七,不如用你頂替阿玉。」

  陳嬌才不信!如果她只是宮女,周潛送她給兄弟算不上什麼,現在她已經有了名分,周潛再送,顏面上怎麼都不好看。

  猜到周潛故意嚇唬她,陳嬌配合地轉過去,埋在枕頭裡嗚嗚哭了起來。

  周潛偷笑,再次壓住她,邊親邊哄道:「你乖乖聽話,我自然捨不得送你。」

  陳嬌還是哭,人卻不躲他了。

  周潛將她轉過來,看著她含淚的眼睛楚楚的風情,他呼吸一下子就重了,晚飯也不吃了,直接就折騰到了一更天。

  事後,周潛只覺得背後一陣輕微的刺痛,反手檢查,摸出好幾道指甲印。

  小女人慵懶地靠在他懷裡,周潛抓起陳嬌的手,按著她的指甲道:「該剪指甲了。」

  陳嬌含糊不清地嗯了聲,好累啊。

  周潛陪她躺了片刻,休息夠了,命人擺飯。

  陳嬌懶懶地不想起來,周潛看著她這沒骨頭的樣子,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就讓人將飯端到內室。

  陳嬌聽得清清楚楚,心裡總算舒坦了幾分,趕在丫鬟們進來之前,她笑著爬起來穿衣。

  周潛見她一臉得意,捏了捏她的鼻子。

  吃飯的時候,陳嬌坐在他旁邊,疑惑地問:「殿下真要把阿玉送給七殿下嗎?」

  周潛反問她:「你希望我送還是不送?」

  陳嬌乖巧道:「我都聽殿下的,只要殿下別送我就行。」

  周潛意味深長地道:「那得看你以後的表現。」

  陳嬌眨眨眼睛,忽然放下筷子,膝行著湊到他身邊,仰頭在他側臉親了一口,吧唧一聲特別響。

  她是親人的那個,親完笑眯眯地觀察周潛的神色,未料竟眼睜睜看著周潛紅了臉。

  陳嬌驚呆了。

  周潛是沒想到她這麼大膽,短暫的失態後,他冷聲斥道:「一嘴油,還不給我擦掉?」

  陳嬌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好吧,確實有飯菜的味道。

  她想找帕子,但剛剛大戰時外衣都甩床角去了,怕周潛等的不耐煩,陳嬌攥住袖口,輕輕地用中衣袖口幫他擦臉。

  周潛面無表情。

  陳嬌擦完臉就退回原地了,默默地吃飯。

  吃完飯,兩人分別去沐浴,陳嬌後洗的,回來剛爬進羅帳,黑漆漆的羅帳內,周潛就將她摟到了懷裡,低頭親她的嘴。陳嬌反應也夠快,一陣扭頭亂躲,周潛親不到人,氣得狠狠捏了她一把:「又耍什麼脾氣?」

  陳嬌哼道:「我嘴上都是油,別髒了殿下。」

  這是拿他的話堵他呢,周潛又氣又笑,大手扣住陳嬌後腦,再次低頭去親她。

  他都做好了陳嬌可能會咬他的準備,熟料他剛碰到她嘴唇,她熱情地先迎了上來。

  周潛怔了一瞬。

  陳嬌雙臂環住他的脖子,軟軟道:「殿下許久不來,我好想你。」

  夜色如水,她身似溫香軟玉貼著他,那輕輕的一句低語卻化作一縷春風,不經意間吹到了他心底。

  周潛有片刻的心軟。

  隨即,他又想到,如果她是賢妃派來的棋子,那還真是一枚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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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0:21 AM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五月底的時候,七皇子終於壓抑不住對美人的嚮往,用衛國公送他的寶劍與周潛換了阿玉。

  第二日,荔枝從外面打聽到消息,跑到陳嬌跟前小聲道:「姨娘,聽說今早七殿下沒去御書房。」

  陳嬌暗暗咂舌,難以想像昨晚七皇子疼愛了阿玉多少次。

  陳嬌能聽到消息,昭寧宮的賢妃自然也聽說了,自己送的美人,她當然知道阿玉的模樣。賢妃不願阿玉留在兒子身邊迷惑兒子,可此時她若出手,周潛定會看穿她的別有居心,因此,賢妃只能吞下這口氣,默許兒子收了阿玉當姨娘。

  跟著,賢妃又物色了兩個身段豐腴的美貌宮女要送給周潛,但模樣不如陳嬌那麼美。

  「老七不懂事,從你手裡奪愛,母妃再替你補上。」叫來周潛,賢妃慈愛地道。

  周潛看看那兩個婢女,正色道:「母妃好意兒臣心領了,只是兒臣身邊宮人已經夠用,父皇常教導兒臣等專心讀書,切莫沉迷女色,兒臣後院已有陳姨娘,再添二美,萬一傳到父皇耳中,父皇恐會不喜。」

  他與賢妃,一直都維持著表面的和氣,賢妃虛偽,周潛也不想率先捅破窗戶紙,可那不代表他會接受賢妃的所有安排。

  周潛拿惠元帝當擋箭牌,賢妃頓時沒話說了。

  周潛走後,賢妃打發了所有宮女,一開始她很生氣,可轉念一想,周潛就要選妃了,惠元帝那麼信任她,肯定會將物色兒媳婦的差事交給她,屆時周潛還不是要受她的擺佈?

  夜幕降臨,淩霄宮。

  一番大戰後,周潛捏著陳嬌懷裡的棉花,漫不經心道:「今日賢妃又挑了兩個美人要送我,都是你這樣胖的。」

  陳嬌身體一僵,第一,她只是豐腴並不是胖,陳嬌不懂周潛為何總用「胖」形容她,第二,賢妃還真是蠢,送美人給養子,送普通宮女給親兒子,當誰看不出來她的居心?

  「殿下收了嗎?」陳嬌咬唇問。

  周潛看著她殘留緋色的小臉,笑道:「胖美人,我有你就夠了,再來幾個養不起。」

  陳嬌羞惱地捶了他一拳。

  周潛低頭親她。

  陳嬌乖乖地逢迎,心裡卻沒把周潛的甜言蜜語當回事。

  漫長的一吻結束,陳嬌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問:「千嬌百媚,美人千百種,若娘娘送殿下別種風情的美人,殿下要不要?」

  周潛笑而不語。

  陳嬌賭氣地要離開他懷,周潛一把將人摟回來,對上她憤怒的眼睛,周潛捏了捏她鼻子,歎道:「不要,行了吧?」真是個醋罎子。

  陳嬌盯著他,繼續問:「那若不是娘娘送的,殿下在外面自己遇見美人,您會不會帶回宮來?」

  這話別有深意,周潛的指腹自她眼角擦過,不解地問:「都是美人,我自己遇見的與娘娘送的,有何不同?」

  陳嬌靠著他臂彎,轉著一縷長髮分析道:「當然不同,娘娘送的美人可能有二心,殿下自己挑的,肯定只忠心殿下。」

  周潛沒料到她會如此直白的說出來,盯著她看了會兒,幽幽問:「那你呢,你對我可有二心?」

  陳嬌拉過他的手抱在手裡,坦蕩蕩地道:「娘娘挑我來服侍殿下時,確實暗示過我要記得是誰給我的機會,但娘娘不知道,我雖然是個卑賤的宮女,卻無意給任何人做妾室,她的提拔對我而言並非福氣。」

  周潛眯了下眼睛。

  陳嬌垂下眼簾,繼續道:「殿下身份貴重,英武不凡,我自知配不上殿下,更無心高攀,機緣巧合來到殿下身邊,我只想盡一個宮女的本分,將來熬到年紀再請殿下放我回家,求個自由身。可我不知怎麼入了殿下的眼,現在我已經是殿下的人了,心裡自然只有殿下。」

  周潛默默地聽著。

  他當然看得出來,她剛到淩霄宮時,確實無意上他的床,正是她無心,他才想要。

  周潛也不在乎她是不是裝出來的天真無辜,反正她就是個暖床的宮女姨娘,她本本分分地伺候他,他看她順眼會一直給她寵愛,她真是賢妃精心調教的棋子,那她露出馬腳之日,便是她的死期。

  左右,他沒有任何損失。

  「你不想做妾,現在成了我的姨娘,你可覺得委屈?」周潛反握住她手,探究地問。

  陳嬌別開了眼。

  周潛目光一寒。她若馬上回答不委屈,他可能不信,也可能認為她在刻意討好,此時她居然承認她覺得委屈,她一個小小的宮女,有什麼資格委屈?

  「做妾委屈,難道你還想當我的皇子妃、未來的王妃?」周潛聲音轉冷,順手將人推了出去。

  他可以寵她,但絕不會慣著她。

  挑開帳子,周潛下了床,穿鞋的時候,他在等她求饒賠罪。

  可陳嬌只是維持被他推倒的姿勢躺在床上,什麼都沒做。

  她就是不想當妾,她就是要讓他知道,周潛會生氣也在陳嬌的意料之中。她只是先表明態度,周潛若能慢慢想通,願意努力給她名分,陳嬌就繼續討好他,周潛若自此再也不踏足後院,一直冷落她,陳嬌也該早早想辦法離開了。

  天無絕人之路,她慢慢等機會就是。

  她一動不動,唯一的擔心是怕周潛盛怒之下當即將她逐出淩霄宮。

  周潛是很生氣,氣她的野心,氣她的不認錯,但還沒氣到這就丟了她。

  既然陳嬌不求饒,周潛再無任何猶豫,連夜回了前院。

  陳嬌忐忑地等了幾日,發現周潛只是冷落她不來後院了,陳嬌慢慢放了心。

  等吧,宮裡規矩森嚴,很快周潛就要封王出宮了,到了王府,陳嬌再隨機應變。

  惠元帝有十幾個兒子,如今尚未封王成親的皇子中,最大的就是六皇子周潛。

  周潛容貌俊美,少年便沙場成名,兒子給他長臉,惠元帝自然願意多分些寵愛給這個兒子。年初他就已經決定要給老六封王了,但在老六正式搬出宮之前,惠元帝決定先定下兒子的婚事。因為老六養在賢妃膝下,惠元帝自然要與賢妃商量,夜裡來了昭寧宮。

  賢妃先殷勤地伺候了帝王一番,恩愛過後,帝妃才談起了周潛的婚事。

  賢妃喜道:「我還以為皇上忘了老六該娶媳婦了呢,正好,我有個人選,皇上您聽聽?」

  年近五旬的惠元帝笑笑,道:「朕就知道你肯定早就開始替老六相看了,是哪家的貴女啊?」

  賢妃長髮披肩,燈光下笑靨如花,握著惠元帝的手道:「不是別人,正是我二哥的長女婉儀,婉儀今年及笄,容貌秀美性情端莊,小時候經常進宮,與老六也算青梅竹馬了,這兩年陸續有人登門提親,我都沒讓二哥答應,特意替老六留著呢。」

  惠元帝摸了摸下巴。

  賢妃的父親是衛國公,衛國公膝下有三子,都是賢妃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衛世子膝下全是兒子,衛二爺娶過兩房妻子,原配生下女兒婉儀就過世了,衛二爺又續娶了填房,添了一雙兒女。

  按理說,衛家的門楣足夠配得上老六,只是衛婉儀小小年紀沒了生母教養,就怕性情有問題。

  「過兩日宣婉儀進宮,朕親自瞧瞧。」惠元帝吩咐道。

  賢妃笑著應下。

  她娘家一共三個侄女,除了衛婉儀,另外兩個侄女都還年幼。至於衛婉儀,賢妃並不是很喜歡,總覺得那丫頭跟她生母一樣孤傲,一點都不會撒嬌親近人。賢妃很捨得將這樣的侄女嫁給老六,她自己的娘家,將來肯定會支持她的老七,老六的妻位被衛家占了卻得不到衛家的支持,簡直是一箭雙雕。

  這日惠元帝不用上朝,賢妃派人來請惠元帝,惠元帝知道衛家姑娘來了,便移駕昭寧宮。

  衛婉儀生母早逝,父親寵愛繼母,對她的關心不多,因此養成了沉默寡言的脾氣。但衛婉儀怎麼也是名門閨秀,自幼接受閨秀教養,今日面見帝王,她舉止端莊,大方穩重,反倒很符合惠元帝挑兒媳的眼光。

  惠元帝問了衛婉儀一些家常,衛婉儀一一回答。

  惠元帝滿意地點點頭。

  衛婉儀走後,惠元帝繼續待在昭寧宮,命人去宣六殿下。

  周潛很快就過來了。

  惠元帝不與兒子賣關子,笑著詢問周潛對表妹衛婉儀的看法。

  周潛掃了眼賢妃華麗的裙擺,這女人,光給他安排通房不夠,還要替他選王妃?不過,父皇日漸衰老,上面幾位皇兄都在暗中拉攏勢力,他若娶了衛家姑娘,倒是能擋去不少猜疑,畢竟,衛家果真參與大事,也會支持老七。

  念頭落下,周潛淺笑道:「婉儀表妹精通詩詞,兒臣自歎不如。」

  惠元帝與賢妃互視一眼,繼續問:「既然如此,那朕將她許配給你,讓她提點你如何?」

  周潛撩起衣擺跪下,恭聲道:「兒臣全憑父皇做主。」

  父子間通過氣了,七月裡,惠元帝下旨,封周潛為定王,賜婚衛家嫡長女衛婉儀為定王妃,明年八月大婚。

  當天,這消息就傳遍了淩霄宮。

  荔枝、桂圓都很擔心地看著陳嬌。

  陳嬌一個人去了內室。

  那晚不歡而散後,周潛已經快兩個月沒踏足後院了,陳嬌沒有太擔心,但也不可能做到全然無動於衷。周潛是她這世的第一個男人,如果可以,陳嬌不想換了,可,兩人的身份擺在這裡,她想以宮女的身份動搖周潛的尊卑之念,果然是癡人說夢。

  將近六十日的時間,周潛對她不聞不問,她各種胡思亂想,結果人家連王妃都找好了。

  冷靜了一晚後,陳嬌命荔枝悄悄去打聽衛婉儀的品行。

  衛婉儀是準王妃,賜婚詔書一下,淩霄宮的小太監小宮女們私底下都會討論一番,荔枝輕而易舉地完成了陳嬌的任務,回來稟報道:「姨娘,聽說衛姑娘在家很不受寵,平時喜歡讀書很少出門交際,有人說她孤傲,有人說她知書達理,褒貶不一。」

  愛讀書、不喜交際的準王妃嗎?

