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冬天的柳葉 -【逢春】《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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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3 03:24 PM

第135章 參與

    林嘯眼神一緊:「不是他?」

    「不是。戚考官平時出門大半是這個下人跟著,但也有另一個下人跟著的時候,那個下人才是他的心腹。」陸玄看著男僕,「那個下人叫雙喜。」

    他說的漫不經心,實在陷入了自我懷疑:他的小廝叫來喜,戚書強的近僕叫雙喜……他起名字的水準這麼差?

    轉念一想,少年又釋然:馮橙還給她的貓起名叫來福呢。

    大家水準相當,而馮橙可是禮部尚書的孫女。

    林嘯留意到男僕微變的神色,斷定好友說的不錯,沉聲道:「我去把人帶來。」

    陸玄攔住他:「我去吧。」

    「那就拜託陸兄了。」

    陸玄微微頷首,帶著林嘯的幾個屬下輕車熟路去了戚家。

    從摸到戚書強這條魚開始,他安排的人就沒放鬆過對戚書強的盯梢。

    歐陽磊科舉作弊的流言傳開這兩日,戚書強見過誰,在何處碰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需要介入這個案子,才能把知道的一切不著痕跡擺上檯面。

    因為林嘯提到戚書強捲入科舉舞弊案,戚家正亂著,見到一名黑衣少年帶著官差過來,全府上下就更慌了。

    「我們夫人哀傷過度,昏過去了……」戚家管事以為是來盤問戚妻的,硬著頭皮道。

    陸玄語氣平靜:「我不找你們夫人問話,麻煩你把雙喜叫出來。」

    「雙喜?」管事心中緊張,面上茫然。

    一股大力傳來,面白如玉的少年揪住他衣襟,冷冰冰道:「我可沒先前來的那位林大人好說話,不要耍滑頭。」

    感受到少年手指的力度,管事冷汗直接流了下來:「小的……這就去叫人。」

    陸玄氣定神閑等著,很快就等到管事帶著一名男僕過來。

    他定定看一眼,確定是雙喜沒錯,轉身便往外走。

    跟來的官差不用吩咐就把雙喜一左一右按住,壓著人跟上去。

    管事心中雖怕,卻咬牙追上去:「大人——」

    陸玄腳步微頓,面無表情看著他。

    「大、大人,我們老爺真的犯事了?」

    管事戰戰兢兢,其實想問的是老爺犯事,會不會令整個戚府陷入泥潭。

    陸玄當然不會理會管事,冷冷道:「這不是你該打聽的事。」

    管事眼睜睜看著陸玄帶人走了,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這個年輕輕的大人比先前那位大人可凶多了!

    陸玄帶人回了衙門,直接去了審訊室。

    楊侍郎正旁聽林嘯盤問先前從戚家帶來的下人,一見陸玄進來眼神微閃。

    「小陸怎麼來了?」

    一開始成國公的大孫子在刑部謀了個差事,他們都覺得這是貴公子鬧著玩,不過是為了說出去有個正經事做。

    對這樣的子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鬧事就行了。

    沒想到這位陸大公子還算靠譜,參與某些案子時甚至大放異彩。

    不過科舉舞弊案是皇上下旨徹查的,可不能由著年輕人鬧騰。

    林嘯?

    林嘯當然也年輕,但小林是一步一個腳印成長起來的,用起來放心,再說怎麼也比陸大公子年長好幾歲。

    十六歲,對許多人家來說這個年紀的子弟還在學堂讀書。

    「去戚府帶回了戚考官的心腹僕從。」陸玄示意官差把雙喜帶上前來,自然而然開始旁聽。

    楊侍郎糾結了一瞬,決定就這樣吧。

    已經參與進來,再趕人就不好了。

    「說說這幾日你陪你家老爺去過何處,見過什麼人。」吩咐屬下把另一名男僕帶到其他房間,林嘯問雙喜。

    「我們老爺這幾日除了上衙,只去過兩次茶館。」

    「什麼茶館,與誰喝茶?」

    「去的雅客軒,就老爺自己。」

    「一個人跑去茶館喝茶?」林嘯顯然不信。

    「真的就我們老爺自己,不信您可以去茶館打聽。」雙喜信誓旦旦。

    一聲輕笑響起。

    陸玄雙手環抱,神色慵懶:「知道我為何說你才是戚考官心腹,而非最先帶來的那個?」

    雙喜不解看向冷冰冰的黑衣少年。

    「六日前,我恰好見戚考官進了一個茶館,跟在戚大人身邊的就是你。」陸玄隨口說出那家茶館的名字。

    雙喜眼睛睜大,滿是不可思議。

    六日前老爺確實去了那裡,因為要見的人不方便讓人知道,所以是帶著他去的。

    可如果只是恰好看到,這個少年怎麼會記住他?

    仿佛猜到雙喜的疑惑,陸玄笑笑:「那時屠夫之子歐陽磊科舉作弊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我無意間看到戚考官,因為好奇多看了兩眼,順便瞧了你一眼。我記性好,哪怕樣貌再平庸的人只要被我特意瞧過,短時間內是不會忘的。」

    雙喜表情有些扭曲。

    誰樣貌平庸了?他還沒把質疑說出口,這位大人怎麼噎人呢?

    一旁想要表達疑惑的楊侍郎也默默閉了嘴。

    「能不能說說六日前你陪你家老爺去見的是誰?」

    雙喜避開少年冷淡的目光,當然不承認:「就老爺自己,我們老爺喜歡一個人在茶館清靜。」

    「呵。」陸玄抬了抬眉梢,對林嘯道,「林兄,我建議還是先把他打個半死再問,先前他就撒謊說戚考官只去過雅客軒,這種人不用刑是問不出實話的。」

    林嘯稍稍考慮,微一點頭:「行。」

    眼見就要用刑,楊侍郎都懵了:「就、就上刑了?」

    陸玄體貼道:「大人若是不適,不如把這裡交給我們。」

    楊侍郎嘴角猛抽。

    這是適應不適應的事嗎?

    這才沒問一刻鐘就用刑,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兒?

    林嘯亦道:「大人要不去其他考生那裡看看進展,這裡交給下官就好。」

    眼見陸玄與林嘯一個神色冷漠,一個表情嚴肅,楊侍郎產生了懷疑:難道他的問案方式才是錯的?

    罷了,術業有專攻,交給小林和小陸好了。

    等楊侍郎神情複雜離開,伴隨著一下下抽打到人身上的鞭聲,陸玄問:「林兄去戚家有什麼收穫嗎?」

    「趕過去時戚考官就死了。檢查他的書房,在橘子盆栽中發現了燃盡的紙灰。」林嘯說著,取出收好的小紙片給陸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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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4 07:18 PM

第136章 詐話

    「這幾張小紙片是沒燃盡的。」

    陸玄拈起小紙片仔細看,先說了一句:「紙張不錯。」

    時人書寫,所用紙張五花八門,陸玄生在富貴窩,對於紙張好壞一眼就認了出來。

    只看紙張,得不出什麼有用訊息。戚書強官職雖不高,那也是正經進士出身的朝廷命官,用好紙書寫不足為奇。

    陸玄拿起唯一有字的那張紙片,看到上面的「射」字,嘴角微揚。

    六日前戚書強去見的人叫謝志平,這個「射」字很可能指的就是謝志平,只不過偏旁被燒掉了。

    當然,就算不是,他也會往這上面引。

    「停一下。」陸玄突然開口。

    抽打在雙喜身上的鞭子停下來。

    雙喜疼得呼哧呼哧吐氣,見那少年面無表情看過來,渾身一緊,好像又感覺到鞭子落在身上。

    太疼了!

    他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打氣:不能對不起老爺,他是老爺最信任的人!

    「你們老爺去見的人是不是姓謝?」

    這話一出,雙喜猛地瞪大眼睛。

    陸玄微微一笑:「看來沒錯了。」

    「你、你——」

    陸玄指出那人姓「謝」,顯然令雙喜亂了陣腳。

    忍受酷刑的堅持似乎沒了意義。

    「說出那人身份吧。」

    雙喜張了張嘴。

    陸玄揚了揚手中紙片:「那人的身份已經寫在這上面了。讓你說是給你個機會,看你是不是真心配合官府調查。倘若你不珍惜這個機會,接下來可就不是鞭刑了。」

    說到這,他問林嘯:「林兄,這個案子如此重大,雙喜隱瞞不報,他的家人會受牽連吧?」

    林嘯配合道:「自然會受牽連,輕則發配,重則砍頭。」

    雙喜一聽就慌了。

    他對老爺忠心耿耿不假,可老爺死了,他的家人還活著。

    何況這個少年已經瞭解了情況,他再硬撐著不說也沒意義。

    雙喜就如泄了氣的皮球,老實招了:「那日我家老爺去見的謝大人。」

    「哪個謝大人?」陸玄緊緊追問。

    「在戶部任郎中的謝大人。」

    陸玄滿意點頭。

    由戚書強的心腹親口說出謝志平身份,無疑是最好的。

    林嘯突然插口:「我知道戶部有位謝郎中,名叫謝志平。」

    他定定看著雙喜,問:「是這位謝大人麼?」

    雙喜垂頭喪氣承認:「是。」

    「你們老爺與謝大人見面,你為何要隱瞞?」林嘯再問。

    「老爺叮囑過我跟著去見的人都不要隨便說。」

    「那他們見面聊了什麼?」

    「這個小的不知道啊。老爺與朋友見面聊天,小的都在外面守著。」

    「那今日你家老爺去見的是誰?」

    雙喜看著問話的林嘯,不說話了。

    林嘯面色微冷:「翰林院那邊說你家老爺晌午告假,比起貴府管事說你家老爺到家的時間,中間還有個把時辰行蹤未知。這段時間,你家老爺總不會在大街上亂逛吧?」

    雙喜暗暗咬了咬牙,低頭道:「老爺心情不好,漫無目的走了走就回府了。」

    林嘯薄唇微抿,神情越發嚴肅:「陸兄說得對,還是繼續用刑吧。」

    一個尋常下人到這時候還試圖隱瞞,也算難得了。

    陸玄笑道:「早就說了不要耽誤工夫,這麼忠心的下人,不用刑哪裡對得起他的忠貞?」

    林嘯頷首:「陸兄說得有道理,你覺得用什麼刑合適?」

    雙喜聽得臉都綠了。

    這兩個人是惡鬼嗎?

    「烙鐵燙吧。燒紅的鐵塊往人身上一按,肉香味就飄出來了,上次那個人——」

    「我說!」雙喜白著臉喊道。

    陸玄與林嘯皆看著他。

    「今日老爺去見的……也是謝大人……」

    陸玄與林嘯對視一眼。

    「陸兄,咱們出去說話。」

    陸玄微微點頭,與林嘯一同走了出去。

    外面秋高氣爽,一掃審訊室中的沉悶。

    「那張紙片上是個‘射’字,陸兄怎麼聯想到謝志平的?」林嘯率先開口。

    陸玄隨口解釋:「我細看那個‘射’字,感覺少了一部分,是‘謝’字的可能極大,所以詐一詐他。」

    林嘯依然疑惑:「但這個‘謝’字更可能是表示道謝,而非姓氏。」

    陸玄輕咳:「實不相瞞,那日我看到戚考官心中好奇,就偷偷看了看他見的人。當然這事林兄可別和旁人說,反正那小子也承認了。」

    林嘯默了默。

    萬沒想到,陸玄是這麼八卦的人。

    林嘯解了疑惑,道:「如果我沒記錯,謝志平是韓首輔的妻弟。」

    「不管他是誰的妻弟,我們把審問出來的情況稟報幾位大人就是了。」

    夕陽下,一身黑衣的少年膚如冰雪,神情淡漠。

    一個捲入科舉舞弊的小小翰林突然與當場首輔有了聯繫,這本是令人心驚肉跳的大事,可由他說出來卻與平日閒聊沒有什麼區別。

    林嘯緩緩點頭:「陸兄說得不錯,就這樣辦吧。」

    陸玄揚唇笑了笑。

    他與林嘯能成為好友,便是因為林嘯是個純粹的人。

    林嘯只會把心思花在查案上,案子之外就不是他考慮的事了。

    「陸兄,你去向幾位大人稟報情況吧,我去請謝大人過來。」

    「不如我去請?」

    林嘯堅決搖頭:「還是我去。」

    他做的就是這份差事,就算謝志平覺得掃了臉面也不會如何,而陸玄在刑部只是掛了個職,又是成國公府大公子,太子表弟,這種敏感身份去請人來問話就容易結仇了。

    陸玄顯然明白這點,見林嘯這麼說,不再堅持。

    「戚考官投繯自縊前見過戶部謝郎中?」幾名負責此案的官員一聽就驚了。

    到了他們這個地位,對京中要緊的關係心中門兒清,戶部那位謝郎中可是韓首輔的小舅子!

