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當晚,李牧以姑爺的身份,留宿陳嬌的春華苑。
夜幕降臨,李牧沐浴完畢,來到床邊,但見羅帳輕垂,裡面陳嬌一身茜紅中衣,烏髮如瀑垂落肩頭。燈光漫過羅帳,照在她白皙的臉頰、玉似的脖頸上,都說懷孕會讓女人變醜,到了陳嬌這裡,她反而比之前更嬌豔嫵媚。
李牧挑開羅帳,坐在了她身邊。
陳嬌一眼都沒看他,小手放在肚子上,繼續給孩子講故事。
她神色溫柔,李牧一邊聽她講,一邊也將手放了過去。
陳嬌的肚子很大了,李牧剛將手放上去,就感覺到了裡面孩子的動作,不知是小手還是小腳頂了下肚皮。這是李牧從未體驗過的感覺,他有些興奮,剛要問孩子的動作會不會讓陳嬌不舒服,就聽陳嬌好像說到了「老虎」。
李牧眼簾微動,看著陳嬌的肚子,真正開始聽她在講什麼。
陳嬌逕自講的開心:「老虎爹爹跪下來向老虎娘親賠罪,老虎娘親不肯原諒他,老虎爹爹苦苦哀求,說:『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老虎娘親哼道:『孩子在我肚子裡,與你無關,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
李牧扯了扯嘴角,不是獅子不是豹子,她單單用老虎指代他,是從姑母那裡知道他的小名了?
陳嬌繼續講故事:「老虎爹爹聽了很不高興,說:『怎麼不是我的孩子,他生下來肯定會喊我爹爹。』老虎娘親又哼了一聲,揪著老虎爹爹的耳朵罵道:『做夢吧,我的孩子絕不會叫你爹爹。』於是他們倆就打了一個賭,如果孩子肯叫老虎爹爹爹爹,老虎娘親就原諒老虎爹爹,否則就將老虎爹爹趕去另一個山頭。」
李牧失笑,又是揪耳朵又是趕去別的山頭,她還是在生他的氣啊。
陳嬌的故事已經到了尾聲:「過了幾天,老虎娘親生了一隻小老虎,小老虎虎頭虎腦的特別可愛,老虎爹爹一直守在小老虎身邊,教小老虎喊他爹爹,可小老虎跟娘親一條心,就是不肯喊他。老虎爹爹打賭輸了,賴帳不肯走,老虎娘親就帶著小老虎一起將他趕下了山,再也不許他上來。」
李牧回頭看陳嬌,無奈道:「這麼狠心?」
陳嬌沒理他,一手扶著肚子,慢慢背對他躺下了。
李牧躺下去,從後面摟住她肩膀。
沒等他開口,陳嬌冷聲道:「大人不是說了,我沒恢復記憶,你與我親近會良心難安?」
李牧胳膊一僵,巧舌如簧似他,此時竟也無言以對。
「拿開,壓到我了。」陳嬌閉著眼睛道。
李牧只好收回手。
陳嬌提醒他道:「我現在一晚要醒好幾次,大人最好還是去廂房睡,免得睡不安生。」
李牧馬上道:「無妨,你懷孕這麼久,我一直沒能陪在你身邊,現在理該照顧你。」
陳嬌撇撇嘴,打個哈欠道:「那我先睡了。」
李牧看著她被紗衣籠罩的單薄肩頭,柔聲道:「好,我去熄燈。」
「留一盞,起夜用。」
「嗯。」
內室暗了下去,陳嬌安心地睡了,她大著肚子,不怕李牧做什麼。
李牧剛剛是想與她親近的,哪怕只是摟著溫存片刻,但,陳嬌冷言冷語,澆滅了他的興致。
待失憶的她,他確實理虧。
這一晚,陳嬌醒了三次,李牧就扶她去後面的淨房走了三次。陳嬌根本無心再取悅李牧,所以也不介意讓李牧看見她披頭散髮、行動不便的樣子,甚至如廁時,明知李牧在外面等著,陳嬌也旁若無人。
李牧只當她懷孕疲憊,無力再計較那些。
第三次起夜回來,陳嬌躺下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辛苦夫人了。」李牧愧疚地道。
陳嬌沉默,許久後問他:「如果哪天我恢復了記憶,而且厭你依舊,再也不像現在,你會將我拱手讓給哥哥,還是努力去討好性情大變的我,試圖讓我變回你喜歡的那個樣子?看在孩子的份上,請大人說實話。」
李牧平躺,看著帳頂上的繡案,如實道:「我會尊重夫人的選擇。」
陳嬌笑了笑,聲音輕鬆地道:「當初是我先糾纏大人的,所以大人要了我,我不怪大人,但既然大人沒有與我終老之心,從今以後,你我雖為夫妻,但只是做給父親看,私底下,我不會再糾纏大人,也請大人遵守當初的承諾,別再碰我。大人若想和離,我會配合,大人不想和離,納妾隨意,我亦不會干涉。」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李牧轉身,看著她背影道。
陳嬌苦笑:「不是不肯原諒,只是不想再被你拱手讓人,我沒有大人的鐵石心腸。」
李牧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麼都沒說。
因為陳嬌隨時可能會生,李牧暫且留在了長安,夫妻倆在陳國舅面前表現的夫妻和睦,私底下,除了正事或孩子,陳嬌不會主動與李牧談什麼。
正月下旬,長安城大雪紛飛,夜裡一片靜謐,簌簌的落雪聲清晰可聞。
陳嬌忽然醒了,肚子一陣一陣地疼。
陳嬌有點害怕,也很想哭,她推了推身邊的男人。
李牧這陣子睡得很不好,陳嬌起夜他會跟著醒,就算陳嬌睡得好好的,他初為人父,心裡也惦記著孩子到底何時會生,整晚都保持一種淺眠的狀態。陳嬌一推他,李牧立即驚醒,翻身而坐,就著外面昏黃的燈光,看見陳嬌滿臉是淚。
她很久沒有在他面前落淚了。
「要生了,還是哪裡不舒服?」李牧下意識地去握她的手。
陳嬌看向肚子,勉強鎮定道:「好像要生了。」
產婆早叮囑過夫妻倆如何應對這種情況,李牧迅速冷靜下來,吩咐外面守夜的丫鬟去叫府裡早就預備的產婆,他繼續留在陳嬌身邊,安撫她不用緊張。
後院的燈紛紛亮了起來,消息傳到正院,陳國舅、柳氏夫妻匆匆趕了過來。
「姑爺先出去吧。」柳氏與產婆們進了內室,柳氏想也不想地就對女婿道。
李牧看向床上的陳嬌。
陳嬌與他對視一眼,那一眼蘊含了無數情愫,然後,她先移開了。
「我去外面等著,嬌嬌就勞岳母費心了。」李牧鄭重地對柳氏道。
柳氏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眼裡只有即將臨盆的女兒,這個女兒叫她操了無數的心,可女兒再不懂事,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如今女兒也要當娘了,生孩子多麼艱難,柳氏哪有心情應付女婿?
李牧被丫鬟們送了出來,到了廳堂,看到了陳國舅。
「岳父。」李牧向陳國舅行禮。
陳國舅見他臉色不太對,笑著道:「第一次當爹都這樣,過來坐吧,有的等呢。」
李牧沒坐,走到陳國舅身旁,面朝內室而立。
過了不久,產婆們簇擁著陳嬌走了出來,移步去了作為產房提前收拾好的西屋。
李牧便轉了個方向。
陳國舅沒有說謊,李牧這一等,就從半夜等到了清晨,又從清晨等到了晌午。
院子裡雪花大如鵝毛,丫鬟們端著熱水進進出出,產房裡,陳嬌的呼痛聲也越來越頻繁。
「老爺,姑爺,該用飯了。」小丫鬟過來提醒道。
陳國舅起身,叫女婿:「走吧,估計還要等一兩個時辰。」
李牧低頭道:「岳父去吧,小婿現在實難下嚥。」
他在這裡站了一天了,陳國舅歎口氣,走到女婿身邊,感慨道:「嬌嬌以前不懂事,但自打她失憶,人變乖了,對你也一心一意,我知道你心裡肯定有些芥蒂,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都忘了吧。」
「小婿明白,岳父放心,從今以後,小婿不會再讓夫人受委屈。」李牧垂眸道。
陳國舅點點頭,自去前院用飯了。
他一走,李牧便從廳堂中央移到了產房門口,偶爾丫鬟們進出,他趁著簾子降落的空隙往裡看,卻只能看到一扇屏風,裡面人影晃動。
李牧攥緊了手。
又等了一個時辰,隨著陳嬌一聲痛苦的慘叫,產婆終於狂喜道:「出來了,出來了,夫人再使把勁兒!」
李牧與陳國舅同時衝到了產房門前。
嬰兒嘹亮的啼哭隨即而來,緊跟著是產婆的報喜:「恭喜夫人,是個小少爺!」
陳國舅一聽,心裡十分欣慰,女兒給李牧生了嫡長子,往後的地位就更穩固了。
他笑著看向女婿。
李牧呆呆地看著前面厚厚的棉布簾子。
她懷孩子的時候,他有猜測過孩子是男是女,李牧不知道自己想要兒子還是女兒,如今聽到產婆的報喜,他也沒有因為是兒子就格外高興什麼,他只是覺得,終於生下來了,壓在胸口近一個月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去了,她也不必再夜夜被孩子折騰。
孩子還在哇哇的哭,產婆們與柳氏的談話斷斷續續傳出來,唯獨沒有陳嬌的聲音。
吉祥端水走了出來,盆子裡一片血紅,李牧見了,臉色微變,問她:「夫人如何?」
吉祥笑道:「夫人很好,就是沒力氣了,大人不必擔心。」
李牧就笑了。
陳國舅拉著傻女婿回椅子上坐了。
大概過了兩刻鐘,圓臉產婆抱著大紅繈褓走了出來,請陳國舅、李牧看孩子。
陳國舅先抱的孩子,李牧彎腰站在一旁,待陳國舅挑開繈褓邊角,他看過去,就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小的讓人擔心這孩子會養不活。李牧看了眼陳國舅,見陳國舅笑眯眯的,似乎並不覺得孩子哪裡不妥,李牧才繼續打量孩子。小傢伙閉著眼睛,臉蛋皺巴巴的,眉毛淡的幾乎等同於沒有,一頭胎髮倒很烏黑濃密。
「像你。」陳國舅看完了,笑眯眯地對女婿道。
李牧聽了,再看孩子,實在看不出哪裡相像,只覺得這孩子,真醜。
「給你抱抱。」陳國舅站起來,要將孩子交給女婿。
李牧渾身僵硬,產婆、陳國舅一起教他抱孩子的姿勢。
一番提點後,李牧終於將孩子抱到了懷裡,輕飄飄的,一點都不像七斤的份量。
「好了,抱進去吧,外面冷。」女婿只會傻傻地抱著,不逗也不哄,陳國舅做主,吩咐產婆道。
產婆便熟練地將剛出生的男娃娃從他傻爹懷裡抱走了。
李牧:……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一百零六章
產房收拾乾淨後,柳氏走出來,示意女婿可以進去了。
「有勞岳母了。」李牧朝柳氏行禮。
柳氏笑了笑,女兒母子平安,女婿謙和有禮,她很欣慰。
李牧移步去了內室。
屋裡有揮之不散的味道,似是血腥味,又摻雜了旁的什麼。女人生孩子彷彿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李牧從來沒有想過生孩子能有多難,直到親自等了六七個時辰,親耳聽到她的痛苦,親眼看到端出去的血水,李牧才真正明白,女人生子的不易。
繞過屏風,李牧走到了床邊。
陳嬌知道他來了,但她沒有抬頭,繼續看著身邊繈褓裡的兒子。
歷經五世,這是陳嬌能真正見到、碰觸的第一個孩子,有血有肉的一個娃娃,而非記憶中飛快掠過去的身影。她曾經覺得李牧不配讓她生孩子,但現在,陳嬌不想再去思索值得與否、委屈與否,這是她的孩子,與李牧無關,她會好好地愛他,珍惜與兒子朝夕相處的每一天。
這邊很靜,她躺在那兒,臉色蒼白,被汗水打濕的鬢髮乖順地貼在耳邊。
她面容憔悴,目光卻十分溫柔。
「辛苦你了。」李牧坐到床邊,看著她說。
陳嬌面對兒子笑,低聲答:「我並不苦。」
李牧去握她的手。
陳嬌躲開了,閉上眼睛道:「我睡會兒,你看孩子吧。」
李牧默默地注視著她,同樣一張臉,她曾經視他為糞土,曾經滿眼傾慕依賴,現在卻視他為陌路。當日她隨陳廷章離開,李牧意外卻並不在意,來長安的路上,他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可不知為何,她現在拒他於千里,李牧心頭竟也有些沉重,似是背負了什麼。
李牧寧可嬌小姐恢復記憶輕賤他,也不想這樣。
視線移到繈褓裡的孩子身上,又小又醜的一個,好像也沒什麼可看的。
李牧就這麼坐著,直到陳國舅派丫鬟過來,請他去用飯。
李牧是河西郡太守,邊關重地,如果不是陳國舅偏袒女婿,李牧早該回去了,哪能留到孩子出生?
現在孩子出生了,陳國舅也不好再多留李牧。
洗三宴後,李牧就要走了。
清晨時分,李牧來向陳嬌告別。虎哥兒剛剛吃飽睡著了,陳嬌躺在床上,氣色恢復了幾分紅潤。
「我走了,四月再來接你們娘倆。」李牧照舊坐到床邊,大手輕輕握起虎哥兒的小手,鳳眼看著陳嬌道。陳嬌二月裡出月子,但三月春寒料峭,李牧與陳國舅商量後,將陳嬌母子返程的日子定在了四月。
陳嬌點了點頭。
李牧俯身,親了親兒子的小臉,陳嬌看著他的動作,在李牧起身前再移開視線。
她冷冷淡淡的,李牧自嘲一笑,起身離去。
陳嬌在國舅府的日子非常舒心。
她是陳國舅的掌上明珠,雖然名聲不好,但國舅府裡從上到下,沒有誰敢來她面前冷嘲熱諷。她坐月子期間,膳食都是宮中太醫精心開的方子,吃得好心情好,陳嬌很快就恢復了從前的嬌豔靈動。她吃得好,奶水也足,將虎哥兒餵得白白胖胖的,幾乎一天一個樣。
虎哥兒過滿月時,五官清晰地映照出了李牧的影子,眉毛雖淡,但眉峰修長,鳳眼烏黑水潤,東瞅瞅西瞧瞧的,非常精神。陳國舅最擔心的就是外甥像舅這句俗語,那話放在別人家是親昵,擱自己家就是禍了,發現外孫越長越像女婿後,陳國舅鬆了一大口氣,愛屋及烏,他待虎哥兒也越來越好,好到四月初李牧來接妻子回平城時,陳國舅都嫌女婿來的太早!
「小婿拜見岳父。」隨著管事來到廳堂,李牧恭敬地朝陳國舅行禮。
未及而立的年輕男人一襲月白色圓領長袍,雖然遠道而來,他身上卻不見任何風塵,乾淨俊秀,溫潤謙和,陳國舅光是看著,都暗暗得意自己眼光不錯,萬里挑一挑了個好女婿。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過來喝茶。」陳國舅笑眯眯地道。
李牧坐在了客座上,視線卻飄向了門外。
陳國舅明白,笑著吩咐丫鬟去請女兒、外孫。
四月陽光明媚,國舅府的花園鳥語花香,陳嬌將虎哥兒放在小木車裡,娘倆正悠哉地逛園子,得知李牧來了,陳嬌歎口氣,推著小木車轉個方向,她一邊往回走一邊對車裡傻樂的兒子道:「你那個壞蛋爹爹來了,虎哥兒要聽娘的話,不許親他。」
虎哥兒哪聽得懂啊,烏溜溜的眼睛望著娘親,小胖手使勁兒攥著車頂垂下來的大紅球球。
後面跟著的如意、吉祥二女,互視一眼,都笑了。
一行人慢慢悠悠地來了前院,虎哥兒笑得歡,聲音先傳進了廳堂。
「請岳父恕小婿失禮。」李牧站了起來,朝陳國舅告聲罪,便迫不及待地朝廳堂外走去。
陳國舅笑著摸了摸鬍子,親兒子,女婿要是不著急,他還擔心呢。
院子裡,陳嬌彎腰站在小木車旁邊,想將兒子抱出來,偏偏虎哥兒還沒有在車裡待夠,身子被娘親抱住他控制不了,小胖手就使勁兒攥著那個紅球,陳嬌哄兒子鬆手,小傢伙還以為娘親在跟他鬧,笑得更響了。
「大人。」如意、吉祥齊齊朝走過來的李牧行禮。
陳嬌放下不聽話的兒子,抬頭看去。
李牧停在五步外,目光探究地看她。過去的三個月,陳嬌除了坐月子時很少動,出了月子她就親自帶虎哥兒了,陪玩陪鬧,再加上有嬤嬤專門負責幫她減去懷孕期間養出來的贅肉,如今陳嬌腰身纖細如初,任誰也看不出她生過孩子。
這是身段的變化,陳嬌的臉頰依然嬌嫩,紅唇依然飽滿,但她眉眼再無曾經的稚氣,而是充滿了妙齡少婦的豔麗嬌媚,就像一顆泛青的桃子,終於變紅了,熟透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誘人的香甜。
李牧確實被這樣的陳嬌驚豔了,但他探究的,是陳嬌對他的態度,是否比離別時有了變化。
陳嬌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將目光投到了小木車中。
李牧隱隱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恢復了笑容,快步走到了陳嬌身邊。
虎哥兒正在瞅著娘親笑,娘親身邊突然多了個陌生人,虎哥兒笑容一呆,鳳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李牧看了起來。
看到虎哥兒,李牧再難掩飾驚訝,陳嬌只是越來越美了,車裡的兒子與剛出生時比,簡直就像一顆土疙瘩變成了上品美玉,讓人無法將這兩個孩子聯繫到一起。當初陳國舅說兒子像他,李牧真的看不出來,現在,不用別人說,李牧自己都看出相像了。
「虎哥兒,爹爹來接你了。」李牧彎腰,笑著與兒子說話。雖然嬌小姐待他冷冰冰的,但她給兒子起的這個小名,讓李牧深信她心裡還是有他的,只是還在生氣而已。
虎哥兒有點認生,男人的大臉靠近,虎哥兒就緊張了,著急地望向娘親。
陳嬌再次去抱兒子,這下虎哥兒乖乖鬆開手,主動趴到了娘親肩膀,鳳眼繼續提防地盯著親爹。
「我抱吧。」李牧對陳嬌道。
「你試試。」陳嬌對著他衣襟說。
李牧就朝虎哥兒伸出手,虎哥兒見了,大腦袋往後一歪,小胖手緊緊抱住了娘親。
陳嬌笑了,偏頭親了兒子腦頂一口。
李牧看著她那個得意的笑,忽然記起孩子出生前她講的那個故事,莫非她真要把兒子養得不親他?