  陳嬌有點放心了,這樣的主母,應該比較好說話。

  前院,劉公公也在低聲回復主子:「王爺,今日陳姨娘派人打聽衛家的消息了。」

  周潛面露諷刺,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吧?

  衛婉儀周潛自然見過,冷冰冰的一個人,周潛不喜不厭,全當陌路人,要論寵愛,他更喜歡後院的胖姑娘。但,周潛不介意用衛婉儀磨磨她的野心。

  既然都打聽消息了,周潛料定,後院的胖丫頭很快就會想辦法吸引他的注意,屆時他再順勢恢復對她的寵愛。然而他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八月初惠元帝點了他隨駕去圍場秋獵,後院的人都沒有任何動靜。

  「六哥,你準備帶誰同行啊?」出發前兩日,七皇子笑嘻嘻地問他。

  周潛看他一眼,問:「什麼帶誰?」

  七皇子遞給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當然是伺候的人,咱們這一去要在圍場住半個月,沒有美人伺候多無趣。」

  周潛沒理他。

  回了淩霄宮,周潛問劉公公:「今日如何?」

  劉公公低著腦袋道:「還是老樣子。」

  周潛臉黑了。

  臨行前一晚,周潛喝了兩碗酒,天黑之後,他單獨去了後院。

  荔枝剛吹了內室的燈退出來,一抬頭,就見新封不久的王爺一身酒氣跨了進來,荔枝大驚,慌忙行禮,沒等她起身,周潛已經大步從她身邊經過去了內室,徒留衣袍帶起的一陣風。

  荔枝有些擔心地看著內室的簾子。

  內室,陳嬌聽到外面的聲音,皺眉坐了起來。黑燈瞎火的,她才挑開羅帳,男人已經近在眼前,一身酒氣。

  喝酒了?

  陳嬌暗驚,下意識地問道:「王爺怎麼此時來了?」一邊問,她一邊準備穿鞋。

  頭頂傳來一聲熟悉又陌生的冷笑:「我來自己的姨娘這邊,還需要理由不成?」

  陳嬌默然。

  周潛將她推到床上,人便壓了下來。

  他呼吸漸漸變重,陳嬌倒是很平靜,沒有離開之前,他想要,她就得陪著。

  周潛看不見她的臉,但他感受的出差別,以前她像隻貓,又嬌氣又大膽,今晚的她就是木頭,逆來順受。

  氣性就這麼大?

  周潛故意激她。

  陳嬌竭力忍著。

  她不配合,周潛忽然興致全無,草草了事,翻個身背對她而睡,沒有像往常那樣抱著她捏棉花。

  他是裝睡,陳嬌平復片刻,很快就真的睡著了,呼吸輕淺規律。

  周潛握緊了拳,他竟然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翌日早上,陳嬌還在睡夢中,就被荔枝、桂圓齊齊推醒了,照顧孩子般將衣衫往她身上套。

  陳嬌糊裡糊塗地看著二女。

  荔枝笑道:「王爺隨駕去圍場,要帶姨娘一起去。」

  陳嬌睡意去了大半,跟著皺了皺眉。

  不給她名分,還非要她伺候,周潛這算盤打的夠好啊。

  去就去,大不了像昨晚一樣敷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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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0:27 AM

第一百四十二章

  雖然時間緊張,出發之前,陳嬌仍沒忘吩咐後院的小廚房給她煮碗避子湯。

  她是存了離開周潛的心思的,可不能再大意懷了孩子。

  喝了湯,陳嬌睏倦地上了馬車。

  在馬車上顛簸了七日,陳嬌終於隨聖駕來到了距離京城百十里地的蒼山圍場。

  秋高氣爽,圍場上的風迎面吹來都帶著一股颯爽氣息,可惜陳嬌作為周潛的妾室,只是來伺候他的起居的,根本沒有資格去外面欣賞圍場風光,一到圍場就被人領到了周潛在這邊的院落。皇子們都住在一塊兒,定王別院左側是五皇子英王的院子,右側是七皇子。

  男人們去伴駕了,女眷們中,王妃、側妃可以去四處逛逛,陳嬌這等妾室,還是安分守己待在院子裡吧。

  陳嬌住在後院廂房,房間早就收拾好了,陳嬌趴在床上,讓荔枝給她捏腿。

  想到這一路的馬車顛簸,陳嬌想,她若不能出去欣賞一番圍場風光,那這一趟豈不是白遭罪了?

  她自己不能亂逛,周潛可以帶她出門啊。

  剛到圍場的第一個下午,周潛幾位皇子陪惠元帝跑了一圈馬。

  草原上風大,周潛騎在馬上,放眼全是茫茫草原,他卻還在為那天早上的衝動決定而心煩。

  他不懂自己為何要帶那女人來,她都不想伺候他了,周潛也不屑霸王硬上弓。

  惠元帝年紀大了,跑了一圈便回去休息了,皇子們各自散開,周潛帶著隨身護衛,繼續在草原上信馬由韁,直到天色變暗,周潛才回了自己的別院。

  劉公公微笑著在院子裡迎接他。

  周潛大步往上房走,劉公公跟在旁邊,低聲道:「王爺,下午陳姨娘腰酸不適,派人來前院求藥。」

  周潛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劉公公忙道:「奴才已經送藥過去了,王爺要不要去瞧瞧?」

  他天天伺候主子,主子對後院什麼心思,劉公公最清楚,這麼多年就寵了那一個,肯定是惦記的。

  周潛先沐浴更衣,換了身淺色的袍子,才去了後院。

  荔枝在外間行禮,陳嬌在內室床上趴著,聽到聲音,立即翻個身,裝成朝裡面睡熟的樣子。

  周潛進了內室,羅帳掛在兩側,她的肩膀以上被床頭擋著,只露出窈窕的背影,腰越細,襯得下盤越肥。

  周潛狠狠地盯了幾眼,刻意放重腳步走向床邊。

  陳嬌「驚醒」,轉過身看到他,她慌張地坐了起來,低垂著頭。

  「聽說你腰酸不適?」周潛立在床側,聲音冷淡。

  陳嬌看著他的衣擺,不好意思地道:「馬車顛簸,坐了一路有些難受,沒想到驚動了王爺。」

  周潛臉上,露出一絲諷刺的微笑。

  坐個馬車而已,腰酸能有多酸,她能憋兩個月不驚動他,今日這番驚動,肯定別有所圖。

  不過,她有所圖,他亦有自己想要的。

  「上藥了?」周潛坐了下來。

  陳嬌往裡挪挪,點點頭,還是沒看他,臉上卻是羞於看的風情。

  周潛領教過她的怠慢與敷衍,自然明白她故意擺出小女兒的姿態勾他呢,不過願者上鉤,周潛配合地道:「傷勢如何,我看看。」

  陳嬌低著腦袋,小手拉起衣擺,露出一截小蠻腰。

  周潛目光變沉,探手過去。

  陳嬌給他碰了一指頭,便不勝嬌羞地往裡一縮,紅著臉道:「癢。」

  周潛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騷」!

  他喘著撲了過去,大手熟練地解她衣裳,陳嬌假裝躲,欲迎還拒的,惹來周潛更強勢的鎮壓。

  太久沒有過的大動靜,外間荔枝聽了,趕緊避到了院子裡。

  這一戰就戰到了天黑,陳嬌一點力氣也無,周潛抱著她,意猶未盡地捏來揉去。

  「說吧,想求我什麼。」吃飽了,周潛淡淡地問。

  陳嬌在他懷裡拱了拱,小把戲被拆穿,她也不惶恐,反而討好地道:「我第一次來圍場,想去外面看看,王爺有空的時候,帶我出去走走行不行?」

  周潛就知道她別有目的。

  「我若不應,你明日是不是又要給我臉色看?」捏起她的下巴,周潛看著她問。

  陳嬌與他對視片刻,笑了笑,自嘲道:「王爺都要迎娶王妃了,還在意我是什麼臉色?」

  她酸氣沖天,周潛先是微惱,可看著她倔強的小臉,周潛又笑了。

  算了,他不跟她計較,左右她拈酸吃醋,也是太過在意他。

  「你是你,王妃是王妃,只要你乖乖聽話,王妃進門也不會影響你該得的寵愛。」周潛撥了撥她耳邊的碎髮,略顯無奈地道。他喜歡她胖乎乎的身子,喜歡她撒嬌耍氣的俏,只要她當真把他放在心上,周潛絕不會虧待她。

  陳嬌懶得聽他說這些,抱住他問:「那王爺到底帶不帶我出門?」

  周潛摸摸她頭,想了想道:「接下來三天都要狩獵,過幾日空下來,我帶你去遛馬。」

  陳嬌開心起來,獎勵般親了他一口。

  周潛看著她明亮的大眼睛,果然還是更喜歡她有說有笑的。

  接下來三日,周潛與其他王爺皇子一樣,都在狩獵場奔波。周潛上面有太子、年長的王爺,他無意爭先,最好的成績是第三名,最差的一次是第五名,以他的年紀,這個成績也算很漂亮了。惠元帝誇讚他,卻也激不起其他王爺的嫉妒。

  狩獵第一日,周潛帶了一隻白色的狐狸回來,送給陳嬌玩,陳嬌很喜歡。

  狩獵第二日,周潛帶了一隻羽毛豔麗的黃鸝鳥雛鳥,羽毛長滿了但還不會飛的那種,是他讓人從鳥窩裡掏出來的。陳嬌也很喜歡,讓人準備鳥籠,白日周潛不在,她就逗鳥逗狐狸為樂。

  狩獵第三日,周潛什麼都沒帶,陳嬌習慣了他會送禮物,不免有些失望。

  夜裡周潛壓著她,啞聲道:「明日得空,帶你去遛馬。」

  這可比貓貓狗狗的禮物好,陳嬌大喜,好好地獎勵了他一番。

  這種事情,怎麼說呢,陳嬌覺得,她都已經陪過周潛那麼多次了,多幾次也無妨,而且,周潛有身份有容貌有體力,陳嬌也不算吃虧。再說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她與周潛多留些恩,將來她求王妃放她離開時,周潛或許會少生點氣。

  一夜好眠,翌日用過早飯,兩人神清氣爽地出發了。

  兩人從別院出來時坐的馬車,到了沒人的地方停了車,再改成同乘一騎。

  草原廣闊,周潛將陳嬌放到馬背上,他從後面抱著她。

  涼爽的風迎面吹來,遠處藍天碧草,青山白雲,陳嬌就像一隻脫了籠子的金絲雀,只覺得心曠神怡,連改命的煩惱暫且都忘記了。她一心賞景,周潛看著她明媚的側臉,看著她笑得彎彎的眼睛,心情也很不錯。

  跑過一片緩坡,山坡之下,有條河流,波光粼粼。

  周潛扶陳嬌下馬,兩人坐在溪邊休息。

  四周無人,草地如毯,陳嬌愜意地仰面躺了下去,頭頂天藍如洗。

  望著那澄淨的天空,陳嬌忽然心生感慨,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不知不覺就過來了,黃粱一夢,往事如煙,這話當真有些道理,曾經那麼深刻的感情與依戀,都抵不過時光歲月的洗滌。一張張熟悉的臉龐自腦海閃過,突然間,眼前多了周潛年輕俊美的臉。

  陳嬌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在想什麼?」周潛好奇地問她。

  陳嬌笑了笑,輕聲道:「王爺不會懂的。」

  周潛不愛聽。

  陳嬌一骨碌爬起來,去溪邊玩水了,蹲在岸邊挑了幾塊兒形狀漂亮的卵石。

  快到晌午,周潛帶著她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周潛看見天空有蒼鷹盤旋,他有心在陳嬌面前表現一番,便取出隨身攜帶的弓箭。

  陳嬌努力貼著他胸口,免得影響他拉弓。

  隨著一聲嘹亮的箭鳴,利箭破空而去,陳嬌很快就看不見箭了,沒過多久,空中盤旋的蒼鷹突然一頭栽了下來。

  「王爺真厲害!」陳嬌拍他馬屁。

  周潛笑笑,催馬朝蒼鷹跌落之處而去。

  不想有人先他們趕到了那裡,陳嬌有點緊張,畢竟兩人現在的姿勢太過親密,周潛認出對方的身份後,也有瞬間尷尬,但做都做了,此時再遮遮掩掩,反而顯得小氣。

  他安撫地握了握陳嬌的手,在距離對方二十步後,停下,再與陳嬌一起下馬。

  「你在這裡等著。」周潛低聲道。

  陳嬌點點頭。

  周潛朝前走去。

  對面是一對兒主僕,手提蒼鷹的男人一身深色長袍,高大威嚴,約莫四十出頭的年紀。看著周潛靠近,男人微微行禮,朗聲誇道:「王爺年紀輕輕箭法已經出神入化,果然後生可畏啊。」

  周潛卻也朝他還了一禮:「見過表叔。」

  武平侯陳威笑了笑。

  他是永昌大長公主的兒子,而永昌大長公主是惠元帝目前唯一在世的親姑母,也是周潛這些皇子們的親姑祖母,因此,周潛得叫武平侯一聲表叔。

  誇完了,陳威將手裡的蒼鷹交給周潛,然後往周潛身後瞄了眼,打趣道:「王爺好雅興。」

  周潛低頭,慚愧道:「讓表叔見笑了。」

  陳威很理解地拍了拍他肩膀:「年輕人都這樣,沒什麼可笑的,好了,你們慢慢逛,我先走了。」

  說完,陳威上馬,帶著長隨朝周潛二人來時的方向去了。

  經過陳嬌身邊時,陳威隨意地瞥了過來。

  陳嬌規規矩矩地微低著頭,陳威先是掃了一眼,就在兩匹馬即將擦肩而過時,陳威突然勒馬,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盯著陳嬌。