    得了陸玄肯定答覆,楊侍郎心中一緊,忙問道:「林嘯呢?」

    陸玄氣定神閑回道:「去請謝郎中了。」

    氣氛突然就緊繃起來。

    幾名官員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說別去,這案子可是皇上要求徹查的,可把謝志平帶來這裡,韓首輔知道了定然會有想法。

    「估計快把人請到了。」陸玄仿佛察覺不到氣氛的微妙,又跟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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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4 08:08 PM

第137章 謝郎中

    緊繃的氣氛悄悄鬆弛下來。

    要是林嘯還沒去,那還挺糾結的,既然徹底來不及阻止了,還能怎麼辦,等謝郎中來唄。

    他們不願得罪韓首輔不假,好歹也是高官,倒不至於被首輔大人的名頭嚇死。

    其中大理寺少卿是韓首輔那邊的人,到底忍不住說了一句:「年輕人行事莽撞了,怎麼能不請示上官就行動呢?」

    其他人沒吭聲。

    朱少卿就是馮尚書為了避嫌退出三人查案小隊後頂替上來的,要是查來查去查到韓首輔頭上,朱少卿就尷尬了。

    謝志平被帶到幾位官員面前時,臉色鐵青:「有事不能明日說嗎?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我來衙門!」

    「事急從權,還望謝郎中見諒。」楊侍郎客氣一句。

    楊侍郎身為刑部左侍郎,乃是正三品實權高官,謝志平一個小小郎中卻絲毫不怵。

    原因很簡單,謝志平是韓首輔的小舅子,而韓首輔是當朝文官第一人,皇上最器重的大臣。

    「到底什麼事啊?」

    「是這樣——」

    「大人,不如讓下官來問吧。」陸玄突然開口,打斷楊侍郎的話。

    再讓楊侍郎這麼客氣下去,謝志平底氣更足,就更難問出來了。

    楊侍郎先是一愣,而後點頭。

    這種燙手山芋丟給年輕人正好,年輕人要是捅出簍子來,畢竟年輕嘛。

    「今日戚編修與你見面,說過什麼?」陸玄緊緊盯著謝志平,開門見山問。

    戚書強在翰林院任編修一職。

    他沒有問今日謝志平是否與戚書強見過面,而是直接以見面為前提問起。

    謝志平愣了愣,才道:「你瞎說什麼,我不認識戚編修。」

    陸玄微微一笑:「日頭都落山了,謝郎中該不會以為我們平白無故請你過來問話吧?今日晌午你與戚編修碰面,有人親眼瞧見了。」

    帶謝志平過來的林嘯默默站在不惹眼的地方,聽了這話微微揚眉。

    不得不說,陸玄很會說話。

    少年笑意淺淡,神色從容,帶著十足的自信。

    在那雙清亮烏黑的眸子注視下,謝志平猶豫了一瞬,承認了:「見過又怎麼了?」

    這麼多大人看著呢,這小子說的顯然是真的,那他死不承認多沒面子。

    「戚編修死了。」

    謝志平神色沒有多少變化:「你是什麼意思?他死了問我做什麼?」

    陸玄定定看著他:「戚編修死於謀殺,而他生前見的最後一個外人是謝郎中,難道不該問問麼?」

    幾位官員一聽,齊齊看向楊侍郎。

    之前林嘯去戚家抓人,回來只說戚書強上吊死了,沒聽說是被人害死的啊。

    難道戚書強不是畏罪自盡,而是另有內情?

    楊侍郎一臉淡定,心中罵娘:到底是自殺還是謀殺,林嘯這小子怎麼沒個准信呢?

    不對啊,小林還是很靠譜的。

    難不成是他聽錯了?

    楊侍郎暗暗懷疑著自己,自然沒辦法給其他人什麼反應。

    其他官員一見楊侍郎高深莫測的表情,越發雲裡霧裡。

    謝志平卻變了臉色:「不可能!」

    陸玄輕笑:「謝郎中先說不認識戚編修,聽聞戚編修死訊又如此篤定他不是死於謀殺,能說說原因麼?」

    「你這小子不要太過分!」謝志平不傻,聽出這話隱隱的指控登時跳腳。

    陸玄眼神微冷:「謝郎中搞清楚,我是以刑部官員的身份請你配合調查科舉舞弊案,而科舉舞弊案是皇上下旨徹查的。謝郎中現在是以戶部郎中的身份與我這麼說話,還是以首輔大人妻弟的身份與我這麼說話呢?」

    不是依仗韓首輔身份麼,那乾脆挑明好了。

    謝志平一下子被問住了。

    從來都是他對別人說「你知道我是誰」,再亮出姐夫名號。

    當然,這種話他多年沒說了。

    放眼京城,但凡算個人物的,誰不知道他的靠山是誰呢。

    萬沒想到亮明靠山的話由對方先說出來。

    朱少卿趕緊給謝志平使了個眼色。

    這話就是陷阱,以戶部郎中的身份這麼說話,那就是藐視皇命,以首輔大人妻弟的身份這麼說話,那就是以勢壓人。

    放在平時無所謂,或者換個人無所謂。

    可這是在衙門裡,他們都親眼看著,陸玄又是成國公長孫,皇后的親侄子,謝志平怎麼說都不合適。

    收到朱少卿的暗示,謝志平沒接陸玄的話,冷著臉道:「我只是覺得他不可能死於謀殺。晌午他找我喝茶,是請我幫忙找我姐夫替他求情。我怎麼可能幫這種忙,這不是給我姐夫惹麻煩嘛,就一口回絕了,當時他失魂落魄走了。」

    說到這,謝志平停了停,嘴角掛著一絲笑看著陸玄:「他分明就是知道沒辦法脫罪畏罪自殺,呵呵,誰會害他一個小小編修。」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

    他還記得戚書強坐在對面絕望惶然的模樣。

    戚書強問他該怎麼辦,他笑呵呵說:「你可以放心去,會有人照顧好你的妻兒。」

    戚書強聽了面若死灰,枯坐了好一會兒,連招呼都沒和他打就走了。

    他肯定戚書強回去後會自盡,所以才在這小子說戚書強死於謀殺時這麼驚訝。

    「謝郎中如此瞭解戚編修,看來二位很熟絡了?」

    謝志平面露不屑:「誰和他熟絡,他是知道大禍臨頭,這不想走門路嘛。」

    「不熟絡就能把謝郎中約出來喝茶?」陸玄平靜反問。

    謝志平一滯,越發覺得陸玄不好對付。

    朱少卿忙開口:「依本官看,戚編修的死與謝郎中毫無關聯,本官覺得謝郎中可以回去了。」

    「下官不這麼認為。」

    少年冷硬的語氣令朱少卿暗暗皺眉。

    楊侍郎是不是糊塗了,這樣的案子怎麼讓這小子參與了進來。

    陸玄盯著謝志平,緩緩道:「人在大難臨頭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最信賴或者認為最能幫上忙的人。今日晌午戚編修向上峰告了假,第一時間去見的就是謝郎中,倘若謝郎中不給個合理解釋為何對戚編修來說這個人是你,那我只好親自去向姑父說一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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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4 08:09 PM

第138章 姑父

    姑父?

    在場之人聽到這個詞,齊齊抽動嘴角。

    陸玄的姑父不就是皇上嗎!

    放眼大魏,能光明正大叫皇上一聲姑父的就只有陸家人。

    陸玄要是跑去皇上面前說一通,皇上也不會責怪他。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有些意氣用事不是應該的麼。

    可以說,這個案子自從陸玄一腳踏進來,就註定會讓某些人難受。

    年紀小,當然有年紀小的好處。

    「你姑父是哪個啊?」謝志平不屑問。

    這少年瞧著面熟,應當也是富貴子弟,可一時又想不出是誰家的孩子。

    朱少卿猛地咳嗽一聲。

    謝志平下意識看過去。

    朱少卿忙提醒:「這位是成國公府的大公子。」

    謝志平皺眉尋思,錯愕看向陸玄

    成國公府的大公子,那不就是太子表弟,皇后的侄子!

    這下他知道這小子的姑父是哪個了……

    反應過來後,謝志平頓時沒了居高臨下的得意。

    這小子看著也就十六七歲吧,正是無法無天的年紀,真要鬧到皇上面前,就算皇上不說他什麼,姐夫也要收拾他。

    察覺謝志平態度的變化,陸玄輕輕揚了揚唇角,作恍然大悟狀:「莫非謝郎中與這場鄉試也有關聯,所以二位才如此熟絡?」

    「休要胡說!」謝志平徹底變了臉色,看著銳氣畢露的少年卻打罵不得。

    這小子可比那些老傢伙難纏多了!

    謝志平心中恨得要死,在對方不甘休的態度下只好給個說法:「那是他湊上來,想讓我姐夫給些照拂罷了。」

    任命鄉試考官時,韓首輔是給戚書強說了話的。

    科舉考官向來既得名又得利。

    哪怕科考時不收取考生好處,考試結束後與榜上有名的考生就有了師徒之誼,按著不成文的規矩那些考生要帶著禮物答謝老師,將來這些學生更會成為官場上的人脈助力。

    何況能成為考官,本就是對自身學識的一種肯定。

    因為有著這些好處,考官這個差事是被搶破頭的。

    「我雖然不會替他謀私,可伸手不打笑臉人嘛,賞個臉與他一起喝個茶不是很正常?」謝志平盯著陸玄反問,已經打定主意再不多說。

    這些人總不可能對他用刑。

    楊侍郎輕咳一聲,溫聲道:「今日勞煩謝郎中了。小林,替我送謝郎中出去吧。」

    他這麼說著,餘光一直留意陸玄反應,唯恐小年輕暴起。

    出乎意料的是陸玄面上竟十分平靜。

    楊侍郎趕緊給林嘯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點把人送走。

    林嘯站出來:「謝郎中,請吧。」

    「告辭了。」謝志平衝楊侍郎等人拱拱手。

    楊侍郎幾人客氣道:「謝郎中慢走。」

    「哼。」謝志平睨了陸玄一眼,拂袖大步往外走。

    這時陸玄開口:「我和林兄一起送送謝郎中。」

    楊侍郎一聽不由緊張:「小陸就不用送了吧。」

    是要追出去打人嗎?

    陸玄似笑非笑:「就只是送送。」

    等陸玄三人出去,堂內一時安靜。

    朱少卿擰著眉問:「楊侍郎,先前小陸不是沒參與這個案子嗎?」

    楊侍郎呵呵笑笑。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陸玄就莫名其妙又順理成章摻和進來了。

    「查到現在,五名考生都是走的戚編修的門路,已經可以確定戚書強科舉舞弊了。」趙禦史開口。

    「戚書強當然罪責難逃,就是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人參與其中……」楊侍郎有些遲疑。

    朱少卿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之前二位不是查明了,五位考生皆是借著特殊字眼被戚書強選中,這就是戚書強膽大包天的個人行為,別人還能如何參與?」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何況查到現在,再查就要查到韓首輔身上去了。無憑無據,他們能把韓首輔請來問話?顯然不能啊。

    這樣一來,案子再拖著就沒了意義。

    該向皇上稟報了,之後如何定奪,還要看皇上的意思。

    幾位官員意見達成一致,開始整理案卷。

    謝志平出了衙門大門,冷笑一聲:「不勞二位了。」

    外面一名下人提著燈迎上來:「老爺。」

    「回府!」謝志平頭也不回上了馬車。

    目送馬車在朦朧夜色中遠去,林嘯輕聲道:「陸兄是不是失望了?」

    那些民間案子還好說,他抓出兇手,兇手伏法,從過程到結果都能大快人心。

    可往往涉及到高官勳貴,結果就沒那麼令人暢快了,甚至會很憋屈。

    他憤怒過,不平過,經歷得多了,能做的只是調整好心態,專注案子本身。

    陸玄還太年輕,他擔心好友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他十六歲的時候,那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

    誰知陸玄卻笑了。

    輕薄如霧的夜色下,一身黑衣的少年面若冰雪,眸中卻盛著笑意。

    「沒什麼失望的,努力終歸會有用的。」

    堂堂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本就不是這麼個案子能夠撼動,但終歸會在皇帝心中留下痕跡。