不過,這麼幼稚的小心思,只會讓人覺得她可愛。
賭氣總勝過不理不睬。
李牧並不著急,回了平城,他有的是時間與兒子親近。
陳國舅熱情款待了遠道而來的女婿,還想留女婿在長安多住幾天。
李牧婉辭道:「岳父美意,小婿心領了,只是近日匈奴似有異動,小婿不敢多留。」
陳國舅很失望,不過大事為重,他也不敢疏忽,翌日一早,陳國舅抱著白白胖胖的外孫在國舅府前耽擱了好久,才戀戀不捨地將外孫交還給已經坐在車中的女兒。
「有空就回來住幾天。」站在車窗外,陳國舅不捨地道。
陳嬌看著頭髮已經摻雜幾根銀絲的父親,輕聲應了下來。
道別完畢,李牧放下了車簾。
馬車緩緩地出發了。
並不算太寬敞的車廂中,多了個身形頎長的男人,頓時顯得很擁擠。
陳嬌抱著虎哥兒坐在窄榻一頭,她低頭看兒子,虎哥兒乖乖坐在娘親懷裡,眼睛卻瞅著李牧。
「過來,爹爹抱。」
離開國舅府,李牧就是一家之主,言行舉止都少了一層束縛,哄兒子的語氣也更自然。
虎哥兒再次靠到了娘親懷裡。
「你幫我勸勸。」李牧低聲對陳嬌道。
陳嬌不理他。
李牧突然靠過來,將娘倆一起抱住了,當然,主要抱的還是陳嬌。
「大人請自重。」陳嬌惱怒道,水眸不掩嫌棄地瞪著他。
李牧看著她笑:「虎哥兒肯給我抱了,我自然放了你。」
陳嬌掙扎,李牧不鬆手,還故意聞她頸間香氣,虎哥兒雖然小,可他能感受到娘親的抵觸,誤會親爹在欺負娘親,虎哥兒害怕了,小嘴兒一張,「哇」地哭了出來。
李牧不是個貪色的人,沾了陳嬌,他享受夜間與她纏綿,陳嬌走後,他雖然偶爾會懷念那事,但也沒有再碰別的女人,現在美人在懷,他難免心猿意馬,甚至希望陳嬌繼續僵持下去,好讓他多抱一會兒,卻沒想到兒子會哭。
他立即鬆開陳嬌,低頭看向兒子,不懂小傢伙在哭什麼。
虎哥兒反應也很快,見壞人離開了,虎哥兒就抱住娘親,鳳眼含淚,警惕地盯著親爹。
陳嬌安撫地拍了拍兒子。
李牧既難以置信,又隱隱頭疼。
有虎哥兒盯著,李牧退回原處,若無其事地看向另一側窗外。
虎哥兒到底太小了,馬車剛駛出長安城,他就睏了,縮在娘親懷裡睡了過去。
李牧見了,趁機來抱兒子。
陳嬌無法再阻攔,眼睜睜看著兒子被李牧抱到了懷裡。
李牧摸摸兒子的臉蛋,再摸摸兒子的小手,漂亮秀氣的男娃,真是越看越喜歡。
虎哥兒睡得香香的,並不知道自己換了窩。
坐馬車很累,也很乏味,陳嬌靠到車角打盹兒,李牧是虎哥兒的親爹,讓他給睡著的虎哥兒當床,陳嬌還是放心的。
娘倆都睡了,李牧一會兒看看大的,一會兒看看小的,雖然沒人陪他說話,他也不覺得悶,怕驚醒虎哥兒,他雙臂便一直保持一個動作。
陳嬌睡得淺,醒了就看眼虎哥兒,確定兒子睡得好好的,她再閉上眼睛。
如此幾次,不過過了多久,虎哥兒也醒了,睜開眼睛看到親爹,立即哭鬧起來。
陳嬌忙接過兒子,使喚李牧:「把夜壺提過來。」
虎哥兒有個專用的小夜壺,就擺在櫥櫃旁邊。
李牧立即照做,覺得沒地方放夜壺,乾脆用手提著,舉在陳嬌前面。
陳嬌不管他,托起兒子的兩條小胖腿,擺好姿勢。
虎哥兒小手揉著眼睛,一聲招呼沒打就開始噓了,方向不準,噓了李牧一手。
陳嬌咬唇忍笑。
李牧先調整夜壺位置,然後幽幽地瞄了一眼兒子的小老虎。
虎哥兒什麼都不知道,噓噓完了,小傢伙就開始往娘親懷裡鑽,小手著急地抓來抓去。
李牧一邊洗手,一邊不解,問陳嬌:「他想做什麼?」
陳嬌面頰微紅,低頭道:「我要餵虎哥兒,請大人回避。」
李牧聞言,喉頭便不受控制地滾了下。
看著陳嬌很久沒有露出的羞澀,李牧啞聲道:「夫人,你我……」
陳嬌臉雖紅,態度卻堅決,馬上打斷了他:「請大人回避。」
那聲音冷冷的,毫不留情。
李牧可以賴著不走,但他還沒有那般下作。
最後看眼陳嬌,他轉身跨了出去,命人牽了馬來,他面無表情地跟在車廂一旁。
走了一會兒,他忍不住看向窗簾縫隙,可惜,陳嬌早將裡面的竹簾放下來了,這時節的小風根本吹不動,外面的人自然也無法窺探到裡面的美好春光。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零七章
三個月的虎哥兒哪裡是李牧的對手,李牧用一隻毛毛蟲就吸引了兒子的注意力。
小小的一條灰蟲子,李牧放在自己手心,再湊到兒子面前。
毛毛蟲扭來扭去,陳嬌皺眉看向一旁,虎哥兒卻好奇地盯著毛毛蟲,看著看著,人就被親爹抱過去了。
陳嬌無可奈何,好在她也沒指望兒子這麼小就懂得與她一條心。
晚上一行人在驛站下榻。
虎哥兒睡著後就被乳母抱走了,陳嬌對兒子的照顧也只限於白日,晚上太累了。
坐了一日馬車,睡前肯定要沐浴的。他們夫妻身份尊貴,驛館殷勤地安排了最好的客房,房間很大,一扇屏風就將浴桶遮住了。丫鬟們提水進來,出去,李牧坐在床邊,並沒有要離開避嫌的意思,陳嬌冷冷看他一眼,也沒有攆人。
兩人要裝夫妻,夜夜同寢,此時避嫌也沒有什麼意義。
她去沐浴了,李牧目不斜視,手裡捧著一冊書,胸口卻有些熱。
陳嬌簡單洗了洗就出來了,穿一身白色的中衣,徑直走到梳粧檯前通髮。
李牧沒有重新叫水,直接進了陳嬌剛剛用過的浴桶,等他出來,陳嬌已經背朝他躺在了床上。
李牧熄了燈,躺下時,聞到她身上的香,更多的是一種很好聞的奶味兒。
對於失憶的嬌小姐,李牧並不厭憎,甚至有些愛憐,知道她真的一直在怨恨他當時的袖手旁觀後,李牧心中亦有所觸動。怨是因為太過在意,她怨地越久,說明他在她心裡的地位越重。後來,她給他生了虎哥兒,再看她冷冰冰賭氣的樣子,李牧便有些內疚。
在她恢復記憶之前,在她願意做他的女人時,他該對她好一點。
第二天早上,李牧給隨行的高俊安排了一份差事。
又是一天馬車之旅,虎哥兒睡著了,陳嬌閉著眼睛打盹兒,睡得淺,當車裡響起一陣規律的碎響後,陳嬌睜開了眼睛。
虎哥兒被李牧放在了她旁邊的窄榻上,李牧則面朝虎哥兒盤腿坐在窄榻前,懷裡放著一包瓜子。陳嬌看過去時,李牧正好剝完一顆瓜子,瓜子仁放到右側的碟子裡,瓜子皮扔到左邊的小竹簍中。
連續剝了幾顆,李牧抬頭,似乎要看看虎哥兒。
陳嬌及時閉上眼睛。
但她聽得見,李牧一直在剝,直到虎哥兒醒來。
經過昨日,兩人配合地已經很默契了,伺候完虎哥兒噓噓,李牧主動去了外面。
虎哥兒吃飽了,李牧再進來。
車廂裡彌漫著淡淡的奶味兒,吃飽喝足的虎哥兒睜著烏溜溜的鳳眼,看到親爹就笑了。
李牧將虎哥兒接到懷裡,再將櫥櫃上擺著的碟子遞到陳嬌面前,黑眸溫柔地看著她:「我記得,你愛吃五香味兒的。」
陳嬌別開臉,淡淡道:「現在不愛吃了。」
李牧的手,僵在半空。
虎哥兒扭著身子要夠親爹手裡的東西,李牧笑笑,將碟子放到陳嬌那邊,專心哄兒子。
下午,李牧換了一種口味兒的瓜子給她剝。
陳嬌依然不吃。
李牧連續給她剝了五天的瓜子,陳嬌一顆瓜子仁都沒動。
這天夜裡,李牧沒有熄燈,躺到床上,他將手伸到陳嬌面前。
男人的手指修長,習武之人,掌心與指腹都有一層繭子,現在他的食指指腹又多了一道印痕,那是剝了太多瓜子留下的。
「我沒讓你剝。」陳嬌的語氣,淡漠依舊。
「我心甘情願。」李牧半撐著身體,看著她白皙的側臉說。
陳嬌唇角上揚,笑得諷刺:「那就別給我看。」說完她又往裡面挪了一截,擺明不想理他。
李牧苦笑,生氣的女人,狠起心來也令人刮目相看。
睡了一覺,早上醒來,李牧看眼身旁小女人的側影,決定繼續剝。
於是,從長安城到平城,整條官道上都有河西郡太守李大人留下的瓜子皮,他剝得太多,虎哥兒都學會了,李牧將瓜子放到虎哥兒手裡,又長大一個月的虎哥兒就笨拙地用小手摳來摳去,摳不動就想塞嘴裡,被李牧及時攔住。
晌午之前,馬車終於停在了太守府外。
李氏與兒子吳青松、女兒吳秀娥都前來迎接。
看到繈褓裡模樣酷似李牧的虎哥兒,李氏高興極了,對陳嬌各種噓寒問暖。吳青松木訥老實,默默地看著,只有吳秀娥,用一種羨慕嫉妒地眼神盯著陳嬌。
下午李氏陪陳嬌待了很久,陳嬌這才知道,正月李牧從長安回來,就以迅雷之速替吳秀娥定了一門婚事,吳秀娥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不管用,李牧表哥當得比父親還威嚴,強勢的將婚期定在了六月中旬。至於吳秀娥的夫君,是河西郡一座縣城的知縣,二十五六歲的進士出身,也算是年少有為,絕對配得上吳秀娥。
回府第一天休息,第二天李牧去官署了,嚴管事忽然求見陳嬌,奉李牧之命將各種賬本、對牌交了過來,從此由陳嬌管家。
陳嬌沒給嚴管事冷臉,只說自己要照顧虎哥兒,沒有精力管賬,推脫了。
「賬也不管,你真要與我置一輩子的氣?」
黃昏李牧回來,換過衣裳,直奔後院問陳嬌。
陳嬌坐在臨窗的榻上,虎哥兒穿著大紅肚兜仰面躺在那兒玩,陳嬌一邊將兒子隨手推過來的棉布球球塞回兒子手裡,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我隨時可能恢復記憶,與大人談不上一輩子,與其早晚分開管賬,不如現在就互不干涉。」
李牧忽然明白,她最介意的,是他那句「待她恢復記憶,他會尊重她的選擇」。
「虎哥兒都這麼大了,你以為我還會放你走?」脫了靴子,李牧坐到陳嬌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陳嬌一把掙開,側臉冰冷:「若哥哥堅持帶我離開,你敢阻攔?」
「除非我死,他休想再碰你。」李牧抱住她,陳嬌掙扎,他抱得就更緊,抬起她下巴。
陳嬌怒目而對:「放手。」
李牧看著她倔強的臉,沉聲道:「嬌嬌,同樣的錯,我不會犯兩次。」
就算她恢復記憶,她依然是虎哥兒的母親,李牧就算不喜那樣的她,也不會再讓她與另一個男人糾纏不清。
面對男人信誓旦旦的眼睛,陳嬌冷笑:「沒有虎哥兒,你會這樣說?」
「不會。」李牧如實回答,隨後,他看眼旁邊好奇地瞅著他們的虎哥兒,笑了:「可我們有虎哥兒,你願意替我生孩子,我便會養你一輩子。」
「我不稀罕。」陳嬌再次掙扎起來,賭氣似的道:「如果不是父親逼迫,你以為我會……」
話沒說完,嘴唇忽然被李牧用手捂住了,陳嬌憤怒地抬起頭,李牧改成用手指抵著她嘴唇,輕聲提醒道:「別當著虎哥兒的面說氣話,小心他記住。」
陳嬌聞言,回頭看向虎哥兒。
虎哥兒見娘親看他,咧嘴笑了,傻乎乎的。
陳嬌的氣勢便低了一截。
李牧終於看到了與她和好的希望。
夜幕降臨,陳嬌沐浴回來,就見李牧身穿白色中衣盤腿坐在床上,又在剝瓜子。
陳嬌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繞過李牧爬到床裡頭,逕自躺下。
李牧剝了一小把,至少百十來個,覺得差不多了,他推了推陳嬌胳膊:「起來吃瓜子。」
陳嬌沒動。
李牧繼續推她。
陳嬌生氣甩開他胳膊,瞪著他道:「我不吃!」
李牧知道她心裡有他,傍晚兩人話也說開了,現在她怎麼生氣,在他眼裡都是女人的小脾氣。
「好歹嘗一個。」李牧捏著一顆瓜子仁,送到了她嘴邊。
陳嬌緊緊抿著嘴唇。
李牧笑道:「你不吃,今晚都別想睡覺。」
陳嬌瞪他一眼,非常勉強地搶過他的瓜子,扔嘴裡隨便嚼兩下就咽了,剛想繼續躺過去,李牧突然壓了過來。
「你做什麼?」陳嬌使勁兒推著他肩膀。
李牧呼吸平穩,雙手撐在她兩側,看著她因為憤怒而越發瀲灩的眼,他目光溫柔:「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便是原諒我了。」
定情信物,一顆五香味兒的瓜子仁?
「下去,我至少敬你是君子。」陳嬌毫不動搖道。
李牧的視線,從她的眼睛移到了她紅豔的嘴唇上,啞聲道:「我何時說過要做君子?」
說完,李牧便猛地低下了頭。
陳嬌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頭也朝一側偏了過去。
李牧卻停在了她白皙的耳垂邊,等陳嬌疑惑地睜開眼睛時,李牧才對著她耳朵道:「嬌嬌,以前是我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咱們重新開始?」
陳嬌抿唇。
李牧耐心地等著,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耳畔。
不知過了多久,陳嬌眼裡滾下淚來,隨著眼淚的增多,她肩膀輕輕地顫抖。
李牧立即翻身下來,再將人摟到懷裡,憐惜地替她擦淚:「是我不好,你怎麼罰我我都認,只要你肯原諒我。」
陳嬌只是哭,哭著哭著小手狠狠抓住他肩膀:「他欺負我,你明明看見了……」
李牧忽然愧疚,真的愧疚。
「對不起,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李牧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
陳嬌還是哭。
李牧哄不好她,便湊過去,親她臉上的淚。
陳嬌哭聲一頓。
李牧怕她再次拒絕,急切地吻住了她的唇,陳嬌掙了兩下,但與先前的掙扎相比,這次明顯心軟了。李牧大喜,一邊喃喃喚著嬌嬌,一邊繼續親了下去。
外面還亮著燈,柔和的燭光將帳頂上的牡丹花照得清清楚楚。
李牧近乎討好地侍奉著陳嬌。
陳嬌呼吸亂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卻分得清自己的心。
有什麼關係,孩子都生了,再多給他幾次也沒什麼區別。
這一晚,直到三更天,內室的燈才滅了。
翌日早上,李牧神清氣爽地去了官署。
他出發不久,陳嬌醒了,吩咐如意泡茶。
如意笑著哎了聲,很快就端了茶送過來。
陳嬌讓她出去,如意走後,陳嬌從首飾盒裡取出一隻鐲子,輕輕一轉,鐲子就從中間斷開了。
陳嬌將鐲子斷面對準茶碗,點了點,便有藥粉灑了出來。
茶水很苦,但她甘之如飴。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隻小老虎。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零八章
李牧並不是個閑官,去年與匈奴一戰,雖然匈奴戰敗退兵,但河西郡也大損元氣,李牧身為父母官,回平城不久,他便準備再次出發,巡視諸縣民生。
臨行前夕,李牧抱著虎哥兒逗陳嬌:「這次你還跟去嗎?」
陳嬌嗔了他一眼:「我有虎哥兒,誰稀罕再陪你?」
李牧低頭,懷裡虎哥兒快五個月了,小胳膊腿兒越來越有勁兒。
自己的親兒子,李牧當然喜歡,可仔細一想,有了虎哥兒後,她待他確實不如以前用心了,想當初,她為他煮湯剝瓜子,恨不得一天到晚黏著他,如今雖然夫妻和睦,她卻再沒有做過什麼討好他的事,除了晚上與他纏綿,她的心思幾乎都放在了虎哥兒身上。
李牧捏了捏兒子的臉蛋。
虎哥兒仰起腦袋,朝親爹笑,一張嘴,口水流了一串出來。
李牧就笑著幫兒子擦了口水。
天黑了,乳母抱走了虎哥兒,陳嬌去側室沐浴,李牧跟了過來。
丫鬟們在外面守著,只聽裡面水聲震盪,良久未歇,然後,她們嬌小的夫人被太守大人抱去了內室。
「我還真想帶你同去。」坐到床上,李牧用巾子包著陳嬌的濕髮,一邊替她擦乾,一邊看著她白皙的後頸道。習慣了溫香軟玉在側,突然又要一個人在外面巡遊月餘,李牧漸覺清寂。
陳嬌輕笑道:「夫君位高權重,地方官員肯定會巴結你,或金銀或美人,大人有了新人,何必帶我一個舊的礙事?」
這話酸味兒十足,李牧笑了,湊過去親在她側臉,然後捧著她殘留紅暈的臉,低聲道:「我戀舊,家裡有了夫人,外面的女人再美,我也不會多看一眼。」
陳嬌哼道:「我姿色尚存,你當然喜歡,哪天我人老珠黃了,夫君便不屑看我一眼。」
「胡說。」李牧按住她的嘴唇,再次親了上去。
離別在即,這晚李牧格外熱情。
事畢,陳嬌懶懶地躺在他懷裡,睏倦地道:「記得寫信回來。」
說了那麼多賭氣的、故作不在意的話,最後還是露出了不捨。
李牧看著她濃密的睫毛,輕聲道:「好。」
河西郡下有十八縣,每到一縣,李牧都會如約寫一封家書回來,說些各地見聞,再關心關心陳嬌、虎哥兒,洋洋灑灑的,每封家書都有兩三頁。
這日黃昏,李牧宿在臨水縣驛館,距離晚飯還有些時候,李牧就打算飯前寫封信。鋪紙研墨,正要動筆,高俊在外面道:「大人,有位姓宋的老爺求見,說是您的故友。」
李牧目光微變,看著門板道:「請。」
稍頃,高俊領了一位身穿灰袍、三旬左右的男子過來,推開門,灰袍男人笑著跨進來,他進去了,高俊再恭敬地帶上門板,他主動退到遠處,既能防止有人靠近偷聽,又保證自己也聽不到裡面的談話。
「宋兄,上次一別,你我有一年沒見了吧,近來可好?」李牧笑著迎上來,與來人寒暄道。
這位宋兄名謙,長李牧六歲,頷下蓄了短鬚,顯得儒雅沉穩,像個書生。
宋謙笑道:「四海為家,還是那樣,這次來到河西,聽聞賢弟喜得貴子,特來相賀。」
李牧笑容不改,請他落座喝茶。
閒聊幾句,宋謙好奇問道:「聽聞弟妹受過一次傷,失了記憶性情大變?」
李牧笑道:「正是,不過我也因禍得福,現在內子溫柔端莊,比從前好相處多了。」
宋謙看眼門口,壓低聲音道:「陳家女有傾國傾城之貌,愚兄早有耳聞,只盼賢弟莫要耽於美色,忘了大事。」
這兩人,一個是河西郡太守,一個看似閑雲野鶴,其實是臨江王身邊的謀士。當今聖上昏聵,皇后與外戚陳國舅把持國政,魚肉百姓,宋謙當年來北地替臨江王籠絡賢臣,結識了李牧,李牧有報國之心,因此暗中投靠。
以前李牧與陳嬌不合,臨江王很信任他,現在兩人連兒子都生了,陳國舅對李牧又十分器重,臨江王難免有所猜忌,特派了宋謙來試探李牧的態度。
人之常情,李牧並不介意,直視宋謙的眼睛道:「宋兄放心,國事家事,我分的很清楚。內子如今只是我李家婦,與陳家無關。」
宋謙還是信他的,提醒道:「雖說如此,她終究是陳國舅的女兒,賢弟行事當萬分謹慎,莫叫她察覺蛛絲馬跡。」
李牧笑:「這是自然。」
六月中旬,趕在吳秀娥出嫁之前,李牧回了平城。
他沒有讓人通傳,也不許丫鬟們行禮,悄悄地來了後院。
虎哥兒在睡覺,乳母守在旁邊,陳嬌坐在東次間的榻上,低頭寫著什麼,如意伺候在一旁。
李牧挑開簾子,跨了進來。
他輕手輕腳,陳嬌沒有察覺,如意見了,笑著退了出去。
陳嬌終於意識到不對,抬起頭,李牧已經站在榻前了,穿一身淺色夏袍,眉目俊朗。
陳嬌放下筆,高興地撲了過去。
李牧抱住她,低頭便親了下來。
小別勝新婚,他親得情動,大手熟練地去扯陳嬌的衣帶,陳嬌急得攥住他手,朝內室揚了揚下巴,輕喘著道:「虎哥兒睡著了,乳母看著呢。」
「去西屋。」李牧揉著她,聲音暗啞。
陳嬌不肯,紅著臉瞪他:「你是想我,還是想那個?」
李牧看著她嬌媚的臉,笑:「都想。」
陳嬌哼了哼,推開他的手,瞅著旁邊的矮桌道:「我在練字,你看看我練得如何?」
說完,陳嬌將寫了一半的字拿過來,遞給他看。
李牧坐在她旁邊,一手還意猶未盡地摟著她,接過宣紙看了看,忽然覺得那字跡有些熟悉,奇道:「你摹的誰?」
陳嬌笑了笑,又將桌上李牧寫給她的家書拿了過來。
李牧意外地看著她。
陳嬌靠到他懷裡,小手貼著他衣襟,幽幽道:「你不在家,我,我看著你的字,就當看見你了。」
這算是兩人和好後,陳嬌對他說過的最甜的話了。
李牧再也忍不住,一把將人抱起,大步去了西屋。
中間虎哥兒醒了,哇哇哭了幾聲,李牧不得不速戰速決,夫妻倆再狼狽地收拾衣衫,趕過來哄兒子。一個月沒見,虎哥兒又把親爹忘了,說什麼都不肯給抱,李牧只好先哄兒子,夜裡再與陳嬌好好敘了一番舊。
吳秀娥出嫁,太守府裡忙了一陣,忙完了,陳嬌繼續練字,臨摹的卻是顏體。
李牧回來看了,心裡莫名有絲不快,站在她身邊問:「怎麼不臨我的了?」
陳嬌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都回來了,我臨你的做什麼?」
李牧抿唇不語。
陳嬌繼續氣他:「還是你以為,你的字比大家的還好看?」
李牧笑了,貼著陳嬌站在她身後,然後在陳嬌專心練字的時候,一把將她壓到了書桌上。宣紙皺了,硯臺翻了,一片狼藉。
事後,陳嬌捶了他好幾下。
李牧仰面躺著,笑著看她惱火的樣子。
出夠氣了,陳嬌伏到他懷裡,歎道:「其實你的字也還行,明天開始,你教我寫吧?」
紅袖添香,李牧自然願意。
陳嬌這一學,就學了很久,有李牧親手教導,年底時,將兩人的字放在一起,就連李牧都難以分辨哪張是他寫的。
「你忙,過兩年虎哥兒學字了,我替你教他。」
寒冬臘月,一家三口坐在暖榻上,陳嬌抱著即將過周歲的虎哥兒,將兩人的字顯擺給兒子看。
虎哥兒小手一抓,就把一張宣紙抓破了,調皮的很。
李牧接過兒子,又一次教虎哥兒喊爹爹,聽說有的孩子周歲前就會喊人了,李牧覺得,他兒子肯定也不比別家孩子差。但虎哥兒就是不愛喊人,逼得急了才會發出幾聲含糊不清只有他自己明白的亂叫。
年前,陳國舅寫信過來,叫女兒女婿帶外孫去長安慶周歲。
陳嬌問李牧:「去嗎?」
李牧為難道:「匈奴那邊不太平,此時我不好離開。」
陳嬌故意道:「那我帶虎哥兒去,等你忙完了再去接我們。」
妻子嫵媚溫柔,兒子活潑可愛,李牧現在大的小的都不捨得,晚上狠狠欺負陳嬌:「還去不去?」
陳嬌哪還有力氣出聲?
