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冬天的柳葉 -【逢春】《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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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8 03:57 PM

第75章 親切感

    到底是跟在陸玄身邊的小廝,對上那雙綠油油的眼睛,來喜雖然很想放聲尖叫,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用雙手捂著嘴巴倉惶後退,退了幾步後又忍著恐懼小心翼翼往前走。

    公子對死去的鶯鶯可重視得很,既然留他守在這裡,他就要負責啊。

    嚶嚶嚶,公子你怎麼還不回來!

    來喜眼含熱淚,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他要看看那雙浮在黑棺上空的綠眼睛是怎麼回事。

    咦,綠眼睛好像不是浮在黑棺上空。

    來喜走近些,瞧出隱約輪廓。

    那是什麼——

    這個念頭剛閃過,就見綠眼睛向他衝來。

    「來喜?」一聲帶著驚訝的輕喊,拉回了小廝瀕臨崩潰的理智。

    「是誰在裝神弄鬼!」來喜色厲內荏問。

    那雙綠眼睛從來喜身邊跑過,他這才看清原來是一隻花貓。

    那是一隻棕黑紋相間的花貓,難怪踩在棺材蓋上仿佛隱去了身形,讓人只看到一雙綠眼睛。

    花貓跑出一段距離,一躍而起。

    黑暗中走出一名抱著花貓的黑衣少年。

    不對,是兩名。

    走在後面的黑衣少年表情冷漠,眉眼微垂,手中不知提著什麼。

    來喜莫名覺得走在後面的少年有幾分眼熟。

    「你是誰,為什麼認識我?」壓下這荒唐的念頭,來喜厲聲問抱貓少年。

    既然是人,那就沒什麼好怕了,他也是練過的。

    馮橙見把來喜嚇壞了,聲音放柔:「那日我與你家公子在清心茶館見面,我見過你。」

    與公子在清心茶館見面?

    來喜不由認真打量少年。

    月光皎潔,他看到了一張漂亮得過分的蒼白面龐。

    來喜打了個寒顫。

    該不會是撞見了鬼吧?

    好看?鬼想變多好看就能變多好看,他才不上當!

    來喜戒備著攥緊匕首。

    馮橙笑笑:「對了,那日我戴著帷帽,你認不出也正常,小魚你總該記得吧?」

    見抱貓少年指向身邊少年,來喜仔細看了一眼。

    天呢,這少年原來拎著兩把鏟子,他們想幹什麼?

    來喜震驚之餘,咦了一聲:「好像是見過。啊,你不是那位小娘子的丫鬟嗎!」

    小魚面無表情點頭。

    來喜猛地轉頭,看向馮橙:「那你是——」

    馮橙淡定接話:「與你家公子在茶樓見面的小娘子。」

    來喜:「……」

    別怪他失聲,這樣的小娘子他沒見過!

    緩了好一會兒,來喜才想起來問:「姑娘為何來這種地方?」

    「你家公子呢?」馮橙反問。

    「公子找人去了。」來喜看著馮橙,還惦著先前的問題。

    馮橙笑道:「我來這裡的目的與你家公子一樣。」

    「挖屍?」來喜險些跳起來,看著馮橙的眼神都變了。

    曾幾何時,他以為公子鐵樹開花,還暗戳戳盼著公子早點娶上媳婦。

    現在他由衷覺得公子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婚姻大事,要慎重啊!

    馮橙沒再接來喜的話,快步走到挖開的墳包處,壯著膽子打量棺中女屍。

    是白日見過的鶯鶯沒錯。

    她回去後怎麼都無法安心,思來想去,乾脆來試一試。

    沒想到陸玄與她想到了一處。

    「公子,您回來了!」來喜發現一道熟悉身影,迫不及待迎上去。

    陸玄大步往這邊走著,身邊跟著兩名男子。

    這個距離,他看不清馮橙與小魚的面容,只發現除了來喜還多了兩個人。

    陸玄不由困惑

    他離開一趟,帶回來兩個人就罷了,為何來喜這裡也多了兩個?

    等走近幾步,少年終於認出那兩個人是誰。

    那一瞬,陸玄神色十分複雜,特別是留意到小魚拎著鏟子後。

    馮大姑娘就不能留在家裡,讓他好好同情一下嗎?