    從馮橙與二弟失蹤查到這場舞弊案,戚書強是誰的人,明眼人都清楚。

    兩方勢力相爭,爭的就是個此消彼長,想把勢頭正旺的人一棍子打死那太難了。

    林嘯微鬆口氣,露出笑意:「陸兄能這麼想就好。等案子徹底結了,我請你去陶然齋吃燒雞。」

    陸玄一口答應下來。

    第二日,慶春帝聽楊侍郎等人稟報了科舉舞弊案的情況,很快就有了處理結果。

    尤含章等四名作弊考生終生不得科舉,並杖責五十,戴枷鎖三月。

    四名考生有自己找上的戚書強,也有家人找上的戚書強,凡是家人賄賂考官的如尤大舅,亦杖責五十。

    至於歐陽磊,其父謀財害命,本就沒資格科舉,瞞天過海不說還作弊,罪加一等發配邊疆。

    同考官戚書強雖畏罪自盡,但罪責難逃,抄家充公並奪去戚妻誥命身份。

    慶春帝心知肚明戚書強是韓首輔的人,對前不久韓首輔提議戚書強為同考官的話還記得清楚,當著朝廷重臣的面把韓首輔狠狠訓了一頓。

    馮尚書哼著小曲兒美滋滋回了尚書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4 08:10 PM

第139章 與大哥有代溝

    一進尚書府大門,馮尚書面上喜色立刻收起,換上嚴肅。

    馮、尤兩家是親家,如今尤家出了事,他喜形於色顯然不該。

    主要高興韓岩柏那老東西被皇上罵了個狗血噴頭,嘿嘿嘿——馮尚書嘴角不知不覺越揚越高,察覺後忙又壓下來。

    想到走了歪路的尤大舅父子,他便想歎氣了。

    他與親家公是同科進士,年紀、出身、際遇相仿,很是投脾氣,於是結為了兒女親家。

    親家公染病後曾拉著他的手拜託他關照尤家幾分,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從親家公病逝後,每逢新年他都會讓兒媳帶一筆銀錢給尤家。對他來說,這筆銀錢不是幫助親家的,而是對早逝老友的一份心意。

    至於兒媳對娘家的幫襯,就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他一直等著尤家出個能繼承老友遺志的進士,官場上多些關照,助其成才。

    他從老友的兒子等到孫子。

    是從何時開始,尤家把他的照顧當成理所當然,乃至心存怨懟?

    也許是那年想要替尤敬文謀個官職被他婉拒?

    馮尚書覺得深究沒意思,但要他為尤家奔走,那就算了。

    他還沒有眼盲心瞎到以為尤家與大孫女的失蹤毫無關係。

    有一點出乎馮尚書意料:他以為會等來哭哭啼啼的大兒媳,結果並沒有。

    老尚書坐在庭院中的搖椅上曬著太陽,吩咐下人把馮橙請來。

    「祖父您找我啊?」馮橙不是空手來的,拎著個小小食盒。

    馮尚書瞄著食盒問:「橙兒手裡提著的是什麼啊?」

    馮橙把食盒往一旁小几上一放,端出一盤糕點:「祖父打發人過去的時候,白露正好做了荷花酥,我就裝了一盤帶給您嘗嘗。」

    馮尚書視線往盤中一落,就見細白瓷的盤中擺著六個荷花狀的糕點,精緻得令人移不開眼。

    「還是橙兒貼心啊。」馮尚書笑眯眯拿起一塊點心吃了,喝了口茶水,「你舅舅和表哥的事已經有定論了。」

    馮橙點頭:「外祖家給母親送信了。」

    「哦,你母親回娘家了?」

    難怪大兒媳沒來找他求情,原來尤家送信這麼快。

    馮橙深深歎口氣:「沒有呢。」

    這下馮尚書更意外了:「沒有?」

    馮橙苦惱道:「母親一聽就急昏過去了,我只好讓報信的人先回去,代我轉告外祖母等母親恢復了再過去。」

    至於什麼時候恢復?母親素來柔弱,受了這麼大打擊一時半會兒哪能恢復得了。

    看著皺著臉的孫女,馮尚書險些被茶水嗆到。

    以他對大孫女淺薄的瞭解,大兒媳若真不舒服,他哪會有荷花酥吃。

    這孩子變了啊——馮尚書老懷大慰想著。

    「你外祖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沒人過去看看也不好。」

    「母親病著沒辦法,等會兒我與大哥過去。」

    馮尚書想想心地淳厚的大孫子,啜了一口茶水:「你們兩個都是孩子,讓你三叔陪著一起去吧,有個長輩也好說話。」

    馮橙自然不會反對。

    從馮尚書這裡離開,馮橙直接去了怡馨苑。

    尤氏正在裡屋躺著。

    「母親,等會兒我與大哥去外祖家,祖父說讓三叔陪著。」

    尤氏臉色蒼白,神情委頓。

    自從女兒對她說了娘家的事,她既心寒娘家的利慾薰心,又難受娘家落得這樣不堪的下場。

    兩種感受如噩夢般糾纏在心頭,精神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尤氏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笑笑:「橙兒要是不想去,就讓你三叔和大哥去吧。」

    馮橙笑笑:「這一次還是要去的。」

    今日外祖家送信來說舅舅與表哥出事了,她以母親受刺激昏倒為由擋了回去。

    令她滿意的是母親對此沒有異議。

    只要母親不被外祖家左右,那就沒什麼可怕的。

    又是長久的沉默後,尤氏輕聲問:「你外祖母……不知情吧?」

    這幾日,她想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問題。

    但她不敢問。

    「外祖母應該不知情。」馮橙雖恨不得母親與外祖家從此斷得乾乾淨淨,卻不會在這件事上欺瞞她。

    尤氏聽了馮橙的話,明顯鬆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馮橙拉過錦被替尤氏蓋好,平靜道:「母親,您好好歇著,不要想太多了。」

    「橙兒——」

    走到門口處的馮橙回頭。

    尤氏猶豫了一下,只說了一句「早去早回」。

    「知道啦。」馮橙揚唇一笑,去與馮錦西和馮豫匯合。

    馮豫面色凝重,一見馮橙來了忙道:「三妹,我們快走吧。」

    馮錦西也道:「磨蹭什麼呢,等會兒天都黑了。」

    「才下午,離天黑還早呢。」馮橙隨意接了句。

    馮豫隱隱覺得妹妹態度不對勁。

    馮豫性情穩重,對弟弟妹妹素來寬厚,雖然察覺到了卻不會說什麼。

    馮錦西就不一樣了,睨著馮橙直接問:「橙兒你看著一點都不著急啊,什麼情況?」

    大侄子真是老實人,大侄女都表現這麼明顯了,竟然不問問?

    「要不去我院子裡說吧。」馮橙早就打算去尤家之前對二人講清楚,省得到時候給她拖後腿,馮錦西這麼一問正合心意。

    她這麼想著,看了兄長一眼。

    難不成大哥年紀大了,一點不如三叔與她有默契。

    馮豫被馮橙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打死都想不到妹妹在嫌棄他的年紀。

    馮錦西卻噗嗤笑了。

    「三叔笑什麼?」

    馮錦西看著老實大侄子,一本正經道:「笑橙兒呢。橙兒,你看馬車都候著了,就別回你院子說了。」

    他伸手指了指:「我看在那棵老柳樹下說就挺好的。」

    馮橙看看光禿禿的老柳樹,點點頭:「也行。」

    三人站到老柳樹下,馮橙語氣平靜把那日對尤氏說的那番話再講了一遍。

    馮豫臉色越來越沉,慚愧湧上心頭。

    在他專心備考的時候,原來妹妹經歷了這麼多嗎?

    馮錦西一腳踹上樹幹,咬牙道:「娘的,太無恥了!」

    尤家幹的齷齪事,還不如金水河上的花娘講究。

    「三叔和大哥知道就行了,咱們走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4 08:11 PM

第140章 舅舅

    去尤家的路上,馮橙乘車,馮錦西與馮豫騎馬。

    馮橙在車廂內打發時間吃著小魚乾,心情甚至能說是輕鬆。

    馮豫就心情沉重多了。

    「豫兒,你要是接受不了,不如就我帶著橙兒去吧。」馮錦西故意激馮豫。

    對馮錦西來說,他與尤家沒血緣糾纏,知道真相後產生的情緒只有氣憤。

    大侄子顯然不一樣。

    不過他可無法忍受大侄子傷春悲秋。

    一個男孩子,還老大不小了,總不能還不如大侄女堅強。

    馮豫立刻表示反對:「三叔說笑了,我怎麼能只讓你們去。」

    「那你就想開點,也要想想用什麼態度應對。」

    馮豫點頭:「侄兒知道。」

    馮錦西敲敲車壁。

    車窗簾挑起,露出少女白皙的面龐:「三叔有事啊?」

    馮錦西視線落在大侄女紅豔豔的唇上:「本來想問問你悶在車廂裡幹什麼呢。」

    現在知道了,這丫頭在偷吃!

    「橙兒吃什麼呢?」

    「小魚乾。」

    馮錦西掃了馮豫一眼,意思很明顯:看看橙兒多沉得住氣,還有心情吃小魚乾。

    馮豫凝重的表情有了變化。

    對比三叔與妹妹,他好像有些受不住打擊?

    馮錦西伸出手:「我嘗嘗。」

    馮橙抓了兩根小魚乾給馮錦西,順便問馮豫:「大哥吃嗎?」

    馮豫搖頭:「你們吃吧。」

    馮錦西吃了兩個還嫌不夠,繼續討要。

    叔侄二人很快鬥起嘴來。

    馮豫一開始沉重如山的心情漸漸消失。

    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舅舅一家如此,以後離得遠遠的就是了。

    清風茶館的二樓雅間,少年從敞開的窗子把一切盡收眼底,面色微冷。

    瞧瞧他看到了什麼。

    當叔叔的竟然吃侄女的小魚乾。

    陸玄只要一想馮錦西那張臉,就莫名覺得不順眼。

    「公子,還要添茶嗎?」

    陸玄睨了夥計一眼。

    添什麼茶,他都喝一壺了!

    少年起身離去,沒有看夥計一眼。

    夥計一臉莫名,只想到一種可能:莫不是與馮大姑娘吵架了?

    馮橙三人趕到尤家時,挨過板子的尤大舅與尤含章剛被抬回來不久。

    院中氣氛沉沉,若有若無的哭聲傳來。

    領著三人進來的下人揚聲稟報:「馮三老爺帶著表公子、表姑娘到了。」

    尤老夫人微紅著眼睛看向三人。

    馮錦西耐著性子問好。

    「沒想到還勞煩三老爺跑一趟。」尤老夫人雖看起來狀態糟糕,言語仍周到。

    對這位早年喪夫支撐著整個尤家的老太太來說,就算現在天塌了,也要硬挺著。

    「應該的。」馮錦西淡淡回一句。

    他比馮豫還小兩歲,說話沒有成年人的圓滑周到也不顯突兀。

    至少尤老夫人就沒多想,看著馮橙兄妹問道:「你們母親怎麼樣了?」

    派去送信的下人回來說尤氏昏倒了,絲毫沒有引起尤老夫人懷疑。

    在老太太看來,這是女兒會有的反應。

    「母親受了刺激,躺著呢。」

    尤老夫人皺了皺眉,吩咐下人把守著尤大舅和尤含章的許氏母女叫來。

    許氏攥著條哭濕的帕子,哽咽著與馮錦西打了招呼。

    馮橙暗暗好笑。

    她敢打賭,要是三叔沒跟著來,現在舅母已經拉著她哭了。

    祖父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三叔的作用?