  陳嬌莫名其妙,卻不敢做什麼。

  陳威已經下了馬,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最後盯著陳嬌的眼睛激動問道:「你,你是何人?」

  陳嬌都快懵了,周潛及時趕過來,擋在陳嬌面前,皺眉道:「她是我的妾室,表叔認識她?」

  陳威好像沒聽見周潛的話般,繞了兩步,目光複雜地看著陳嬌道:「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周潛抿唇,問:「表叔覺得她像誰?」

  陳威終於看他一眼,卻沒有回答,一步三回頭地上了馬,離開前,陳威意味深長地對周潛道:「請王爺務必善待這位姑娘。」

  周潛滿腹疑竇,若非他查過陳嬌的身世,非常確定她就是江南一戶陳姓農家的女兒,祖上三代都是江南人,從未來過京城,就憑陳威剛剛的態度,周潛都要懷疑陳嬌與武平侯府有什麼關係了。

  「你見過武平侯?」陳威走後,周潛回頭問陳嬌。

  陳嬌搖頭,她這身子,進京後就一直待在宮裡,身邊接觸的全是宮人。

  回到別院,周潛越想越奇怪,暗中命人調查武平侯身邊有過哪些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他猜測,武平侯可能有過一位酷似陳嬌的紅顏知己,珠胎暗結後走散了,然後武平侯就誤會陳嬌是他的滄海遺珠,故而叮囑他善待陳嬌。

  但,周潛的人查了幾天,都沒查到武平侯有任何野女人,人家與武平侯夫人青梅竹馬,感情好著呢。

  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了,一行人回了京城。

  武平侯陳威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家,進門直奔母親永昌大長公主的院子。

  「娘,娘!」四十多歲的人了,此時卻興奮地像個毛頭小子。

  永昌大長公主拄著拐杖從屋裡走了出來,她今年六十五歲了,鶴髮童顏,精神矍鑠。

  「什麼喜事把你樂成這樣?」眯著眼睛打量兒子一番,永昌大長公主稀奇地問。

  陳威激動道:「娘,我在圍場遇見一位姑娘,跟妹妹當年幾乎一模一樣!」

  永昌大長公主聞言,心裡先是一痛。

  她這一輩子,一共生了兩個孩子,第二胎是個女兒,她為其取名陳嬌,小姑娘從小就特別漂亮,可惜天妒紅顏,女兒十七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早早沒了,叫她白髮人送黑髮人,心都哭碎了。

  「當真那麼像?」永昌大長公主恍惚地問,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快記不清女兒的樣子了。

  陳威扶住母親,感慨道:「不瞞娘,看到她的第一眼,我險些以為妹妹活過來了,之後兒子特意派人打聽過,得知那姑娘也姓陳,父母都是江南人,她原名叫陳柳兒,進宮後一直在繡房做事,今年剛被賢妃安排送去了定王身邊,還給她起了個阿嬌的名字,娘您說說,這是不是緣分?」

  永昌大長公主頻頻地點頭,兒子說的越多,她越坐不住了,微微顫抖地道:「不行,我得進宮去瞧瞧!」

  陳威勸道:「今日聖駕剛回宮,正累著,娘還是明日再去吧,反正她跑不了。」

  永昌大長公主想想也是,只好耐心等著。

  但兒子一走,永昌大長公主就去了女兒的閨房,自女兒死後,她一直都命人打掃女兒的房間,裡面女兒的繡架,女兒喜歡的琴,女兒親手作的畫都原封不動地擺著。永昌大長公主拄著拐杖在裡面轉了一圈,不禁潸然落淚。

  如果定王身邊那丫頭當真與女兒一模一樣,會不會是老天爺垂憐她思女之心,安排女兒投胎轉世來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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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0:33 AM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二日,永昌大長公主早早就由兒子武平侯陳威陪著進宮了。

  惠元帝就這一個在世的姑母,姑侄倆感情一直都不錯,現在永昌大長公主年邁,惠元帝也很孝順,得知老六身邊有個妾室長得很像他那早亡的表妹,惠元帝也很稀奇,當即就命人去宣老六,讓老六領著他的姨娘來見。

  周潛隱隱有些不安,又是武平侯,這次還把永昌大長公主驚動了。

  陳嬌換好衣服過來了,周潛看著她那張明媚可人的臉,皺了皺眉,早知會節外生枝,他就不該帶她去跑馬。

  「王爺,皇上為何要見我?」陳嬌心裡更糊塗,周潛好歹知道陳家人進宮了,陳嬌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用擔心,萬事有我。」周潛低聲道。

  陳嬌乖順地嗯了聲。

  兩人一道去了乾元殿。

  殿內,永昌大長公主心不在焉地與惠元帝說著話,眼睛不時往外面瞄,小太監在外面傳話,永昌大長公主一激動,不緊攥住了椅子扶手,惠元帝與武平侯也齊齊朝外看去。

  周潛在前,陳嬌落後他兩步,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

  陳嬌低著頭不知道,周潛卻立即注意到,殿內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的小妾看。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姑祖母、表叔。」周潛從容地行禮。

  陳嬌則跪了下去。

  惠元帝免了兩人的禮,目不轉睛地打量陳嬌,他自然見過那位表妹,如今一見陳嬌,曾經模糊的記憶頓時清晰起來,有種故人重現之感。逝去的表妹屬於帝王年輕時回憶的一部分,此時此刻,惠元帝神情都恍惚了起來,不知該感慨人世無常,還是歲月的流逝。

  永昌大長公主眼睛有些花了,離得遠點,她只覺得這姑娘的輪廓很像女兒,她慢慢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挪到陳嬌面前。

  陳嬌茫然地看著這位一看身份就很尊貴的老太太。

  一老一少面對面站著,永昌大長公主終於看清了陳嬌的模樣,兒子沒有騙她,真的是一模一樣。

  「阿嬌,我的阿嬌啊。」眼淚潸然落下,永昌大長公主一把抱住了陳嬌。

  陳嬌:……

  周潛:……

  「姑祖母,您這是?」等永昌大長公主哭得沒那麼厲害了,周潛一邊扶著老太太,一邊試探著問。

  永昌大長公主擦擦眼睛,忽然想起什麼,她又拉住陳嬌的左手,將袖子往上擼了一段,然後檢查陳嬌的手腕。永昌大長公主記得清清楚楚,女兒手腕上有塊兒黃豆大小的青色胎記,她抱著希望看過去,但,陳嬌的手腕一片白皙,並無任何胎記。

  永昌大長公主怔住了,這孩子,不是女兒的轉世嗎?

  武平侯才不信什麼轉世投胎,此時走過來,勸慰母親道:「娘,人死不能復生,這丫頭只是與妹妹容貌相像罷了。」

  妹妹?

  周潛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的胖宮女,這丫頭,居然與他那位素未謀面的表姑姑像?

  再看永昌大長公主淚眼婆娑凝望陳嬌的眼神,周潛心底的那份不安更明顯了。

  「好孩子,你也叫阿嬌?」永昌大長公主眼裡只有陳嬌,慈愛地問道。

  陳嬌已經整理清楚了殿中諸人的關係,這位老太太,居然是皇帝的姑姑,而她,居然與老太太的女兒一模一樣!

  陳嬌心頭狂跳,隱約看到了離開周潛的轉機!

  她之前計劃求未來的定王妃放她離開,但這是她的無奈之舉,唯一能想到的路,可這條路其實很難走,一來,定王妃未必願意冒著得罪周潛的危險成全她,二來,就算定王妃放她走了,周潛再把她抓回來,她也只能束手就擒。

  可,如果抱住永昌大長公主做靠山……

  只是這種時候,陳嬌無法分心想太多,先集中精神應付起永昌大長公主來。

  「賤妾原名柳兒,阿嬌之名乃賢妃娘娘所賜。」陳嬌規矩的回答道。

  她今年才十五歲,花似的姑娘,聲音嬌軟好聽,永昌大長公主越看越喜歡,越聽越中意,竟是拉著陳嬌的手捨不得鬆開了。陳嬌能感受到老太太對過世女兒的深深思念與疼愛,面對永昌大長公主真心實意的喜歡,陳嬌暫且拋棄那些雜念,專心陪老太太聊了起來。

  其他人只能當看客。

  明明過了很久,對於永昌大長公主而言,時間卻好像嗖的就過去了,兒子提醒她該出宮時,永昌大長公主拉著陳嬌的小手,一萬個不捨,任誰都看得出來。

  永昌大長公主母子離開了,周潛也帶著陳嬌回了淩霄宮。

  屋裡就剩兩人,周潛目光複雜地盯著陳嬌,陳嬌摸摸自己的臉,好奇地問他:「王爺見過您那位表姑姑嗎?我們真的那麼像?」

  周潛眉心直跳,不悅道:「我尚未出生,安平郡主已經過世,我如何得見?」

  他若能記住那位表姑姑的樣子,又怎麼能朝一個與長輩酷似的宮女下手?

  就是現在,一想到陳嬌與他的一位表姑母相似,周潛都堵得慌。

  真是,像誰不成?

  「行了,只是相似而已,你安分守己地當我的妾室,休要再胡思亂想。」周潛命令道,她本來就有野心,周潛可不希望她因為永昌大長公主生出其他不該有的念想。

  為了打消陳嬌可能有的癡心妄想,這晚周潛狠狠地收拾了她一回,彷彿這樣,她才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可憐陳嬌被他弄得筋疲力盡,有心胡思亂想也無力去想了。

  武平侯府,自打見過陳嬌後,永昌大長公主便茶飯不思起來,總是惦記著那丫頭。但,小丫頭是定王的妾室,她也不適合老去宮裡探望。

  武平侯看出母親的心思,不以為意道:「娘喜歡她,向定王討她過來給您作伴就是,那丫頭對咱們有特殊意義,於定王不過是個小妾,再說了,定王明知那丫頭與妹妹相似,想來也不好再寵愛她。」

  永昌大長公主眼睛一亮,覺得此話很有道理,想了想,道:「那,那就請王爺過來一趟?」

  武平侯是個豪爽痛快的性子,想一齣是一齣,笑道:「不用,我進宮時直接去跟他要就是。」

  周潛現在是定王,可以上朝了,只等十月遷居的吉日一到,便會入住定王府。

  散了朝,周潛與其他幾位王爺一起往外走,冷不丁肩膀被人抓住了,周潛回頭,就對上了武平侯燦爛的笑臉。

  周潛心一驚。

  武平侯朗聲笑道:「走走走,表叔有事與你商量。」

  周潛微微抿唇,真不想去。

  武平侯將他領到一處沒人的角落,歎道:「老六啊,咱們都是一家人,表叔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那日你也看到了,你姑祖母多喜歡阿嬌啊,老人家上了年紀,明知道不是一個人,卻也忍不住當成一個以慰相思之苦。這幾天你姑祖母茶飯不思的,眼瞅著要生病,表叔看了實在難受,這才來找你,要不,你把阿嬌送去你姑祖母身邊作伴吧?」

  周潛心中冷笑,沒事的時候叫他王爺,有事了就直呼老六。

  身邊就一個中意的女人,周潛怎捨得送走?

  「姑祖母年邁,我身為小輩,孝敬是應該的,那就讓阿嬌去侯府住上幾日?」周潛笑著道。

  武平侯搖搖頭,直接道:「住幾日有何用,阿嬌一走,你姑祖母又要傷心,不如乾脆將阿嬌送給你姑祖母,日日夜夜地陪在她身邊。」

  周潛剛要開口,武平侯咳了咳,看著他道:「阿嬌與你表姑姑一模一樣,老六既然已經知道了,肯定也不好再面對她吧?這樣,你把阿嬌給我們,我多挑幾個美人賠你,如何啊?」

  周潛面色發黑,又不是親姑母,他有何不好面對阿嬌的?

  可,武平侯這麼說了,他再反駁,好似他是那等罔顧人倫之人。

  沉默片刻,周潛道:「表叔客氣了,孝敬姑祖母是我的本分,姑祖母喜歡阿嬌,我把阿嬌送去就是,美人就算了。只是,我待宮中人一向寬厚,若阿嬌不願離開淩霄宮,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武平侯想了想,笑道:「行,那咱們就去問問她。」

  說完,他又親昵地摟住了周潛的肩膀。

  周潛僵硬地走了幾步,才不著痕跡地甩開了他。

  到了淩霄宮,周潛陪武平侯落座,命人去喚陳嬌過來。

  等待的時候,周潛握著茶碗,暗暗思量。陳嬌留在他身邊,有無邊的寵愛,將來她生了子嗣,他還可以給她請個王府側妃的名分,若她去了武平侯府,永昌大長公主再疼愛她,她都只能陪一個老太太賞花遛鳥,枯燥乏味地伺候十來年,永昌大長公主一過世,她也荒廢了女人最美的一段年華,得不償失。

  周潛相信,陳嬌一定會選擇留下來。

  「你有什麼想法,儘管直說,我與侯爺絕不會為難你。」

  陳嬌到了,周潛目光溫柔地看著她道。

  陳嬌看見了,可以說,她在周潛身邊這麼久,這男人第一次如此溫柔。

  但她只是垂下眼簾,毫不猶豫地朝武平侯跪了下去,叩首道:「承蒙大長公主與侯爺抬舉,阿嬌願意侍奉大長公主左右。」

  武平侯大嘴一咧,滿意地笑了,上前扶起陳嬌,然後對周潛道:「老六,那我現在就帶她出宮了?」

  陳嬌悄悄攥緊了手,不敢看周潛。

  周潛看著並肩而立的兩人,笑著起身,對武平侯道:「表叔莫急,阿嬌畢竟是我淩霄宮的人,現在她要去服侍姑祖母,我還需囑咐她一番,三日後,我親自送她去侯府,如何?」

  武平侯覺得三日太長了,再說了,這丫頭那麼像妹妹,去侯府是代替妹妹向母親盡孝的,誰會把她當丫鬟?既然不是丫鬟,那就不用學什麼規矩。

  「老六客氣了,你姑祖母那麼喜歡阿嬌,阿嬌怎樣都好,不必你囑咐什麼,這樣,今天她先收拾收拾東西,明日我再來接她。」武平侯笑呵呵地道。

  周潛欣然應允:「也好。」

  武平侯又看了陳嬌幾眼,心情愉快地告辭了,劉公公彎腰去送。

  廳堂裡,陳嬌低頭站著,雙手無措地攥著袖口。

  周潛走到她面前。

  陳嬌一動不敢動了。

  「你果然不想當我的妾室。」周潛抬手,輕輕撫著她的臉。

  那動作溫柔,聲音冷似寒冰。

  陳嬌如被蛇附,全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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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0:39 AM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周潛有差事在身,並不能在淩霄宮久留,手掌撫過陳嬌的臉,看著她嚇得血色全無,周潛冷笑一聲,離開了。

  陳嬌如蒙大赦。

  早就聽說周潛心狠手辣,陳嬌過來後還真沒領教過,但就在剛剛,陳嬌險些以為周潛要殺了她。

  只是,白日躲過了,傍晚周潛就會回來,整整一夜,他會用什麼手段懲罰她?