第二天,李牧給岳父大人寫了封回信,義正言辭的用邊疆大事拒絕了。
陳國舅也知道女婿此時走不開,他就是太想外孫了,碰碰運氣而已。
正月裡,李牧替虎哥兒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抓周宴,虎哥兒很爭氣,抓著小木劍不鬆手,賓客們都誇李牧虎父無犬子,李牧深以為傲,傍晚繼續教兒子喊爹,虎哥兒繼續不給面子,別說爹,小傢伙連娘都不喊呢。
而李牧對匈奴的提防,也在三月裡應了驗,匈奴專挑百姓農耕時節,再次入侵。
李牧匆匆與陳嬌、虎哥兒道別,帶兵出征了。
陳嬌等了一年,等的就是這場戰事。
一切按照記憶走,今年李牧第二次打退了匈奴,明年,他就要助臨江王造反了。
一邊是虛情假意造反成功後就會將陳家上下打入大牢、甚至賜她一杯毒酒的丈夫,一邊是待她如珠似寶的親生父母,陳嬌很清楚自己該選擇誰。
李牧抵達戰場時,陳嬌命她從國舅府帶來的護衛備車,她要帶虎哥兒回長安。
嚴管事疑惑地趕來詢問:「夫人怎麼突然要走?」
陳嬌抱著虎哥兒,神色惶惶:「這兩晚我總做惡夢,夢見匈奴鐵騎南下,我心實在不安,且先回長安住段時日,待大人凱旋,再去接我們娘倆。」
嚴管事總覺得哪裡不妥,可陳嬌是主子,他沒有資格阻攔。
陳嬌抱著虎哥兒上了馬車,很快便順利出了平城。
出城的時候,陳嬌挑起窗簾,往後看了眼,百姓們進出城門,有個孩子不知何事喊了聲爹爹。
陳嬌懷裡,突然也傳來一聲稚氣的「爹」。
陳嬌錯愕地低頭。
虎哥兒望著娘親,笑著又喊了聲「爹」。
陳嬌眼睛一酸,險些落淚。
她不怕沒有丈夫,只可憐她的虎哥兒,要沒爹了。
可是,陳嬌不後悔,是李牧先不要她的,他眼睜睜看著她隨陳廷章走了,毫不挽留,如果不是為了他的大業,李牧也絕不會去長安接她。
一個月後,陳嬌回到長安,將「李牧」寫給臨江王的密信,交給了陳國舅。
陳國舅當然認得好女婿的字跡,再有女兒哭哭啼啼傷心欲絕,陳國舅當即沉了臉。
陳國舅信了李牧與臨江王謀逆的事,但他暫且沒有動手。
戰場上,陳嬌的馬車還在半路時,李牧就收到了嚴管事的信。知道陳嬌帶著虎哥兒回長安了,理由是害怕他敗給匈奴,李牧既體諒小女人的膽怯,又不滿小女人對他的輕視,殺起敵兵來越發英勇,短短三個月,李牧的大軍便再次將匈奴鐵騎打退了。
他立了大功,陳國舅請皇上下旨,宣李牧進京領賞。
李牧本來也要去接妻兒的,但離開平城之前,李牧突然收到一封密信。
宮裡昏君身邊,自然也有臨江王的棋子,得知陳國舅已經起了疑心,臨江王決定提前起事!
信中,自然提及了陳國舅的疑心因何而起。
李牧慢慢攥緊了手。
他與臨江王之間,根本沒有書信來往,他沒寫過信,陳嬌又如何能偷到他的親筆書信?
「你不在家,我,我看著你的字,就當看見你了。」
原來她那時的羞澀與柔情,都是裝出來的,也許,從她隨他回來的第一天起,她就開始籌謀了。
不對,她如何得知他會助臨江王謀反?
是陳國舅早就起了疑心,不惜將女兒嫁給他,監視他?
也就是說,嬌小姐之前的跋扈與後來的失憶,都是演戲?
李牧突然想笑,枉他自以為將她握於股掌,沒想到自己才是自始至終被玩弄的那個。
是他小瞧她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零九章
既然知道陳國舅在京城布下了彌天大網,李牧自然不會再進京,以突染惡疾為由拒絕了。沒等陳國舅撤了他的太守官位,蜀地臨江王先以「除奸佞、清君側」為名,揮師北上,各地均有將領響應,李牧同樣叛變了朝廷,手下不服者一律斬首。
陳國舅雖然沒能抓到「好女婿」,但對於臨江王造反,他提前做了半年的準備。
朝廷大軍與叛軍大戰了幾次,各有勝負,然而臨江王素有賢王之名,深受蜀地百姓愛戴,當今聖上卻是個只知享樂的,陳國舅助紂為虐搜刮民脂,百姓們深受其苦,到了年底,得到百姓支持的臨江王漸漸處於優勢。
形勢緊急,陳國舅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幾乎住在了宮中。
有陳國舅在,陳嬌對戰局很清楚,朝廷漸漸吃緊,她心中憂慮,怕最終國舅府還是逃不過被抄家下獄的命運,可她只是個深閨婦人,不懂戰術用兵,除了寄希望於朝廷大將,別無他法。
過完年,隨著朝廷一位大將的隕落,朝廷這邊形勢急轉直下,苟延殘喘了半年,六月初,臨江王尚未抵達長安,李牧率領十五萬鐵騎,先將長安城圍了起來。
勝負幾乎已定,只看叛軍何時攻破長安城了。
長安城城門堅固,要攻破絕非易事,但宮裡的帝后依然心急如焚,俯瞰天下久了,突然要面臨國破家亡,心情可想而知。
皇后忍不住埋怨陳國舅:「都怪哥哥,非要栽培李牧,不想養虎為患!」
老皇帝也遷怒地瞪著陳國舅。
陳國舅剛剛五十出頭,臨江王造反前,他頭上只有隱約幾根銀髮,現在卻是白的多黑的少。面對帝后的指責,陳國舅無話可說,是他認錯了人,挑錯了女婿。
皇后唯一的兒子,十五歲的太子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激動地對陳國舅道:「舅舅,你待李牧恩重如山,不如趁臨江王趕來之前,咱們先招安李牧?他有十五萬鐵騎,咱們亦有十萬守城禁軍,不怕對付不了臨江王!」
老皇帝、皇后都抬起了頭。
陳國舅歎道:「此計雖好,只是招安李牧談何容易?他處心積慮討好於我,就是為了今日。」
年輕的太子發出一聲冷笑,道:「他若不肯降,他攻城之日,咱們便拿他的兒子祭旗!」
老皇帝、皇后眼睛一亮,對啊,李牧人在城外,虎哥兒與陳嬌都在城內,李牧就算不在乎曾經的枕邊人,他能眼睜睜看著親兒子死在牆頭?
陳國舅心裡咯噔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面的一家三口。
皇后最清楚他對陳嬌母子的寵愛,不由走過來,面露難過地道:「哥哥,我知道你疼愛虎哥兒,可眼下只有此計能挽回敗局,請哥哥以大局為重,莫因婦人之仁貽誤了戰機。臨江王隨時可能抵達長安,到那時,就算李牧肯倒戈,也無濟於事了啊!」
陳國舅聞言,咬咬牙,應承道:「好,明日我親自去陣前勸他,他若執迷不悟,就別怪我六親不認!」
帝后一家大喜。
陳國舅出宮時,天已經黑透了,回到國舅府,全家女眷大多已經歇下。
陳國舅勸妻子先睡,然後他來到了女兒的春華苑。
陳嬌這邊還亮著燈,虎哥兒這幾日鬧肚子,剛哭過,現在賴在娘親懷裡不肯睡覺。
得知父親來了,陳嬌直接讓丫鬟將人請到了內室。
「外公!」
陳國舅一進來,三歲的虎哥兒就骨碌爬了起來,鳳眼亮晶晶的,哪有一點想睡覺的樣子。
陳國舅暗暗歎息,小兔崽子跟李牧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可他就是喜歡,看虎哥兒比看那幾個庶子給他生的孫子還順眼。
「這麼晚了,虎哥兒怎麼還不睡覺啊?」陳國舅坐在榻前的凳子上,將外孫抱到了腿上。
虎哥兒摸摸外公的白頭髮,眨著眼睛道:「想吃糖,娘不給我吃。」
陳國舅笑了,然後繃著臉,指著男娃娃的小嫩牙一本正經道:「晚上吃糖,第二天嘴裡都是蟲子,把你的牙都咬掉了。」
虎哥兒信以為真,害怕地捂住了嘴。
「爹爹怎麼這時候過來了?」祖孫倆說笑,陳嬌等了會兒才問道,目光擔憂地看著父親。
陳國舅歎道:「想到你那不爭氣的大哥了,睡不著。」
陳嬌眼神一黯。這兩年陳廷章一直被父親拘在西南,臨江王造反後,陳國舅曾命兒子回來,可直到今日,陳廷章也沒有出現,是生是死都無從知曉。
「唉,我這些兒女,數你們兄妹倆最讓我操心。」無意識地拍著虎哥兒,陳國舅又歎了口氣。
陳嬌心酸,跪到陳國舅面前,愧疚道:「女兒不孝,如果不是女兒不懂事,爹爹就不會栽培他。」
虎哥兒疑惑地看著娘親。
「現在說那些有什麼用。」陳國舅一手扶女兒起來,用一種不捨的眼神看著女兒,幽幽道:「爹爹只盼你們兄妹都好好的,爹爹老了,糊塗了一輩子罪有應得,你們還年輕,不該被爹爹連累。」
「您別這麼說。」陳嬌再也管不住眼淚,低頭哭了出來。
大人們心事重重,虎哥兒雖然不懂,但也知道自己要乖點,終於不鬧了。
第二天,陳國舅出發前,又來了一趟春華苑,他親自端了糖水來,祖孫三代一起喝了。
「甜不甜?」陳國舅笑眯眯地問虎哥兒。
虎哥兒重重地點頭:「甜!」
陳國舅再看女兒,笑道:「來,咱們爺倆下盤棋。」
陳嬌覺得奇怪,但陳國舅堅持,她還是命丫鬟取了棋盤來。下棋的時候,虎哥兒睏了,坐在外公懷裡睡著了,陳嬌看著兒子熟睡的樣子,不知為何,眼皮也越來越重。
日上三竿,長安城外,李牧一身鎧甲騎在馬上,遠遠望著城門開啟,陳國舅騎馬出來,旁邊還有一輛平板馬車,距離太遠,看不出車上裝了什麼。
「將軍,小心車上有埋伏。」眼看李牧要單騎去見陳國舅,高俊沉聲提醒道。
李牧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說,隨後李牧催馬,朝陳國舅而去。
曾經的翁婿二人,很快就在兩軍中間會合了。
陳國舅穩坐馬上,微微眯著眼睛打量李牧。
李牧下馬,恭敬地朝陳國舅行禮:「小婿拜見岳父。」
陳國舅冷笑:「將軍乃王爺麾下第一大將,這聲岳父,老夫可不敢當。」
李牧平靜道:「王爺賢明,民心所向,小婿從不後悔先前所為,只有愧於岳父的苦心栽培。」
陳國舅哼了哼。
李牧已經看到了陳國舅旁邊那輛車上的金銀珠寶、美酒佳釀,以及兩個大箱子,想來裡面也是奇珍異寶。知道陳國舅有拉攏之心,李牧搶先道:「岳父,昏君敗局已定,我卻不忍岳父一家受其牽累,只要岳父棄暗投明,大開城門,小婿定會竭盡全力去王爺面前求情,保國舅府上下平安周全。」
陳國舅笑了,望著李牧身後的大軍道:「王爺要除奸佞,那個奸佞就是我,你有何德何能保我?」
李牧直視他道:「王爺起事,小婿立功無數,願以自身功勳換國舅府上下性命。」
陳國舅微怔,思忖片刻,問道:「你這樣做,是為了虎哥兒?」
李牧苦笑,垂眸道:「是,倘若岳父因我而死,他們娘倆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陳國舅審視地看著他:「虎哥兒是你的骨肉,你看重他我理解,但嬌嬌那樣對你,你不恨她?」
李牧眺望國舅府的方向,自嘲道:「恨不恨,她都是虎哥兒的娘。」
言罷,他再次朝陳國舅行禮,誠懇道:「看在虎哥兒的份上,望岳父成全。」
陳國舅笑了,望著頭頂的青天,朗聲道:「老夫確實是奸佞,身後的整座長安城都是老夫的,王爺想奪便來奪,指望老夫投降,那是不可能!」
李牧神色複雜。
陳國舅指指旁邊的馬車,用賞賜的語氣道:「以前你來,岳父都會設宴款待,這次是不行了,這些你拿去,算是老夫的一片心意,從今以後,你李牧與我陳家再無關係!」
說完,陳國舅一甩馬鞭,轉身朝城門而去。
李牧站在原地,直到陳國舅進城了,城門再次關閉,他才上馬。
「拉回去吧。」看眼陳國舅留下來的車夫,李牧淡淡道,眾目睽睽,他怎會收陳國舅的禮。
車夫卻道:「箱中有舉世無雙的重寶,國舅說,將軍一定會收。」
舉世無雙的重寶?
李牧掃眼車夫,慢慢繞到馬車後面,用長劍挑開了一個箱蓋,陽光照下來,箱中珠光寶氣,全是金銀俗物。李牧越發覺得不對,催馬來到另一個箱子前,再次挑起箱蓋。
長長的紅漆箱子中,蜷縮著一大一小,大的一身白裙,睡顏柔美安寧,小的躺在娘親身邊,臉蛋肉嘟嘟的,五官裡全是他的影子。
李牧看看兒子,視線不受控制地,再次移到了陳嬌臉上。
睡著的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人念念不忘。
他收回長劍,箱蓋再次合攏。
「走吧。」李牧低聲吩咐車夫。
車夫便趕著馬車,隨他一起去了對面的陣營。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百一十章
臨江王未到長安,李牧不會率先攻城,以免被臨江王猜忌,故大軍只是列陣擺個架勢而已。
他帶了陳國舅送的一車珍寶回營,麾下幾位副將紛紛不贊同。
「將軍收了陳賊的禮,就不怕消息傳到王爺耳中,王爺生疑?」說話的副將一邊替李牧憂愁,一邊就想掀開馬車上的兩個大箱子,看看裡面是什麼奇珍異寶。
李牧以劍尖兒搭在其中一個箱子上,吩咐高俊:「搬進內帳,小心輕放。」
高俊是他的心腹,二話不說將箱子抱了起來,腳步沉穩地進了李牧的大帳。
李牧環視幾位副將,朗聲道:「此事我會寫信稟明王爺,諸位勿憂,車上的金銀珠寶留待王爺處置,幾壇美酒大家分了吧,算是提前慶功。」
他行事素來穩重,又提到會寫信給臨江王,眾將便放了心,又都是好酒之人,立即去抱酒了。
高俊放完箱子退了出來,李牧陪將士飲了一碗長安美酒,便獨自去了內帳。
他打開箱蓋,裡面的母子還在酣睡。
李牧先將虎哥兒抱了出來。
上次他抱虎哥兒,還是一年半前的事,現在虎哥兒都三歲了,肯定又不認識他了。
小傢伙睡得那麼香,李牧親了親兒子酷似他的眉眼,然後輕輕將兒子放到了床上。
安置了兒子,李牧重回箱子旁。
戰局緊張,陳嬌最近穿的都素淡,一襲白裙,頭上只戴一根簪子,打扮得就像一個小家碧玉。
看著那張熟悉的美人臉,李牧目光複雜。
他曾懷疑陳國舅故意將女兒安排在他身邊,但憤怒過後,李牧馬上明白,嬌小姐是陳國舅的掌上明珠,陳國舅真猜忌他,直接貶他的官便可,犯不著搭上自己的寶貝女兒。如果嬌小姐不是陳國舅派來的,那是她與陳廷章合謀?
也不可能,以陳廷章對妹妹的佔有欲,陳廷章絕捨不得讓妹妹陪他睡覺。
思來想去,李牧更相信,嬌小姐確實失憶過,之後被他傷了一次,她再也不肯原諒他,只是她為何要隨他回平城,為何要與他虛與委蛇,為何又知道他與臨江王的密謀,李牧始終摸不到任何頭緒。
他一直把她當成天真單純的小鹿,嬌憨可愛,頂多脾氣大了點,後來才知,她其實是隻外表嬌美的母老虎,她願意的時候,會像隻貓兒黏著他,她不願意了,母老虎的本性就露出來了,就像她故事裡講的那樣,她將公老虎趕到了另一座山頭,不許公老虎再接近她與小老虎。
明明該生氣的,現在看到她熟睡的樣子,李牧竟一點都不氣了。
公老虎、母老虎、小老虎,天生的一家人。
現在她沒了山頭,只要她願意,他會把自己的山頭分她一半,母老虎記仇,公老虎不記。
李牧彎腰,托起她的後背與腿彎,抱起來的時候,李牧發覺,她瘦了。
李牧將她放到了兒子身邊,娘倆熟睡,他坐在一旁給臨江王寫信,稟明今日之事。
信送出去了,李牧回到帳內不久,虎哥兒有了動靜。
外孫畢竟太小了,陳國舅不敢下太多的迷藥,怕傷了外孫。
小傢伙扭了扭身子,先用小手揉眼睛,李牧坐在床邊,只覺得兒子的每個動作都無比可愛。
虎哥兒終於放下手,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
虎哥兒眨眨眼睛,骨碌爬起來,左右看看,周圍很陌生,娘親在睡覺。
再看眼一直盯著他的男人,虎哥兒害怕地靠到娘親懷裡,小聲喊娘。
「娘睡著了,要等會兒才醒。」李牧柔聲解釋道。
虎哥兒瞅瞅娘親,記起了外公,大腦袋朝外望去:「外公呢?」
李牧目光微黯,低聲道:「外公把你們送過來後,回去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節,李牧不想與岳父兵戎相見,但,他尊重老人家的選擇。
外公不在,娘親在睡覺,虎哥兒終於正眼盯著李牧看了,懵懂問:「你是誰?」
李牧笑了,握住男娃的小手道:「我是你爹。」
虎哥兒愣了愣,然後想起什麼,一把拍開男人的大手,氣呼呼地道:「我爹死了,你才不是我爹!」
李牧:……
他看了眼旁邊的母老虎,然後問兒子:「誰說你爹死了?」
虎哥兒當然看娘,嘟著嘴道:「我娘說的。」
李牧笑道:「爹去打匈奴,你娘以為我死了,其實我沒死,現在回來找你們了,虎哥兒你想,如果我不是你爹,外公為何要把你們送到我身邊?」
虎哥兒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信還是不信。
李牧想了想,指著陳嬌道:「我真是你爹,我記得你娘耳朵後面有顆小痦子,不信你看看。」
虎哥兒一聽,立即去抓娘親的耳朵了。
李牧提醒他是右邊的耳朵。
虎哥兒不管,先翻娘親的左耳朵,再翻娘親的右耳朵,果然發現了一顆小小的黑痦子。
「我還知道,虎哥兒腦頂有兩個旋兒。」李牧繼續道,笑容溫柔。
虎哥兒不懂:「什麼叫旋兒?」
李牧低頭,指著自己腦頂要兒子看:「這個就是,爹也有兩個,你娘就一個,所以你長得像我。」
虎哥兒站起來,湊到男人身邊,小手扒了扒男人腦頂,果然看到兩個旋兒。看完了,虎哥兒抬手摸自己的腦頂,李牧攥著兒子的小手教他對準地方,虎哥兒發現自己果然有兩個旋兒後,有點相信了,瞅著李牧問:「你真是我爹?」
李牧笑,抱著兒子走到銅鏡前,讓兒子看鏡子:「你看咱們長得像不像。」
虎哥兒看向鏡子,銅鏡模模糊糊的,不像娘親屋裡的鏡子清楚。
「看不清。」虎哥兒說了大實話。
李牧就抱虎哥兒去了外帳,叫高俊、高朗兄弟進來。
兄弟倆看到他懷裡的男娃,都非常震驚,高朗甚至喊了出來:「小少爺?」
李牧笑著問他:「我們父子像不像?」
高朗連連點頭,高俊見小少爺期待地盯著自己,他比弟弟更心思敏捷,當即跪了下去,喜道:「恭喜將軍終於父子團聚,將軍為了找小少爺,這一年多寢食難安,現在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李牧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虎哥兒先是聽高朗說自己跟爹爹像,又聽高俊說爹爹因為看不到他一直睡不好覺,當然就信了,再瞅瞅高大威武特別俊美的爹爹,虎哥兒開心地笑了,抱住李牧脖子就脆脆地喊了聲「爹爹」!