    尤含玉卻沒有尤老夫人與許氏的顧忌,抓著馮橙的手哭道:「表妹,你快想想辦法,父親與大哥可怎麼辦啊?」

    馮橙緩而有力抽出手,一臉納悶:「不是已經打過板子了,還能怎麼辦?」

    尤含玉一時沒聽出這話的諷刺,卻直覺馮橙靠不住,立刻拽住馮豫衣袖:「表哥,你去求求你祖父吧,他不是禮部尚書嗎,總會有辦法的……」

    尤含玉這麼哭求,本就是許氏示意,尤老夫人也沒有阻止。

    現在有可能幫尤家渡過難關的就只有馮家了。

    馮錦西皺著眉開口:「表姑娘不要一直哭,不知你想要家父解決什麼問題?」

    尤含玉哭聲一滯,下意識看了一眼許氏。

    許氏挑了一下眉梢。

    尤含玉飽含期待望著馮錦西:「我大哥讀了這麼多年書,以後不能科考了可怎麼辦?」

    馮錦西面色一冷:「原來表姑娘想讓家父違背聖旨?」

    尤含玉嚇白了臉,扭頭去看祖母與母親。

    尤老夫人忙道:「三老爺這話嚴重了,含玉不是這個意思。」

    與兒媳和孫女還心存僥倖不同,她早已明白孫子從此與科舉無緣。

    兒子就不提了,孫子如今都十七了,既然絕了科舉的路,等風波過了能謀個好點的差事也是好的。

    由著尤含玉試探過馮錦西的意思,尤老夫人有些心涼。

    到了她這個年紀察言觀色已是本能,由馮三老爺的態度就能看出馮尚書不願管尤家的事。

    這樣一來,多說無益,回頭見了女兒再提就是。

    這時馮橙開口道:「我想去看看舅舅。」

    尤老夫人一怔,欣慰點點頭:「讓你表姐帶你們過去。」

    馮錦西穩如泰山坐著,顯然沒打算去。

    尤老夫人與許氏只好陪在這裡,由尤含玉帶著馮橙兄妹去看尤大舅。

    尤大舅挨了板子,只能趴在床上哼哼。

    「父親,表哥和表妹來看你了。」

    尤大舅側頭看了一眼馮橙兄妹,艱難開口:「豫兒和橙兒來啦。」

    馮豫定定看著尤大舅,實在難以想像這是親舅舅能做出來的事。

    「表哥?」見馮豫突然停下來,尤含玉納悶喊了一聲。

    冷淡的目光掃來,令尤含玉愣住了。

    她心中的表哥,溫和有禮,何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是因為她家出事了,才瞧不起她?

    尤含玉委屈忿忿時,馮橙已經一步步走到尤大舅面前。

    「舅舅。」少女輕柔喊了一聲。

    尤大舅看著外甥女,明明嬌嬌軟軟,淺笑盈盈,卻莫名有寒氣爬上脊背。

    馮橙拉過一旁的小杌子,施施然坐下:「舅舅沒事吧?」

    「沒……沒事。」因為吃痛,尤大舅說話有些費勁。

    少女彎唇一笑:「舅舅真是幸運啊。」

    尤大舅眼睛睜大幾分,那種不安的感覺越發強了。

    馮橙唇角含笑,聲音放輕:「舅舅和戚考官很熟吧,你看他不就被殺人滅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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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4 08:13 PM

第141章 恐嚇

    少女聲音輕輕柔柔,幾不可聞。

    可落在尤大舅耳中,卻仿佛驚雷炸響,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在顫動。

    「橙、橙兒,你說什麼?」尤大舅嘴唇猛烈顫抖著,終於擠出一句話來。

    馮橙一臉茫然:「我沒說什麼啊。」

    「你——」尤大舅又驚又急,伸手指著她。

    尤含玉走過來:「父親,您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疼?」

    尤大舅哪裡顧得跟女兒說話,眼睛直勾勾瞪著馮橙,仿佛見鬼一般。

    他多年飲酒,他不務正業,他渾噩度日。

    但活到他這個年紀,還不至於聽不懂外甥女的話。

    「殺人滅口」四個字,字字如刀落在尤大舅心頭,令他從頭髮絲恐懼到腳底。

    他連外甥女到底知道多少都顧不得思考,滿腦子想的都是戚書強的死。

    不是說戚考官是畏罪自殺嗎,殺人滅口又是什麼意思?

    見尤大舅不回話,尤含玉慌了:「父親,您怎麼啦?」

    她這麼一拉,扯到了尤大舅傷處。

    尤大舅本就心慌意亂,吃痛之下猛把尤含玉推開:「滾!」

    尤含玉徹底愣住了。

    她不懂這是怎麼了,先是莫名冷淡的表哥,再是莫名發脾氣的父親。

    父親讓她滾,當著表哥和表妹的面。

    尤含玉臉上掛不住,掩面哭著跑了。

    隨著關門聲傳來,屋內就只剩下馮橙兄妹與尤大舅。

    「大哥,你去看看表姐吧。」

    迎著妹妹平靜的眉眼,馮豫點點頭。

    他剛剛知道舅舅一家的算計,妹妹顯然瞭解比他深。

    這個時候他能做的就是儘量配合妹妹。

    馮豫也走了出去。

    這樣一來,屋中就只剩下了馮橙與尤大舅。

    看著神情慌亂的尤大舅,馮橙緩緩綻出一抹微笑,聲音也高了些:「舅舅不會真以為可以全身而退吧?世人以為是你走通了戚考官的路子,可事實如何,舅舅心裡沒數麼?」

    尤大舅眼睛越睜越大,看著外甥女仿佛見了鬼。

    馮橙歎了口氣:「舅舅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歐陽慶拉進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你嘴巴不嚴,不靠譜麼?」

    尤大舅呼吸粗重,嗓子眼仿佛堵了石頭,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可真擔心舅舅啊。」馮橙說罷,起身離去。

    「你、你——」尤大舅死死盯著馮橙背影,想把她喊回來,可少女涼薄的目光與言語令他放棄了。

    屋中空蕩蕩,只有馮橙剛剛坐過的小杌子擺在眼前。

    尤大舅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恐懼中。

    馮橙揚著唇回到尤老夫人那裡。

    她對尤大舅說這番話,可不只是為了解氣。

    她煩透了舅舅一家明明利慾薰心算計她,如今出了事,還仗著親戚關係毫不心虛要求幫助。

    這個事要不挑明,她敢肯定舅舅一家就像吸血的螞蟥,沒完沒了,永不消停。

    馮橙走進屋時,尤含玉正紅著眼圈立在許氏身邊。

    「不是讓你陪著表哥、表妹看你父親,怎麼一個人跑回來了。」當著馮錦西的面,孫女的表現讓尤老夫人有些沒面子。

    尤含玉垂著眼睛沒吭聲。

    哭著進來後她才想起有外人在,剛剛確實衝動了。

    「外祖母,天色不早了,我們打算回去了。」馮橙進來後,提出告辭。

    尤老夫人暗暗皺眉,終於察覺不只馮三老爺態度不對勁,外孫女態度也不對勁。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外孫女反應太過涼薄。

    她有心問一問,可偏偏馮錦西在,那些話只能咽下去。

    「那就回去吧。等你母親好了,再一起過來。」尤老夫人勉強笑笑。

    馮橙淡淡道:「母親身體弱,一時半會兒恐怕要好好養著。」

    這話一出,尤老夫人越發肯定了有問題。

    尤含玉終於爆發:「表妹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父親和哥哥出了這麼大事,姑母都不來看看嗎?」

    「表姐聽不懂麼,我母親受了太大刺激,躺著呢。」

    「姑母受了再大刺激,也沒有我祖母、母親他們受的刺激大吧,難道就一直對娘家不管不問?」

    一聲冷笑響起。

    少年眉眼昳麗,嘴角掛著譏笑:「我大嫂受刺激是無端受累,你家人受刺激不是咎由自取麼?你這麼大個姑娘了,說話能不能先過過腦子?「

    「你——」

    眼見尤含玉要頂撞馮錦西,尤老夫人不得不開口制止:「含玉,對長輩不得無禮。」

    她可以拿捏女兒,對馮家三老爺卻不得不客客氣氣。

    儘管再不平衡,兩家門第差得實在太遠了。

    她想女兒幫襯家裡,說到底靠的是馮家。

    尤含玉咬著唇,滿心不服氣。

    什麼長輩,明明也就和她差不多的年紀。

    馮錦西才懶得看害侄女的惡毒小姑娘,伸手一拉馮橙:「橙兒,咱們走。」

    走了兩步才想起還有大侄子。

    「豫兒,走了。」

    「外祖母,我們先回去了。」馮豫向尤老夫人說了一聲,抬腳跟上馮錦西他們。

    尤含玉氣得跺腳:「祖母您看看,他們也太無禮了,分明是見咱家落了難,瞧不起咱們呢。」

    尤老夫人卻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若說瞧不起,以兩家的差距不至於等到現在才瞧不起。

    尤家本就沒幾個下人,此時屋中只有許氏母女,尤老夫人直接問許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我不知道?」

    許氏心頭一緊,忙道:「哪有事會瞞著您啊。」

    「豫兒和橙兒態度不對勁,可他們分明不是捧高踩低的性子。」

    「馮尚書是禮部尚書,豫兒從小苦讀,對科舉舞弊……恐怕都很厭煩……」許氏心中有些不安,總忍不住把馮橙三人冷硬的態度往那件事上想。

    不會的,現在連戚考官都死了,馮家不可能知道真相。

    許氏自我安慰著,勉強找理由應付尤老夫人。

    這時杯盞落地的聲響傳來,緊跟著是尤大舅聲嘶力竭的喊聲:「走開,走開!」

    尤老夫人與許氏對視一眼,立刻趕去尤大舅那裡。

    一個丫鬟無措立在屋內,地上碎瓷狼藉,藥汁流淌。

    「怎麼回事?」尤老夫人厲聲問。

    沒等丫鬟回話,尤大舅就喊道:「她要毒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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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4 08:15 PM

第142章 心中有鬼

    丫鬟聽了尤大舅的指控,撲通就跪下了,小臉嚇得煞白:「婢子沒有啊——」

    什麼下毒?

    老爺到底在說什麼啊?

    尤老夫人也覺得尤大舅胡鬧,厲聲道:「你鬧騰什麼?」

    要不是這個逆子走捷徑,含章怎麼會落得終身不得科舉的下場。

    說到底,天塌了是被這個混帳東西捅的!

    「她真的要毒死我,母親你快把她趕出去!」尤大舅語氣急切,面上是真切的恐懼。

    尤老夫人下意識掃了掃地上流淌的藥汁。

    丫鬟越發懵了。

    主人家都是怎麼了?

    「老夫人,這是按著大夫吩咐給老爺熬的藥啊!」

    「裡面有毒,我吃出來了!」

    尤老夫人面色微變:「吃出來了?」

    尤大舅趴在床榻上竭力仰著上半身,掙扎喊道:「苦的!」

    等來這麼個回答,尤老夫人抓起床頭的雞毛撣子就往尤大舅身上招呼:「我打死你個不著調的東西!」

    許氏忙攔著:「母親,使不得啊,老爺才挨了板子,身上有傷呢!」

    「怎麼不直接把這個混帳玩意兒打死呢。」尤老夫人這麼罵著,到底打不下去了。

    再怎麼樣,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極度失望之下,尤老夫人把雞毛撣子一扔,掉頭就走。

    許氏心裡很明白,以後想要有好日子過就要靠大姑姐,而大姑姐在意的當然是婆婆。

    見尤老夫人含怒走了,她忙追上去。

    尤含玉才被尤大舅吼過,心裡還委屈著呢,見祖母和母親都走了,也抬腳走了。

    屋中只剩下尤大舅與送藥的丫鬟。

    尤大舅看看濃黑的藥汁,再看看面色慘白的丫鬟,大叫一聲:「滾出去!」

    丫鬟迫不及待退出去,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暗暗搖頭。

    老爺別不是瘋了吧?

    回去的路上,翠帷馬車緩緩而行。

    馮橙靠著車壁養了一會兒神,睜開眼喊了一聲小魚。

    小魚鼻端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香辣小魚乾味兒,默默等著吩咐。

    「晚上去一趟我外祖家。」車廂中光線有些暗,少女白皙的面上沒有一絲表情,「讓我舅舅體會一下什麼叫殺人滅口。」

    她當然不會指使婢女殺了親舅舅。

    她要的是扯下那層遮羞布,讓他們從此沒臉往馮家人面前晃。

    沒了前程,沒了名聲,沒了馮家幫助,尤家人以後會過成什麼樣就不是她關心的了。

    聽馮橙吩咐完,小魚冷靜點頭:「知道了。」

    入夜,燈火通明也趕不走籠罩著尤家的愁雲慘霧。

    尤大舅再次打翻了藥碗,引來尤老夫人一頓罵。

    「再發癔症,就送你回鄉下去。」

    這個威脅讓尤大舅消停了些。

    「喂他喝藥。」尤老夫人直接吩咐許氏。

    許氏端過藥碗,輕聲道:「老爺,喝藥吧,及時喝藥才能好得快。」

    有這麼多人在眼前,尤大舅終於敢喝藥了。

    眼見藥碗空了,尤老夫人沉著臉道:「喝了藥就早點睡。」

    再折騰下去,她這把老骨頭就要交代了。

    尤老夫人一走,只剩下許氏陪著尤大舅。

    燭火悄然跳躍,屋內終於安靜下來。

    有了獨處機會,許氏這才低聲問:「老爺到底怎麼了?」

    尤大舅也終於把在尤老夫人面前不敢說的話說出來:「你說他們會殺我滅口嗎?」

    許氏臉色攸地變了,聲音發顫:「老爺為何這麼說?」

    「那個戚大人是被滅口的!」

    尤大舅篤定的語氣令許氏臉上血色瞬間褪個乾淨,一疊聲問:「老爺怎麼知道?不是說畏罪自盡嗎?」

    「什麼畏罪自盡,戚大人又不是真的收受賄賂才幫含章中舉的!」

    許氏微鬆口氣:「老爺多慮了,不管是什麼原因,事情既然鬧出來了,戚大人肯定活不了,自盡是為了少吃苦頭——」

    「你不信?」尤大舅一聽怒了。

    許氏也不耐煩了:「我倒是想信,可老爺說丫鬟要毒死你,這讓我怎麼信?」

    對於不成器的丈夫,要許氏多麼尊重也難。

    尤大舅白天挨了板子,又聽馮橙說了那番話,精神身體雙重打擊,再聽許氏這樣的話完全難以忍受。

    「不想和你個老娘們說了!」

    許氏騰地起身,冷笑道:「老爺現在知道怕了,當初要是少喝兩口貓尿,何至於漏了口風給歐陽慶。那殺人犯的兒子要是沒中舉,又怎麼會把含章牽扯出來?」

    許氏越說越怒,懶得再看扶不上牆的男人一眼:「老爺既然不想說了,那就早點休息吧,我去西屋睡了,有事再喊我。」

    許氏說完,掉頭走了。

    尤大舅瞪著晃動的棉簾子,憋屈過後就是害怕,可要把尤氏喊回來又拉不下臉面。

    好在藥中添了安神之物,尤大舅怕著怕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暮秋的夜開始涼了,風順著窗子縫隙鑽入屋中。

    尤大舅越睡越冷,越睡越沉。

    他夢到掉進了冰窟中,拼了命往上掙扎,脖頸卻被水草纏繞著漸漸難以呼吸。

    尤大舅想喊救命,脖子卻被水草纏得死死的,發不出絲毫聲音。

    他只好去扯水草。

    水草冷冷的,細細的,硬硬的——不對,這不是水草,這是人手!