  陳嬌憂心忡忡。

  但陳嬌也沒有特別害怕,永昌大長公主的輩分擺在那兒,周潛既然已經答應放她離開,他就一定不會要她的命,只要能活著,被周潛添些看不見的傷、忍一晚的身體痛苦,陳嬌都能承受。

  後院,除了幾件衣裳,陳嬌沒什麼需要收拾的,周潛陸陸續續賞了她幾樣首飾,陳嬌不會帶走,倒是在圍場時周潛送她的那隻黃鸝鳥,越長越漂亮了,陳嬌有點捨不得。可是真帶走了,周潛會不會誤會她對他仍有牽掛,用黃鸝鳥睹物思人?

  胡思亂想,心神不安,陳嬌這一天就是這麼過來的。

  在兵部當差的周潛,心思也都在自己的宮裡。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奴婢一身清白,望殿下憐惜,莫輕易捨棄。」

  很好,他沒捨棄她,她先攀附高枝毫不猶豫地要離開他了。

  「只要每日能見到殿下,就算什麼都不做我也開心。」

  說的真好聽啊,現在想來,全都是邀寵的甜言蜜語,言不由衷。

  「我已經是殿下的人了,心裡自然只有殿下。」

  果真如此,她為何不願做他的妾室?她那樣的身份,能做皇子妾已經是祖墳冒青煙!

  周潛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那麼多皇子,恐怕只有他身邊的小妾覺得委屈吧?

  這一日,周潛的臉都是黑的。

  傍晚,周潛一路急行回了淩霄宮。

  換過衣裳,周潛都走到內室門口了,人又退回來,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一個宮女而已,他又何必太過在意她的去留?他堂堂皇子,難道還缺美人伺候不成?她雖美,未必沒有比她更美的,若說身段,上次賢妃要送他的那兩個,也不比她瘦多少,至於她表現出來的嬌俏,都是假的。

  想到這裡,周潛忽然明白自己為何不甘了,他不是捨不得她離開,而是不甘心被她欺騙玩弄!

  不想做妾室?

  周潛冷笑,起身去了後院。

  陳嬌戰戰兢兢地出來迎他,偷偷觀察,發現周潛神色平和,心情似乎還不錯。

  陳嬌不解。

  「擺飯。」周潛在廳堂落座,吩咐道。

  荔枝、桂圓立即去傳飯了,陳嬌低頭站在周潛旁邊,無比地規矩與乖巧。

  周潛看她一眼,淡淡笑了下。

  飯桌上十分沉默,吞咽聲清晰可聞,飯後,陳嬌隨周潛去了內室,站在衣架前為他寬衣。

  周潛垂眸看她,不無遺憾地感慨道:「我原想,等王妃過門,等你為我生下一兒半女,便為你請個側妃的位分,卻未料你志不在此。」

  陳嬌手上的動作頓了下。

  其實,如果她只是個宮女,周潛對她還算不錯了,居然還準備讓她當側妃,哪個宮女遇到這樣的寵愛,當真是福氣了。但,誠如周潛所說,她志不在此。

  「是我福薄,受不起王爺一片苦心。」陳嬌繼續為他寬衣,臉上露出恰當的傷感。

  周潛握住她的小手,看著她水潤的眼睛,低聲問:「留在我身邊,當真不如去陪伴大長公主?」

  這話說得情意綿綿,彷彿她是個負心的女子,陳嬌卻心生警惕,難不成周潛想用這種方式勸她改變主意?

  睫毛顫了顫,陳嬌輕輕地靠到了周潛懷裡,感傷道:「王爺待我一片真心,我也想長伴王爺身邊,可王爺早晚要娶王妃,後院還會添更多的美人,我越在意王爺,王爺寵倖別人時我將會越痛苦,與其變成一個拈酸吃醋王爺不喜連我自己都厭惡的人,我寧可忍痛離開王爺。」

  周潛摸著她的長髮,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麼互相依偎著,天色越來越暗,周潛忽然抱起陳嬌,與她一起進了羅帳。

  最後一夜了,陳嬌努力扮演一個因為傷心才要離開他的小妾。

  情濃之際,周潛推開她耳邊淩亂的髮絲,貼著她耳朵問:「阿嬌,以後長夜漫漫,你孤枕難眠,確定不會後悔?」一邊說著,他一邊讓她明白她即將失去什麼,使出了渾身解數,「若你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陳嬌腦海裡光暈閃爍,她攀著他結實的肩膀,用一聲聲「王爺」掩飾心中所想。

  夫妻若恩愛,夜晚確實讓人貪戀,但離開他後,陳嬌會給自己尋位好夫君,又怎會孤枕難眠?難不成周潛以為,世上只有他這位王爺能給她夫妻之樂?

  周潛看著她緋紅的臉,看著她只有他才見過的入骨嫵媚,心裡卻開始真的不捨,這樣的美人,短時間他要碰不到了。

  越不捨,越不願停,這一晚,陳嬌睡著的時間,恐怕都不足兩個時辰。

  她不懂十七歲的周潛為何如此精神,幸好,她馬上就要解脫了。

  翌日,陳嬌起床時眼底一片青色,為了不丟人,陳嬌命廚房煮了好幾個雞蛋敷眼睛,然後化了比往常濃豔幾分的妝容。她忙碌的時候,周潛就坐在一旁看著,陳嬌忙完後,周潛還吩咐荔枝、桂圓將他送陳嬌的首飾、黃鸝鳥都帶上。

  「在侯府,你畢竟是外人,這些你收著。」丫鬟們退出去後,周潛將陳嬌抱到懷裡,塞了她一個小匣子。陳嬌打開匣子,裡面居然是一疊銀票,最上面的一張是百兩面額,再看銀票的厚度,陳嬌估摸這裡怎麼也得有上千兩。

  她震驚地看向周潛。

  周潛捏著她精緻的下巴,輕輕親了親她嘴唇,喃喃道:「收下吧,免得你以為我心裡沒你。」

  陳嬌渾身直冒雞皮疙瘩,不對,周潛就算心胸寬廣不介意她的離開,也不該如此大方啊!

  「這,這太重了,我不能收。」陳嬌蓋上盒子,塞回周潛手裡。

  周潛看看她,暫且收了匣子,然後等武平侯來接陳嬌,周潛陪她一起去前院時,周潛再將匣子塞進了陳嬌的包袱,還警告的瞪了陳嬌一眼。

  陳嬌抿唇,心中越來越不安。

  「表叔來的真早。」秋光明媚,周潛笑著同武平侯寒暄。

  武平侯瞅瞅花骨朵似的陳嬌,笑道:「你姑祖母催的急,我也沒辦法。」

  周潛頷首,指著荔枝、桂圓道:「她們倆一直伺候阿嬌,表叔一併帶過去吧,左右阿嬌走了,我也用不上她們。」

  武平侯點頭,兩個丫鬟而已,他沒當回事。

  周潛看眼陳嬌,又道:「被姑祖母看上,是阿嬌的福氣,只是阿嬌是母妃送我的人,我不好辜負母妃一片苦心,這樣,我且送阿嬌去姑祖母身邊盡孝,若將來她犯了錯,得罪了姑祖母,或是姑祖母不需要阿嬌陪伴了,還請表叔將阿嬌送回王府。」

  陳嬌聞言,腦袋低著,袖子裡的雙手卻攥成了拳!

  昨晚她就察覺周潛的不對了,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照周潛的意思,她雖然住在武平侯府,身份卻始終是他的妾室?等永昌大長公主過世了,她還得重回定王府繼續當他的姨娘?

  陳嬌咬牙,抬眼朝周潛看去。

  周潛似乎一直在等她,四目相對,周潛立即回她一笑,只是他的眼底,一片諷刺。

  而周潛說的客氣又在理,武平侯粗人一個,竟不覺得哪裡不妥,一口應了下來。

  在周潛意味深長的目光中,陳嬌隨武平侯出宮了。

  陳嬌的心情非常沉重,周潛送她的兩個丫鬟、一千兩銀票以及那些首飾,都成了束縛她的枷鎖。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光是發愁也沒用,走一步是一步吧。

  馬車停在武平侯府門前,下車時,陳嬌臉上只有來到新地方的緊張與雀躍。

  永昌大長公主熱情地接待了陳嬌。

  武平侯府人口簡單,除了永昌大長公主、武平侯夫妻,就只有武平侯的兩個兒子了。世子爺今年二十五歲,與世子夫人目前生有一雙兒女,長子福哥兒四歲了,長女秀姐兒才兩歲。陳二爺夫妻更年輕,生有獨子祿哥兒。

  一家人對陳嬌都很和善。

  陳嬌被安排住在了永昌大長公主的院子,一整天都陪在永昌大長公主身邊,永昌大長公主真心疼愛她,陳嬌也由衷感激這位與她有緣的長輩,乾脆把永昌大長公主當自家祖母孝敬。

  孝敬了一個多月,永昌大長公主越發喜歡陳嬌了,決定給陳嬌一個名分。

  「阿嬌,咱們倆緣分匪淺,我想收你為義女,你可願意?」

  這日黃昏,永昌大長公主慈愛地問陳嬌。

  陳嬌愣了片刻,然後撲通跪到了地上,哽咽道:「蒙您看中,救我脫離苦海,阿嬌何德何能再當您的女兒?」

  永昌大長公主料到這孩子會高興會謙虛幾句,甚至也料到陳嬌可能會哭,卻沒料到陳嬌會說出那麼一句話。

  「救你脫離苦海?」永昌大長公主重複道,跟著明白過來,一邊扶起陳嬌一邊問:「怎麼,定王待你不好,你不願做他的妾?」

  陳嬌紅著眼睛,悲苦道:「阿嬌生於農家,家中日子雖然清貧,但父母恩愛,阿嬌耳濡目染,就想將來也嫁一位與我白首的夫君,不想朝廷選秀,我輾轉進了宮,又被賢妃娘娘賜給了王爺。王爺身份尊貴,旁人都羨慕我能伺候他,我也自知能得王爺寵愛是我的福氣,可,可,若讓我選擇,我寧可做窮人妻,也不想與人為妾……」

  她淚水漣漣,永昌大長公主看著這張熟悉的淚臉,卻想到了早亡的女兒。

  她的女兒阿嬌,貌美如花,京城見過女兒的貴公子們無不心生愛慕,就連惠元帝都想將女兒接進宮中封妃。惠元帝先詢問她的意思,永昌大長公主再去問女兒,她以為女兒會被帝王的權勢吸引,女兒卻嘟著嘴說:「妃子妃子,還不是妾,我才不稀罕給表哥當妾。」

  於是,她就回絕了惠元帝的提親。

  如今,這個與女兒容貌酷似的可憐姑娘,也不想給人當妾。

  永昌大長公主又想到了兒子去接阿嬌時,定王那番客氣的話,擺明是捨不得放人呢。

  旁人或許不敢得罪一位王爺,永昌大長公主卻不怕,她把阿嬌當親女兒寵愛,又怎會叫小姑娘受委屈?

  「阿嬌莫哭,待你成了我的女兒,連皇上都是你的乾表哥,誰還敢逼你做妾?」拿出帕子幫陳嬌擦了眼淚,永昌大長公主笑眯眯地道。

  陳嬌受寵若驚地眨眨眼睛,呆呆問:「我,我管皇上叫表哥?」

  永昌大長公主點頭:「是啊,你等著,明日我就進宮去給你討個郡主當!」

  陳嬌又哭了,被老太太感動哭的,與老太太發自肺腑的寵愛比,她的利用之心簡直可恥!

  「娘!」陳嬌撲到了老太太懷裡,發誓從此以後,她會把老太太的喜怒哀樂放在第一位,老太太過世之前,她都不會想改嫁的事!

  對永昌大長公主而言,這些卻只是舉手之勞,說到做到,第二天永昌大長公主就帶著陳嬌進宮了。

  惠元帝就這一個姑母,當然不會拒絕永昌大長公主一個小小的要求,痛快地賞了陳嬌一個「長寧郡主」的頭銜。

  陳嬌磕頭謝恩,等她起來,永昌大長公主有些為難地對惠元帝道:「對了,阿嬌原來是老六身邊的妾室,記錄在冊的,現在我收阿嬌做義女,阿嬌與老六就差了輩分,那阿嬌在老六那邊的名分,還是趁早抹去吧?」

  惠元帝瞅瞅新任的幹表妹,根本沒把這當回事,當即就吩咐了下去。

  陳嬌高興的啊,一上馬車,就殷勤地替永昌大長公主捏肩揉腿。

  她開心,永昌大長公主也笑成了一朵花。

  定王府,剛搬出宮不久的定王爺周潛得知自己的小妾被親爹一句話除了名分後,險些將一雙鐵拳握碎!

  長寧郡主?