李牧大喜,如重獲至寶。
陪虎哥兒玩了會兒,李牧心中一動,抱起虎哥兒走出營帳。三歲的男娃,最是好熱鬧的時候,第一次看到那麼多將士,虎哥兒眼睛都亮了。
李牧抱著虎哥兒上了馬,行至陣前,遙望長安城樓。
他身後的將士們得了命令,齊聲高呼:「多謝國舅爺送子,恭賀李將軍父子團圓!」
虎哥兒不懂這群男人們在喊什麼,他就是覺得特別有趣,靠在爹爹肩膀傻乎乎地笑。
城樓上,守城官兵見李牧懷裡果然抱著個孩子,趕緊去稟報宮中的老皇帝。
老皇帝先是不信,立即派人去國舅府,得知陳嬌母子果然不見了,老皇帝勃然大怒,將陳國舅抓進宮審問。
陳國舅萬萬沒料到好女婿會來這一套,他是奸佞,他承認自己這些年貪慕權勢做了很多糊塗事,甚至以將老皇帝玩弄於股掌沾沾自喜,可他雖然老了,亦不會輕易服輸,已經做好了要與帝后同進退、誓死保衛長安城的決心,哪想到女婿居然先使出了一招離間計?
偏偏他確實將外孫送過去了!
真是百口難辯!
「哥哥,你好糊塗!」皇后痛心疾首地斥責道。
老皇帝已經招了御前侍衛過來,陳國舅看看那些帶刀侍衛,卻不慌不忙,看著老皇帝道:「皇上,臣只有嬌嬌一個嫡女,自幼疼愛,臣自知無能招安李牧,又不忍女兒眼睜睜看著稚子被人搶去祭旗,因此出此下策。但臣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鑒,請皇上准許臣戴罪立功,待長安解困,臣任由皇上發落。」
老皇帝是個沒主見的,不然也不會被外戚把控了朝政,此時聽了陳國舅的話,他便有些意動。
年輕的太子卻冷聲道:「父皇,國舅心中只有女兒外孫,哪裡有咱們這些親戚?父皇若將護衛長安的重任交給國舅,恐怕明早國舅便會大開城門,主動迎接他的好女婿進城!望父皇三思!」
陳國舅立即替自己辯解。
一老一少吵得不可開交,老皇帝求助地看向皇后。
皇后曾經把親哥哥當倚仗,但今日陳國舅所作所為,實在讓她寒了心。這麼多年,她幫助哥哥得了權勢,陳嬌那賤丫頭除了往陳家眾人臉上抹黑,又做過什麼好事?此時長安城雖然被圍,但劉、高兩位將軍正率援軍趕來,只要他們能堅守半月,依然有扭轉之機!
但,偏袒女兒女婿的哥哥,絕不是守城主帥人選。
「國舅臨陣通敵,暫且押入大牢,大局穩定後再治罪!」皇后替老皇帝下了口諭。
「皇上,莫要中了李牧的離間計啊!」雙手被侍衛抓住,陳國舅痛心疾首地道!
老皇帝已經徹底信了皇后太子,哼道:「拉下去!將國舅府上下都打入天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十一章
陳嬌是在一陣飯香中醒來的,迷迷糊糊的,聽見虎哥兒喊「爹爹」。
那種感覺就像做夢,陳嬌疑惑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營帳。
陳嬌扭頭,發現周圍空蕩蕩的,除了她身下的床,只有一套桌椅、洗漱架與衣架,衣架上掛著一套男人鎧甲。
「爹爹,娘還沒吃飯。」虎哥兒的聲音從門簾後傳了進來。
「給娘留了,娘醒了就端上來。」
那是,李牧的聲音。
陳嬌臉色大變,忽然記起早上陳國舅送來的糖水兒,記起下棋時的睏倦。
李牧就在長安城外駐紮,現在她與虎哥兒出現在李牧帳中,除了陳國舅,沒人能做到。
可是,為什麼?
陳嬌的心,沉了下去,難道陳國舅覺得沒有勝算,與其戰敗她與虎哥兒淪為李牧的階下囚,所以陳國舅先把她們娘倆送過來,希望李牧念舊,重新接納她們母子?
「爹爹只盼你們兄妹都好好的……」
昨晚陳國舅所言忽然響在耳畔,陳嬌心痛如絞。是她太輕敵了,以為陳國舅提前做了防範,能扭轉大局,如果,如果她一直留在李牧身邊,等到李牧與臨江王造反成功時,看在虎哥兒的份上,她去求李牧救下陳國舅一家,或許……
想到這裡,陳嬌笑了,李牧對她無情,上輩子他賜了原身一杯毒酒,這輩子他能將她拱手讓人,她又憑什麼敢用一家人的性命去賭李牧的心?憑兩人夜裡的纏綿憑她給他生了兒子?李牧缺女人還是缺女人給他生兒子?
李牧都不缺,陳嬌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如今不過是成王敗寇,她與陳國舅乃至朝廷都輸了。
陳嬌一動不動地躺著,虎哥兒親昵的「爹爹」叫她難受,卻也鬆了口氣。李牧還願意認虎哥兒,至少虎哥兒性命無憂了,至於她,李牧要殺她,陳嬌不會哀求,李牧要作踐她,她一死了之,李牧願意放她離開,陳嬌再努力重新開始。
隨他去吧。
陳嬌覺得很累,她做了那麼多,終究敵不過天意。
外面虎哥兒吃完飯了,跑進來找娘親,陳嬌聽見動靜,這才坐了起來,簪子歪了,髮髻微亂。
「娘!」看到娘親醒了,虎哥兒高興地撲到了娘親懷裡。
陳嬌坐在床邊,抱住了兒子,門簾挑動,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去看來人,只摸著兒子的腦袋,關心問道:「有沒有肚子疼?」兒子鬧肚子,吃了三天藥了,現在藥都在國舅府,如果兒子的病還沒好,她要提醒李牧去尋藥。
虎哥兒摸摸自己剛吃得圓滾滾的肚瓜,嘿嘿笑:「沒有,娘,我看到爹爹了!」說著,虎哥兒就拉起娘親的手,要娘親去看跟著進來的爹爹。
李牧看著坐在床邊的小女人,神色溫和。
陳嬌沒看他,仍舊坐在那裡,垂眸道:「成王敗寇,大人準備如何處置我?」
她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李牧只是想笑,在椅子上落座,看著她道:「扣下虎哥兒,將你獨自趕去另一座山頭?」
陳嬌抿唇,不喜他玩笑的語氣。
李牧繼續道:「我倒想趕你,可你是虎哥兒的娘,我若趕你走,虎哥兒必會恨我,只好委屈夫人繼續住在我的山頭,替我照顧虎哥兒。」
陳嬌皺眉,微微抬頭,看著他的衣擺問:「你不恨我?」
李牧笑:「為何恨你?如果你成功害了我的命,那是我輕敵小看了你,我咎由自取,然,我沒有死,你雖然背叛了我,但我也負過你一次,你我之間兩清,至此無仇無怨,只有夫妻情分。」
陳嬌別開臉,冷聲道:「我與你沒有任何感情。」
李牧看著她蒼白的側臉,低聲道:「有沒有,你我心裡都清楚。」他不信她所有的撒嬌與眼淚都是假的,如果都是假的,他不會輕易受她蠱惑,不會真的想與她做一輩子的夫妻。
大人們說的太深奧,虎哥兒聽不懂,他只看出娘親很不開心。
「娘,你不喜歡爹爹?」虎哥兒靠在娘親懷裡,仰頭問。
李牧目光微變,如果她說不喜歡,虎哥兒肯定會疏遠他,小傢伙現在明顯更親她。
無論李牧是真心還是戲弄她,陳嬌都不會繼續跟李牧做夫妻,但事已至此,虎哥兒肯定會被李牧扣下,為了虎哥兒的將來打算,陳嬌不能再破壞父子倆的關係。
她朝虎哥兒搖搖頭,強顏歡笑。
虎哥兒放心了,又問:「娘餓不餓?」
不等陳嬌回答,李牧已經吩咐外面的高俊道:「擺飯。」
「是。」高俊馬上去安排了。
陳嬌只是默默地坐在床邊,懷裡抱著兒子。
李牧走過去,坐在她一臂之外,低聲道:「知道岳父為何送你們過來嗎?」
陳嬌眼簾微動,雖然她有猜測,但她並不肯定,或許陳國舅對李牧說了原因?
她搖搖頭。
李牧便道:「昏君無能,現在我帶兵圍城,朝廷極有可能利用虎哥兒牽制我,岳父若不送你們出來,你能活命,虎哥兒未必。」
陳嬌猛地抱緊了懷裡的虎哥兒,徹骨的寒氣從腳底一路蔓延到心口,怪不得,怪不得陳國舅那晚會突然去見她,他一定是得到了消息,才匆匆安排她與虎哥兒離城。
陳國舅對她們母子越好,陳嬌就越捨不得老人家死,眼淚落下,她摟著虎哥兒的腦袋,哽咽著問身邊的男人:「虎哥兒是你的骨肉,對父親來說只是外孫,父親明明可以交出虎哥兒,但他還是寧可觸怒帝后也要將虎哥兒送給你,看在這份情面上,大人能不能保國舅府全家性命?」
她不想求李牧,但與國舅府眾人的性命比,讓她求多少次她都會開口。
「娘,你怎麼哭了?」看到娘親哭,虎哥兒忍不住也哭了,害怕地埋在娘親懷裡。
娘倆都哭,李牧無奈,對陳嬌解釋道:「我已派人將岳父送你們出城的消息傳了出去,不出意外,岳父現在已經身在囹圄。」
陳嬌震驚地抬起頭,清澈烏黑的眸子裡蓄滿了淚水。
李牧看著她這雙淚眼,心中一軟,道:「後日王爺便會抵達長安,攻城時如果岳父作為主帥守城,王爺損兵折將,進城後必定不會饒過岳父。現在昏君以通敵罪將岳父下獄,長安百姓、城外將士都知岳父幫我就是等於幫王爺,待王爺登基,念在這點,他也不會處死岳父,落人口舌。」
陳嬌呆呆地看著他。
李牧,李牧居然已經出手,為保住陳國舅鋪路了?
她的心思很好猜,李牧苦笑道:「難道在你眼裡,我便是那等無情無義不顧妻兒死活之人?」
他只是縱容陳廷章欺負了她一次,她到底將他想成了什麼樣?
男人的眼裡似乎流露出幾分委屈,陳嬌低頭,紛亂的思緒平靜下來,她再次問道:「你願意救父親,是因為父親先施恩於你,如果父親沒有送虎哥兒過來,你會放過他?」
李牧道:「我會勸岳父投降王爺,只要岳父投降,國舅府上下照樣性命無憂。」
陳嬌不信,無意識地摸著虎哥兒的腦袋:「說的容易,父親怎會輕易投降?父親不肯降,待朝廷用虎哥兒威脅你,你只怕也會大義滅親。」
李牧冷笑:「你未免將我想的太狠。」
陳嬌不語。
李牧看向帳外,嘲諷道:「虎哥兒在你們手裡,我手裡也有一人。我會先用他懇請岳父投降,岳父同意咱們繼續做一家人,岳父若不肯,他拿虎哥兒威脅我,我也會用他的兒子威脅他。」虎哥兒是他的兒子,他來攻打長安,怎會沒有任何準備?
陳嬌聞言,忽的明白過來,錯愕地問:「大哥,大哥在你手裡?」
李牧盯著她的眼睛,面無表情道:「正是,你要見嗎?」
陳嬌心情複雜地點點頭。
李牧便命人將陳廷章帶過來。
很快,高俊就押著陳廷章來到了外帳,陳嬌迫不及待地牽著虎哥兒出去,陳廷章雙手被綁,正跪在地上掙扎,一抬頭看見日思夜想的妹妹,當即就愣在了那裡,黑眸緊緊地盯著陳嬌,彷彿他眨下眼睛,妹妹就會消失一般。
「大哥……」陳嬌心疼地道,此時的陳廷章,瘦了太多,容顏憔悴。
陳廷章卻看向了她身邊的虎哥兒,他早知道妹妹給李牧生了兒子,但今日,他才親眼看到這個孩子。
虎哥兒認生,躲到了娘親身後,可陳廷章已經看清了男娃的小臉,與李牧,簡直一模一樣。
陳廷章突然想笑,妹妹終究還是替李牧生了孩子,孩子都有了,妹妹再也不會跟他走了,更何況,他如今淪落成李牧的階下囚,還有什麼資格帶走妹妹?
陳廷章只覺得無地自容。
「帶下去。」眼看陳嬌要去扶她的好哥哥,李牧淡淡道。
高俊便又將陳廷章押走了,陳廷章不想讓妹妹看到他這副樣子,十分配合,走得特別快。
陳嬌想追出去,手腕卻被人攥住了,李牧用力一拉,便將人扯到了懷裡。
陳嬌掙扎。
李牧審視地看著她的眼睛:「你到底記不記得前事?」
陳嬌動作一頓。
李牧鉗制著她,大有她不說他就不鬆手的架勢。
陳嬌與他對視片刻,笑了,望著他的眼睛道:「記得,洞房那晚,我打過大人耳光。」
李牧眸子微眯,當時只有他兩人在場,她知道此事,說明她是真的記得了。
「何時恢復的?」
陳嬌笑,移開視線道:「從來沒有忘記過。」
李牧不信:「若未忘記,為何委身於我?」
陳嬌很累,她不想再費心隱瞞什麼,簡單道:「落水昏迷時,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三年後大人會助王爺造反,會賜我毒酒殺我全家。我很害怕,想過告訴父親,但父親一定不會信我,於是我準備討好大人,奢望大人會看在夫妻情分上饒過國舅府,可惜,大人只把我當可以拱手讓人的玩物,我不敢再指望大人,便選了另一條路。」
李牧還是不信,世上怎會有這般荒誕的夢?
他還想再審,腿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李牧低頭,就見虎哥兒站在一旁,憤怒地瞪著他:「不許你打我娘!」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十二章
李牧對陳嬌的審問,因為虎哥兒的「誤會」不得不中斷。
陳嬌抱虎哥兒去了內帳,兒子吃飽了,也該睡覺了。
「娘,我想外公。」賴在娘親懷裡,在軍營興奮了很久的虎哥兒,開始懷念熟悉的親人。
陳嬌親了親男娃的腦頂。
虎哥兒很快就睡著了。
陳嬌心事重重地躺在兒子身邊。
外帳,高朗將陳嬌的飯菜端了上來,擺好便退了出去。
李牧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飯菜,聽裡面沒了虎哥兒的聲音,猜到兒子睡著了,李牧這才起身,挑開簾子,低聲提醒面朝裡側躺著的小女人:「出來吃飯。」
陳嬌沒有胃口,搖了搖頭。
「我有話問你。」李牧不容商量地道。
陳嬌只好悄悄地下了床,來了外帳。
李牧坐在飯桌旁,指著旁邊的位子道:「邊吃邊談。」
桌子上擺著一碗倆包子,一菜一湯,在軍營,這算是很不錯的待遇了,李牧平時也只是吃包子而已。
陳嬌想到自己還要照顧兒子,便坐到李牧身旁,用筷子夾著包子吃。
李牧默默看著她。
陳嬌旁若無人,吃了一個包子,喝了兩口湯,沒有動那盤菜,然後就吃飽了。
「那個夢裡,你我也是夫妻?」李牧又開始審了。
陳嬌看他一眼,反問道:「我若實話實說,大人聽到憤怒處,還會全力救我父親嗎?」
李牧冷笑:「你說與不說,看在虎哥兒的份上,我都會救。」
陳嬌覺得,今日的李牧似乎冷笑了好幾次,都快不像他了。
垂下眼簾,陳嬌如實道:「夢裡我與大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大哥來找我,大人也不在意,就這樣過了三年,然後你造反了,我們一家人都落到了你手裡。」
陳廷章找她做什麼?不用想李牧也猜得到。
「你們兄妹情深,就因為一場夢,你便肯辜負他,捨身給我?」李牧審視地觀察她。
陳嬌笑笑,語氣輕鬆:「夢裡大人受封太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不輸父親,與大人做夫妻,我也不算吃虧,更何況計劃成功,還能保我全家性命。我之前糊塗了十七年,一朝落水,黃粱一夢,我寧可相信。」
李牧居然看不出她神色、聽不出她話裡有什麼破綻。
「你也算忍辱負重了。」李牧不無諷刺地道。
陳嬌笑,回敬道:「不如大人。」
李牧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握拳,又鬆開。
他不屑與她做口舌之爭。
「你我各有所謀,但終是夫妻一場,塵埃落定後,你若願意留在我身邊,便仍是我李牧之妻,如果你不願意,我會放你們兄妹離開。」李牧看著她,等她選擇。
陳嬌的視線,忍不住朝旁邊的男人移去。
剛剛從李牧的大帳內醒來時,陳嬌設想過三種下場,李牧會殺了她,李牧會輕賤她,或者,李牧會留下虎哥兒,將她趕走,但那種趕走,與李牧這種客客氣氣地放她離開,是不一樣的。這兩世,李牧對國舅府的態度差別太大,是因為虎哥兒嗎?
陳嬌捨不得虎哥兒,但,虎哥兒長得與李牧那麼像,李牧一定會好好撫育虎哥兒,而她,還有改命的任務。沒有選擇時陳嬌不怕死,有了選擇,已經經歷了四世的陳嬌,不想輕易放棄,她只需要李牧一個保證。
「你會善待虎哥兒嗎?」陳嬌低聲問。
李牧淡笑:「他是我的骨肉,我自會善待,不過,我不保證以後的繼室會將他視為己出。」
陳嬌臉色一白,李牧這人城府頗深,事事都會考慮周全,她以為他看重虎哥兒,自會為虎哥兒挑個賢良淑德的繼母,現在聽李牧的意思,就算將來他的續弦欺負虎哥兒,他也不會干涉?
不知為何,陳嬌突然想到了她與霍英的那一世,那時原身就是繼母,一個處心積慮想要害死原配所出長子的繼母!
陳嬌渾身發冷,如果虎哥兒因為她的離開有個三長兩短,她就算成功改了七世的命,最後也不會原諒自己。
虎哥兒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孩子,她不想虎哥兒有任何閃失。
「大人當真,還願與我做夫妻?」陳嬌艱難地問。
李牧看向帳外,道:「前國舅之女,京城第一美人,得你為妻,我也不虧。」
陳嬌想笑,她該感謝自己這張臉嗎?