    尤大舅猛然反應過來。

    許是極度恐懼爆發出了力量,他終於擺脫噩夢,扯著嗓子喊道:「救命啊!」

    隨著叫喊恢復了對身體的支配,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尤大舅清楚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逝。

    「啊,救命,快救命——」尤大舅瘋狂喊起來。

    賭氣歇在西屋的許氏最先趕了過來。

    睡在各處的下人聽到動靜紛紛趕來,尤老夫人也被驚醒,由丫鬟扶著過來了。

    「你又在鬧什麼?」尤老夫人一見尤大舅瘋瘋癲癲的樣子就怒了。

    「殺人滅口,殺人滅口……」尤大舅喃喃著,仿佛沒聽到尤老夫人的質問。

    尤老夫人看著狀若瘋癲的兒子,心突然一沉。

    先是說丫鬟要毒死他,現在又說殺人滅口——

    「你們都退下。」

    把下人打發出去,尤老夫人箭步上前甩了尤大舅一耳光。

    「混帳東西,你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24 08:18 PM

第143章 請陸玄吃燒雞

    尤老夫人這一耳光下來,把尤大舅從嚇傻了的狀態打醒了。

    他一把抓住尤老夫人衣袖:「娘,有人殺我,有人殺我!」

    一聲「娘」令尤老夫人心軟了一下。

    她沒有把尤大舅甩開,沉著臉道:「有什麼事你就說清楚,總說‘有人殺你’這種瘋話幹什麼?」

    「不是瘋話,他們真的派人來殺我了!」

    「老爺!」一聽尤大舅這話,許氏大驚。

    尤大舅看都不看許氏一眼,抓著尤老夫人衣袖哭道:「娘,您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想死……」

    尤老夫人心頭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咬牙道:「從頭到尾說明白,再語無倫次,我這就走!」

    「是戚大人!」

    許氏急忙阻止:「老爺,你不要亂說話——」

    尤大舅用力推了許氏一個趔趄,滿腔恐懼化為怒火,發洩在她身上:「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牽橋搭線讓我與戚大人見了面,我怎麼會答應他害橙兒!」

    尤老夫人面色大變:「害橙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那天許氏參加劉家孫子的滿月宴回來,說認識了翰林院戚編修的夫人,約好了改日一同去萬福寺……」

    許氏與戚妻搭上關係,就是在戚妻娘家侄女給孩子辦的滿月宴上。

    話一說出口,就越說越順暢。

    尤大舅從許氏怎麼結識的戚妻,到許氏怎麼叮囑尤含玉把馮橙引到看熱鬧的那裡,原原本本告訴了尤老夫人。

    「母親,他們真的派人來殺我了。那個人掐著我的脖子,手冰冰涼涼,要不是我喊了出來已經死了!」

    尤老夫人無視尤大舅的慌張,緩緩看向許氏。

    許氏低下頭去,心中把尤大舅罵個半死。

    死男人真是半點靠不住,這就把她給賣了。

    不知過了多久,尤老夫人蒼老的聲音響起:「所以你們兩個,加上含玉,害橙兒人人有份?」

    許氏抬了眼:「母親,我們也是為了含章——」

    尤老夫人一個大耳刮子甩來:「你還敢提含章!要不是你們走歪門邪道出昏招,含章怎麼會落得終身不得科舉的下場!」

    許氏挨了一耳光,卻不敢頂嘴。

    誰讓死老太婆有個好女兒呢。

    「妻賢夫禍少,這話真是一點沒錯啊!」尤老夫人盯著許氏,恨得渾身顫抖。

    偏偏這個風口浪尖上,卻不能讓兒子休了這惡婦。

    尤家因為科舉舞弊出事,在世人眼裡許氏可沒犯錯,突然被休定會引人猜測議論。

    尤老夫人突然想到了什麼,指著尤大舅夫婦問:「馮家是不是知道了?」

    她問的,自然是害馮橙的事。

    尤大舅與許氏不吭聲,尤老夫人臉色難看得駭人:「難怪咱們家出事馮尚書不聞不問,今日馮三老爺帶著橙兒他們過來又是那般態度。你們還要臉嗎,害了親外甥女還想著讓人家幫忙?」

    尤老夫人只覺一張老臉都丟盡了,抄起雞毛撣子劈頭蓋臉向二人打去。

    尤大舅白日挨了板子屁股還疼著呢,趴在床上心知跑不了,手疾眼快把許氏扯到身前擋著。

    尤老夫人用力打了二人幾下,眼一黑倒了下去。

    尤家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這個晚上,註定不平靜。

    與馮府同在康安坊的韓府,韓首輔的書房燈一直亮著。

    韓首輔一大早挨了皇帝臭駡,心情從早陰沉到晚,痛駡了一頓小舅子都不解氣。

    「給我盯緊馮家。」吩咐完親信,韓首輔獨坐在書房中陷入了沉思。

    他旗幟鮮明支持吳王,與太子的外祖父成國公算是老對頭了。

    成國公府那邊一般不會超出他意料,反而是馮尚書那老狐狸令他有些琢磨不透。

    馮尚書是下一個最有可能入閣的人選,原想著略施小計挑撥尚書府與成國公府的關係,好讓馮尚書站到他這邊來。

    如今馮尚書與成國公雖見了面就吵,可兩家孩子「私奔」因為馮家姑娘的回來被證實是流言,到底沒有結下仇。

    也因此,他可不認為馮尚書就往他這邊傾斜了。

    不,今早皇上罵他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馮尚書有點高興。

    雖然從那老狐狸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但他的直覺向來不錯。

    要是馮尚書站到太子那邊——想到這種情況,韓首輔心情更糟了。

    未雨綢繆,杜微慎防,馮尚書若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一旦有投向太子的苗頭就打得對方再不能翻身。

    韓首輔走到窗前,推開了窗。

    涼風卷著濃郁夜色湧進來,令他的臉色看起來越發陰沉。

    此時晚秋居的燈也亮著。

    馮橙已經洗漱過了,換上一身雪白中衣等著小魚回來覆命。

    夜漸深時,一身黑衣的小魚回來了。

    「還順利嗎?」馮橙問時,並無多少緊張。

    對那個舅舅,她還有些瞭解。

    沒有擔當,經不住事,遇到無法解決又不得不面對的麻煩,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找外祖母。

    「順利。」小魚語氣平靜把事情講了一遍。

    「外祖母昏倒了?」

    小魚面無表情:「人沒事。」

    馮橙不由笑了:「今晚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她越來越喜歡小魚照實說的性子了。

    不管怎麼說,舅舅一家做的事外祖母並不知情,她當然不希望外祖母有事。

    但要說與外祖母有多麼深厚的感情,經歷了這些後,似乎也沒有了。

    如今外祖母知道了真相,定會惱怒舅母,舅母則會惱怒舅舅嘴巴不嚴,沒有了前程的一家人互相埋怨,將來日子會過成什麼樣可想而知。

    對她來說,已經夠了。

    馮橙算是了了一樁心事,這一夜睡得格外香,白日去長公主府練武都格外有精神。

    從長公主府回來時路過清心茶館,她突然想見見陸玄。

    合作這麼順利,不一起吃頓慶功酒總覺得缺點什麼。

    「小魚,去茶館和夥計說,晚上我請陸大公子去陶然齋吃燒雞。」

    小魚領命而去,夥計接到消息後飛奔去給陸玄報信。

    馮橙請他吃燒雞?

    陸玄思考了一瞬,吩咐來喜:「去跟林公子說,今晚我有急事,不能和他一起去吃燒雞了,改日我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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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31 09:44 PM

第144章 好朋友就是有默契

    來喜眼睛都瞪大了。

    夥計來報信,他就在公子身邊,聽得可真真的。

    馮大姑娘要請公子吃燒雞!

    他還想呢,這可不湊巧了,林公子約了公子今晚吃燒雞呢,而且是前兩日就約好的。

    瞧瞧他聽到了什麼,公子竟然毫不猶豫推了林公子的約,然後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方與馮大姑娘吃燒雞……

    見來喜沒反應,陸玄皺眉:「聾了麼?」

    突然覺得近身小廝還沒茶館夥計好使喚。

    來喜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小的這就去。」

    眼見來喜跑了,陸玄唇角微揚,一改方才冷淡的表情。

    沒想到馮橙還挺會做事,知道請他吃燒雞。

    少年走到窗邊,向外看去。

    窗外天高雲淡,離約定的時間顯然還早。

    少年靠著窗,頭一次生出時間漫長的感覺。

    這種漫長有些難熬,卻不是令人煩躁的難熬,而是伴著說不清的雀躍。

    金烏西斜,習習涼風吹得晚秋居中的柳丁樹枝條微晃,綴在枝頭的柳丁格外喜人。

    白露抱來一套套衣裙擺在床榻上:「姑娘出門穿哪一套啊?這條水藍撒花裙比較襯您的膚色,不過這件煙色繡芙蓉花褙子更合時節……」

    自從姑娘不再給表姑娘買胭脂水粉、衣裳釵環,置辦新衣都寬裕了,同款不同色的衣裙可以買幾套,想穿哪套穿哪套。

    想一想這些年被表姑娘吸的血,再想一想養出了那頭白眼狼,白露就恨得不行。

    這些錢換成小魚乾喂來福還能讓來福長肉呢,喂表姑娘都不如丟水裡。

    「就那件繡芙蓉花的吧。」馮橙隨口道。

    白露又不滿意了:「要不穿這條茜紅色錦裙吧,顯氣色……」

    「那就茜紅色的吧。」

    白露又猶豫了:「其實這條繡玉蘭花的月華裙也不錯。」

    馮橙斜睨著白露,完全想不通自家大丫鬟今天抽什麼風:「又不是過年走親戚,穿什麼不都一樣,就這條月華裙好了。」

    「這怎麼一樣呢。」白露小聲念叨著,服侍馮橙把外出的衣裳穿好。

    那日姑娘在院中練武,她親眼瞧著姑娘一腳踹碎了一塊木板。

    當時她就不好了。

    姑娘再這樣練下去,會不會變得五大三粗啊?

    她必須把姑娘打扮得美美的才不會胡思亂想!

    俐落替馮橙梳好頭髮,再從妝奩中拿起一支白玉松鼠簪插入髻間,白露滿意點點頭。

    馮橙叫上小魚,準備出發。

    「姑娘等等——」白露突然想起什麼,迅速拉開匣子取出一個琉璃瓶,灑了一些花露到馮橙身上。

    馮橙嗅著淡淡橘子香,無奈問道:「好了麼?」

    白露看著漂漂亮亮的姑娘剛要點頭,視線掃到了馮橙腰間荷包。

    荷包鼓鼓的,不用打開就知道裡面塞滿了小魚乾。

    她放進去的!