  想當他的表姑姑,她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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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0:46 A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十一月初八,是永昌大長公主六十五歲的壽辰。

  永昌大長公主今年得了個酷似亡女的義女,思女之心得到安撫,笑容越來越多,老人家高興,武平侯也很高興,決定好好替母親辦場壽宴。給各府的請帖早就發過去了,舉國有名的三家戲班子也提前都請到了京城,到時候上午這家唱,下午那家唱,晚上再來一齣。

  到了日子,賓客們陸續登門。

  惠元帝人在宮中,命人送了壽禮來,已經出宮的諸位王爺們自然要親自過來賀壽。

  周潛來的不早不晚,他剛下車,今日侯府負責迎賓的管事就高聲吆喝起來:「定王殿下到!」

  廳堂中,坐在永昌大長公主左下首的陳嬌,悄悄地攥了攥手。

  她離開周潛身邊時,周潛又演戲又玩弄唇舌,自以為將她牢牢掌控而十分得意,現在她因為永昌大長公主的抬愛擺脫了他妾室的身份,還封了郡主,雖然這個郡主只是個體面的稱謂沒有任何實際好處可拿,但她終歸比他高了一個輩分,周潛肯定氣壞了。

  很快,丫鬟們領著貴賓來賀壽了。

  除了永昌大長公主繼續笑盈盈地坐著,廳堂裡的眾人都站了起來,齊齊趕到院子裡,向周潛行禮。

  陳嬌坐的離永昌大長公主最近,出去迎接時,她便走在最後。

  但周潛第一眼看見的卻是排在最後的她。

  腳步微頓,周潛差點沒認出來。

  陳嬌骨子裡是國公府的貴女,在宮中時,人在屋簷下,陳嬌的言行舉止必須都小心翼翼,與真的宮女沒有太大區別,那種卑微與謹慎,才是周潛熟悉的宮女應有的樣子。後來兩人有了肌膚之親,陳嬌膽子大些了,但周潛心裡的陳嬌,始終是個宮女。

  到了武平侯府,永昌大長公主把陳嬌當女兒寵愛,侯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把陳嬌當主子看,陳嬌便漸漸恢復了自己原本的氣度。有些下人嫉妒陳嬌一步登天,背地裡嘲諷陳嬌裝模作樣擺主子的譜,真把自己當千金小姐,陳嬌聽不見那些,就是聽見了也不會在意,永昌大長公主、武平侯夫妻喜歡她的改變就夠了。

  處於什麼位置,就該有什麼樣的表現,她已經封了郡主,現在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永昌大長公主,難不成她還要像個宮女一樣奴顏婢膝?

  今日侯府辦壽宴,永昌大長公主盛裝打扮,陳嬌打扮得也十分隆重,頭戴金簪,身穿紅底金線花卉刺繡的褙子,雖然做出低頭行禮的姿勢,通身郡主的氣派卻彷彿天生。宮裡也有公主,但周潛竟覺得,論氣度,那些公主都要輸給此時的陳嬌。

  麻雀變鳳凰,很好,她還真把自己當鳳凰了!

  一眼便收回視線,周潛目不斜視地穿過眾人。

  他從身邊經過,陳嬌看見他絳紅色繡蟒的長袍衣擺,以及衣擺下的一雙黑靴。

  距離壽宴開始還早,花園裡搭了戲臺子,眾人先去看戲。

  陳嬌扶著永昌大長公主的手,永昌大長公主在哪兒,她就在哪兒。

  周潛坐在後面一排,面朝戲臺子,餘光卻頻頻落在陳嬌身上。她笑盈盈地坐在永昌大長公主身邊,一會兒陪老太太說話,一會兒端茶細品,一會兒抓把瓜子慢條斯理地嗑,大紅的衣領襯得她側臉瑩白,水嫩嫩的誘人。

  周潛閉上了眼睛。

  她離開的前一晚,他曾問她長夜漫漫是否會後悔,如今兩個月過去了,周潛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他卻經常想她,想她肉嘟嘟的身子,想她偽裝出來的嬌媚。有時候周潛甚至覺得,兩人在一起,不一定非要做什麼,只要能抱著她捏一捏,也是種享受。

  不是沒試過找人代替她,豐腴的美人並不難尋,但,不知道是不是臉變了的緣故,新找來的美人,周潛就是生不出一絲興趣,陳嬌將衣襟繃得緊緊的,他覺得有趣,換成旁人,他只覺得肥膩,毫無去解她們衣衫的衝動。

  就像是東坡肉,會做東坡肉的廚子有的是,但不是每個廚子做出來的東坡肉都肥膩的恰到好處。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上午的戲,中午開宴,宴後休息片刻,又要開始聽下午的戲。

  周潛依然盯著陳嬌。

  陳嬌陪著聽了一會兒戲,許是茶水喝多了,忽然想去解手。

  她湊到永昌大長公主耳邊請示,永昌大長公主笑眯眯地點頭。

  陳嬌離席,走到一旁,荔枝跟了上來,陪她去淨房。

  淨房離得遠些,要穿過半個園子,陳嬌過去的時候,遇見兩波從淨房回來的女客,彼此點頭致意。不過陳嬌回來的時候,路上便沒什麼人了,只有戲臺子那邊的熱鬧傳了過來。

  路過一片假山,冷不丁從旁邊竄出一道人影,陳嬌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劉公公。

  「郡主,王爺請您去假山後一敘。」劉公公看眼左右,低聲道。

  陳嬌皺眉道:「我與王爺沒什麼好說的。」

  說完,陳嬌就要走,劉公公卻搶先一步攔在她面前,笑了笑道:「王爺有命,若郡主不去,奴才就要攔住郡主,這裡隨時可能有人過來,奴才臉皮厚不怕被人指指點點,郡主身份尊貴,怕是不想被人非議吧?」

  陳嬌咬唇。

  她原是周潛身邊的人,如果被人撞見她與周潛糾纏不清,閒話肯定少不了。

  陳嬌看向假山,光天化日,她不信周潛敢做什麼。

  沒理會劉公公的威脅,陳嬌直接朝假山走去。

  劉公公朝緊張不安的荔枝使個眼色,兩人也藏在了附近。

  陳嬌繞過假山,沒看到任何人影,她疑惑地往前走,忽然間手腕被人攥住將她朝一側拉了過去,原來旁邊竟然有個假山山洞,陳嬌身不由己被拽進去之時,看到了一片絳紅色的繡蟒衣袍,知道這是周潛,所以她沒有叫。

  周潛將她推到了山壁上,他緊緊壓著她,同時抬起她的下巴。

  山洞裡面很暗,但不妨礙周潛看到她憤怒的眼睛。

  周潛冷笑,拇指緩緩地摩挲她側臉:「怎麼,真把自己當郡主了?別忘了,你早就是我的人。」

  陳嬌回他一個冷笑,毫不客氣地道:「我看是王爺記性不好,我的郡主是皇上親封,我也早不是王爺的妾室,論輩分,王爺還需叫我一聲表姑。」

  周潛呼吸一重,不過,下一瞬他又笑了,目光輕佻地從陳嬌的臉移到了她衣襟,啞聲道:「也好,讓我看看,你變成本王的表姑後,嘗起來與以前有何不同。」

  聲音未落,周潛突然堵住陳嬌的嘴,大手直奔他日思夜想的棉花。

  陳嬌早在被他壓住的時候就做好了被他欺負的準備,幾乎周潛剛親到她的唇,陳嬌先一口咬了過去,周潛嘴上吃痛,手就忘了動作,陳嬌順勢奮力一推,再趁機往外跑。周潛反應很快,立即從後面攥住她手腕將人往回扯,陳嬌不受控制地轉身,心中惱火,她揚手朝他的臉揮去!

  周潛還真沒料到她居然敢動手,眼前一花,「啪」的一聲,臉上已經挨了她的巴掌。

  周潛一手攥著她,一手難以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臉。

  陳嬌恨聲道:「王爺請我過來,我念在你我曾經的主僕之情,應邀來見王爺。我知道王爺覺得我出身卑賤,打心底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那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但王爺若以為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那我勸王爺先殺了我再一逞獸欲,那時我想反抗也反抗不了,隨你處置。」

  她眼裡是灼灼的亮光,她的話更是剛烈如刀。

  周潛看著這樣的她,忽然覺得很陌生。

  兩人曾無數次在深夜纏綿,其中不乏她主動邀寵,現在他只是想再抱抱她,她不答應就不答應,打他一巴掌也算了,但至於說的那麼難聽?先殺後姦,她把他當什麼?

  「是你親口所說,你人是我的,心裡也有我。」攥緊她的手腕,周潛強忍怒火質問,「難道你說過的那些話,沒一句是真的?如果你不想做妾,為何一開始不擺出這副剛烈的樣子,現在卻跟我尋死覓活?」

  陳嬌嗤笑,看著他道:「因為那時我傻,我以為我對王爺好,王爺或許願意娶我為妻,我知道一個宮女要嫁皇子為正妻,無異於癡人說夢,可我就是想試試,就算王爺得知我的白日夢後負氣離去,將近兩個月沒踏足後院,我都還抱著一絲奢望,直到,我久等王爺等不到,只等來王爺與準王妃的婚訊。」

  周潛抿唇。

  「王爺賜婚之前,我待王爺如何,王爺訂婚之後,我待王爺又如何,何時真心何時假意,想必王爺比我更清楚。」陳嬌心平氣和地道。

  周潛目光微閃,賜婚前後,她對他的態度確實截然相反。

  「我可以娶你做側妃。」她的手腕溫熱細膩,周潛回想這些時日的輾轉反側,他放輕了力道,低聲對她承諾:「我是不是寵你,你也清楚,側妃雖然不如王妃,但也尊貴非常,而且你放心,只要你回來,將來沒人能越得過你。」

  他語氣很誠懇了,陳嬌搖頭,垂眸道:「我想要的,是一心一意,就算你願意娶我做王妃,倘若你還想著別的女人,還想著妻妾成群,我也不稀罕。」

  周潛力氣再次變重,怒聲道:「除了家貧沒本事納妾的窮苦百姓,世上有幾人能做到只娶一妻?」

  陳嬌笑了,朝戲臺子那邊揚揚下巴:「遠的不說,武平侯就是一個。」

  周潛一口氣被她堵在了喉頭。

  可他不甘。

  他繃著臉道:「武平侯夫人出身名門,你拿什麼與她相提並論?」

  陳嬌一點都不生氣,她只是看了他一眼,歎道:「我是無法與侯夫人相比,但我可以嫁個遠遠不如侯爺卻同樣真心待我的尋常男子。總之,王爺看不上我,我也沒想過強迫王爺什麼,從今往後,我不會招惹王爺,也請王爺忘記我這個卑賤的民女,咱們各走各的路,如何?」

  周潛不說話,呼吸越來越重。

  沉默的怒火比爆發更可怕,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陳嬌猶豫片刻,忽的上前一步,抱住了周潛。

  周潛渾身一震。

  陳嬌靠著他胸口,低低道:「王爺身份尊貴,與未來的王妃乃天作之合,民女賤如草芥,不值得王爺上心,王爺又何必執著?」

  說著,陳嬌用另一隻手抓住周潛鉗制她的大手,一點點將其掰開。

  「王爺珍重,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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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0:52 AM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陳嬌走了。

  周潛一個人站在假山山洞。

  周圍似乎還殘留她身上的淡淡清香,指腹間似乎還握著她溫熱細膩的腕子,她的人好像也還乖乖地靠在他懷裡。她全身都軟軟的肉嘟嘟的,抱起來特別舒服,周潛低頭去看,身前卻什麼都沒有。

  「王爺身份尊貴,民女賤如草芥。」

  她這麼跟他說。

  周潛握緊了拳,他知道她身份卑微,他不止一次親口提醒她她的卑微,可當她自己說出口,他並不想聽。

  武平侯府的壽宴要到晚間才結束,周潛向永昌大長公主告個罪,提前離開了。

  定王府修建的很氣派,定王爺的內室很寬敞,定王爺的床很大很大。

  周潛躺在上面,雙手空空,總想捏點什麼。

  「來人。」天將黑時,周潛朝外喊道。

  劉公公立即彎腰走了進來。

  「我要養貓,越胖越好。」

  胖?

  劉公公想到了已經成為長寧郡主的陳嬌,雖然他不懂主子為何不找幾個像陳嬌一樣豐腴的美人,但他還是將主子的要求吩咐了下去。過了幾日,周潛從宮裡回來,劉公公便命人將物色到的十幾隻肥貓帶了上來。

  十幾隻籠子,每隻籠子裡都關著一隻貓,每隻貓看起來都很圓滾滾,因大小不同,有的肥貓七八斤,最重的一隻橘黃色的貓,據說有三十斤。

  周潛一眼就相中了那隻橘黃色的肥貓。

  肥貓不愛動,夜裡小太監將洗的乾乾淨淨的貓放在主子的床上,肥貓便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特別老實。

  周潛沐浴過來,看到床上的肥貓,笑了。

  他抱起沉甸甸的貓,捏了幾把,手感很不錯。

  大年三十,宮裡舉辦家宴,在惠元帝面前得寵的皇親國戚都要參加。

  周潛進宮,先去昭寧宮給養母賢妃請安,進了昭寧宮,才發現未婚妻衛婉儀也在。

  「臣女拜見王爺。」

  衛婉儀起身,恭敬地朝他行禮。

  準王妃穿了一件紅底的宮裝,但她沉默寡言,很少會笑,看起來冷漠疏離,即便是見到未婚夫,臉上也不見羞澀。

  周潛看著這樣的未婚妻,耳邊再次響起陳嬌的話:「王爺身份尊貴,與準王妃乃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嗎?