不過,為了虎哥兒,她願意留在李牧身邊。李牧的死心塌地她註定是得不到了,那她就等,再過十幾年,虎哥兒長大成人了,她三十出頭,與李牧和離再找個老實男人,也不是不可能,屆時李牧身邊應該也多了很多新人,他肯定樂得她讓出妻位給新歡。
就是不知菩薩會不會著急?
想到慈眉善目的菩薩,陳嬌心情居然沒那麼沉重了。
「那就多謝大人了。」陳嬌輕聲道。
兩日後,臨江王率領大軍抵達長安城外,李牧身穿鎧甲去迎接。
李牧這一路戰功顯赫,臨江王對他十分滿意,入了大帳,得知陳國舅主動將虎哥兒送還給李牧,還因此被昏君打入天牢,臨江王不由地感慨道:「他作為岳父,待你也算仁至義盡了。」
李牧苦笑道:「形勢所逼,倘若我在城內他帶兵圍困,定不會將孩子還我。」眼下,還不是他替陳國舅求情的時候,求了,便有可能讓人誤會他存了用攻城要挾臨江王之意,與未來的君王講條件,大忌。
臨江王點點頭,笑道:「把虎哥兒抱來,本王看看。」
李牧馬上派高俊去接虎哥兒。
虎哥兒不要離開娘親,陳嬌哄了很久,小傢伙才紅著眼圈讓高俊抱他過來了。
李牧是萬里挑一的好相貌,虎哥兒隨了父親,眉清目秀,漂亮可愛,臨江王好好誇讚了一番,還賞了虎哥兒一枚玉佩。臨江王心裡在暗暗地慶倖啊,萬一陳國舅狠心用虎哥兒威脅李牧投降,李牧便是大義滅親死忠於他,親生兒子慘死沙場,臨江王都要虧欠李牧一份情。現在父子團聚,李牧全心效忠於他,再好不過。
看完虎哥兒,臨江王便與眾將商議攻城大事了。
長安城城門堅固,易守難攻,將士們在前面拼命,陳嬌與虎哥兒待在李牧的大帳,每天都在炮火聲中度過。虎哥兒天真地以為外面在放炮仗,像過年一樣,陳嬌不忍讓兒子知曉戰事的兇險,便默認了兒子的說法。
攻城第九日,又輪到李牧率軍進攻,一直從早上打到了黃昏,天黑了,戰火才熄。
李牧回來時,虎哥兒已經睡了,陳嬌躺在兒子內側,閉著眼睛裝睡。
這幾晚,兩人雖然睡在一張床上,中間卻始終隔著虎哥兒。
李牧進來了,沒有點燈,陳嬌聽見他走到了她這邊,聽見他脫了鎧甲,然後,他俯身,一雙鐵臂分別抱住她的肩膀與腿彎,將她抱了起來。陳嬌全身僵硬,她幾乎麻木地隨他抱著,直到李牧將她放到外帳的地上,直到他壓了下來,陳嬌才終於確定他的企圖!
陳嬌真心不願與他這樣,可,李牧留她做妻子,為的就是她的姿色。
漆黑一片,她能聽見李牧急促的呼吸,也能聽見遠處守夜戰士巡邏的沉穩腳步聲。李牧來親她的唇,陳嬌本能地偏頭,他並沒有強迫她,繼續親她的臉。兩人曾共度無數個夜晚,李牧很熟悉她,陳嬌努力不被他誘導,忽然間,她聞到一股血腥味兒。
陳嬌攥住李牧的手臂,那手臂結實緊繃,只是左邊胳膊上分明綁了紗布。
「你受傷了?」陳嬌震驚地問。
「死不了。」李牧冷冷地道,扯開了她中衣。
陳嬌莫名覺得,李牧此時要她,更像是為了發洩什麼,以前的他,雖然重欲,但在她明顯不願配合的時候,李牧絕不會強迫她。
「給我看看。」陳嬌拉回自己的中衣,開始掙扎,儘量不去碰他受傷的左臂。
李牧按住她手,冷笑道:「我受傷不受傷,與你何干。」
陳嬌平靜回道:「你若死了,我與虎哥兒都會淪為階下囚。」
李牧頓了頓,鬆開她,人坐在了一旁。
陳嬌摸黑找到火摺子,點了燈,回頭一看,就見李牧背對她坐在大帳中央,身上只穿一條白色中褲。他赤著上半身,肩寬腰窄,陳嬌最先注意到的,卻是李牧左臂染血的紗布,隨著她的注視,白色紗布上的血似乎還在繼續蔓延。
「讓人請軍醫吧。」看著他冰冷的側臉,陳嬌心情複雜地道。
李牧掃眼傷處,道:「不必,我這邊有藥,你替我重新包紮。」
陳嬌前面四世的男人,除了虞敬堯其他三個都受過大大小小的傷,她包紮傷口倒是很熟練了,聞言也沒有囉嗦,找到紗布、傷藥,再將水盆端到李牧身旁,跪坐在那兒替他收拾。
李牧偏頭,看到她白皙的臉龐,長髮如瀑散落下來,因為剛剛的掙扎,有些淩亂,可她看他的目光,太過平靜從容,沒有嬌羞心疼,也沒有不甘或嫌棄,就像,他對她來說只是國舅府上下的救星,除此之外,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
李牧不喜歡這樣。
他寧可她生氣、憤怒。
翌日,李牧再次率軍攻城,血戰一日,終於日落之前,大破長安城門。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十三章
長安城破,臨江王闖進皇宮時,老皇帝已經帶著一家人服毒自盡了。
究竟是老皇帝自己服的毒,還是旁人硬灌到他嘴裡的,沒人知道,百姓們也不在意真相。
三日後,臨江王稱帝,李牧果然也再次受封太尉。
直到此刻,李牧終於徹底相信了陳嬌的那個「夢」,因為就算陳嬌在平城時根據蛛絲馬跡猜到他與臨江王會造反,她也猜不出他最後會封什麼官,從河西郡太守到太尉中間,還有幾個職位都適合新帝冊封給他。
李牧心有不甘,陳嬌是第一個讓他看走眼的人,原來她的那些千嬌百媚,都是為了討好他,為了救她的家人與好哥哥。
但李牧給過她承諾,他就一定會做到。
新君與大臣們商議如何處置陳國舅一家時,李牧替陳國舅求了情。
說實話,臨江王該感謝陳國舅的,沒有陳國舅禍亂朝政,他一個蜀地王爺怎會有理由揮師北上直取長安?如今成王敗寇,陳國舅對他再沒有任何威脅,怎麼處置都全隨他心意。既然攻城前陳國舅就被昏君以通敵罪關起來了,沒有親自阻攔他進京,臨江王決定給李牧一個面子。
不久,新君下旨,將陳國舅一家發配崖州。
天涯海角,形容極遠的地方,崖州便位於那個海角,自古便是罪臣流放之地。
但對於陳國舅一家而言,活著總比死了強。
押解前一晚,李牧帶陳嬌去了天牢。
國舅府家眷分男女關在兩個牢房,陳國舅自己關在一個牢房。
長安城破前,陳國舅雖然入獄,但他畢竟是皇后的親哥哥,獄卒們不敢怠慢,也算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因此,陳國舅並沒有吃什麼苦頭,只是從堂堂國舅淪為階下囚,又心知大勢已去,陳國舅心中鬱鬱,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爹爹。」獄卒將牢門打開,陳嬌立即撲到了陳國舅懷裡。
陳國舅摟著女兒,只覺得女兒消瘦了很多。
「別哭別哭,爹爹這不是好好的,虎哥兒怎麼樣,沒想我吧?」陳國舅笑眯眯地問道。
陳嬌在老人家懷裡埋了會兒,才紅著眼圈抬起頭,哽咽道:「虎哥兒天天想你,我,我怕他見你這樣難受,就沒帶他來。」這陣子兒子追問外公去哪了,陳嬌一直撒謊說外公去外地巡遊了,要很久很久才回來。
陳國舅欣慰道:「挺好的,別帶他來。」他想永遠做外孫心裡最厲害的外公。
父女倆說了很多話,李牧站在牢房外,默然地做個看客。
陳國舅掃眼女婿,低聲問女兒:「他準備怎麼安排你們娘倆?」
陳嬌頓了頓,如實說了。
陳國舅更放心了,摸著女兒柔軟的頭髮道:「論國事,我與他是對頭,如今輸了,只怪爹爹自己沒本事,爹爹不怪他,你也別恨他什麼。論家事,他肯繼續與你做夫妻,肯替咱們陳家眾人求情,也算是個好女婿,往後嬌嬌安心跟他過,把你們娘倆照顧好,爹爹就放心了。」
陳嬌哭著點頭。
父女倆聊了很久,李牧見遠處獄卒為難地看著他,知道探望的時間有限,便輕聲咳了咳。
陳國舅率先將女兒推離了懷抱。
陳嬌捨不得走,李牧進來,握住了她手腕。
「替我照顧好嬌嬌。」對女婿,陳國舅只這一句囑咐。
李牧頷首:「岳父放心,小婿明白。」
陳國舅笑了,直到女兒被女婿帶走,再也看不見了,陳國舅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謀劃了一輩子,到頭來,只剩兩袖清風。
內亂剛過,舉國上下百廢待興,陳國舅一家發配之後,李牧便開始了早出晚歸的忙碌生活,回府時天都黑了,來後院看看虎哥兒,等虎哥兒睡著後,他再去前院休息,再沒主動與陳嬌說過一句話,更不用提求歡了。
他不求,正合了陳嬌的意,能不以色侍人總是好的。
進了八月,李牧終於不用那麼忙了,不但能趕在黃昏時分回府,逢十的日子還會休假。
這日黃昏,陳嬌正在後院陪虎哥兒玩,李牧突然派人來請她。
入住太尉府後,除了去探望陳國舅那次,這是李牧第一次請她去前院。
虎哥兒也要去,陳嬌猜到李牧有正事談,找個藉口勸住了兒子。
她領著如意去了前院,跨進廳堂,就見李牧一身官袍坐在主位上,面前立著兩個身姿曼妙的彩裙女子。陳嬌隱約猜到了怎麼回事,面帶微笑朝李牧走去。
李牧沒看她,只示意她坐。
男人神色冷峻,與以前溫文爾雅的樣子判若兩人,陳嬌不知道李牧當了太尉後在外面是什麼做派,但在如今的太尉府裡,他就是一家之主,再不用為了討好陳國舅與她演戲,所以陳嬌覺得,現在李牧表現出來的,才是他的真性情。
「這是皇上賜給我的兩個美人。」李牧目視前方,簡單地解釋道。
陳嬌看向二女。
二女齊齊朝她行禮,一個叫紅菱,一個叫碧荷。
陳嬌笑著端詳兩人,紅菱身段豐腴容貌美豔,宛如枝頭傲放的海棠,碧荷眉目清麗,頗有才女之風,就像飯桌上的葷素相宜的兩道佳餚,別說李牧,她一個女人看了都動心,不愧是皇上賞賜的。
陳嬌很高興,有了這樣兩個美人,短時間李牧應該都不會來她屋裡了。
「免禮吧,既然是皇上賜給大人的,以後你們要盡心服侍大人。」陳嬌柔聲囑咐道,儼然一個端莊大方的賢妻。
二女含羞帶怯地看眼李牧,輕聲應了。
李牧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看著陳嬌道:「我還有事,你安排院子給她們住。」
他站了起來,陳嬌起身恭送。
太尉府很大,空房有的是,陳嬌體貼地將二女安排在了一座距離正院不太遠的院落,然後派如意去回稟李牧。
如意回來覆命時,一臉憂慮。
陳嬌奇道:「大人不滿意?」
如意搖搖頭,看看主子,她著急道:「夫人,您,您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陳嬌懂了,如意是她怕失寵。
陳嬌笑而不語。
只是陳嬌的慶倖並沒能維持多久,傍晚李牧在後院用完飯,陪虎哥兒玩過了,虎哥兒也被乳母帶走了,陳嬌都做好恭送他的準備了,李牧竟然腳步一轉,徑直去了內室!
陳嬌目瞪口呆,如意、吉祥都偷偷笑了,她們不懂主子們的恩怨,只知道夫妻倆曾經非常恩愛,她們由衷希望夫妻倆繼續恩愛下去。
陳嬌在外面猶豫了片刻,才去了內室。
李牧正在寬衣,看她進來,他隨口吩咐道:「讓丫鬟們備水吧。」
陳嬌咬咬嘴唇,硬著頭皮道:「兩位妹妹初進府,大人不去瞧瞧嗎?或許她們有什麼不習慣的,又不好意思跟我提。」
李牧將外袍掛在衣架上,背對她道:「晾幾日再說,免得她們太把自己當回事。」
陳嬌心思一轉就明白了,兩個美人都是皇上賜的,李牧如果一下子就特別寵愛她們,二美確實容易驕縱。想清楚了,陳嬌還挺佩服李牧,美色當前居然還這麼理智,真是馭女有方,那麼,他今晚宿在她這裡,也是利用她這個主母教二美守規矩了。
人都來了,而且肯定不會走,陳嬌只好伺候著。
兩人分別沐浴,陳嬌後洗的,回來時,李牧已經在床上躺著了。
陳嬌滅了所有燈盞,此時乃月初,沒有月色,屋裡也黑漆漆的。
掩好紗帳,陳嬌爬到了裡側,剛躺好,李牧就從旁邊抱了過來,一邊聞她的髮香一邊溫聲誇道:「皇上賜美,你沒吃醋,我很滿意。」
陳嬌懂了,他滿意,所以「賞」她一晚寵愛。
陳嬌真想告訴他,他滿意就可以了,不必給她寵。
心裡嘀咕著,他已經開始親她的嘴唇了,陳嬌忽然想起,以後李牧這張嘴可能會親無數的女人,然後再來隔三差五地親她,莫名就泛起一股噁心。這幾世的身份再淒慘,陳嬌骨子裡都是那個嬌養的國公府小姐,從來都是她將用過的衣裳首飾賞賜給身邊的婢女,還沒有人敢讓她用別人用過的東西。第一世曹珍珠亂撥菜,陳嬌就寧可不吃。
間接的口水都不想沾,更何況直接親嘴。
陳嬌噁心,那噁心不受控制,李牧的舌頭伸過來,陳嬌直接嘔了起來。
李牧:……
他迅速抬起頭,沒等他穩住身形,陳嬌一把推開他,捂著嘴跳下了床,跑出去幾步,總算將那股衝動壓了下去,站在屏風前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
「怎麼回事?」李牧挑開羅帳,坐在床上問。
陳嬌不知道該怎麼說。
「病了?」李牧聲音微低。
陳嬌搖搖頭。
黑漆漆的,李牧看不見,下床道:「病了便請郎中。」
陳嬌覺得,這事總躲不過去的,趁他還沒有叫丫鬟,她想了想,問道:「大人吃過別人的剩飯嗎?」
李牧正要去衣架前穿衣,聞言腳步頓住,看著她的背影問:「何出此言?」
他當然吃過剩飯,小時候吃過,最近也吃過虎哥兒的。
陳嬌認真道:「我沒吃過,如果把別人吃剩的端給我,逼我吃,我可能會忍不住犯嘔。」
嘔?
李牧想到了她剛剛的反應,皺眉問:「你到底想說什麼?」她晚上吃的又不是剩飯。
陳嬌轉過來,低著頭道:「我不介意服侍大人,您應該明白,如果我介意,以前就不會……可是方才,我想到大人會漸漸納很多妾室,想到大人會與她們親近,然後再來找我,我,我受不了。」
黑暗中,李牧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重新退到床邊坐下,冷聲問:「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別納妾室?」
陳嬌忙搖頭,賠笑道:「當然不是,我怎能委屈大人,就是希望,大人將寵愛都留給以後的妹妹們,不用浪費在我身上了。」
李牧發出一聲冷笑:「既然如此,我要你這個妻子何用?」
陳嬌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是異想天開,只是碰碰運氣而已。
李牧不答應,她亦無可奈何。
她可以讓李牧休了她,可她留下來,是為了虎哥兒。
漫長的沉默後,陳嬌一步步走到李牧身前,主動坐到了他懷裡,環住他的脖子,去親他。
李牧頭往後仰,問:「不吐了?」
陳嬌苦笑:「我會努力習慣,又不是嬌小姐了,大人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李牧抿著唇。
陳嬌老老實實地坐在他腿上,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李牧終於道:「我不喜強人所難。」
陳嬌疑惑地抬起頭,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答應她了?
陳嬌再次冒出了期待。
李牧卻猛地將人壓到床上,淡漠道:「我不喜強人所難,但也沒有蠢到捨本逐末,故,在我厭棄你這身子之前,我不會碰別的女人,你也不用擔心自己吃了剩飯。」
陳嬌:……
捨本逐末,他是說,目前在他眼裡,她這個生過孩子的落魄小姐,也比皇上賞賜的清白二美強?
「還吐嗎?」李牧問。
陳嬌有點結巴:「不,不會了。」
李牧便再次親了下來。
三更半夜,陳嬌又一次被李牧弄醒時,她開始深深地憂慮。
照李牧這饑渴的架勢,她何時才能等到他的厭棄?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十四章
陰陽調和,會使人愉悅,天未亮,陳嬌還在熟睡,李牧撐在旁邊看了她很久,親了一口,才起身去洗漱了,神清氣爽地去上朝。
陳嬌醒來後,只覺得渾身酸痛,她與李牧這一場,算是隔了一年半,看得出,期間李牧沒碰過別的女人,都給她攢著呢。
三十歲的太尉,實在叫人吃不消。
但陳嬌更擔心的,是自己再次有孕,別說她還指望十來年後與李牧和離,即便和離不了,她也不想再因李牧體會生孩子的痛苦。
陳嬌出不了門,她叫來丫鬟錦繡,讓錦繡去藥鋪買些東西。身邊的四個丫鬟中,如意、吉祥明顯都在期待她與李牧重歸於好,只有錦繡表現地穩重,寵辱不驚的樣子,只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錦繡是陳嬌的大丫鬟,她想出門,只說主子叫她去挑首飾便行,守門婆子哪會阻攔。
守門婆子沒有多疑,嚴管事聽說錦繡出門了,心裡便是咯噔一下。那年夫人帶了小少爺離開平城,說是回娘家,結果一去就不回了,還弄得大人險些丟官喪命,雖然大人沒有怪他什麼,嚴管事卻一直牢牢記著這個教訓。現今夫人在內院深居寡出,突然派丫鬟出門,實在叫人不放心。
錦繡離開不久,嚴管事就派了個小廝去盯著了。
錦繡在外面待了半個時辰左右,回來了,她去陳嬌面前覆命,小廝也來到了嚴管事面前,神色複雜地回稟了錦繡在外的所作所為。
嚴管事臉都青了,沉思片刻,他趕緊寫了封信,派人送去宮中,同時叫來如意叮囑了一番。
「嚴管事找你何事?」如意從前院回來後,陳嬌奇怪地問。
如意笑道:「昨晚大人宿在這邊,嚴管事見風使舵,想討好夫人呢,跟我打聽夫人喜歡吃哪種葡萄,他好派人去買。」
陳嬌沒有多想。
如意悄悄掃了眼錦繡。嚴管事懷疑錦繡要害夫人,叫她看著點,千萬別讓錦繡碰夫人的吃食,如意十分憤慨,都忍不住猜疑錦繡是不是被發配的世子爺收買了,否則她為何要阻止夫人懷上大人的子嗣?
如意都想告訴夫人,但嚴管事又說,錦繡未必打算加害夫人,也可能是自己用,交待她一切等大人回來後定奪,如意便暫且隱瞞了下來。
但就在如意去前院的時候,錦繡已經偷偷將東西交給了陳嬌,可惜沒等陳嬌將藥粉攙到茶水裡,虎哥兒就來找娘親玩了,男娃娃特別黏人,陳嬌根本沒機會動手。然後,李牧突然回來了。
「爹爹!」
李牧一進來,虎哥兒就高興地撲了過去。
李牧笑著將虎哥兒舉了起來,身上穿的還是深紫色的太尉官袍,俊美威嚴。
陳嬌奇道:「大人怎麼突然回來了?」
李牧沒看她,摸著虎哥兒的腦袋道:「想虎哥兒了,回來看看。」
陳嬌不信。
與此同時,嚴管事親自帶著人將錦繡堵在了她的房間,錦繡手腳被綁嘴也被堵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嚴管事率領小廝將她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搜了三遍,包括讓嬤嬤搜了錦繡的身上也沒有搜到避子藥,嚴管事取出錦繡口中的帕子,冷聲問:「東西藏哪了?」
錦繡緊咬牙關,什麼都不說。
嚴管事派人去知會大人。
李牧得知後,叫乳母帶走虎哥兒,然後對陳嬌道:「你身邊的錦繡今日出門,在藥鋪買了避子藥,恐欲加害於你,你不用擔心,嚴管事會好好審她,傍晚回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說話時,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陳嬌的眼睛。
李牧最懷疑錦繡是陳廷章的人,但,他另有一個猜測,一個讓他想殺人的猜測。
一瞬間的對視,陳嬌竟看懂了李牧的猜疑。
在他身邊這麼久,陳嬌幾乎已經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了,只要她想,她馬上就能做出一臉震驚害怕的樣子來,但她那麼做了,就等於將錦繡推進了深淵。如果嚴管事懷疑錦繡要害她與李牧的子嗣,他審錦繡時,會用什麼樣的酷刑?