    想到這個,白露就痛心疾首。

    「姑娘,要不咱們把荷包換成香囊吧。」白露試探提議著。

    馮橙眉頭一皺:「換什麼香囊,身上全是橘子味,再掛個香囊不是串味了。」

    白露嘴角抽動,很想說您掛香囊怕串味,掛一荷包小魚乾就不怕串味了嗎?

    到底沒敢說。

    馮橙生怕大丫鬟再囉嗦,趕緊抬腳走了。

    白露扶著院門,深深歎口氣。

    今日姑娘打扮得處處都好,唯一不完美的就是那一荷包小魚乾了。

    想想就難受啊!

    比起大丫鬟的不甘,馮橙心情就愉悅多了。

    無論是去見陸玄,還是去吃燒雞,都是令她開心的事。

    作為做東的一方,馮橙特意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一些過去,成了陶然齋晚間第二位食客。

    大堂中唯一的那桌客人顯然才來不久,面前還沒上菜。

    馮橙微挑眉梢。

    這人好像是陸玄的朋友,她記得姓林。

    林嘯看著走進來的少女,亦揚了揚眉。

    這姑娘雖然帶著幃帽,可看著就眼熟,再看跟在身邊的丫鬟,林嘯登時了然對方身份。

    對於初次見面是在林間墳頭的這對主僕,想不印象深刻也難。

    二人對視一瞬,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夥計迎上來,殷勤問好。

    「要一間雅室。」馮橙淡淡道。

    「姑娘樓上請。」

    馮橙隨著夥計走上二樓,吩咐小魚:「在樓梯口等著,見到陸大公子請他上來。」

    小魚點點頭。

    陶然齋的燒雞十分有名,樓下大堂很快就熱鬧起來。

    林嘯慢條斯理吃著燒雞喝著小酒,心情很是放鬆,唯一可惜的是好友有事失約,只有他一個人吃喝。

    這般想著,林嘯隨意掃向門口,正看到一個熟悉身影走進來。

    因為實在太熟悉,他一眼就認出了來人身份。

    林嘯忍不住揉眼,第一反應是喝高了出現了幻覺。

    不能啊,他與陸玄雖是好友,也不至於想對方想到出現了幻覺吧?

    陸玄一走進大堂,就察覺一道灼熱視線牢牢黏在身上。

    他面色淡淡看過去,與好友視線交匯的瞬間,神色一僵。

    林嘯怎麼會在這裡?

    而林嘯則肯定了一件事:不是眼花,真的是陸玄!

    難不成事情辦完了,所以來找他?

    不過陸玄怎麼知道他還會來陶然齋?

    心中轉過無數問題的同時,林嘯揚了揚手:「這裡。」

    酒才喝了一半,燒雞還能再上,好友能趕過來再好不過。

    這一瞬間,林嘯為了二人間的默契竟有幾分感動。

    陸玄:「……」林嘯這副一臉驚喜的樣子,是要逼死他嗎?

    猶豫了一瞬,陸玄決定過去糊弄,不對,是解釋兩句。

    嗯,就說與人商談要事,對方恰好約在這裡了。

    內疚?

    以他和林嘯的關係不存在的。

    陸玄想好了,大步走過去。

    「沒想到陸兄還能趕過來。」

    「是這樣——」陸玄開口,發現林嘯神色有異,順著對方視線轉過頭去。

    小魚下了樓梯走過來,站到神情僵硬的少年面前,面無表情道:「陸大公子,我們姑娘在樓上雅間等你。」

    林嘯緩緩看向好友。

    樓上?

    姑娘?

    他可能需要一個解釋!

    尷尬到極處,陸玄反而鎮定下來:「約了馮大姑娘吃燒雞。林兄,咱們回頭再聚。」

    眼睜睜看著陸玄隨小魚上了樓,林嘯低頭看看桌上香噴噴的燒雞,神色茫然。

    所以陸玄就是來吃燒雞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31 09:45 PM

第145章 醉語

    思考了一會兒,林嘯明白了:突然有急事都是騙人的,陸玄為了與馮大姑娘約會,爽了他的約。

    發現真相的一瞬,林嘯不是憤怒,而是震驚:陸玄都能有女孩子和他約會了?

    陸玄走進雅間,在馮橙對面若無其事坐下。

    「來這麼早?」

    馮橙笑道:「今日我請客,當然要早點來。」

    陸玄不由揚唇。

    能被做東的人重視,誰能不高興呢。

    重視——陸玄下意識打量馮橙。

    今天馮橙好像有點不一樣。

    裙子比以往華麗,髮式比以往複雜,髮間還插著一支松鼠簪。

    陸玄輕輕動了動鼻子。

    還散發著橘子味……

    「怎麼了?」馮橙覺得陸玄反應有些怪,直接問道。

    「好像聞到了橘子味。」

    馮橙莞爾一笑:「是露生香前不久新出的橘子香露。」

    陸玄眸光微閃,漫不經心道:「之前沒有聞到過。」

    只在馮橙每次打開荷包的一瞬間,聞到過香辣小魚乾味兒。

    馮橙呵呵笑笑。

    灑不灑香露,取決於白露大丫鬟的心情。

    陸玄則把馮橙的笑而不語理解成了不好意思。

    少年斂眉認真思考:馮橙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可見對請他吃飯這件事很重視。

    那是十分在意他無疑了。

    「你的松鼠簪子挺好看。」陸玄覺得馮橙這麼在意自己,不能寒了對方的心,搜腸刮肚讚美一句。

    馮橙眼神古怪起來:「陸玄,你是想和我一起逛長櫻街嗎?」

    又是打聽她灑的香露,又是留意她戴的簪子,陸玄什麼時候生出與姑娘家一樣的愛好了?

    陸玄直覺這個邀請有問題,一時又想不透問題在哪裡。

    他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餓了,燒雞點了嗎?」

    「點好了。」

    馮橙話音才落,夥計就端著盤子進來了。

    兩隻燒雞,幾樣小菜,並兩壺酒。

    陸玄一看,詫異看向馮橙:「你喝燒酒?」

    上一次她來,喝的是梅子酒。

    馮橙笑盈盈道:「天都涼了,我覺得可以喝一點點。」

    都說高興的時候當浮一大白,說的可不是甜膩膩的果子酒。

    喝燒酒才夠痛快。

    「我覺得不行。」

    「嗯?」馮橙有些意外。

    陸玄嚴肅道:「喝燒酒會醉。你喝醉了,我不方便送你回家。」

    馮橙失笑:「不用你送,不是有小魚嘛。」

    「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少年定定望著她,語氣認真:「與你一起喝酒的是我,又不是小魚。」

    馮橙夾了個雞脖子放入他碗中:「那我只喝一杯,就嘗一嘗。」

    當來福的時候,他還擺一杯酒在她面前呢,現在她重新做人了,他居然管著她不許喝酒了。

    看著碗中的雞脖子,陸玄語氣一軟,態度悄然鬆動:「那就只喝一杯。」

    馮橙忙斟了兩杯酒,推了一杯給陸玄,自己舉起另一杯:「陸玄,我敬你。」

    陸玄捏著白瓷酒盅,輕笑著問:「敬我什麼?」

    「這些日子多虧有你,才讓害我的人惡有惡報。」馮橙端著酒杯,誠心誠意道,「我還一直沒機會對你好好道謝。」

    她想謝的何止是這個。

    她想謝他埋骨之情,謝他收留之恩,謝他兜兜轉轉又救了她一次。

    仿佛命中註定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只可惜前塵不可說,只能藏在這一杯酒中了。

    馮橙把酒杯舉到唇邊,一飲而盡。

    烈酒入腹,燒得她咳起來。

    陸玄板著臉伸出手,在她後背拍了拍,沒好氣道:「不能喝就別逞能。」

    道謝倒是挺有誠意,可又不是敬酒才能顯示誠意。

    這麼想著,少年目光又落在少女青絲間的松鼠簪上。

    她這樣來見他,不就挺有誠意了。

    馮橙也沒想到酒會這麼辣,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陸玄。」

    因為劇烈咳嗽過,少女雙頰緋紅,目若秋波。

    「幹什麼?」陸玄突然發現心跳有些亂。

    「我看你喝酒的時候就很輕鬆。」

    聽馮橙這麼說,陸玄莫名有些失望。

    她眼淚汪汪看著他,就說這個?

    他舉杯把酒喝下,有些好笑:「你見我喝過幾次酒?」

    他們在一起明明只是喝茶。

    馮橙托腮,笑道:「見過很多很多次。」

    大多數時候,獨自飲酒的陸玄,都是落寞的。

    那時候她是一隻貓,見過很多次陸玄卸下偽裝的樣子。

    那是與人前截然不同的陸玄。

    陸玄靜靜看著笑呵呵的少女。

    她的臉頰越來越紅,目光越來越朦朧,嘴角一直掛著傻笑……

    確定了,馮橙喝醉了!

    這個發現令陸玄哭笑不得。

    逞了半天能,這丫頭原來是個一杯倒。

    「你喝醉了。」陸玄開始思考怎麼安置一個喝醉的女孩子。

    這方面經驗是空白,如果是林嘯,直接讓來喜送回林府就是了。

    「沒醉。」馮橙看著陸玄,目不轉睛。

    「沒醉會說胡話?」

    馮橙回憶了一下,搖頭:「沒說胡話,就是見過很多次。」

    「見過很多次我喝酒?」對方認真的語氣令陸玄產生瞬間的動搖。

    難道是偷偷看他?

    馮橙笑了:「不止見過你喝酒,還見過你沐浴,小——」

    強烈的危機感拉回了快要失控的舌頭,馮橙暈乎乎的腦袋瞬間清醒幾分。

    「你還見過我沐浴?」少年身體前傾,拉近了二人間的距離。

    淡淡的橘香縈繞在鼻端,很容易令人生出咬一口的衝動。

    只不過馮橙說的話太驚人,壓制了少年這個念頭。

    那雙烏湛湛的眸子帶著狐疑與震驚,令馮橙越發警醒。

    她忙搖頭:「沒有。」

    沒有麼?

    陸玄不知道該相信理智,還是直覺。

    理智告訴他,馮橙要是偷看他沐浴,鐵定會被他發現。

    他頂多……因為對方是馮橙,裝不知道。

    可直覺告訴他,馮橙剛才那番話很認真。

    哦,馮橙的話好像還沒說完。

    「還見過我小什麼?」

    小什麼?

    馮橙眨眨眼。

    如果她真的把「小解」這個答案說出口,哪怕說是醉話,陸玄也會殺了她吧?

    短暫的沉默後,馮橙扶額:「頭痛,好像是喝多了。」

    她衝陸玄歉然一笑:「原來喝多了會管不住舌頭,我剛剛說胡話呢。」

    再喝燒酒,她就是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31 09:46 PM

第146章 你們什麼時候定親

    看著眼波朦朧的少女,陸玄覺得自己多心了。

    再怎麼想,馮橙都沒有看到他沐浴的可能。

    不過她說醉話為何會說這個?

    這是……想看他沐浴?

    這個念頭一閃,少年耳尖不由紅了。

    馮橙居然是這種人!

    可令陸玄奇怪的是,發現了馮大姑娘的真面目,他竟然不覺氣惱。

    甚至……有點期待?

    陸玄一驚,喝了一大口酒壓下這種古怪的感覺。

    他夾了一隻雞腿放入馮橙碗裡,埋頭啃起雞脖子。

    雞脖子似乎也沒那麼香了。

    他還是想知道馮橙為何想看他沐浴。

    馮橙見陸玄不追問,忙吃起雞腿。

    用秘制老湯鹵過的燒雞,酥香軟爛,肥而不膩。

    馮橙吃著雞腿,舒適歎口氣。

    還是吃燒雞好,喝燒酒太危險了。

    「陸玄。」

    啃雞脖子的少年抬眸。

    「雞脖子只剩骨頭了。」她夾了個雞翅膀給對方。

    今日她做東,這麼替她節約倒也不必。

    少年又埋頭啃起雞翅膀,腦子中已經在想被馮橙看到的瞬間該怎麼應對。

    是迅速埋到浴桶中,還是抄起旁邊架子上的臉帕扔到她臉上?

    「陸玄?」馮橙見對面少年耳尖越來越紅,快要把雞骨頭都吃下去了,不由納悶。

    她嚇得醒酒了,陸玄難不成喝多了?