  他與衛婉儀沒有任何情分,從小到大說過的話屈指可數,他應婚,只是因為父皇有意,只是因為衛家能幫他擋去皇兄們的猜忌。看衛婉儀的態度,她對他應該也無任何感情,這門婚事,兩人都是聽父皇做主罷了。

  「表妹請起。」周潛淡笑著道。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了賢妃身邊。

  中間賢妃找藉口離開了片刻,給兩人親近的機會,然而周潛另有心事,衛婉儀眼觀鼻鼻觀心,始終低垂眼簾,將近一刻鐘的時間裡,這對兒未婚男女居然沒看對方一眼,更沒有聊過半句話。

  從昭寧宮出來,周潛遇到了七皇子。

  「六哥!」七皇子看到他很高興,熱情地將周潛拉回了他的寢宮喝茶,反正開宴還早。

  「六哥,我看你好像瘦了啊。」坐好了,七皇子端詳周潛一番,奇怪地問。

  周潛自己沒覺得,默默地喝茶。

  七皇子想到什麼,嘿嘿問道:「阿嬌被姑祖母搶去了,六哥身邊有沒有再添別的美人?」

  這個話題,周潛毫無興趣。

  七皇子是個話嘮,周潛不接話,他先是感慨一番陳嬌的際遇,突然又歎了口氣,對周潛道:「其實吧,後院人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前幾天三哥府裡出的那樁事,你聽說沒?」

  周潛看了他一眼。

  終於有他感興趣的了,七皇子馬上低聲說了起來:「三嫂不是有孕了嗎,三嫂身邊的一個丫鬟趁機爬了三哥的床,一開始瞞得好好的,後來也懷上了,瞞不住了。三嫂假裝不知,故意罰那丫鬟長跪,這一跪就把孩子跪沒了,沒幾天那丫鬟也去了,三哥因此跟三嫂生了一頓氣。」

  周潛再次垂眸。

  七皇子歎道:「那丫鬟也是,安分守己當個丫鬟多好,非要自尋死路,主子豈是她想當就當的?遇到不慈的主母,要打要罰不過一句話的事,三哥白日在外面,想管也管不了。」

  周潛莫名想到了自己的生母。

  他的生母原來只是賢妃身邊的宮女,是父皇非要寵倖她還是生母主動勾引,周潛無從得知,他只知道,生母在賢妃殷勤的照顧下,順順利利生下他卻馬上就去了,而繈褓裡的他,成了賢妃邀寵的手段。

  周潛突然覺得諷刺。

  他口口聲聲嫌棄陳嬌的身份,可他的生母,其實與陳嬌一樣,都只是個宮女。

  他放下茶碗,徑直走了。

  七皇子愣愣地望著他:「六哥?」

  宮宴上,周潛再次看到了陳嬌。她坐在永昌大長公主身邊,又是快兩個月沒見,她氣色更好了,嬌豔的像一朵花,笑盈盈地陪永昌大長公主說話。有人上前與永昌大長公主見禮,她不卑不亢的,氣度不輸任何貴女。

  周潛喝口酒,目光移到了別處。

  他看見了三哥敬王與三嫂敬王妃,夫妻倆並肩而坐,看誰都笑,只是一眼都沒看過身邊的人,貌合神離,大抵如此。

  周潛又看到了被陳嬌視為夫妻楷模的武平侯夫妻,武平侯大大咧咧的,武平侯夫人溫婉柔美。武平侯喝酒喝得太快酒水灑落在了衣襟,武平侯夫人便自然而然地伸手過來,替丈夫擦拭,一邊似乎抱怨了兩句,於是武平侯再喝酒時,就沒有灑過了。

  即將十八歲的周潛,真正開始思索夫妻的意義。

  妻子是唯一能與他並肩而坐的人,既然妻子的名分這麼重要,為何他要將那名分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翌日大年初一,周潛進宮拜年,又在昭寧宮見到了衛婉儀。

  這次,周潛將衛婉儀請到院子裡,單獨說話。

  「表妹,咱們的婚事,你怎麼看的?」周潛平靜地問。他知道衛婉儀在衛家的處境,正是因為賢妃不喜衛婉儀,周潛才願意與衛婉儀商量以示尊重,否則,他我行我素便可。

  衛婉儀意外地看著他:「王爺為何問這個?」

  周潛淡淡一笑,道:「去年父皇與娘娘賜婚時,我不懂事,隨便應了下來,現在,我有些後悔,我心中沒有表妹,表妹心中也沒有我,與其硬綁在一起,不如退婚,各尋真正合適之人。」

  衛婉儀確實對周潛無意,聽了周潛的話,她反而鬆了口氣,看向遠處道:「我也同王爺這般想,只是賜婚聖旨已下,王爺準備如何退婚?」

  周潛道:「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聲譽,只是提前知會你一聲,後面我自有安排。」

  衛婉儀點點頭:「那就勞煩王爺了。」

  六月裡,周潛突染惡疾,惠元帝派了所有太醫去替兒子診治,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治了一個月,治得周潛越來越瘦,眼瞅著都快不行了。

  惠元帝出宮探望兒子,看到曾經玉樹臨風的老六瘦成了皮包骨,別提多心疼了。

  「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躺在床上,周潛氣若遊絲地道。

  惠元帝握著兒子的手,心疼道:「你說,什麼事父皇都答應你。」

  周潛苦笑,道:「父皇,我與表妹的婚期越來越近,可我這樣,實在不想連累表妹,還請父皇收回賜婚旨意,將來另替表妹賜一門好婚事。」

  惠元帝皺眉,道:「老六休要胡思亂想,你還年輕,這病很快就好了。」

  且不提兒子的病能不能治好,就算治不好,他也要衛婉儀嫁給兒子沖喜。一個衛婉儀而已,哪有他兒子的命重要?

  周潛望著自己的皇帝老子,目光堅定地道:「父皇,兒臣知道自己的病情如何,兒臣長這麼大,無愧天地,如今只放不下表妹,若父皇不答應兒子所求,今日起兒臣便不再服藥,早早去了,也省得連累表妹嫁過來白白守寡。」

  惠元帝又疼又怒:「你敢!」

  周潛還真就不吃藥了,太醫們強行餵,他就自己想辦法吐出來,惠元帝得知後,怕兒子真的放棄治病,沒辦法,只得以定王病重,心善不願牽連衛氏女為由,解除了這門婚約。賢妃一心高興周潛之將死,不以為意,衛家也不想白白搭進去一個女兒,被退婚後也很高興。京城的百姓們聽說了,一邊惋惜定王年紀輕輕就要沒了,一邊誇讚定王仁善,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便放了未婚妻自由。

  武平侯府,陳嬌早就知道周潛生病了,但她沒想到,周潛竟然病得這麼厲害,還主動退了婚。

  真的治不好了嗎?

  畢竟曾經朝夕相處,有過最親密的情分,想到周潛即將英年早逝,陳嬌心情十分複雜。

  永昌大長公主看出義女的不忍,輕聲問道:「你與定王相識一場,現在他這樣,你要不要去探望探望?」

  陳嬌猶豫道:「會不會不合適?」

  永昌大長公主笑道:「傻丫頭,我去探望他,你陪著不就行了?」

  陳嬌確實也想去送送周潛,點頭應了下來。

  第二天,永昌大長公主就帶著陳嬌去了定王府。

  「王爺,大長公主與郡主來了。」劉公公小跑著來到內室,對床上奄奄一息的主子道。

  周潛人躺著,身體消瘦,但順利退婚,他心情還是很不錯的,至於他的病,不過是請當初出征雲南時認識的一位苗族巫醫替他開了一副方子,病上三個月,時間一到,慢慢就會不藥而癒。此時聽說老相好來看他了,周潛心裡便有些癢癢。

  劉公公將永昌大長公主與陳嬌一塊兒請了進來。

  看到床上骨瘦如柴的周潛,陳嬌震驚地說不出話。

  永昌大長公主瞧見周潛這模樣,也很憐惜,坐在床邊寬慰了很久,然後才退去了外間,給陳嬌與周潛敘別的機會。

  「你留下做什麼?」仰面躺著,周潛目光淡漠地盯著陳嬌,一點都沒瘦,顯然他的噩耗並沒有影響她的口食之欲,這無情的女人。

  他都快死了,陳嬌豈會跟他計較,坐在床邊,陳嬌還是忍不住問:「王爺好好的,怎麼突然染了病?」

  周潛哼道:「你問我,我問誰?」

  陳嬌被他噎了一下,不得不說,一個將死之人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脾氣,也是很少見了。

  話不投機,陳嬌再次打量周潛的臉龐,十八歲的年輕王爺,膚色蠟黃,但眉眼依然俊朗,瞧著怪可憐的。陳嬌又歎了口氣,低下頭,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能說什麼。

  忽然,他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陳嬌慢慢抬起頭。

  周潛握著她軟軟的小手,很久沒捏過的小手,低聲問道:「這麼久,你可曾想過我?」

  陳嬌在武平侯府過得非常愜意,沒事想他做什麼。

  「想過。」陳嬌自認還算善良,撒謊安撫他道。

  周潛眼睛亮了幾分,一激動,他不受控制地咳了咳,咳完方道:「那,若我現在娶你做王妃,你可願意?」

  陳嬌強忍著才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神色。他什麼意思?知道自己要死了,不忍心連累衛家表妹便求皇上退了婚,好啊,現在他就忍心連累她了?這是活著時覺得她只配當妾,要死了就想拉著她一個卑賤卻美貌的民女一起下地獄?

  「王爺病重,還是先養好身子再說吧。」陳嬌輕輕掙脫他的手,溫柔無比地道。

  說完,陳嬌起身,退後兩步行禮,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潛呆呆地望著她玲瓏有致的背影。

  不是想他嗎,怎麼他要娶她,她態度就冷了下來?

  過了會兒,周潛突然回過味兒來!

  這女人,她誤會他真的要死了,所以不想嫁給他陪他一起死!

  他才開個頭她就匆匆跑了,避他如避閻王,那她前面說有想過他,分明也是哄人的!

  周潛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虧他鬼迷心竅居然冒出一絲娶她當王妃的念頭,無情無義的女人,哪裡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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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0:56 A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八月底,就在賢妃燒香拜佛盼著周潛快點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周潛的病竟然開始好轉。太醫們本來都已經放棄了,如今看到希望,立即打起精神鑽研周潛的病。待到九月中旬,周潛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只是過去三個月他掉下去的肉,還需慢慢養回來。

  兒子身體康復,惠元帝龍顏大悅,想到兒子因為這場病耽誤的婚事,惠元帝出宮探望兒子時,就與兒子商量重新賜婚的事。惠元帝覺得,兒子之前那麼捨不得衛婉儀守寡,心裡肯定是十分喜歡人家姑娘。

  周潛坐在惠元帝下首,一邊低聲咳嗽一邊道:「父皇,兒臣暫且不想考慮婚事。」

  惠元帝疑惑:「這是為何?」

  周潛臉色蒼白,神情恍惚片刻,他才誠懇道:「不瞞父皇,兒臣與表妹只有兄妹之情,當日父皇賜婚,兒臣覺得表妹也不錯,便應了下來。但這番兒臣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回想前世種種,兒臣多了些感悟。人生苦短,兒臣想尋一位兒臣真心喜歡的女子相濡以沫,待兒臣找到這樣的姑娘,再請父皇做主,還請父皇成全。」

  他說的是真心話。

  惠元帝看著兒子消瘦的臉,一心疼,就答應了下來。

  老六才十八歲,既然他自己不著急,那就再等等吧。

  有惠元帝做主,賢妃準備掌控周潛婚事的計劃暫且是行不通了。

  武平侯府。

  陳嬌自然也聽說了周潛康復的消息,好歹相識一場,陳嬌還是挺為故人高興的。周潛病怏怏時想拉她一起墊背,現在他病癒了,貴為王爺,陳嬌相信周潛應該不會再來糾纏她,畢竟今年周潛生病前的六個月,都沒有找過她。

  只是,陳嬌這邊還有周潛送她的千兩銀票,上次探病絕對不是個還錢的機會,而其他時間,兩人根本見不到面。

  就在陳嬌發愁如何還了這筆銀票時,定王府送了帖子來,說是定王身體痊癒,請了戲班子慶賀,知道永昌大長公主愛聽戲,特邀永昌大長公主、武平侯夫人與長寧郡主去王府聽戲。

  永昌大長公主是個非常慈愛的老人,年紀輕輕的小輩熬過了生死關,她打心底裡替周潛高興,欣然應允。

  陳嬌一直與永昌大長公主形影不離,既然永昌大長公主替她接下了定王府的請帖,陳嬌就專心準備賀禮了。在永昌大長公主身邊待了這麼久,陳嬌也收藏了一批好東西,包括一支上等的人參。陳嬌就命荔枝將人參包了起來,再將周潛送她的裝銀票的小匣子放在了人參旁邊,盒子一蓋,誰也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

  到了宴請的日子,陳嬌隨永昌大長公主、武平侯夫人去了定王府。

  今日定王府客人不少,諸位王爺、王妃都到了,都是皇親國戚,聽戲的時候席位也沒分男女。永昌大長公主輩分最高,坐在了中間的一桌,周潛親自作陪。

  陳嬌一邊聽戲,一邊輕輕地嗑瓜子,冷不丁腳被人踢了一下。

  陳嬌心中一驚,下意識看向對面的周潛。

  休養了倆月的定王爺,還是比生病之前清瘦,但他身上那股武將的英氣已經回來了,而且顯得人也比以前成熟了幾分,坐姿端正,面向戲臺,放在桌子上的手還隨著戲子的吟唱而有規律地叩擊著桌面。

  莫非是誰無意中碰到了她?

  這麼想著,陳嬌繼續聽戲,不料那隻腳居然輕輕踩住了她鞋尖。

  周圍都是貴賓,陳嬌此時若低頭往桌子底下瞧,那是極為不雅的舉動。

  她不動聲色地將腳往後挪。

  周潛身高腿長,她往後退,他繼續追,這次他沒踩她的腳,而是微微挑起她的裙擺。

  陳嬌無法發作,但又不想白白被他調戲,便輕聲對永昌大長公主道:「娘,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先回府了?」

  永昌大長公主關切地問:「哪裡不舒服?」

  陳嬌面露羞澀,聲音更低了:「早上來了葵水。」

  永昌大長公主懂了,笑著點點頭。

  陳嬌離席,領著守在一旁的荔枝朝外走去。

  戲臺子搭在王府花園,陳嬌擔心周潛故技重施又在半路堵她,所以她走得非常快,可周潛早就做了安排,陳嬌走到半路,就被劉公公攔住了。

  陳嬌警惕地望向周圍可藏身的地方。

  劉公公笑道:「王爺還在聽戲,特意囑咐奴才帶郡主去書房稍等片刻。」

  陳嬌怒道:「我若不去,你待如何?」

  劉公公只是拍了拍手,聲音未落,兩個侍衛打扮的女子就從暗處現出了身形,神色清冷。

  陳嬌攥緊了手。

  劉公公低頭道:「奴才也不想對郡主動手,還請郡主配合。」

  陳嬌上次被主僕倆用聲譽威脅,這次她就不信了,叫上荔枝,繞過劉公公繼續往前走。

  劉公公歎了口氣。

  沒走出多遠的陳嬌突然感受到一股風勢,她才回頭,一個女侍衛便將一團帕子塞進她的嘴,然後扛麻袋似的將她扛走了。陳嬌與同樣被擄的荔枝嗚嗚地掙扎,奈何兩個女侍衛走的是提前清理過的小道,一路半個人影都沒遇見。

  劉公公目送她們走遠,再去戲臺子那邊,走到周潛身邊,用附近幾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王爺,貓主子不見了。」

  周潛臉色大變,朝永昌大長公主告罪後,匆匆離去。

  武平侯夫人小聲問婆婆:「聽說王爺養了一隻三十多斤的貓,特別寶貝,看來居然是真的?」

  永昌大長公主也聽說過這個趣聞,笑著道:「有人養鶴,有人養龜,老六養隻肥貓也沒什麼稀奇的。」

  書房裡,女侍衛將陳嬌放在內室供主子休息的榻上,再重新堵了一遍陳嬌的嘴,人就退出去了。

  陳嬌手腳被捆,心裡一片絕望。

  上次在武平侯府,周潛對她還算客氣,這次在他的地盤,他將她綁成這樣,難道真想用強?