更何況,李牧已經懷疑她了,她何必連累錦繡替她受苦?
陳嬌平靜地走到梳妝鏡前,將藏在裡面的一包藥粉拿了出來,放在李牧身旁的桌子上。
李牧閉上眼睛,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你在平城時,也服了避子藥?」
現在想來,他與她做了一個多月的夫妻,有了虎哥兒,他接娘倆回平城後,又與她恩愛一年之久,她卻沒有再孕,怎會沒有內情?
李牧攥緊了手,那時她恨他,不想給他生孩子也就罷了,如今,她居然還是不願?
「是。」
陳嬌坦然道,說完準備坐到李牧對面的椅子上去,可是她才轉身,手腕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陳嬌什麼都來不及做就倒在了李牧腿上!腦袋撞在他胸膛,陳嬌要起來,剛使點勁兒李牧的手就按在了她衣襟,只為鎮壓,毫無溫柔。
陳嬌很疼,她也不喜被他強迫,他攔她便打。
李牧臉色鐵青,一手按著她一手試圖去抓她胡亂打來的手,兩人都憋著怒火,李牧佔據了力氣的優勢,陳嬌拼不過力氣就雙手亂抓,當指甲真真切切地劃過李牧的臉時,陳嬌自己都震驚了,難以置信地看了過去。
李牧陰沉沉的右臉上,赫然多了兩道鮮紅的指甲痕跡,配著他眼中足以噬人的怒火,可謂恐怖。
陳嬌忘了動作。
李牧一把攥住她終於老實下來的手腕,發狠地問:「我哪裡對不起你?」
陳嬌手腕很疼,可聽到李牧的問題,她竟然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出來,笑著質問他:「大人在氣什麼?你要的是我的姿色身體,我不懷孕,能伺候你的時間更多,你想要子嗣,只要大人開口,長安城願意替你生孩子的閨秀不計其數,我喝不喝避子湯,與你有何干係?」
李牧薄唇緊抿,他不說話,眼中怒火如墨雲翻滾,將她的手腕也越攥越緊。
「你對我,當真沒有一絲情?」
就在陳嬌的骨頭都快別他捏斷時,李牧終於將這句話問了出來。
陳嬌笑,移開視線道:「沒有。」
李牧不信,別過她的下巴,逼她面對他:「如果沒有,為何你願意生下虎哥兒?」
陳嬌看他一眼,語氣淡淡:「我說過,是父親逼我生的。」
李牧還是不信:「你身邊那麼多丫鬟婢女,會買不到避子藥?你真不想生,不用吃藥也有辦法害了腹中骨肉。」
陳嬌無法辯駁,可看著李牧憤怒的眼睛,她莫名地解氣,便故意添油加醋道:「好吧,我留下那個孩子,是因為想到可以把他當最後的籌碼,將來你真的事成,或許會為了孩子饒我……」
話沒說完,李牧攥著她的手猛地收緊,陳嬌本來就很疼了,此時更是疼得叫了出來!
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陳嬌拼命要掙開李牧的束縛,李牧用吃人的眼神看著她,就是不鬆手。
陳嬌突然失去了一切理智,不管外面有沒有丫鬟,她紅著眼睛朝李牧吼了出來:「你發什麼瘋?你從來都把我當玩物,憑什麼指望我對你動情?你以為我沒動過嗎?我這輩子第一次給人剝瓜子,明明剝得手疼還假裝一點都不疼,為了討你歡心,我跟著你四處走動,一走就是一天,腳底都磨泡了也不敢吭聲,生怕你送我離開!除了你,我陳嬌從沒有費盡心思討好過誰,就算我開始存了利用你的心,但你對我好,我就當真了,誰想你把我當歌姬一樣送給別人!我是你的妻子,你前一晚還柔情蜜意,第二天卻眼睜睜看著我被人欺辱……」
她一邊罵一邊哭,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見男人眼中的憤怒早已被愧疚代替。
「那時我對你無心,我害你受了苦,你恨我我認了,但自從接了你們娘倆回來,我對你如何,你當真看不出?」李牧鬆開她的手腕,將人緊緊摟到了懷裡,「嬌嬌,是不是我犯了一次錯,你永遠都不肯原諒我?」
陳嬌在他懷裡冷笑:「你對我如何?你還不是暗中籌謀造反,籌謀著算計我的家人?你何曾把我當真正的妻子看待?你只是享受我這身子罷了。」
李牧的手探進她髮中,試著講道理:「昏君在位,百姓民不聊生,我助王爺是順應天道,我不後悔,對岳父,我自有安排,最後也確實保住了岳父的命,瞞你是無可奈何,我不求你諒解,但你也不該恨我到……」
想到她曾喝過足足一年的避子湯,現在還要喝,李牧都不知該恨她無情,還是恨自己當初傷她太深,否則她怎會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嬌嬌,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看在虎哥兒的份上,你我重新開始好不好?」李牧捧起她的臉,讓她看他的心。
陳嬌看見了他俊美的臉,連兩道指痕也無法減損半分的俊美,這樣出色的男人,在她假裝失憶的那一個多月,在他百般寵溺她的那一個多月,陳嬌確實動過心,可是,李牧的城府太深,沒有情也能表現出一片深情,現在他說什麼,陳嬌都不會信了,不是不想信,而是做不到。
「我不信你。」陳嬌流著淚著說,「你比我更會騙人,我寧可你去寵倖別的女人,放我一人自在。」
李牧苦笑,一邊擦去她臉上的淚,一邊看著她的淚眼問:「你都想要我的命了,我仍然用虎哥兒強留你在我身邊,我連你一個都哄不好,哪有力氣再去招惹別的女人。」她果然不信他,他做了那麼多事,她都看不懂。
陳嬌沒有吃醋的意思,只是提醒他:「皇上賞賜的那兩個,都是美人,無需你哄,她們自會主動討好你,像我當初一樣。」
李牧笑容更苦:「我帶她們回來,只是想試探你的態度。」
陳嬌終於怔了怔。
李牧低頭,親在她眉心:「最遲晚上,我便打發她們離開,嬌嬌,你信與不信,我只想跟你過。」
他向來習慣溫和待人,但李牧清楚,他很少將旁人看在眼裡,最初的她,在他眼裡亦不過難得的美色,她巴巴地送上來,他不收白不收。可朝夕相對久了,她從一朵花瓶中插著的牡丹變成了完整的一株,一點點在他心裡紮了根,習慣了她的撒嬌與溫柔,即便知道那些都是她裝出來的,李牧也想留她在身邊。
他從來沒有向誰認輸過,戰場幾次遇險,他都不服命,遇到她之後,李牧亦不想認輸,要她時,他故意設計成她有心勾引。久別重逢,他無時不刻都想擁她入懷,都苦苦忍著,假借受傷發洩之由才將她壓在身下。大局已定,李牧想她,卻不想先讓無情的她看出自己的有情,故意收下皇上賜的美人,他想看到她吃醋,結果被她氣出滿腹怒火。
他也可以繼續與她周旋,繼續等她先服軟,但,她比他預料的更狠。
李牧等不起了,再等下去,她會離他越來越遠。
所以,這一次,李牧先認輸。
有什麼關係,他年長她十歲,本就該讓著她。
李牧只請了上午的假,沉默地陪陳嬌用過午飯,他便進宮去了。
年輕俊美的太尉大人所過之處,無人不盯著他的臉看。
李牧神色溫和,若無其事地來到了新君面前。
新君:……
「愛卿的臉?」震驚許久,龍椅上的新君詫異地問。
李牧低頭,苦笑道:「皇上新賜的兩個美人,臣是無福消受了。」
新君先是意外,隨即沉了臉。兩個美人肯定不敢抓李牧,定是那陳氏了!
「陳家已經敗落,妒婦居然還敢動手傷你,豈有此理!」新君大怒道。
李牧從容地跪了下去,臉上帶著傷,他反而笑出了幾分甜蜜:「皇上不知,臣一直擔心內子恨我當初的欺瞞,再不理我,現在她會妒,說明她心中有我。臣雖然挨了打,心中卻甘之如飴,還請皇上莫要怪罪於她,內子的脾氣都是臣慣出來的,哪日她不發脾氣,臣反而不習慣,寢食難安。」
新君瞠目結舌,他,他就沒見過李牧這麼,這麼賤的臣子!堂堂英雄,甘心被個婦人騎在頭上!
但他再不滿,人家夫妻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總不能干涉。
「罷了,隨你去罷,朕不管你們。」
「多謝皇上。」李牧恭敬地退了下去。
傍晚回府,李牧果然命人送走了那兩個美人。
陳嬌不知該作何感想,只在虎哥兒好奇地問爹爹臉怎麼了,跟著李牧朝她看過來時,她有點心虛,低頭給虎哥兒縫衣裳,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翌日早朝,李牧帶著傷站在武官前列,身後的文武大臣無不竊竊私語,有與李牧關係比較近的,忍不住湊過來,調侃李牧是不是被貓抓了。
李牧只是笑。
群臣們私底下笑他懼內,沒過多久,京城的百姓們也漸漸都知道曾經那個喜歡戴綠帽的河西郡太守、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尉大人,綠帽戴久了,竟又多了個「懼內」的毛病。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一百十五章 第五世完
那次爭吵之後,李牧沒有再碰過陳嬌,雖然他晚上會睡在後院。
「嬌嬌,等你願意試著相信我時,我們再做正常夫妻。」
安靜的夜裡,臨睡之前,李牧在她耳邊說。
陳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與李牧中間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李牧曾袖手旁觀她被人欺負,她也曾狠心要李牧造反失敗甚至獲罪丟命。
因此她乾脆沉默以對,白日裡在虎哥兒面前,李牧笑容溫和,她溫柔教子,夜裡同寢,李牧會同她聊聊朝堂上的趣聞,譬如哪兩個臣子又當朝幹起來了,禮尚往來,她便也與李牧說些虎哥兒的趣事,譬如臭小子居然學會了跟娘親撒謊,明明偷吃糕點了,卻說沒吃,嘴邊還殘留糕點渣。
除了身體上的親近,兩人越來越像正常的夫妻。
八月十五,長安城內有廟會。
李牧換上一身家常袍子,要帶陳嬌與虎哥兒去逛廟會,虎哥兒很興奮,陳嬌見父子倆興致好,便也換了身素淡點的衫裙,一家三口一起出門了。
人少的地方,李牧讓虎哥兒自己走,到了摩肩擦踵的街上,李牧不顧兒子反對,將虎哥兒高高抱了起來,右手自然而然地牽住了陳嬌的手。
陳嬌抬頭看他,李牧正歪頭與虎哥兒說話,側臉俊如美玉,她留下的兩道指甲印兒已經消了。
人山人海,陳嬌主動往他身邊靠了靠。
無論哪裡的廟會,幾乎都有套圈攤子,虎哥兒第一次看到這種熱鬧,立即指揮爹爹往那邊攤子走。一家三口艱難地穿過人群,站在攤子前面,就見地上擺了九排獎品,便宜的有糖果、木梳,最貴的應該是一對兒銀鐲子。
兩文錢一個圈,李牧先給虎哥兒買了十個圈。
虎哥兒看中了一個胖胖的泥娃娃,有模有樣地站在繩子後面,嗖嗖地扔起圈來,要麼扔遠了要麼扔歪了,反正一個都沒中。
攤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爹爹幫我扔!」自己套不中,虎哥兒聰明地請爹爹幫忙。
李牧牽著兒子,笑著問陳嬌:「你先試試?」
廟會熱鬧,陳嬌很久沒有好好地放鬆了,既然出門玩了,陳嬌就點點頭。
李牧又買了十個圈。
陳嬌當然要幫兒子套,泥娃娃算是比較便宜的,位置不算遠,陳嬌扔了幾次,漸漸找到了感覺,第七個圈成功套在了泥娃娃身上。
虎哥兒高興地都要跳起來了,跨過繩子就要去撿自己的泥娃娃,攤主怕他踩壞別的東西,搶著幫虎哥兒撿了泥娃娃出來,然後又擺了一個新的泥娃娃上去。陳嬌見了,下意識地看向李牧,有點擔心虎哥兒繼續要她套泥娃娃。
李牧收到她的眼神,再看兒子確實有點惦記新擺出來的泥娃娃,就對兒子道:「那個不如虎哥兒手裡的好。」
虎哥兒才三歲,非常好糊弄,立即專心摸手裡的泥娃娃了。
陳嬌手裡還有三個圈,她依次看過地上擺放的東西,看中了擺在從遠處數第三排的一個胭脂盒。那胭脂盒是蓮花狀的,不足掌心大小,論名貴自然比不上陳嬌家裡的收藏,可這些東西裡面,陳嬌就喜歡那個胭脂盒。
她重新站到繩子前,屏氣凝神地將手裡的小圈扔了出去。
沒套中,三次都沒套中。
圍觀的百姓們有人遺憾,有人笑,還有人巴巴地盯著陳嬌的臉,陳嬌悻悻地走到兒子身邊,剛牽過虎哥兒的小胖手,忽聽李牧對攤主道:「再買一個圈。」
陳嬌意外地看他。
李牧朝她笑了笑,陽光明媚,他長眉鳳目,笑起來很好看。
攤主卻覺得這個老爺太自大了,擺擺手裡的圈熱情道:「胭脂盒比較難套,您還是多買幾個吧?」
李牧就要一個,攤主還想廢話,隨行的高朗已經將兩文錢拋了過去。
攤主只好交給李牧一個圈。
李牧所在的位置距離繩子還有幾步,與胭脂盒也不是相對的位置,但他就是沒動,看看胭脂盒,彷彿隨手一拋就將那唯一的圈拋了出去。百姓們齊齊地望了過去,就見那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胭脂盒上,落地時連晃都沒晃。
「爹爹真厲害!」虎哥兒第一個叫了出來。
李牧摸摸兒子腦袋,鳳眼看向陳嬌。
陳嬌覺得他在故意顯擺本事,不想叫他更得意,就只盯著胭脂盒看。
攤主取了胭脂過來,交給陳嬌,臉上笑著,內心十分憂愁,怕陳嬌還想套別的。
陳嬌沒那麼貪,收起胭脂盒,一家三口就繼續去逛別的攤子了。
白日廟會熱鬧,晚上還有花燈會,不過虎哥兒白天玩得太瘋,燈會逛到一半,小傢伙就趴在爹爹肩膀上睡著了。
陳嬌走了一天,也有點累了,見狀對李牧道:「回去吧。」
李牧頷首。
馬車離開主街,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陳嬌坐在窄榻左側,悄悄往右邊瞄了眼,看見李牧低著頭,正目不轉睛地端詳虎哥兒。虎哥兒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嘴角微微翹起,好像做了什麼美夢,而凝視虎哥兒的李牧,此時看起來,格外溫柔。
「看在虎哥兒的份上,你我重新開始好不好?」
陳嬌轉向窗外,中秋夜的晚上,風有些涼了。
好不好?
她不知道,只是今晚月色很美,花燈很美,他亦溫柔。
回府後,李牧先去送虎哥兒回房,陳嬌獨自回了後院,丫鬟們已經備了熱水,陳嬌自去沐浴了。待她出來,李牧已經回來了,夫妻倆互相看了眼,隨後陳嬌進了內室,李牧再去沐浴。
陳嬌坐在梳粧檯前,鏡子裡,二十歲的她,與剛過來的時候,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
陳嬌視線下移,看到了桌子上的胭脂盒,李牧替她套的那個。
陳嬌打開蓋子,淡淡的桂花香飄了出來,香氣清雅,顏色是醉人的櫻桃紅。
換個時候,陳嬌是看不上這樣的胭脂的,可是今晚,她竟然覺得這胭脂很美。
李牧回來時,看見她坐在梳粧檯前通髮,烏髮如瀑,光是梳頭的一個側影便撩人心弦。
李牧目不斜視地走到床前坐下,拿起一本書心不在焉地翻看,餘光見陳嬌放下梳子走了過來,李牧保持看書的姿勢,只等她躺進去了,他再熄燈。
陳嬌坐在了他旁邊。
李牧看著她的繡鞋,以為她要開始脫鞋了,她卻伸手過來,將一盒胭脂遞給了他。
李牧錯愕地抬起頭。
陳嬌垂著眼簾,輕聲道:「我累了,大人幫我塗吧。」
輕輕柔柔的一句,卻讓李牧攥緊了手裡的書。
他明白她的意思,塗胭脂並不是單純的塗胭脂。
「好。」
心跳不知何時加快,李牧習慣地保持從容,微笑著接過了胭脂。
陳嬌閉上眼睛,面朝他坐著,微微揚起臉龐。
燈光下,她眉目如畫,肌膚勝雪。
李牧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打開胭脂盒,用食指挖了一點胭脂,點在她左臉上。那臉頰細如凝脂,李牧喉頭滾動,指腹生疏地抹著胭脂在她精緻的臉龐上打圈。她保持不動,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纖細濃密。
李牧看不見胭脂了,他打圈的手情不自禁改成了捧起她的臉,然後,他低頭,含住了她的嘴唇。彷彿是第一次親她,李牧親得小心翼翼,直到確定她是真的願意,不會躲了,李牧才猛地將人拉入懷裡,越吻越深。
月色溫柔,今晚他給她的柔情,勝似月色。
陳嬌是在李牧一聲又一聲的「嬌嬌」中睡著的,當她醒來,看見床前慈眉善目的菩薩,陳嬌就愣在了那裡。
「嬌嬌,你信與不信,我只想跟你過。」
李牧是那麼對她說了,陳嬌不信,可,只有每一世的男人對她死心塌地了,她才會見到菩薩。
所以,李牧的心裡,真的有她了。
陳嬌怔怔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有情的方式不同罷了。」菩薩柔聲道,將一滴玉淨泉水點入了陳嬌眉心。
陳嬌便看到了她與李牧的一生。
她曾說過不會有第二隻小老虎,但除了虎哥兒,她與李牧還有兩隻小老虎,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一家人的生活總體甜蜜,李牧的官途卻起起伏伏,最艱難的時候,一家人竟回了李牧的老家種地為生。孩子們怕苦,李牧笑面風雨,在孩子們面前永遠都是胸有成竹的溫和樣子,然後他也真的帶著他們一家人重返長安,再享尊貴。
到了暮年,陳嬌比李牧走得早一些。
她白髮蒼蒼地躺在床上,同樣白髮蒼蒼的李牧將孩子們打發了出去,然後他躺下來,一手摟著她,一手輕輕地摸她不復年輕的臉。
「嬌嬌,過了這麼久,現在你可信我了?」
畫面裡的她,滾落兩行淚珠。
李牧笑著替她擦去,緩緩靠了過來:「我這一生,籌謀頗多,然情之所繫,唯卿一人。」
畫面結束,男人蒼老低沉的聲音猶在耳邊,情之所繫,唯卿一人。
在他身邊時,陳嬌不敢信,現在,她信了,於是曾經以為的苦,如今品來,便如烈酒過喉,有灼痛,亦留醇香。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十六章
如果說星河也沒能徹底洗淨陳嬌心中對李牧的複雜感情,當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在牢房,穿著一身髒兮兮的囚犯衣裳時,陳嬌徹底將李牧忘了個乾乾淨淨!