    可他只喝了兩杯而已。

    陸玄回了神,一臉嚴肅問:「怎麼了?」

    馮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他耳朵還紅著,她以為他要商談國家大事呢。

    「對了,我來時看到你朋友了。」擔心陸玄一時想不到是哪個朋友,馮橙補充道,「就是那位林大人,當初在墳頭遇到的那個。」

    陸玄默了默。

    這個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吃飽了嗎?」

    馮橙一愣,而後搖頭:「沒有。不過你要有急事,可以先走。」

    她還能繼續吃。

    陸玄睨她一眼:「我就是問問,沒吃飽就多吃點。」

    馮橙笑了:「那你也多吃點,不夠咱們再加菜。」

    陸玄倒了杯茶給她:「最近習武怎麼樣?」

    提到這個,馮橙眼神晶亮:「很順利,長公主說我天生適合習武。」

    陸玄挑眉。

    這話長公主對他也說過。

    他開始懷疑長公主是不是對每個想收的徒弟都這麼說……

    「那你就好好練,藝多不壓身。」陸玄似是想到了什麼,正色叮囑道。

    祖父曾說過,北齊蠢蠢欲動,與大魏早晚有一場仗要打。

    寧當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戰亂一起,再周到的保護都可能有疏漏,學些本事當然是好的。

    「知道啦。」馮橙笑盈盈應了。

    她親眼見過城破人亡的慘狀,哪敢懈怠。

    哪怕最後還是會發生那樣的事,這一次至少她能砍下幾個齊軍的腦袋。

    二人邊吃邊聊,時間在輕鬆愉悅中流逝。

    「時候不早了,我們散了吧。」馮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提議道。

    「喝茶消消食再走。」陸玄給馮橙倒了杯茶。

    不確定林嘯走了沒有。

    雖然已經破罐子破摔,還是想等林嘯走了再下去。

    馮橙自然沒有意見。

    那就和陸玄多待一會兒好了,反正回去也沒事。

    樓下大堂,林嘯把夥計召來:「添一壺茶。」

    他一定要撐到陸玄下來。

    大堂中,食客陸陸續續離開。

    夥計忍不住悄悄瞄了林嘯好幾眼。

    他記得清楚,這位客官是第一個來的,怎麼一直不走呢?

    「小二——」

    夥計顛顛跑過去:「客官有什麼吩咐?」

    這次總該結帳了吧?

    「再添一壺茶。」

    夥計:「……」

    樓上,馮橙抖了抖空了的荷包:「走吧。」

    說是喝茶消食,最後不知怎麼回事,就把一荷包小魚乾吃完了。

    陸玄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微微頷首:「嗯。」

    二人一起下樓。

    走下一半樓梯,陸玄腳步一頓。

    大堂中,林嘯握著茶杯,正默默看過來。

    一瞬的無語後,陸玄大步走下樓梯,走到林嘯那裡。

    「林兄還沒走?」

    「是啊,燒雞太好吃,一不小心吃多了,所以喝茶消消食。」

    聽著這回答,馮橙眼神古怪看向陸玄。

    剛剛陸玄也是這麼說的。

    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問題。

    陸玄嘴角抽了抽,果斷決定不和林嘯說話了。

    「我先送朋友出去。」

    林嘯微笑點頭。

    陸玄陪著馮橙走出陶然齋,天色已經徹底暗了。

    街上燈火點點,熱鬧依舊。

    馮橙停下來:「不用送了。你和朋友難得巧遇,正好說說話。」

    林嘯結了賬出來,聽到這善解人意的話嘴角猛抽。

    難得巧遇……

    「那改日見。」

    「改日見。」

    目送馮橙帶著小魚離開,陸玄轉頭。

    林嘯大步走過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陸玄破罐子破摔:「問吧。」

    林嘯表情瞬間扭曲了一下。

    他以前沒發現陸玄臉皮這麼厚。

    「陸兄突然有急事找馮大姑娘?」

    既然陸玄臉皮厚,那他就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不然對不起他一個人淒淒涼涼喝了一肚子茶。

    陸玄決定實話實說:「馮大姑娘突然說請我吃飯。」

    林嘯震驚:「還是馮大姑娘請你吃的?」

    原來陸玄不僅有女孩子與他約會,還是人家女孩子請客!

    想想自己,林嘯突然不想問了。

    問多了紮心。

    陸玄卻忍不住和好友多說幾句:「馮大姑娘出來吃飯不如咱們方便,她主動提出請客,我就沒拒絕……」

    林嘯抬眼望天,並不想聽。

    這不就是炫耀嗎?明晃晃的炫耀!

    「陸兄。」

    陸玄停下了說話。

    「你和馮大姑娘什麼時候定親?」

    陸玄:?

    林嘯面露詫異。

    看陸玄說得眉飛色舞的,難道從沒想過這些?

    「林兄說到哪裡去了,我和馮大姑娘是朋友。」

    陸玄說完,突然又想到了馮橙那番醉話。

    馮橙想看他沐浴,那……不只是把他當朋友吧?

    也許馮橙想和他定親?

    可他才十六歲,還從來沒考慮過娶妻生子這種事。

    至少也要等加冠後再考慮吧。

    如果那個人是馮橙的話——陸玄腦海中浮現少女淺笑盈盈的模樣。

    她戴了俏皮的松鼠簪,穿了漂亮的月華裙,灑了好聞的香露。

    這麼用心打扮來見他,被拒絕了會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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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31 09:48 PM

第147章 認錯

    回到晚秋居的馮橙並不知道陸玄與林嘯這對好友已經談論到定親上面去了。

    因為吃得太飽,她癱在院中躺椅上看星星。

    來福大搖大擺走過來,熟練跳上少女膝頭。

    白露面對自家姑娘吃飽了就躺的行為,已經由一開始的無法承受到現在的一臉麻木。

    管又管不了,能怎麼辦呢?

    「大姐——」院門外傳來少女歡快的聲音。

    馮桃很快走進來,見馮橙在院子裡,絲毫不意外:「我就知道大姐沒在屋子裡。」

    馮橙稍稍坐直身子,懶洋洋笑:「這都能猜到?」

    馮桃笑道:「我聽母親說大姐去外面吃飯了。」

    吃撐了在院中消食看星星當然比悶在屋裡強多了。

    白露卻一頭霧水。

    姑娘在外面吃飯與在院中歇著有關係嗎?

    三姑娘想法好奇怪。

    「三妹過來有事嗎?」

    「大姐你明日是不是不用去長公主府?」

    馮橙點點頭。

    每五日她可以休息一次,不用去長公主府。

    這是長公主體貼她,不過她還是會在家中好好練。

    「那咱們明日一起去逛長櫻街吧。」馮桃挽住馮橙胳膊,一臉期待提議。

    馮橙痛快應下來。

    沒事的時候,和妹妹逛街當然不需要猶豫。

    得了長姐准信,馮桃笑靨如花:「那說好了,明日吃過早飯我就來找大姐。」

    「好。」

    「那我先回去了。」小姑娘心中歡喜,看賊凶的肥貓都順眼不少,不知怎麼就伸手摸了一把。

    「喵!」來福無情衝小姑娘呲牙。

    馮桃嚇得收回手,趕忙跑了。

    來福想追,被馮橙按住。

    「不要對我妹妹這麼凶。」

    「喵——」來福衝馮橙叫了一聲,帶著懶洋洋的抗議。

    馮橙笑了笑,摟著來福繼續看星星。

    夜幕沉沉,繁星如寶石點綴其上,散發著醉人光芒。

    這註定是個好夢的夜。

    翌日天高雲淡,正適合出門。

    馮桃早早吃完,跑來晚秋居等馮橙。

    大丫鬟白露又開始糾結給姑娘挑哪套衣裳了。

    姑娘去逛街都是帶著她,那就更要好好給姑娘打扮一下。

    「穿這條石榴裙,還是這條杏色挑線裙呢?」

    馮桃納悶眨了眨眼。

    大姐的貼身丫鬟和以前有點不一樣啊。

    馮橙一指馮桃:「就穿和三姑娘一個款式的這套好了。」

    馮桃今日穿的是煙色羅衫配芙蓉色百褶裙,馮橙有一套款式一樣的,只不過芙蓉色百褶裙換成了蓮青色。

    馮桃一聽連連點頭:「對,對,我和大姐穿一樣的。」

    與大姐穿著同款的衣裳手挽手去逛街,想一想就高興。

    白露從箱中取出那套裙衫服侍馮橙換上,看著兩姐妹靈光一閃:「姑娘,乾脆給您也梳三姑娘一樣的髮式吧。」

    姐妹兩個年紀只差了一歲,穿一樣的衣裳,梳一樣的髮式,想一想就賞心悅目呢。

    見馮橙點頭,白露麻利給她解開髮髻,重新梳了一個燕尾髻。

    馮橙任由白露折騰。

    反正不用她動手。

    「好了。」白露後退一步欣賞著自家姑娘,滿意點頭。

    坐到馬車裡的時候,馮桃忍不住道:「大姐,白露性子好像有點變了。」

    印象中,大姐的這個貼身丫鬟穩重安靜,不是這樣的啊。

    馮橙笑道:「人總會變的,她也不容易。」

    馮桃似懂非懂眨眨眼。

    她瞧著她的大丫鬟挺容易的啊。

    說話間,長櫻街就到了。

    「大姐,咱們去逛露生香吧。」馮桃有些日子沒和馮橙一起逛街了,身處熱熱鬧鬧的街上,難免有些興奮。

    姐妹二人手挽手走進了香露鋪。

    就在二人進去不久,一名黑衣少年出現在街頭。

    陸玄直到現在,還想不明白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昨日馮橙提到長櫻街,這裡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往左邊看,是兩個小娘子說笑著走進一家成衣鋪。

    往右邊看,是一名男子陪著女子走進珍寶閣。

    陸玄隱隱覺得和這裡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來都來了,是不是該買些什麼回去?

    陸玄忽然想到了昨日縈繞在鼻端的橘子香。

    那個香味很好聞。

    很適合馮橙……

    少年心頭一動,抬腳向那家掛著「露生香」招牌的鋪子走去。

    露生香店門大開,陸玄走到門口時一眼瞥到了一個熟悉背影。

    那瞬間,他只有一個反應:不能讓馮橙發現他逛香露鋪。

    陸玄轉身就走。

    恰在這時,馮桃無意識回頭。

    見到那道匆匆離去的身影,她一愣。

    「陸墨?」

    反應過來後,馮桃拔腿就追。

    陸墨不是失蹤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前面少年越走越快,後邊少女越追越急。

    眼見前邊的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馮桃終於忍不住喊:「陸二公子,請等一等!」

    誰知前邊的人不但沒停,腳下更快了。

    馮桃一急,拽下隨身荷包就擲了過去。

    沉甸甸的荷包飛來,陸玄下意識伸手接住。

    荷包的收口鬆了,蜜餞撒了一地。

    看著地上亂滾的蜜餞,陸玄一時無語。

    馮家姐妹,都喜歡在荷包裡塞吃的嗎?

    他自然認識站在馮橙身邊的少女。

    之前他為了見到馮大姑娘真容,在尚書府大門外彈射石子,把馮二姑娘和馮三姑娘從馬車上顛了下來。

    還是兩次。

    陸玄站定的工夫,馮桃氣喘吁吁追了過來。

    而他的視線則越過馮桃,看向不疾不徐往這邊走來的馮橙。

    她走得還能再慢點嗎?

    少年沒好氣想著。

    「陸、陸二公子,你不是失蹤了嗎?」馮桃緊緊盯著陸玄,滿心震驚。

    陸墨竟然回來了!

    她都不知道!

    京城那些小姐妹們也不知道!

    不對,或許她們偷偷知道了,只是沒告訴她!

    馮桃說不清是驚喜還是生氣,望著陸玄的眼神越來越亮。

    陸玄微微斂眉。

    原來馮三姑娘認識二弟。

    「抱歉,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呀,我經常——」馮桃咬了一下唇,努力咽下到嘴邊的話。

    都怪突然看到失蹤太久的陸墨太激動了,差點暴露了她喜歡偷看他的事。

    「我是他哥哥。」

    「哥哥?」馮桃詫異望著與陸墨一樣眉眼的少年。

    眼前之人容色冷淡,眼神銳利,果然不是印象中如玉少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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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31 09:52 PM

第148章 喜歡陸玄

    馮桃想起來了,陸墨確實有位孿生兄長。

    好像是叫陸黑?要麼就是陸玄?

    馮桃一時想不起來到底叫什麼。

    陸大公子鮮少出現在各種場合上,對她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來說,有陸墨那般明珠美玉的少年時常出現在人前,眼裡自然看不到別的人。

    「對不起,我認錯了。」馮桃漲紅了臉,對著陸玄福了福身子。

    馮橙走了過來:「三妹——」

    馮桃覺得丟人,急忙拉住馮橙的手:「大姐,我認錯人了,咱們繼續去逛吧。」

    「馮橙。」少年清朗的聲音傳來。

    馮桃猛然轉身,看著陸玄。

    他在喊誰?