  最後一世了,陳嬌捨不得死,可是,讓她用這種屈辱的方式再被周潛欺負,陳嬌也真的不甘心。

  正要試圖跳到地上,陳嬌忽然聽到一聲貓叫,她詫異地往地上看去,就見一隻異常肥碩的橘黃色的大貓慢吞吞從一張椅子底下爬了出來,整個肚子幾乎都貼著地,一雙琥珀色的貓眼睛微微眯著朝她看來。

  陳嬌被這隻貓嚇到了!

  胖成這樣,那真是貓嗎?

  陳嬌忍不住往榻裡面挪。

  肥貓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然後,它原地趴了下去,並沒有去撲陳嬌的意思。

  陳嬌卻非常忌憚這隻可能是貓也可能是虎的東西。

  「吱嘎」一聲,有人推門而入。

  陳嬌頓時忘了貓,警惕又憤怒地望向斜對面的門簾。

  來人自然是周潛。

  挑開門簾,看到手腳被綁嘴也被堵的陳嬌,周潛皺了皺眉,大步走到床邊,坐下後,他朝陳嬌伸手。

  陳嬌嫌惡地往後躲,看他的眼神如看流氓惡霸。

  周潛知道她在想什麼,黑著臉道:「我只想與你敘舊,你乖乖過來,我的人也不必動粗。」

  陳嬌半信半疑,而且,如今她為魚肉,周潛真的硬來,她也沒辦法。

  周潛見她老實了,先將她嘴裡的帕子取了出來。

  陳嬌緊緊抿著嘴。

  周潛再替她解開手腳的繩索。

  剛一恢復自由,陳嬌就要下地,周潛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在陳嬌的腳快要沾到地之前,一把將人拽到了懷裡。

  「放手!」陳嬌奮力地掙扎。

  胖女人力氣還挺大,周潛抱不穩,乾脆將陳嬌往榻上一按,他緊跟著壓了下去,用整個身體當牆,將陳嬌壓得牢牢的。陳嬌抗拒地更激烈,兩個人挨得這麼緊,周潛又是一年沒碰過葷的年輕男子,陳嬌沒掙幾下,他就受不了了,趴在她耳邊喘氣:「別動,再動我真吃了你。」

  陳嬌身體一僵。

  周潛這才慢慢撐起上半身,低頭,看到她不知氣紅還是累紅的小臉,以及那雙恨不得要吃了他的眼睛。

  周潛看的目不轉睛,是不是太久沒見了,所以他竟然覺得她越來越美了?

  「又長胖了。」心裡想著一個字眼,話到嘴邊,不知不覺就換了一個。

  陳嬌瞪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周潛努力不用胸口去擠她的棉花,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說來你可能不信,我雖然有父皇有一群兄弟姐妹,但放眼京城,你才是與我最近的人,鬼門關走了一趟,病一好,我最想見的人,竟是你。」

  陳嬌看不出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冷冷道:「被王爺惦念,是民女的榮幸,只是還請王爺自重。」

  她說話的時候,衣襟跟著震動,周潛的心頭就像有條貓尾巴在撩,撩得他想不顧一切。

  但他終究不是惡霸。

  「你答應好好陪我說話,我便放開你。」喉頭滾動,周潛跟她講條件。

  陳嬌能不同意嗎?他已經兵臨城下,再僵持下去,陳嬌怕他失控。

  「好。」她別開眼道。

  周潛看著近在眼前的紅唇,十分不捨地翻到一旁,坐好了,他想扶陳嬌一把,陳嬌想也不想就避開了,人往裡面滾了半圈,再一手撐榻坐了起來。

  那一瞬,陽光漫進窗,她背對他而坐,離得那麼近,好像她從未離開過。

  周潛心裡一軟,輕聲問:「阿嬌,我大難不死,你可高興?」

  他沒騙她,偌大的京城,她是他唯一會想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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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1:00 A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周潛大難不死,陳嬌本來是替他高興的,現在他又胡攪蠻纏,陳嬌就不高興了。

  「王爺這般對我,你覺得我該高興還是不高興?」站到地上,陳嬌寒著臉問。

  周潛掃眼地上的繩子,有些訕訕,辯解道:「你若乖乖過來,我怎會欺負你。」

  陳嬌呼口氣,轉過來,看著他問:「那好,王爺到底找我何事,今日咱們一次說個清楚。」

  周潛抿唇。

  他的病雖然是裝的,但在床上躺了三個月,身體瘦成那樣,他絕不可能舒服,有時竟有自己真的要死了的錯覺。長夜漫漫,他想身邊有個人陪,有個人對他噓寒問暖,陳嬌是他唯一親近過的女人,他想她。

  可這女人不想他,好不容易見次面,她氣衝衝的,讓他如何說出口?用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

  她若真肯脫了衣裳讓他貼,周潛其實也不介意。

  想像那情形,周潛臉紅了。

  陳嬌微微驚訝,他臉紅什麼?

  短暫的沉默後,周潛指著地上的貓,問她:「你覺得這貓如何?」

  陳嬌終於知道,那真的是貓。

  「太胖了。」陳嬌如實點評道。

  兩人談貓,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皮都懶得睜開。

  周潛對著貓笑了,低低道:「是不是很像你?」

  他聲音雖低,但陳嬌聽見了,她再次看向那隻肥碩無比的橘黃色的貓,難以想像自己在周潛眼中就是這個樣子!

  「王爺若無事,我先走了。」陳嬌才不想留在這裡被他侮辱。

  周潛沒說話。

  陳嬌最後看他一眼,轉身往外走。

  周潛抬頭,望著她漸漸走遠,他張開了嘴:「我……」

  就在此時,陳嬌忽然轉過來,側對他道:「對了,先前我出宮時,王爺送了我千兩銀票,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在侯府衣食無憂,著實用不上,今日連著賀禮一併送了過來,從今以後,我與王爺兩清,還望王爺莫再行類似今日之事。」

  周潛閉上了嘴。

  多可笑,他都退婚了,她還想著與他兩清,若她真動過心,難道不該爭取做他的王妃嗎?

  陳嬌與荔枝一起上了馬車。

  荔枝擔心地看著她。

  陳嬌搖搖頭,道:「我沒事,我與王爺有些私怨,剛剛都解決了。」

  荔枝是淩霄宮的老人,她親眼目睹過六殿下對主子的寵愛,如今定王爺兩次三番的要見主子,又不曾真的欺辱,荔枝忍不住猜測道:「郡主,王爺是不是,對你餘情未了?」

  陳嬌苦笑,她沒看出周潛的情,只看出了他的欲,他從來都不屑她的身份,她在他身邊時周潛把她當屋裡人寵愛,後來她一個卑賤的宮女竟敢拋棄他另攀高枝,他一方面惦記她的身子,一方面是不甘心輸了人吧?

  陳嬌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她有永昌大長公主撐腰,今日在書房,周潛一定不會輕易放她離開。

  荔枝猶在猜測:「現在郡主身份不一樣了,王爺也退了婚,或許,王爺想娶您當王妃呢?」

  陳嬌就像聽到什麼笑話般笑出了聲,看著荔枝單純的臉,陳嬌差點將周潛貶低她的那些話說給荔枝聽。她算什麼郡主?下人們或許把她的郡主名分當回事,對於周潛那等真正的皇家血脈而言,她始終都是一個最底層的宮女。

  回到侯府,陳嬌隱瞞了此事,沒有告訴永昌大長公主。

  永昌大長公主年紀大了,不愛出門,陳嬌陪在老太太身邊,頂多在侯府花園逛逛,再見周潛,是在年底的宮宴上,但也只是遠遠瞥了一眼,周潛沒看她,陳嬌也很快收回了視線。

  過完年,陳嬌十七了,她這世本就生的嬌豔嫵媚,又曾與周潛有過一段,長了一歲,陳嬌身上的風情便越來越盛。

  永昌大長公主是真的把陳嬌當女兒疼的,前兩年光稀罕了,現在陳嬌已經到了不能再耽擱的年紀,永昌大長公主就把陳嬌叫過來,慈愛地商量道:「阿嬌啊,娘想為你尋門婚事,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啊?」

  她活著,陳嬌就有一份尊榮,她死了,哪怕陳嬌還有兒子這個義兄撐腰,終究還是少了個靠山。

  陳嬌跪到老太太身邊,伏在老太太膝蓋上道:「阿嬌不嫁,就想一輩子陪在娘身邊。」

  她感激這位老人,如果不是永昌大長公主,陳嬌可能一輩子都是周潛的妾。她要改命,嫁人肯定要嫁的,但陳嬌想多陪永昌大長公主幾年。反正她已經不是清白身了,眾所周知,十七八歲出嫁與二十幾歲出嫁,差別不大。

  永昌大長公主摸著陳嬌柔軟的頭髮,感歎道:「傻孩子,你的孝心我懂,娘也捨不得你,但娘不能因為捨不得就耽誤了你的婚事,你放心,娘在京城給你挑個好夫婿,咱們娘倆離得近,想見面就見面,我還想抱外孫呢。」

  嬌嫩嫩的一朵花,耗在她一個老太婆身邊簡直是暴殄天物。

  老太太堅持,陳嬌想了想,抬頭看著永昌大長公主道:「娘,女兒自知身份,嫁人不求對方門戶多高,只想嫁個願意真心待我之人,只要他不嫌棄我曾經伺候過定王,只要他沒打算利用我攀附侯府,我就知足了。」

  一心一意,乃世間大多數女子所求。

  永昌大長公主點點頭,溫柔地道:「好,娘懂了,你安心等著就是。」

  很快,永昌大長公主要為義女長寧郡主選婿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但陳嬌的身份經歷並不是秘密。

  首先,她不是永昌大長公主的親生女兒,真是的話,早就百家求娶了。再者,陳嬌原是定王府裡的小妾,早就沒了清白,這樣的姑娘,真正的名門望族看不上,有心想攀附侯府的底層官員,礙於顏面也不好意思主動登門。

  普通的百姓有不介意的,但侯府卻看不上他們。

  連續三個月,都沒有合適的人選求娶陳嬌。

  定王府裡,周潛樂壞了,每次聽完劉公公關於陳嬌選婿的進展,周潛都要笑上好久,晚上也能多吃碗飯。

  這日回來,周潛先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再抱起自己的肥貓,一邊擼毛一邊將劉公公叫了進來。

  劉公公緊張地看了主子一眼。

  周潛眉頭一皺,預感到了不對,沉聲催道:「說。」

  劉公公低下頭,咳了咳道:「王爺,上個月威遠將軍回京,您知道吧?」

  周潛嗯了聲。威遠將軍秦融乃本朝一員猛將,聽說腿傷復發疼痛難忍,父皇體恤功臣,特招威遠將軍回京養傷。

  劉公公繼續道:「據說,秦將軍年輕時,十分仰慕安平郡主……」

  周潛聽到這裡,突然嘲諷道:「難不成他一個將近五旬的老將軍,還想娶一個孫女輩的姑娘?」

  劉公公連忙搖頭,解釋道:「那肯定不可能,就算秦將軍早就沒了夫人,他也沒臉做出這等事啊,只不過,大抵心裡記著舊情,秦將軍當年沒能娶到安平郡主,就想讓小一輩替他完成心願,所以,今日秦將軍托媒去武平侯府,替次子秦毅求娶郡主。」

  秦毅?

  周潛沒見過,好像這小子一直跟著他老子駐守邊疆,很少留在京城。

  不等周潛詢問,劉公公接著介紹起秦毅來:「聽說這位秦二公子生來勇武,十二歲時單獨獵殺一條狼,十三歲起跟隨父親上戰場,今年秦二公子剛滿二十歲,身高九尺,劍眉星目,善用大刀……」

  周潛越聽,眉頭皺的就越深:「秦家乃將族世家,秦毅就不介意郡主……」

  劉公公低聲道:「王爺不知,習武之人最不拘小節,父親做主,秦二公子想拒絕也不敢吭聲,更何況,待秦二公子見到郡主的花容月貌,恐怕,他也不想拒絕了。」

  周潛握拳,秦老二想得美!