彼時正是夜晚,牢房裡黑漆漆的,只有高高的窗口透了點月光進來。陳嬌躺在一堆氣味難聞的麥草上,還沒弄明白自身處境,就看見隔壁的「柵欄」裡同樣躺著兩個人,披頭散髮看不出男女。陳嬌一下子就嚇醒了,抬頭掃視一圈,才發現自己犯人的身份。
陳嬌不敢相信,她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她重新閉上眼睛,彷彿看不見,周圍的一切就會消失。
然後,菩薩將她第六世的記憶送了過來。
理清了,陳嬌先鬆了一口氣,霍英、李牧那兩世的原身都太壞了,陳嬌真怕這世的原身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還被抓進了大牢。
第六世的原身,身份不高,父親是揚州府下一個縣城知縣王慎身邊的管事,母親也是王家的丫鬟。但,陳管事與王慎一同長大,關係十分密切,王慎又是家裡的獨子,王家二老過世後,可以說,陳管事一家便算得上王慎僅有的親人了。
王慎為官清廉,剛正不阿,斷案如神且不畏強權,深受皇帝賞識,一路提拔。這樣的好官百姓們讚頌,同僚們卻都疏而遠之,因此王慎除了在官署忙碌政務,剩下的時間就在家裡待著。可能是太閑了,也想找點事打發時間,王大人把陳管事的一雙兒女當成了自家子侄,經常教導兄妹倆做人的學問,陳家兄妹在他的教導下,哥哥陳繼孝忠厚老實,妹妹陳嬌更是能將《女戒》倒背如流。
王慎在冀州擔任知府期間,十五歲的原身嫁給了冀州城內一位富家子弟,姓方名文舉。原身貌美端莊,教養學問不遜正經的官家小姐,背後又有一個待她如侄女的王知府,方家還是很滿意這門婚事的。
但,方文舉也是方家的獨苗,家裡父母都盼著抱孫子,原身嫁過去兩年卻遲遲沒有動靜,原身也是個賢惠的,主動提議替丈夫納妾,於是,方文舉身邊就多了個萬姨娘。萬姨娘很爭氣,進府三個月就害喜了,懷胎十月,生了個胖小子。
這時,原身已經十八歲了,王慎也被皇帝調到京城當了刑部尚書,有位尚書當靠山,原身雖然三年無子,在方家的日子過得也頗為不錯,沒人敢給她氣受。過年了,一家人和和美美之際,元宵節那晚,身體康健的方文舉突然暴斃於原身的床上。
方家炸了鍋,方家父母立即報官,仵作驗出原身屋裡的茶水含有砒霜,而方家上下都知道,最近原身看了位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面對質疑,原身解釋她只是從江湖郎中那裡買了能助孕的藥,沒買砒霜更不曾給丈夫下毒,可衙役分明從她房間搜出了剩餘的砒霜與所謂的助孕藥。
原身以「嫉恨丈夫寵愛妾室、下毒謀殺」的嫌疑被關進大牢,江湖郎中在隔壁縣城賣藥時聽聞此案,主動回來作證,稱原身確實從他那裡買了砒霜,理由是家裡有老鼠,她要用砒霜毒耗子。江湖郎中沒有懷疑,便賣了一包砒霜給原身。
人證物證俱全,原身百口莫辯。
死刑是大罪,知縣審完後還需將案宗提交給冀州知府,冀州知府派人審核並同意知縣的判決後,再將案宗提交刑部,刑部查證無誤,再擬寫奏摺請皇帝批准。一層層上報、複審,怎麼也要耗費一段時日。偏偏原身一身傲骨,江湖郎中污蔑她的那一日,面對公公婆婆的憤怒指責,原身一氣之下,竟當場撞牆自盡了,已死證明自己的清白!
陳嬌瞅瞅身後牢房厚實的牆壁,竟覺得腦門有些疼。
原身怎麼這麼傻,既然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那就該努力地活下去,陷害之人不可能將事情辦得天衣無縫,知縣無能審不出來,上面還有知府、刑部,尤其是原身有刑部尚書撐腰,就算王慎公正嚴明絕不假公濟私,底下的官員為了討好他,也會謹慎地審核此案所有環節,說不定就發現蛛絲馬跡了!
陳嬌肯定不會尋死的,可惜菩薩給的記憶終結於原身死亡的那一刻,陳嬌也不知道案情後面的進展,亦不知道真凶是誰。
正月下旬,天寒地凍,陳嬌冷得睡不著,翻來覆去地琢磨方家眾人,方家父母沒道理殺害親兒子,原身身邊的丫鬟最有可能往茶水裡放毒……
第二天,獄吏送了早飯過來,饅頭又冷又硬,稀飯湯水多飯粒少,而且看著很髒。
陳嬌不想吃,可她不知道自己要在牢房裡待多久,不吃就得餓死。
陳嬌將饅頭外面的一層丟了,只吃裡面。
吃完不久,陳嬌被獄吏帶去了縣衙大堂,原來是那個江湖郎中露面了,要作證她買了砒霜。
陳嬌早就知道了結果,竟格外的平靜。
「妹妹別怕,大哥相信你沒殺人,你等著,大人馬上就從太原回來了,他肯定會救你。」
獄吏要押走陳嬌時,陳嬌這輩子的親哥哥陳繼孝不顧阻攔,衝到了妹妹身邊,低聲囑咐道。冀州離京城不遠,快馬加鞭兩個時辰就到,陳管事走不開,派了兒子過來安撫女兒。
陳嬌看著兄長下巴上的鬍茬,輕輕地點點頭。
這世的家人待原身很好,記憶中那位刑部尚書王大人似乎沒有破不了的案子,陳嬌相信自己沒那麼倒黴,重活一次還擺脫不了冤死的苦命。
陳嬌又在牢房過了一晚,好在陳繼孝花錢打點了獄卒,從外面買了吃食送進來,陳嬌總算吃了幾頓熱乎乎的飽飯,還得到了一條棉被。
到了傍晚,牢房裡更加冷了,陳嬌在附近犯人們羨慕的目光中裹緊被子,準備睡了。
突然,遠處傳來犯人們的喧嘩,有人跟獄卒要吃的,有人哀求給條破棉襖,陳嬌躺在麥草上,只露出腦袋,好奇地看向鐵欄外面,這個時間,獄卒是要帶走哪個犯人夜審嗎?
獄卒越走越近,手裡提著一盞燈,這個獄卒陳嬌也算熟悉了,對犯人們總是一臉倨傲的樣子,還用輕佻的眼神打量她,此時此刻,獄卒卻彎著腰,十分恭敬地給後面的人引路。陳嬌朝獄卒身後望去,看到一個穿深色長袍的高大男人,長髮用木簪定在腦頂,當他靠近,他的面容終於清晰起來,長眉星目,不怒自威。
陳嬌認出來了,這就是王慎,現今的刑部尚書。
菩薩給的記憶中也有王慎,但只是匆匆而過,此時親眼所見,陳嬌才真正領略了此人的風采。王慎今年三十四歲,他的容貌無疑是俊美的,俊美到讓他比同齡人顯得年輕很多,可王慎身上的正氣遠遠壓過了膚淺的相貌之美。
上一個讓陳嬌感受到浩然正氣的男子是霍英,但霍英年輕衝動,像頭威風凜凜的獅子,誰招惹他他就給誰一爪子,恩怨分明。王慎不一樣,王慎更像,更像傳說中的判官,他會嚴懲作惡之人,那懲罰是為了維持天地正義,維持律法秩序,與個人恩怨、情感無關。
就在陳嬌目不轉睛地端詳王慎時,獄卒引著王慎停在了她的牢房前。
看到躺在麥草堆上、裹著被子的陳嬌,王慎皺了皺眉。
陳繼孝、陳嬌兄妹算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陳嬌四歲啟蒙,他親手教她持筆寫字,兩人情似叔侄,未料三年不見,重逢之時,竟是在牢中。
「大人?」獄卒開鎖時,陳嬌終於回了神,一骨碌爬了起來,激動地望著王慎,傳說中無案不破的刑部尚書親自來探望她了,這下子她能得救了吧?
王慎朝她頷首,等獄卒出去後,他才打量陳嬌一番,低聲問道:「他們可有用刑?」
陳嬌搖搖頭,急著道:「大人,我是冤枉的,求您替我做主。」
自己教出來的孩子,王慎相信陳嬌的品行,但該問的還是要問清楚。
他問了陳嬌幾個問題。
陳嬌畢竟是後來的,一些細節並不清楚,只能將原身記憶深刻的部分如實轉述給王慎。
王慎只是默默聽著,偶爾追問幾句。
問完後,王慎看著陳嬌憔悴消瘦的臉龐,低聲道:「阿嬌莫急,我會儘快破案。」
陳嬌出嫁前,他一直這麼喚她。
陳嬌心裡一暖,他把她當自家晚輩,這聲昵稱便是最好的承諾了。
「有勞大人了。」陳嬌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小女人笑容明媚,眸光似月下的湖水瀲灩生輝,王慎便怔了怔。這孩子天生美貌,美中帶媚,王慎覺得不妥,故而他對陳嬌的教導格外嚴格,久而久之,陳嬌就養成了沉穩不喜說笑的性格,除了幼時天真無邪,長大後的她從未露出過這樣的笑靨,身上自然也沒了那絲容易叫人覺得輕佻的媚。
或許是方家不重規矩,她漸漸散漫了?
不過,她只是笑得太明豔了些,只要舉止端莊,便無傷大雅。
「我先走了。」收回視線,王慎告辭。
陳嬌不能出牢房,站在原地目送他。
王慎在外面做了什麼,陳嬌不知道,第三天,縣衙再次升堂,陳嬌被獄吏押解過去時,沒有看到王慎,卻在跪著的方家等人中發現了一個陌生的面孔,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長得還算周正。
陳嬌跪在一旁,接下來,幾乎沒她什麼事,她只需聽著就行了。
原來新出現的男人居然是萬姨娘的姦夫,萬姨娘的兒子也是姦夫的,萬姨娘懷疑丈夫方文舉可能在猜忌她了,與姦夫商量後,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殺了方文舉,再嫁禍給陳嬌。姦夫有個遠房表弟在藥鋪當過夥計,通些醫理,姦夫找到這個表弟,讓表弟扮作江湖郎中誘陳嬌入套。
原身急著生孩子,一聽江湖郎中幫過很多婦人成功受孕,原身病急亂投醫就信了,從江湖郎中那兒買了受孕藥。而萬姨娘知道中秋夜丈夫一定會陪正妻,她便提前在方文舉的茶水裡下了毒,方文舉毒發身亡那晚,萬姨娘也去了原身的房間,趁所有人都圍在方文舉的屍體旁,她偷偷往桌子上的茶水裡加了自帶的砒霜。
真相大白,萬姨娘三人被判死罪,陳嬌無罪釋放。
方家二老愧對兒媳,誠懇地向陳嬌道歉,陳嬌不怪他們,只帶上自己的嫁妝,隨哥哥陳繼孝回京了,她才不要在方家繼續守寡。
「哥哥,大人怎麼知道萬姨娘有姦夫的?」
回京路上,陳嬌好奇地問道。
陳繼孝笑道:「大人夜審江湖郎中,江湖郎中都招了。」
陳嬌仍然不解:「萬姨娘二人許了他一大筆銀子,他會那麼老實就招了?」
王慎審人時陳繼孝又不在場,自然不知過程,摸摸腦袋含糊道:「大人自有辦法吧,妹妹想知道,自己去問大人。」
陳嬌:……
牢房裡頭,萬姨娘也在憤怒地質問那遠房表弟:「你為何背叛我們?」
遠房表弟一口吐沫噴了過來:「我呸!你們不想給我錢,就下毒害我,要不是王大人來得及時打翻了我的碗,我也被你們毒死了!你們不仁,我便不義,要死大家一起死!」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十七章
陳嬌回娘家了,她的娘家就在尚書府。
王慎為官清廉,從不收受賄賂,但皇帝器重他,賜了他一座大宅子。王慎一人住正院,將西跨院分給了陳管事一家。而在回京的路上,陳嬌也從兄長口中得知為何王慎年過而立,卻一直沒有成親了。
原來十幾年前,王慎在揚州當知縣時曾有過一門婚約,都快成親了,結果王慎辦了一樁殺人大案,兇手被抓,兇手同夥為了報復王慎,竟夜闖王慎的未婚妻家中,將女方一家七口人全部殺害,一個活口都沒留。
沒人知道王慎到底是什麼心情,反正從那之後,王慎再沒應過任何婚事。
陳嬌聽完這段,特別替王慎難受,他為百姓斷案鳴冤,百姓們安穩了,他卻承擔了奸邪惡人的怨恨,他不想娶妻,一定是怕再次連累家人。
馬車走得慢,出發第二天下午,兄妹倆才回了京城。
王慎人在刑部,陳管事與兒媳婦月娘早早就在前院等著了,尚書府其他下人們也來看熱鬧。
馬車停了下來,陳嬌探出車廂,一眼就看到了這世的父親。陳管事比王慎大六歲,今年剛好四十,為人沉穩忠厚,妻子去世後,陳管事一直沒有再娶,一邊替王慎管家,一邊獨自拉扯大了一雙兒女。
「爹爹!」陳嬌快步走了過去,想到在牢房裡過的那些時日,陳嬌眼睛就酸了。
「別哭別哭,都過去了,嬌嬌過來,先跨了這個火盆。」看見女兒瘦成這般模樣,陳管事別提多心疼了,握著女兒的手腕,先將女兒領到了他提前擺好的火盆前,去晦氣。
陳嬌提起裙擺,大步跨了過去。
「妹妹受苦了。」陳嬌的嫂子,月娘也走上前關心道。
月娘是王慎進京後新招的繡娘,原身只在兄長成親時見過這個嫂子一面,陳嬌就更不瞭解了,見月娘中等容貌,膚色白皙,瞧著很溫柔好相處的模樣,陳嬌就笑著喚了聲「嫂子」。
陳管事父子要幫忙搬陳嬌的嫁妝,月娘挽著陳嬌的手先帶她去了西跨院,陳管事住在上房,陳繼孝夫妻住東廂房,月娘早把西廂房收拾好了,裡面桌椅等器物一應俱全,乾乾淨淨的。陳嬌環視一圈,就有了種回到家裡的踏實。
陳嬌的嫁妝不多,不方便拿的根本沒有帶回來,除了衣裳只有兩個大木箱子。
東西搬過來了,一家四口聚在一起,聊了很久很久。
「這次多虧大人幫忙,傍晚大人回來,嬌嬌要好好謝謝大人。」陳管事囑咐女兒道,前陣子大人去太原辦案了,本該直接回京的,收到他求助的信,大人才繞路先去了冀州,如此才免了女兒在牢房吃更多的苦。
陳嬌點頭道:「父親放心,大人的恩情我沒齒難忘。」
陳管事瞅瞅女兒,在心裡歎了口氣,女兒嫁進方家三年多而無子,如今回來,怕是也再難找個好人家。他不怕養女兒一輩子,可身為父親,他還是希望女兒能嫁個好夫婿,夫妻倆甜甜蜜蜜地過一輩子。
「府裡人手齊全,沒有什麼差事分給你,往後你就幫你嫂子做針線吧,別的事以後再說。」陳管事又道。
陳嬌明白,別的事是指她改嫁的事,陳嬌並不是很著急,她才過來,還是先熟悉熟悉尚書府吧。
敘過舊,陳管事、陳繼孝夫妻先走了,讓陳嬌好好休息。
陳嬌躺到炕上,睡了一覺,醒來恰是黃昏。
嫂子月娘過來了,提醒她換身衣裳,準備拜見王慎。
陳嬌洗了臉,坐在梳粧檯前,想了想,梳了個未出閣姑娘的髮髻。
月娘站在小姑子身邊,越看鏡子裡的姑娘就越驚豔,陳繼孝長得就很俊朗,但也只是普通的俊朗,這個妹妹就不一樣了,桃花似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一顰一笑都十分嬌俏靈動,並沒有守寡歸家婦人的喪氣。
「上次見妹妹還是一年前,我怎麼覺得妹妹越長越水嫩了?」幫陳嬌插上簪子,月娘羨慕地道。兩人明明同歲,可她站在陳嬌旁邊,一看就是當嫂子的,老氣!
「嫂子就會誇我。」陳嬌笑著道。
打扮好了,姑嫂倆並肩出了屋。
陳管事人在正院,遠遠看到與兒媳婦有說有笑的女兒,陳管事不禁一愣。他記憶中的女兒,貌美有餘,靈動不足,被大人教的老氣橫秋的,端莊是端莊了,但總少了股小姑娘該有的嬌氣,可眼前的女兒,腳步輕盈笑容甜美,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莫非,是被他那短命的前女婿嬌慣出來的?
只要女兒開心,女兒變成怎麼樣陳管事都能接受,但,他隱隱擔心大人會不喜這樣的女兒。
「爹爹。」陳嬌再次朝父親行禮。
陳管事笑笑,指著他在正院的一間倒座房道:「大人還沒回來,你們先去屋裡坐吧。」
陳嬌與月娘應了,剛要走,尚書府前停了一輛馬車。
「大人回來了。」陳管事趕緊示意女兒隨他前去迎接。
陳嬌快步跟在父親身後。
門外,王慎低頭下了馬車,剛從刑部回來,他穿著一身紫色官袍,頭上仍戴官帽,顯得越發威嚴不可直視。站好了,王慎抬頭,一眼就看到了陳管事左後側的陳嬌,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衫兒,豆綠色的長裙,配上待嫁少女的髮髻,乍一看就像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嬌嬌快跪下。」
王慎打量陳嬌的時候,陳管事低聲提醒女兒。
陳嬌心裡一驚,還要下跪啊?