    馮桃聽到的是「馮橙」,可因為剛剛認錯了,便下意識以為陸玄也喊錯了。

    這時她聽馮橙笑呵呵道:「你也來逛街啊。」

    馮桃錯愕看著姐姐,再看看走近的少年,一時茫然。

    大姐和陸大公子認識?

    她怎麼不知道!

    聽到馮橙的招呼,陸玄一臉平靜道:「路過而已。」

    當著別人的面,她能不能別瞎說。

    馮橙嘴角微抽。

    都一腳踏入露生香大門了,還叫路過而已?

    陸玄就是死鴨子嘴硬。

    罷了,當著三妹的面還是給他留幾分面子吧。

    「這是我三妹。」馮橙指著馮桃介紹。

    姐妹二人穿著同款的衣裙,梳著一樣的髮式,別說陸玄本就見過馮桃,任誰見了都能猜到這是一對關係親近的姐妹。

    陸玄微微頷首,算是與馮桃打過招呼。

    「這是陸大公子。」

    馮桃屈了屈膝,因為剛剛的事還有些尷尬,垂眸道:「陸大公子。」

    小姑娘心中則想:陸大公子看著冷冰冰的,和陸墨一點都不一樣。

    「今日沒去長公主府?」

    聽到陸玄的話,馮桃越發詫異。

    陸大公子居然知道大姐每日上午去長公主府?

    馮橙笑道:「今日休息,所以帶妹妹來逛逛。」

    馮桃悄悄掐了一下大腿。

    大姐與陸大公子說話的語氣為何如此熟絡?

    那透著自然親近的對話還在繼續。

    「剛從家中出來嗎?」

    「是啊,才進香露鋪就碰見你了。」

    陸玄嘴角微抽:「那你逛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回頭見。」馮橙擺擺手。

    眼瞅著陸玄走遠了,馮桃猛搖馮橙衣袖:「大姐,你竟然認識陸墨的哥哥!」

    馮橙拍拍馮桃肩膀:「淡定。」

    小姑娘好奇心高漲,如何淡定得下來:「大姐大姐,你們怎麼認識的?」

    看著馮桃興奮的樣子,馮橙無奈道:「要不找個茶館聊?」

    她這話本是揶揄,沒想到馮桃連連點頭:「行!」

    反正露生香擺在那裡跑不了,現在不問個清楚她就要憋死了。

    馮橙默了默。

    以前只見三妹提到陸墨時這麼有精神,是因為見到了那張與陸墨一模一樣的臉?

    馮桃拖著馮橙進了不遠處的茶樓,等小二上了茶水退出去,迫不及待道:「大姐快說說。」

    「不是都傳我與陸墨私奔麼,聽聞我回來了,他來找我打探情況,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一來二去?

    馮桃對姐姐的解釋一點都不滿意。

    她想知道的就是一來二去啊,怎麼就四個字總結了?

    「大姐,陸大公子喊你名字。」

    馮橙不以為意笑笑:「名字不就是讓人喊的麼。」

    「不啊,他喊的可好聽呢。」

    與她說話時的語氣簡直判若兩人。

    小姑娘往馮橙身邊一擠:「大姐,他是不是心悅你?」

    「不可能。」馮橙不假思索否認。

    「為什麼不可能?」

    陸大公子冷冰冰的,與大姐說話卻那般親近,她覺得很可能才是正常的啊。

    被馮桃這麼一問,馮橙下意識琢磨起來。

    為什麼不可能——自然是因為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她是和陸玄朝夕相處過的貓,陸玄怎麼可能心悅她呢?

    不可能,不可能。

    馮橙覺得如果有別的可能,那太古怪了。

    「那大姐喜歡陸大公子嗎?」

    「喜歡啊。」馮橙毫不猶豫道。

    馮桃呆了呆。

    什麼情況啊,陸大公子不喜歡大姐,大姐喜歡陸大公子?

    忽然覺得那張與陸墨一模一樣的臉有點討厭了。

    「大姐。」馮桃挽住馮橙的胳膊。

    馮橙看著皺著臉的少女。

    「大姐,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喜歡陸大公子啊?」

    明明是好奇姐姐的八卦,可突然發現姐姐喜歡人家,人家不喜歡姐姐,怎麼就覺得這八卦沒意思了呢。

    馮橙彎唇:「這還用好好想嗎?陸大公子是個好人,和他在一起還挺開心的。」

    心善又有趣,誰能不喜歡呢。

    得了這篤定的回答,馮桃很不甘心:「那大姐你會時常想見到陸大公子嗎?」

    馮橙坦然點頭:「會啊。」

    昨日她就是突然想見陸玄了,所以請他吃燒雞。

    她是來福的時候,臨死的那一刻,最想見的就是陸玄了。

    那時候她所有的親人都死了。

    她只有陸玄了。

    馮橙想著這些,神色不覺落寞。

    馮桃一看姐姐表情,登時慌了。

    完了,完了,大姐真的是單相思!

    她美貌無雙,溫柔善良的大姐居然心悅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不喜歡大姐!

    陸大公子是不是瞎?

    「大姐,我覺得比陸大公子好的人多的是。」

    馮橙並不反對這話:「天下這麼多人,自然有很多人比他好。」

    馮桃撫掌:「大姐能想開就好,咱們以後別理他了。」

    像她,自從陸墨失蹤後雖然傷心哭了好幾次,現在不也想開了。

    馮橙皺眉:「別人好是別人的事,但陸大公子和別人不一樣。」

    陸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將來還要努力救他呢,怎麼可能不理他。

    那不是忘恩負義。

    聽了這話,馮桃沉默了很久,小心翼翼道:「大姐,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馮橙笑了:「什麼問題啊?」

    今日三妹好多問題。

    再想想那張與陸墨一樣的臉,馮橙覺得還能理解。

    「大姐,你是非陸大公子不嫁嗎?」

    如果是這樣,她只好忍氣吞聲想辦法撮合大姐與陸大公子了。

    馮橙徹底愣了。

    非陸玄不嫁?

    嫁給陸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31 09:54 PM

第149章 柳丁熟了

    馮橙從沒想過嫁人的問題。

    明年,尚書府抄家問斬。

    後年,齊人攻破大魏京城,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想一想這樣的將來,怎麼可能把嫁人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考慮進來。

    「大姐?」見馮橙發愣,馮桃喊了一聲。

    馮橙回神,看著嬌軟可愛的妹妹不由笑了。

    「我沒想過嫁人的事。」她坦言,「更沒想過非誰不嫁。你小小年紀就別瞎操心了。」

    「真的?」

    「真的。」

    馮桃鬆了口氣。

    大姐從不騙她,既然這麼說,那就證明陸大公子可有可無嘛。

    或許大姐和她一樣,時間久了就想開了。

    「大姐,咱們繼續去逛鋪子吧。」放下心來的小姑娘把興趣轉回了逛街買東西上面。

    姐妹二人離開茶樓,走進了裁雲坊。

    馮橙休息的這日,亦是官員休沐日。

    韓首輔在書房聽親信稟報這幾日盯著禮部尚書府得來的訊息,面色沉沉。

    別的暫時並無異常,尚書府的大姑娘竟然與永平長公主走得這麼近?

    「每日都會去長公主府?」

    親信回道:「每五日會休息一日。」

    「下去吧。」韓首輔擺擺手打發親信退下,陷入了沉思。

    如果只是小姑娘討了長公主喜歡,偶爾被叫去哄貴人開心,那不足為慮。

    可每日都去長公主府就沒這麼簡單了。

    永平長公主這是把對女兒的疼愛移情到馮大姑娘身上了?

    要是這樣,本來在他眼中無關緊要的一個小姑娘就值得重視了。

    值得重視的當然不是小姑娘本身,而是永平長公主。

    倘若有朝一日他對馮尚書出手,永平長公主會不會因為馮大姑娘成為那老狐狸的支持者?

    這種可能絕不小。

    馮大姑娘——

    韓首輔用手指在檀木桌上點了點,喊來下人:「去一趟謝府,把謝志平請來。」

    下人領命而去,謝志平很快就趕到了韓府。

    「姐夫您找我啊。」

    「你認識不少三教九流吧?」韓首輔語氣淡淡問。

    謝志平從韓首輔面上瞧不出喜怒,呵呵笑著:「認識一些。」

    儘管在旁人面前耀武揚威,但在這個姐夫面前,他老實得不能再老實。

    韓首輔對小舅子借著他的名頭耍威風心知肚明,好在小舅子知道那個分寸,他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一些不方便辦的事也會交給小舅子來辦。

    之前指使戚書強鼓動尤家,就是小舅子出的面。

    韓首輔在朝中雖然呼風喚雨,股掌之間就能令官員跌落雲端,可他畢竟是文臣,要使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身邊並無合適人手。

    「禮部尚書府的大姑娘每日一早都會去長公主府,每五日在家中一日。找些靠得住的人盯著她不去長公主府的日子,如果她出門玩,機會合適就……」韓首輔低聲交代謝志平。

    謝志平邊聽邊點頭,一直到離去都沒問堂堂首輔對付一個小姑娘的原因。

    而韓首輔顯然很滿意小舅子的識趣,連帶對小舅子前些日子辦事不力的不滿都散了。

    這邊韓首輔吩咐小舅子安排人盯梢馮橙,馮橙也給錢三安排了新任務。

    「姑娘有事儘管交代,小的保證給您辦得妥妥的。」錢三拍著胸脯,心情特別美。

    可算是又來新任務了。

    沒有任務的時候好無聊,他只好又去賭坊逛了逛,沒想到荷包鼓鼓進去,兩手空空出來。

    都怪大姑娘讓他閑著啊!

    「替我盯著一個人。」

    錢三心頭一凜:「您要盯誰?」

    馮橙一字字道:「我三叔。」

    「三老爺?」吃驚之下,錢三聲調都變了。

    不怪他震驚,大姑娘和三老爺明明感情好得不得了,怎麼會讓他盯著三老爺?

    看看大姑娘讓他盯梢過的人的下場吧。

    他盯梢了二老爺,二太太就丟了名聲青燈古佛了,二老爺被老太爺時不時拿鞋底抽一頓,二公子鄉試名落孫山。

    他又盯梢了尤大舅,表公子到手的舉人飛了不說,從此不能科舉,父子二人還挨了五十大板,名聲盡失。

    他還盯梢了歐陽慶——錢三打了個寒顫。

    這個就更慘了啊,什麼結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三老爺還小啊!

    錢三看著面色平靜的少女,頭一次生出了不忍心。

    「怎麼?」馮橙挑眉。

    錢三忙道:「小的知道了!」

    他也還小呢,有同情三老爺的工夫還是同情同情自己吧。

    這麼想著,錢三飛快瞄了一眼站在馮橙身後面無表情的小魚,悄悄夾緊雙腿。

    「你主要留意我三叔新認識哪些女子,常與哪些女子來往。」

    事發要到明年,她不可能讓錢三什麼都盯著,那樣反而容易在一日日無聊的盯梢中忽視有用的線索。

    「女子?好、好。」錢三應著,心中覺得古怪。

    大姑娘為什麼讓他盯著三老爺和女子來往?

    大侄女還管著叔叔這種事?

    馮橙想了想,強調道:「尤其那些非良家女子。」

    錢三眼神直了直。

    當侄女的,這就真的過分了啊。

    察覺錢三神色有異,馮橙臉色微冷:「這件事是重中之重,必須給我辦好了。」

    錢三頭皮一麻,連連點頭:「姑娘放心,小的鐵定辦好。」

    考慮到時間有些長,馮橙道:「一個人顧不過來的話,可以找靠譜的朋友一起。」

    她說著,把一個荷包遞了過去。

    錢三接過有些分量的荷包喜出望外,對馮錦西的那點同情登時煙消雲散。

    打發走了錢三,馮橙心情有些沉重。

    那個與三叔搭上的女子後來被查出是齊人細作,也是因為這樣,尚書府被拖進了萬丈深淵。

    可惜她對那女子的具體訊息並不知曉,只能選擇盯著三叔這個笨辦法了。

    希望能早些有線索吧。

    之後風平浪靜,晚秋居院中那棵柳丁樹黃果累累,掛滿枝頭。

    馮桃來找馮橙玩時說了一句:「大姐,咱們是不是該摘柳丁了?」

    每一年的夏日在長夏居摘桃子,秋日在晚秋居摘柳丁,也是姐妹間的一個樂趣。

    馮橙看一眼黃綠相間的柳丁樹,想起一件事。

    她答應大哥等柳丁熟了給他送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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