  他吩咐劉公公密切關注兩府的動靜。

  半個月後,劉公公打探道,四月二十那日,永昌大長公主要去廣濟寺上香,名曰上香,其實是帶著陳嬌去與秦家二公子相看,因為秦二公子也有差事在身,故挑的是官員休沐的日子。

  四月二十是吧?周潛記住了。

  四月二十這日早上,陳嬌站在一人多高的西洋鏡前,有點小緊張。

  她這樣的身份,能被一位世家子弟求娶,很不易了,而永昌大長公主替她打聽到的秦二公子秦毅,是個人品端正、勇武非凡的男子,用永昌大長公主的話講,秦家老二除了長得黑點,真是萬里挑一的好夫婿。

  「收拾好了嗎?」

  外面傳來永昌大長公主的聲音,陳嬌顧不得害羞,連忙出去迎接。

  永昌大長公主站在門口,看到陳嬌穿了一件白底繡花的褙子,贊許地點點頭。這孩子長得嫵媚,再往豔麗了打扮,未免顯得輕浮,如今素素靜靜的,反倒更襯托了天生的好容貌,永昌大長公主相信,沒有男子能抵擋住這樣的美人。

  「好,好,好。」永昌大長公主連續贊了三聲。

  陳嬌臉紅紅的。

  都打扮好了,娘倆上了一輛馬車,緩緩地朝城門駛去。

  廣濟寺的山腳下,秦毅早早就在此守候了,只帶了一個小廝。

  二十歲的秦毅,自幼好武,同齡人要麼讀書要麼尋花問柳,他單單癡迷武學。對於這門婚事,秦毅沒有任何感覺,老爹不嫌棄長寧郡主的身份,他就不嫌棄,老爹讓他來相親,他就來了,秦毅甚至決定,只要長寧郡主不是太醜,他都會娶。

  他青松般站在樹蔭下,面朝來路,專門盯著馬車看。

  周潛一身常服騎馬過來,根據劉公公的描述,他很快就認出了秦毅。

  周潛放慢速度,微眯著眼睛打量秦毅,就見秦毅果然身高九尺,比他還高一點,生的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當武將的好苗子。周潛上上下下打量秦毅一番,挑出了兩個缺點,第一,這人太黑,臉如古銅,第二,這人太壯,陳嬌那小身板,還不被他壓扁了。

  周潛心想,有他珠玉在前,陳嬌定然看不上這秦家老二。

  騎在馬上,周潛若無其事地先往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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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18-10-25 11:05 AM

第一百四十九章

  周潛上山的時候,發現香客們陸續地往下走,從那些低低的抱怨聲中,周潛才知道,今日廣濟寺封寺,百姓們不知為何,周潛一想就知,肯定是永昌大長公主提前跟寺裡打了招呼。

  普通百姓無法進寺,周潛身份不同,亮出腰牌,小和尚立即放他進去了。

  周潛特意吩咐道:「本王隨意逛逛,不必告知旁人。」

  小和尚連連應是。

  山腳,周潛入寺不久,武平侯府的馬車也到了。

  此地人多,陳嬌下車前,先戴好了帷帽。

  秦毅雖然癡迷武學,但他眼力還是有的,一看陳嬌的打扮便猜到這就是長寧郡主了,看不到臉,秦毅下意識地先觀察陳嬌的身段,只見這位長寧郡主身量嬌小,卻是該鼓的地方鼓該細的地方細,身姿十分曼妙。

  就像乞丐見了美味佳餚會垂涎三尺,秦毅這個不近女色的武夫看到陳嬌這樣的身段,他也明白,這身段屬於極品中的極品,男人對美人的欣賞,也是本能。

  秦毅立即相信了外面的傳言,長寧郡主國色天香非常美貌。

  待永昌大長公主下了車,秦毅大步走過來,恭敬地行禮道:「晚輩秦毅,拜見大長公主、長寧郡主。」

  永昌大長公主笑眯眯地端詳眼前的年輕人。

  陳嬌面容隱在帷帽下,看得還算光明正大,第一眼覺得秦毅非常高大健壯,第二眼看到秦毅的劍眉星目,陳嬌就猜測,這應該是個品行正直的人。總體來說,秦毅容貌周正英氣,身世品行都不錯,陳嬌很滿意了。

  山下不便說話,陳嬌與永昌大長公主坐上軟轎,由秦毅陪著上了山。

  入寺後,三人先去上香。

  進大雄寶殿之前,陳嬌摘下了帷帽。

  秦毅偷眼看去,恰逢陳嬌也含羞朝他望來,目光一對,秦毅就傻在了那裡,像根木頭似的。

  陳嬌淺淺一笑,扶著永昌大長公主往裡走。

  自此,秦毅的眼睛就跟長在了陳嬌身上一般,再也移不開了。

  從大雄寶殿出來,永昌大長公主瞅瞅兩個孩子,笑著道:「我年紀大了,走不動了,你們年輕人去游寺吧,我去客房休息。」

  陳嬌小聲道:「我陪娘一起去。」

  永昌大長公主拍拍她的小手,道:「不用,難得出門,你安心去玩吧。」

  說完,永昌大長公主就領著一眾僕人走了,只留了她身邊的董嬤嬤與荔枝陪陳嬌。

  陳嬌明白,這是永昌大長公主在給她瞭解秦毅的機會。

  寺裡沒有遊人,倒不用計較禮數問題。

  陳嬌看眼木木的秦毅,率先朝另一條路走去。

  荔枝剛要緊緊跟上,董嬤嬤悄悄拉住她的袖子,荔枝疑惑,董嬤嬤咳了咳,提醒愣在一旁的秦毅:「我家郡主第一次來廣濟寺,還請二公子幫忙引路。」

  秦毅反應過來,臉一紅,人卻大步跟上了陳嬌。

  董嬤嬤這才與荔枝慢慢地跟在後頭,保持二十步左右的距離。

  秦毅很想與陳嬌說話,但他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時不時地偷瞄陳嬌。

  陳嬌能感覺的到,不出意外,這應是她與秦毅接觸的唯一機會。

  陳嬌決定好好跟秦毅聊聊。

  看眼身後,陳嬌攥著一根花枝,一邊輕輕地轉動一邊低聲問道:「今日相看,公子是心甘情願來的,還是父命難違?」

  她聲音輕軟,秦毅覺得很好聽。

  他也是實誠,老老實實地道:「父親讓我來,我就來了。」

  陳嬌眼簾微動,偏頭問:「公子的意思是,你並不想接受這門婚事?」

  秦毅嚇了一跳,忙道:「沒,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之前沒見過你,父親誇你好,我就來了,來之前我也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就想著只要郡主不是太醜,我便願意娶的。」

  這話有點語無倫次,陳嬌輕笑,抬眸看他:「現在公子見到我了,可覺得我容貌醜陋?」

  她眼波如水,話裡帶著一絲俏皮,秦毅半邊身子都酥了,紅著臉道:「郡主,郡主貌似天仙,與郡主相比,秦某才是醜陋之人。」說完,他自慚形穢地低下了頭。

  短短的幾句話,陳嬌已經斷定,這個秦毅又正直又老實,婚後應該很容易對她死心塌地。

  但,有些話還是要提前講清楚的,免得他心裡有疙瘩。

  看向前方,陳嬌歎道:「公子不必自謙,在我看來,公子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反倒是我,曾經在王爺身邊伺候,殘花敗柳之身,承蒙大長公主憐惜才得了幾分體面,我這樣的身份,公子當真不介意嗎?」

  秦毅心中有股俠氣,看到陳嬌的第一眼,他就把她當成了仙女,又忍心聽她如此貶低自己?

  攔在陳嬌面前,秦毅目光堅定地道:「郡主多慮了,你一個弱女子淪落宮中,做什麼都身不由己,如今你貴為郡主,便該忘記前事,一心往前看便可。我秦毅也非那等心胸狹隘之人,今日我既然來見郡主,便不會在乎那些,如若郡主不嫌棄,願意下嫁於我,婚後我必待公主一心一意,不允許任何人看輕郡主。」

  他語氣誠懇,陳嬌挺感動的,剛要說點什麼,一抬頭,忽見秦毅身後的一棵古樹後,黑著臉走出一個身穿錦袍的年輕公子。

  陳嬌震驚地張開了嘴。

  周潛惡狠狠地盯著她。殘花敗柳,她居然說她是殘花敗柳,她把他的寵倖當豬啃嗎?

  「你是何人?」聽到動靜,秦毅回頭,見周潛面色不善地瞪著陳嬌,秦毅沉下臉道。

  周潛看他一眼,回以冷笑。

  董嬤嬤、荔枝已經快速走了過來,齊齊向周潛行禮:「奴婢拜見定王殿下。」

  秦毅聽了,腦海裡突然冒過一個念頭,定王,長寧郡主之前就是定王的妾,那,現在定王出現在這裡,是單純巧遇,還是……

  心中疑惑,但尊卑有別,秦毅還是單膝跪了下去:「秦毅拜見王爺。」

  周潛站在對面,看著跪地的三人,並沒有說免禮,目光徑直投向陳嬌。

  陳嬌心情很差。

  她不信今日周潛是來遊寺的。

  換個時候,陳嬌會向周潛行禮,但,氣頭上的她,索性擺起了長寧郡主的譜。

  她替周潛免了三人的禮。

  荔枝、董嬤嬤猶豫了下,秦毅卻是馬上就起來了。

  周潛臉更黑了,盯著陳嬌問:「光天化日,郡主是在與外男私會?」

  陳嬌冷笑:「我做什麼,與王爺無干。」

  她還敢頂嘴,周潛馬上回道:「郡主別忘了,你曾經是我的小妾。」

  沒等陳嬌開口,秦毅忽然擋在陳嬌面前,毫不膽怯地對周潛道:「據我所知,郡主早已與王爺斷絕了關係,王爺重提舊事,未免失了氣度。」

  秦毅身材魁梧,一下子就將陳嬌擋了個嚴嚴實實,男人守護女人依賴,那畫面頓時化作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了周潛眼裡。

  「本王與郡主說話,你沒資格插言,退下。」周潛冷聲呵斥道。

  秦毅不怕他,陳嬌卻擔心秦毅吃虧,忍不住扯了扯秦毅的袖子,低聲勸道:「公子……」

  只是話沒說完,周潛突然衝了過來,沉著臉要將她拉開秦毅身邊,秦毅已經把陳嬌當未婚妻看了,豈容心上人被周潛欺負,一把便扣住了周潛手腕。

  「放肆!」

  「王爺自重。」

  兩個男人同時出聲。

  面對秦毅威脅的眼睛,周潛笑了,陳嬌是他的女人,秦老二憑什麼讓他自重?

  他一拳朝秦毅揮了過去。

  秦毅不虧是個習武的,性情耿介,周潛憤怒,他也很惱火周潛對心上人的無禮,才不管周潛是不是王爺,周潛打他,秦毅想也不想地還手。因為離得太近,兩個年輕的男人都放棄了拳腳功夫,轉眼間就抱在了一起,力圖將對方撂倒在地。

  陳嬌徹底傻了眼。

  荔枝及時將她拉到遠處,董嬤嬤見了,心知只有永昌大長公主能約束定王,匆匆跑去請永昌大長公主了。

  這邊周潛與秦毅很快就倒在了地上,一會兒周潛將秦毅壓在下面,一會兒秦毅將周潛壓在下面。只是,周潛到底是出身尊貴的皇子,比秦毅小了一歲,再加上去年生了一場大病損了元氣,對上虎背熊腰自幼就在邊關訓練的秦毅,周潛漸漸落了下風。他若稍微露怯,秦毅定會放手,偏偏周潛不肯認輸,秦毅想撤,他就狼似的立即撲上去,弄得秦毅不得不重新制服他。

  陳嬌就在旁邊看著。

  事情是周潛先挑起來的,周潛吃虧,她本該覺得痛快,只是,眼看著那麼講究尊卑的年輕王爺全身滾滿了土,還一次次被秦毅壓在地上,陳嬌莫名心酸。

  她不是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女了,經歷了那麼多事,體會過六段感情,就在周潛因為她失去理智與秦毅動手的那一刻,陳嬌終於明白那日周潛為何要強行將她帶到書房了。

  這位王爺一邊瞧不起她,一邊又捨不得放手,一邊口口聲聲鄙夷她,一邊又將她放到了心裡。

  如果只是為了她的身子,他犯不著用如此狼狽的方式與人動手。

  「秦毅,放手。」

  眼看著秦毅死死地將周潛摁在地上,周潛紅著眼睛要掙脫,陳嬌再也看不下去,對秦毅道。

  秦毅看她一眼,立即放開了周潛。

  周潛還想去撲他,陳嬌及時擋在了秦毅面前。

  「讓開。」周潛垂眸,聲音極冷。

  陳嬌不讓,秦毅卻抓住她手腕,要將她推到一旁。

  可就在秦毅的手剛剛碰到陳嬌時,周潛一個箭步衝上來,「啪」地打開了秦毅的手,再強硬地將陳嬌拽到了自己身後。

  「再碰她一下,我要你死。」渾身狼狽,周潛說這句的時候,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威嚴。

  秦毅心中一驚。

  「老六,你來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放開阿嬌!」

  不遠處,永昌大長公主終於來了,六十多歲的老人因為急著趕路,上氣不接下氣的。

  周潛手一鬆。

  陳嬌顧不得他與秦毅,心情複雜地朝永昌大長公主跑了過去。

  永昌大長公主見她臉色蒼白,只當陳嬌受了委屈,拄著拐杖訓斥周潛道:「老六,你再胡鬧,就別怪我去找你父皇!」

  周潛抿唇,看著低頭站在永昌大長公主身旁的胖女人,剛剛還與秦毅眉來眼去的胖女人,周潛又氣又恨,偏偏他又很清楚,如果他再不開口,胖女人就真的要嫁給別人了。

  「姑祖母,我沒胡鬧,今日我來,是想向您提親。」

  胸口起伏,周潛又惡狠狠地瞪了陳嬌一眼,這才鐵青著臉大步走到永昌大長公主面前,跪下道:「姑祖母,阿嬌早就是我的人了,是您強行將她從我身邊帶走,現在我來向您提親,我願娶阿嬌為王妃,求姑祖母成全。」

  永昌大長公主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灰頭灰臉的王爺小輩。

  陳嬌低著頭,目光也落在了周潛身上。

  周潛若有所覺,朝她看來。

  陳嬌下意識地躲了一下,然後,她又看了過去。

  周潛便凶巴巴地瞪她,像是要吞她入腹一樣。

  鬼使神差的,陳嬌想到了虞敬堯。

  虞敬堯被她氣到極致的時候,也曾這樣瞪過她,瞪是真的瞪,喜歡也是真的喜歡。

  一個二十七歲的揚州富商,一個十九歲的年輕王爺,兩張臉,居然慢慢地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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