不過她連知縣都跪了,跪一跪救命恩人也沒什麼。
「陳嬌能洗刷冤屈,全靠大人英明,救命之恩,陳嬌願結草銜環為報。」陳嬌跪到地上,說著就要朝面前的男人磕頭。
「阿嬌客氣了,你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我身為長輩,怎能坐視不理。」王慎彎腰,虛扶了一把。
陳嬌莫名覺得,王慎喚她「阿嬌」的時候,聲音格外溫柔。
她站了起來,揚首朝王慎感激一笑。
短短幾日,這是王慎第二次看她笑了。上次她人在牢房,身穿囚服,披頭散髮的很是狼狽,便是那樣,他仍然覺得她笑容太過明媚,此時她一身素雅長裙,髮髻整整齊齊的,小臉白裡透紅嫩如桃花,展顏一笑,色能傾城。
王慎很不習慣。
他更習慣所有人都畏他敬他。
肅容頷首,王慎直接從陳家父女身邊繞了過去。
陳嬌倒沒有多想,雖然王慎待他們一家頗好,但終歸主僕有別。
道了謝,陳嬌就沒有理由往正院去了,王慎去刑部的時候,陳嬌會逛逛尚書府的花園,王慎沐休在家,陳嬌就絕不往花園去。白日裡,嫂子月娘會待在繡房,偌大的尚書府就一個主子,下人也不多,月娘的差事還算清閒,每年除了做下人們的份例衣裳,就只需幫王慎縫縫補補了。
月娘清閒,陳嬌這個打下手的更閑,自己買了料子針線,準備孝敬陳管事一件袍子。
這日早上,陳嬌照舊與兄嫂一起吃飯,陳繼孝吃的很認真,陳嬌卻發現月娘偏頭捂了好幾次嘴,似是有嘔吐之意。
陳嬌懷過孩子,見狀登時冒出一個猜想,飯後偷偷問月娘:「嫂子,你是不是有了?」
月娘臉一紅,不確定地道:「我也說不清,想再等等。」
陳嬌就問她上次月事是何時來的,越問越覺得準,乾脆找個藉口,姑嫂倆一塊兒去外面看郎中了。尚書府沒有女主子,王慎不在時府裡一切由陳管事說了算,她們要出門自然容易。
看了郎中,月娘果然有喜了。
陳繼孝別提多高興了,陳管事也笑呵呵的,傍晚迎王慎進府時,他都藏不住笑意。
王慎看他幾眼,奇道:「有何喜事?」
陳管事笑得更明顯了:「繼孝媳婦有孕了。」
確實是好消息,王慎也罕見地笑了,吩咐道:「再請個繡娘吧,讓她安心養胎。」
陳管事正愁女兒沒事幹呢,馬上道:「不用,嬌嬌針線也不錯,她嫂子忙不過來就讓她幹。」
王慎可從來沒把陳嬌當丫鬟看,有些猶豫。
陳管事看出來了,歎道:「大人不能再慣著嬌嬌了,她三年無子,往後婚事註定艱難,您再慣著她,把她眼光養高了怎麼辦?」
王慎默然。
日頭漸暖,王慎的春袍去年冬天月娘就做好了,現在要準備夏袍了。
月娘要去給王慎量尺寸,叫陳嬌陪她一起去。
「等我身子重了,這些活兒就都是妹妹的了,你先學學。」月娘溫柔地道。
陳嬌乖乖地應了。
夕陽燦爛,姑嫂倆一塊兒來了正院。
王慎剛回來不久,換了一件家常袍子坐在東次間看書,得知姑嫂倆的來意,他點點頭,示意小廝長福領二人進來。
姑嫂倆進屋時,王慎已經站在屋子中間了。
月娘有些怕他,行禮過後便像以前一樣忙了起來,安靜本分地為王慎量尺寸。
陳嬌看著她忙,看著看著,注意力就被王慎的腰身吸引了。男子喜歡欣賞女人的曼妙身姿,其實遇到體形修長的男子,女人也會忍不住多看兩眼,陳嬌就發現,王慎的腰又窄又細,特別適合穿繫腰帶的圓領長袍。
王慎察覺了她的打量,他低頭看看,卻不知道陳嬌在看什麼。
有陣子沒見了,王慎關心地問道:「阿嬌在這邊住的可還習慣?」
陳嬌受寵若驚,忙收了視線,垂眸笑道:「挺好的,多謝大人關心。」
王慎嗯了聲,想到皇上新賜的一批賞裡有兩匹蜀繡綢緞,他絕對用不上,便吩咐長福去庫房取來。
「這是皇上賞我的,你拿去做兩身新衣裳吧。」尺寸已經量完了,王慎坐到椅子上,以長輩的口吻道。
那料子一看就是宮裡的好東西,陳嬌當然喜歡,客氣地推辭了一番,王慎堅持送她,她就笑著收下了。
王慎重新拿起書卷。
姑嫂倆識趣地告退。
「大人對你可真好。」回繡房的路上,月娘摸摸那蜀繡料子,又羨慕又替小姑子高興。
陳嬌心情也很好,好到都不覺得王慎難以接近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十八章
親嫂子懷孕,前仨月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時候,陳嬌便把替王慎縫製夏袍的差事接了過來。
月娘變成了打下手的那個,比對過王慎這兩年的尺寸,月娘歎道:「大人瘦了。」
陳嬌湊過去一看,果然發現王慎比去年冬天瘦了一點點。
「大人肯娶妻就好了,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飯也能多吃點。」月娘是個溫婉賢惠的小女人,她與陳繼孝夫妻和睦,便覺得王慎娶妻後,生活肯定也會大有不同,現在王慎形單影隻,屋裡安靜地針落可聞,月娘很同情呢。
陳嬌坐回自己的位置,穿針引線。
王慎不是不能娶妻,是他自己有顧忌不願娶,她倒是想嫁個如意夫君,奈何這世她只是個管事的女兒,嫁過人,還有可能生不出孩子,怕是遇不到如意夫君了。雖然前幾世絕望時陳嬌曾冒出找個老實人隨隨便便過一輩子的念頭,可內心深處,陳嬌還是希望嫁個有才有貌有德之人。
算了,不急,菩薩每次都會給她幾年的時間,她一邊享受現在的輕鬆一邊慢慢挑選,說不定緣分就自動上門了。
王慎生活樸素,穿衣也不喜繁複花哨的繡紋,所以給他做衣裳還是很快的,三月底,兩件夏袍就都做好了。
「嬌嬌送過去吧,我就不去了。」月娘笑著道,她有點腰酸,想躺會兒。
陳嬌欣然應允,托著兩件夏袍去了正院。
今日恰逢王慎休沐,人在書房。
陳嬌站在院子裡,看著長福進了書房,很快就出來了,笑著對她道:「進去吧。」
有個管事父親,陳嬌在尚書府一干下人眼中,也算是小姐般的人物了。
陳嬌朝長福笑了笑,輕步跨進了書房。
王慎的書房格外寬闊,一排排書架堆滿了書,書桌臨窗而設,王慎此時就坐在桌旁寫著什麼。
陳嬌站在門口,低聲道:「大人,夏袍做好了,您現在要試穿嗎?」
王慎頭也不抬地應了聲,又寫了幾行字,才放下筆站了起來。
陳嬌先將兩件袍子放在桌子上,然後展開一件,要服侍他穿。
「我自己來。」王慎接過袍子,看也沒看陳嬌,直接去屏風後換衣了。
他在避嫌,陳嬌便也轉身,情不自禁地看向王慎剛剛寫的內容。看了幾行,陳嬌明白了,王慎在寫案宗,這頁描述的正是驗屍部分。陳嬌想像那情形,有點毛骨悚然,偏偏害怕的同時,還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
陳嬌做國公府小姐時就喜讀書,過去的五世裡,韓岳養豬,家裡沒有藏書,虞敬堯收藏的多是經商傳奇,陳嬌無聊時看了很多。霍英收藏了一些舞獅相關的書,陳嬌也看了,陸煜、李牧的藏書與國公府的多有重合,但陳嬌也發現了很多從未讀過的。
讀了那麼多書,陳嬌卻從未看過刑部卷宗或破案相關內容。
腳步聲響,陳嬌回頭,就見王慎穿著她新做好的石青色圓領長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男人身材頎長,寬肩窄腰,腰帶一繫,只看身段不看他威嚴的臉,竟有股翩翩公子的風流瀟灑韻味。
陳嬌圍著他轉了一圈,自覺很合身,然後回到王慎面前,笑著問道:「大人感覺如何?哪裡需要改嗎?」
王慎看眼身上,道:「不必,你嫂子做的向來合身。」
陳嬌抿唇一笑,解釋道:「這兩件都是我做的。」
王慎又看到了她那明媚的笑,今日笑得格外輕佻。
他移開視線,看著另一套道:「既然如此,那件也不用試了,下去吧。」
陳嬌掃眼滿書房的藏書,有點捨不得走,想到王慎賞她的兩匹蜀繡,陳嬌看看他,試著道:「大人,其實我有一事不明,一直都想問大人,不知大人能不能為我解惑?」
王慎剛剛落座,都準備伸手拿筆了,聞言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何事?」
陳嬌認真問:「我與方家的案子,聽哥哥說,大人夜審江湖郎中,江湖郎中就都招供了,我想知道大人是用什麼辦法令他說出實情的。」
她是案中人,好奇這個很正常,王慎垂眸,提起筆一邊繼續寫案宗一邊解釋道:「假設你的口供一切屬實,你沒有買砒霜,江湖郎中卻稱他賣了你,他便有陷害你的嫌疑。江湖郎中無法在元宵夜去你的房間投毒,說明方府有他的同謀。人心易變,親兄弟之間都會有猜疑,我觀江湖郎中不似心性堅定之人,便在他的茶水中下了砒霜,詐稱有人要殺人滅口,他一時氣憤,如實供出了同謀。」
陳嬌恍然大悟,真心贊道:「大人英明!」
王慎神色如常:「若江湖郎中信任同謀,此法便無用。」
陳嬌已經著迷了,繼續問:「真若那般,大人會怎麼做?」
王慎邊寫邊道:「派人調查江湖郎中與方家眾人可有關係,尤其是萬姨娘,此法耗費時間。或是對江湖郎中以及當晚進過你房間之人用刑,此法最快,但可能傷及無辜,包括你。」
說到這裡,王慎警告地看了陳嬌一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以後莫再輕信什麼江湖術士,給人可乘之機。」
陳嬌本來就跟聽故事的,心中只有對王慎的敬佩,沒想到最後挨了頓教訓,不由訕訕。
「下去吧。」王慎再次逐客。
陳嬌咬咬唇,反正已經挨了一次訓,再來一次也不怕,低著頭問:「大人,您這裡的書,我可以借閱嗎?」
王慎神色稍緩,讀書是好習慣,她有這個心,他願意支持。
王慎抬頭,指著離他較遠的兩排書架道:「去那邊找找,或許有你喜歡的。」
「多謝大人。」他好說話,陳嬌鬆了口氣,高興地去找書了。
王慎低頭,繼續忙自己的。
陳嬌來到他介紹的兩排書架前,逛了逛,發現都是些講述女德的書,要麼就是各地遊記,純粹用來打發時間的。
看著那些女德、烈女傳之類的,陳嬌有點鬱悶,是不是在王慎眼裡,女人就只配看這些?
陳嬌回頭,見王慎正專心地寫著案宗,她便躡手躡腳地去其他書架前轉了起來,這一轉,便發現王慎收藏了很多案件相關的書籍,各朝各代的都有,當然也有律法等法令條文,遍及古今。陳嬌對律法沒有興趣,連續挑了三本厚厚的奇案懸案,反手抱著藏到身後,緊張地挪到了王慎桌邊。
「大人,我挑好了,您繼續忙,我先走了,看完馬上送回來。」陳嬌近乎諂媚地道。
王慎淡淡地「嗯」了聲,並未抬頭。
陳嬌立即轉身,再迅速將書抱到了前面。
就在她快要跨出書房的時候,王慎寫完完整的一句話,可以分心了,突然回頭叫她:「過來。」
陳嬌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將書藏到後面,側身,儘量鎮定地問:「大人有何吩咐?」
王慎又不是瞎子,看到她心虛的動作,他索性起身,朝她走來:「借了哪些?」
陳嬌躲無可躲,低著腦袋,乖乖將書挪到了前面。
王慎面色一沉,連著將摞起來能擋住她臉的三本書奪回自己手中,訓斥道:「這些不是你該看的。」女子出嫁後相夫教子,該學的是三從四德、廚藝女紅,看這些毫無意義。她現在已經不似從前穩重了,再看這些,只會越來越背離女德。
陳嬌不服,仰頭問道:「大人若不願借我書,我不看就是,但既然大人捨得將藏書借我翻閱,為何又限定我能看哪些不能看哪些?」
她眼眸明亮,這還是王慎第一次被她這般頂嘴、質疑。
「女子無才便是德。」王慎冷聲道。
陳嬌讀書明理後,最不喜的就是這句,忍不住面露譏諷:「大人斷案入神,沒想到骨子裡也如此迂腐,就像剛剛,大人教我防人之心不可無,可女德勸告女子要善良賢惠,不可輕易猜忌,我不懷疑江湖郎中,就是因為信了女德,倘若大人早早教我這些,或是允我看書房其他藏書,我學了書中人的前車之鑒,未必會傻傻地中了別人圈套。」
王慎動了動嘴唇,沒等他開口,陳嬌又道:「何況古人也有云,女子若通文識字,明曉大義,亦為賢德,只是這樣的女子不可多得,因擔心女子讀錯書誤入歧途才說出女子無才便是德。大人不許我看這些,是這些書會領我誤入歧途,還是您覺得我資質愚鈍,看了您的藏書也領會不到其中大義?」
她氣鼓鼓的,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小臉都泛起了桃花般的緋色。
王慎審過無數案子,論唇舌之爭,他不懼任何人,唯獨此刻,竟被她問得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的書肯定不會帶人走上歪路,可,他能說他覺得她資質愚鈍嗎?
他只是不許她看這些書,她便氣成這樣了,真說她愚笨,她還不哭了。
王慎有些頭疼,這丫頭在方家過了三年,性情大變,一點都不似出閣前恭順。
他抿唇不語,還皺了眉頭,陳嬌終於記起自己的身份,書是他的,他不借,甭管什麼理由,她都無可奈何,要怪就怪她這輩子身份低微,自家沒有大書房。
「陳嬌失禮,請大人恕罪。」收斂怒氣,陳嬌欠身行禮,轉身走了。
王慎看著她離開,看著門簾重新落下來,再看看手裡的三本書,莫名心煩。
給她看,不妥,不給,她生氣了。
若是普通的下人之女,生不生氣他都不在意,料她們也不敢,偏偏是這丫頭。
罷了,回頭讓陳管事去給她講道理。
王慎暫且放下了這事。
寫了一上午卷宗,王慎獨自出府,朝書坊走去,書坊定期會進新書,或許能挑到入眼的。
但王慎沒想到,他剛跨進書坊,就在屈指可數的幾位書客當中認出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自然是陳嬌兄妹,陳嬌借不到書,乾脆拉著兄長陪她來買。
書坊的書五花八門,陳嬌挑了半天才看中兩本,正要去結帳,一轉身,發現面前多了個人。
陳嬌抬頭。
王慎看眼她手裡的書,搶過來,又放了回去。
「想看什麼,去我書房拿。」
怎麼都是看,何必浪費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十九章
陳嬌沒想到自己去了一趟書坊,就得到了自由去王慎書房借書的機會,而且這次王慎還不限制她借書的種類了。
陳嬌很開心,當然也很感激王慎,只是一時想不到該如何表示自己的感謝。
繡房沒什麼活兒,陳嬌大多時間都捧著書看。
「嬌嬌,園子裡的牡丹花開了,咱們去瞧瞧?」天氣晴朗,月娘笑著邀請小姑子。
姑嫂倆關係很好,月娘有心賞花,陳嬌樂得作陪。
王慎去刑部了,尚書府的下人們各行其事,忙完都可以稍微放鬆下。陳嬌姑嫂倆來到花園,就見牡丹叢畔已經站了二人,穿深色衣裳、年近四旬的婦人是廚娘柳氏,她身旁十五六歲的粉裙姑娘叫巧蓮,乃柳氏尚未出嫁的小女兒,也在廚房幫忙。
「哎,你們姑嫂倆來的正好,我剛剛還說要去找你們呢。」柳氏熱情地招呼道。
陳嬌與柳氏只見過幾面,不算熟悉,隨著嫂子走了過去。
「嬸兒找我們何事?」月娘好奇地問。
柳氏瞄眼陳嬌,笑道:「是這樣,我們鎮上有位秀才郎,姓田,家境殷實,去年他家那口子沒了,留下倆孩子,哥哥八歲,弟弟三歲,今年秀才郎準備娶個續弦,我聽到消息就想到了嬌嬌,怎麼樣,嬌嬌覺得如何?」
陳嬌垂眸不語。
月娘當小姑子害羞了,柔聲道:「嬌嬌、巧蓮你們先去賞花吧。」
陳嬌點點頭,看眼同樣不怎麼熟的巧蓮,兩個年輕的姑娘先去賞牡丹了。
月娘這才同柳氏打聽道:「田秀才今年多大年歲了?家裡都有什麼人?」
柳氏掃眼陳嬌的背影,低聲道:「田秀才二十八歲,家裡父母健在,還有兩個哥哥,都成親了,不瞞你說,田家人都很好相處,只是田秀才長得普通了些,我就擔心嬌嬌看不上,可話又說回來,嬌嬌的身子……田秀才已經有倆兒子了,看到嬌嬌的好相貌,應該不會介意子嗣問題。」
這話不太中聽,偏偏又是大實話,月娘瞅瞅牡丹叢中仙子似的陳嬌,心情也是十分複雜。
牡丹叢中,陳嬌專心看花,巧蓮偷偷看她幾眼,忍不住問道:「陳姐姐,聽說大人准你借他書房的書了?」
陳嬌扭頭看她,想了想,點頭道:「是啊,怎麼了?」
巧蓮有點羨慕,也有點嫉妒,微紅著臉道:「我也喜歡讀書,陳姐姐能不能幫我借一本?」
少女羞紅的臉龐似乎暴露了什麼,陳嬌無心探究,正色道:「那是大人的書,恕我不能做主,你若想借,可以去問大人。」
巧蓮聞言,討好地道:「我這樣的身份哪敢去求大人,陳姐姐只需把你借的書偷偷借我一本就行,我看完馬上還你,別叫大人知道就行。」
陳嬌還是拒絕,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不想將關係鬧得太僵,就道:「我自己有幾本書,你去看看,喜歡哪本拿去看好了。」原身珍藏了好幾本女德、女戒之類的書呢。
巧蓮一喜,高興道:「陳姐姐真好!」
賞完花,巧蓮跟著陳嬌姑嫂回了西跨院,從陳嬌這兒借了一本《女戒》,美滋滋地走了。
人走了,月娘疑惑地道:「她也識字?」
陳嬌哪知道啊,不過巧蓮既然借了,八成認識吧。
月娘很快就將巧蓮拋到腦後,問陳嬌對田秀才的看法。陳嬌聽柳氏說田秀才有倆兒子時就根本不想考慮了,現在得知田秀才長得普通,想當媒人的柳氏連個「周正」都跨不出口,必定是真的很普通,陳嬌越發沒了興趣。
「我不想給人當續弦。」陳嬌如實對嫂子道,別人的剩飯,她能不吃就不吃。
月娘愁道:「妹妹花容月貌,便是嫁過一次,再給人當新太太也是綽綽有餘,只是外面都說你……」
陳嬌看眼自己的肚子,小聲道:「我在方家雖然三年無子,但問題未必出在我身上,萬姨娘的兒子不也是別人的?」她就不信了,前面五世她都能生,這輩子就不能生了?
月娘當然也有這種猜測,可這世道,只要一對兒夫妻沒有孩子,絕大多數人都會指責女人有問題。
怕說多了小姑子不愛聽,月娘體貼地哄了陳嬌幾句,晚上她再與丈夫商量:「要不你去瞧瞧那田秀才到底是什麼模樣?順便打聽打聽田家的人品,不合適也就罷了,萬一田家確實不錯,我覺得妹妹可以相相看,好歹是個秀才呢。」
陳繼孝點點頭,第二天騎著驢子去了柳氏所說的鎮子,距離京城並不遠。陳繼孝運氣不錯,在田家附近轉悠一會兒就看到了那位傳說中「容貌普通」的田秀才,只見田秀才小眼睛塌鼻樑厚嘴唇,便是書生打扮,也更像一個農家賴漢!
陳繼孝氣壞了,妹妹就算真不能生也絕不可能嫁給這樣的男人,柳氏分明是在寒磣他們!
陳繼孝立即騎驢回了尚書府,要不是妻子有孕,他都想罵妻子一頓。
月娘得知真相,也很氣憤,打定主意再也不理會柳氏了!
陳繼孝又去親爹那裡告了柳氏一狀,也該柳氏幸運,陳管事並非睚眥必報之人,否則大可利用職權將柳氏母女趕出尚書府去。
柳氏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得罪陳家了,要擺飯了,柳氏擦擦手,好好地幫女兒拾掇了一番。
「等會兒別慌,大人看著威嚴,其實待人寬和,不會罰你的。」柳氏低聲囑咐道。
巧蓮深深呼吸幾次,目光堅定地點點頭。
娘倆便分別端著飯菜去廳堂擺飯了。
廳堂空蕩蕩的,只有王慎一人坐在主位,顯得特別冷清。
柳氏負責擺菜,巧蓮盛了一碗飯,恭恭敬敬地放到王慎面前,放好了,她一邊縮手一邊往後退,突然有什麼東西從她袖子裡掉了出來,正好掉在王慎的椅子旁。
王慎低頭,看到一本《女戒》。
「奴婢笨手笨腳,驚了大人,請大人恕罪。」巧蓮撲通跪到地上,低著頭請罪道。
柳氏見了,在一旁賠笑道:「讓大人見笑了,這丫頭昨兒個從陳姑娘那裡借了本書,看得都入迷了,燒火的時候也要翻上幾頁,我說她她也不聽。」
王慎倒不知府裡還有如此好學的丫鬟,頷首道:「無礙,起來吧。」
巧蓮這才撿起書,拘謹地站了起來。
王慎撿起筷子。
柳氏轉身,走了幾步見女兒沒有跟上,她提醒地喚了聲。
巧蓮卻再次跪到了地上,紅著臉,結結巴巴地對王慎道:「大人,奴婢,奴婢愚鈍,這書裡好多地方奴婢都看不懂,大人學識淵博,不知您有空時,可否教教奴婢?」
王慎放下筷子,看著她手裡的書道:「陳嬌自幼便熟讀《女戒》,你有不懂的地方,去問她罷。」
巧蓮臉更紅了,緊張地看他一眼,撒謊道:「我問過了,只是陳姐姐講的深奧,我聽得雲裡霧裡的。」
「既然不懂,便不必強求,退下吧。」王慎聲音冷了幾分,他是刑部尚書,不是學堂夫子。
巧蓮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柳氏一邊替女兒賠罪,一邊拽著臉色蒼白的女兒走了,此計不成,再想別的法子吧。
王慎逕自用飯。
巧蓮讀不懂《女戒》,陳嬌看那些案子時,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問父親哥哥,爺倆懂得還不如她多。陳嬌沒有辦法,這日又輪到王慎休沐,陳嬌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捧著一本書來了正院。
王慎正在書房練字,聽長福說陳嬌求見,王慎放下筆,移步去廳堂見客。
「大人,您現在有空嗎?」站在男人面前,陳嬌期待地問。
王慎喝口茶,問她何事。
陳嬌便走到桌案前,打開書頁,將自己不明白的地方指了出來,然後討好地看著王慎:「大人能否幫我講講?」
王慎就覺得,最近請他解惑的女子有點多。
不過,他對講解《女戒》沒興趣,講案子尚可。
捧起那本書,王慎一本正經地替陳嬌解釋起來。
陳嬌攢了二十多處不懂的,便站到王慎一旁,王慎講的時候她低頭認真聽,講完一個,她再彎腰翻書頁。一開始王慎沒注意,當陳嬌第三次靠過來翻頁時,王慎忽然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他抬起頭,赫然發現陳嬌白裡透紅的臉龐就在眼前,距離他不過一掌距離。
「好了,我還有事,今日就到這裡。」
男人突然冷聲喊停,陳嬌詫異地朝他看去,王慎卻已經離開席位,大步走出了廳堂。
陳嬌還維持著微微彎腰的姿勢,見此目瞪口呆。
她意猶未盡,可惜授業解惑的尚書大人跑了,陳嬌只能悻悻地離開。
書房裡面,王慎負手而立,眉頭緊鎖。
陳嬌小時候,他確實教過她讀書,但陳嬌十歲前就把該學的都學會了,往後主要學規矩女紅,那些不是他教的,所以王慎從未與長大後的陳嬌離得那麼近過。她回京後,王慎習慣地將她當晚輩,但就算是自家晚輩,類似今日的親近也不合規矩。
又一個休沐日,陳嬌來請他講解,王慎直接以正事繁忙為由拒絕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