    她一個小姑娘,竟然帶著丫鬟帶著鏟子還帶著貓,三更半夜來挖屍!

    等等,更重要的是馮大姑娘怎麼會知道鶯鶯埋在這裡?

    「林兄,拜託了。」

    隨著陸玄前來的兩名男子中,年輕的那個笑道:「咱們之間客氣什麼。」

    趁著兩名男子檢查鶯鶯屍體的時候,陸玄走到馮橙面前,低聲道:「跟我來。」

    馮橙抱著來福,跟著陸玄去了不遠處樹下。

    「你怎麼會來?」陸玄壓低聲音問。

    「在家閑著也是閑著,與其東想西想,不如來尋找答案。」

    陸玄一滯。

    這回答可真理直氣壯。

    「馮大姑娘怎麼知道鶯鶯埋在此處?」陸玄不曾發覺,他一連兩問語氣越來越差。

    馮橙卻察覺到了,頓時生出古怪的親切感。

    她還是來福的時候,哪裡甘心當一隻真正的貓,為了知道想知道的訊息要麼偷偷跟著陸玄,要麼自己偷溜出去。

    被陸玄發現時,他就是這般問她。

    有些氣惱,有些無奈,更多的是掩藏在這些情緒之下的關心。

    陸玄對自己人(貓)特別愛操心,這一點從沒變過。

    也因此,少年語氣雖不好,馮橙不但不覺得生氣,還突然生出撲過去的衝動。

    曾經惹陸玄生氣時,撲過去用鬍鬚蹭蹭他手背,生氣的少年就氣不下去了。

    馮橙擰了自己一下,恢復清醒。

    她已經不是來福,也沒有鬍鬚了,剛剛的念頭太危險了!

    陸玄留意到少女擰自己的動作,眼神微妙:「馮大姑娘不必如此——」

    回答不出就算了啊,擰自己何必呢?

    馮橙悄悄翻了個白眼,低聲解釋:「我問了我三叔。」

    「你三叔?」

    「是啊,我說鶯鶯太可憐啦,聽說這樣的人死後只能一卷草席埋了。三叔就告訴我金水河的人若是沒了,會葬在附近土山上。」

    陸玄嘴角微抽:「令叔知道得真多。」

    少女彎唇笑:「主要是來得多。」

    陸玄想一想馮錦西的模樣,微微抿唇。

    果然叔叔不像叔叔的樣子。

    「對了,陸大公子怎麼知道鶯鶯埋在此處的?」

    陸玄呼吸一窒。

    這丫頭問題怎麼這麼多!

    見對方眼巴巴等著答案,少年一臉淡然:「哦,晚上去了雲謠小築,打聽到的。」

    「原來陸大公子去見彩雲了。」

    陸玄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從那冷白如玉的面上瞧不出什麼情緒。

    「嗯。」少年若無其事應一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9 03:56 PM

第76章 收穫

    「彩雲長得好看嗎?」

    陸玄皺眉:「一直蒙著皂紗,看不出來。馮大姑娘為何關心這個?」

    現在要查的重點難道不是彩雲與學子陶鳴之間的關聯麼,她長得好不好看有什麼要緊?

    馮橙詫異看陸玄一眼:「這不是順便就問到了。」

    陸玄略一沉吟:「馮大姑娘若是好奇彩雲長相,明日有時間的話可以與我一起來金水河遊船。」

    「陸大公子約了彩雲?」

    陸玄頷首:「嗯。」

    「那好啊。」馮橙笑盈盈應下。

    「走吧,去那邊看看。」陸玄往鶯鶯的墳頭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裡兩個人正忙碌著,來喜用陸玄帶回來的黑布圍住燈光,以防有人無意間往土山這邊瞧發現異常。

    馮橙低聲問:「陸大公子帶來的是什麼人啊?」

    「年輕的那個姓林,是刑部查案的好手,年長的那個是名仵作。請他們過來看看鶯鶯的死有沒有蹊蹺。」

    白日官差雖來過,可那些人是個什麼水準就不必說了。

    再者每到這個時節總有人溺水,或是尋短見,或是意外失足,人們發現溺水的屍體報官後,若查不出身份,便由官府把屍體送去義莊安置。

    沒有明顯外傷的溺死者,誰會費心查呢。

    「等會兒若是問起,我就說你們都是我的手下。」走過去時,陸玄低聲道。

    馮橙點點頭,示意明白。

    隨著走近,屍體散發出的特有氣味越發濃郁。

    「林兄,查得怎麼樣?」陸玄開口問。

    姓林的年輕人走過來,分出眼風看了看馮橙,道:「沒有外傷,不過小腿處有不太明顯的擦傷。另外,老王從屍體中檢出了藥物殘留。」

    「藥物?」陸玄挑眉,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收穫。

    「對,老王利用一種藥粉可以檢測出來屍體內有無藥物殘留。如果有,滴入溶了藥粉的水中後顏色會發生變化……」林姓男子簡單解釋了一下,「是老王多年摸索研究出來的,具體就不說了,總之女屍生前應該服用了某種藥物——」

    「應該是迷藥。」散發著獨特味道的老王走過來,接話道。

    陸玄雖覺這味道十分不友好,面上卻半點不露:「這是不是說明女子是服用了迷藥後被人丟入水中的?」

    老王點點頭:「可以這麼說,畢竟昏睡的人不可能自己跳進水裡。」

    「今晚勞煩你們了。」陸玄拱手。

    老王忙側開身:「公子折煞小民了。」

    在大魏,仵作是賤業,老王雖是一等一的仵作,卻不敢受陸玄這一禮。

    林姓男子與陸玄是朋友,態度就隨意多了:「接下來陸兄如何打算?若沒有別的安排,我要把這女屍帶回去,好好查一查這樁命案。」

    一個溺死者查出體內有迷藥,這就是凶案,那他就要管一管了。

    「這女子的身份我知道,不過暫時還請林兄不要打草驚蛇,我還有別的安排。」

    聽陸玄這麼說,林姓男子很給面子答應下來。

    陸玄又道:「這麼熱的天屍體無法久放,為了留住證據將來與人對質,回頭我送些冰過去。」

    林姓男子一笑:「這樣當然好,我正發愁呢。」

    夏日的冰塊金貴得很,他可用不起。

    「那就趁著天還未亮把屍體運走吧。來喜——」

    來喜雙眼含淚望著陸玄:「公子——」

    公子您好好看看啊,小的還是個眉清目秀的孩子!

    面對無助的小廝,少年面無表情:「又不是讓你直接背屍,不是有棺材麼。」

    「小的一個人背不動啊。」

    小魚一聲不吭走向黑棺。

    來喜一看,險些跳起來,追過去連聲道:「我來,我來!」

    要是讓小魚背動了,不顯得他太無用了。

    最後二人合作,抬著棺材離開了山林。

    路上黑漆漆的,連金水河上的絲竹聲都歇了,好在京城沒有宵禁的規矩,一行人順利把裝著鶯鶯屍體的棺材弄了回去。

    林姓男子難掩疲憊:「陸兄,那我先等你那邊的安排。」

    「今夜辛苦了。」陸玄道了謝,與林姓男子告別。

    走到岔路口,馮橙停下來:「陸大公子,我們也在這裡分開吧。」

    「我送你回府。」

    「不用,這個時候遇不到人,再說還有小魚和來福。」

    想想小魚的身手,陸玄沒再堅持:「那明日我在老地方等你。」

    「好。」

    目送馮橙遠去,陸玄轉過身:「走吧。」

    來喜終於忍不住問:「公子,來福是誰啊?我怎麼瞧著只有馮大姑娘與小魚兩個人?」

    陸玄看來喜一眼,唇角微揚:「來福是那隻花貓。」

    來喜:「……」

    緩了一下,小廝神色複雜問:「公子,馮大姑娘那隻貓……該不會是您取的名兒吧?」

    少年語氣淡淡:「我怎麼可能給一隻貓取這種名兒。再說,那是馮大姑娘的貓。」

    「呵呵,這也太巧了。」來喜乾笑,不知說什麼好。

    忽然覺得「來喜」這個名字沒法要了。

    「公子,您是不是對馮大姑娘說過小的叫來喜?」想到山林中那聲熟絡的喚,來喜有些感動。

    公子還會特意告訴馮大姑娘他的名字,這說明他在公子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得還高呢。

    陸玄淡淡瞥小廝一眼:「你想得太多了。」

    眼見少年大步往前走,來喜急忙追上去。

    嗐,公子還不承認。

    晚秋居中,白露已經等得望眼欲穿,總算等到了馮橙回來。

    「什麼味道?」白露動了動鼻子,一臉嫌棄看著小魚,「小魚,你不會是掉臭水溝了吧?」

    等等,姑娘和來福好像也不香了。

    白露正疑心,小魚平靜解釋:「屍臭。」

    「什麼?」白露急忙捂住嘴,堵住尖叫。

    「去打水吧,我們都要洗一洗。」馮橙困意襲來,吩咐白露。

    沐浴更衣後,馮橙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猶不忘叮囑白露:「白天還要出門,到時間記得叫醒我。」

    「是。」白露應了,問起另一件事,「那早上長寧堂的請安姑娘還去嗎?」

    「不去了,就說我身體不舒坦……」話沒說完,少女已經呼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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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9 03:59 PM

第77章 開門見山

    陽光灑滿了閨房,白露挽起雨過天青色的幔帳,俯身輕喊:「姑娘,該起了。」

    馮橙翻了個身,背對著侍女繼續睡。

    白露無奈笑笑,聲音微微抬高:「姑娘,該起了,您不是還要出門嗎?」

    「什麼時辰了?」馮橙猛然坐起,睡眼朦朧問。

    「巳初時分了。」

    少女眼神漸漸恢復清明,打著呵氣下了床榻。

    離著約定的時間還早,不急。

    陸玄挺體貼,知道金水河上的人起得晚,約彩雲的時間也晚,便宜了她多睡一會兒。

    一番洗漱,馮橙帶著小魚準備出門。

    白露有些不安:「早上才去長寧堂說您身子不適,您這時出門的話,若是傳到老夫人耳裡恐怕不太好。」

    馮橙蹙眉:「說得也是,那就翻牆出去吧。」

    「翻牆?」白露以為聽錯了。

    雖說昨夜姑娘就是翻牆進來的,可那是大半夜,青天白日姑娘把「翻牆」說得這麼雲淡風輕合適嗎?

    「正好不用到外面再換男裝了。」

    眼見俐落換了男裝的自家姑娘往外走,白露死死拽著她衣袖:「姑娘,萬一讓人看見怎麼辦!」

    「園中花木繁茂,方便遮掩身形。後門出去就是一條小巷,平時少有人走,我和小魚從那邊翻出去。」

    白露依然抓著馮橙衣袖不放:「姑娘,婢子還是擔心被發現——」

    萬一被發現呢?事情總有個萬一不是。

    「被發現——」馮橙認真想了想後果,「祖母鮮少出長寧堂,二嬸在禮佛,母親與三妹發現了肯定站我這邊,只有二妹有些麻煩,不過昨日祖母不是答應她今日去萬福寺上香,恐怕等我回府她還沒回來呢。」

    白露暈乎乎聽著,竟覺得自己在瞎操心。

    「萬一被下人發現呢?」

    馮橙笑笑:「丫鬟婆子更不必擔心,到時候你抱著來福守在那裡,見誰往那邊走就放來福,對方就留意不到別的了。」

    白露險些哭了。

    姑娘想得太「周全」了。

    這個時候,負責庭院灑掃的下人早已幹完了活,離著各院去大廚房領午膳又還早,園中鮮少見到下人經過。

    眼見馮橙與小魚順利翻過牆頭,白露大大鬆了口氣。

    可算是沒出意外。

    「白露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一道聲音響起,白露立刻感覺到懷中花貓蠢蠢欲動。

    現在不用撲啊!

    白露死死抱緊來福,沖說話的小丫鬟笑笑:「我在遛貓呢。」

    小丫鬟吃驚看了扭動身體的花貓一眼:「原來貓還需要遛啊?」

    「是呢,來福吃得多,精力好,需要遛一遛。」

    「喵?」

    感覺到懷中花貓的不悅,白露忙道:「好了,不和你說了,來福等急了。」

    「白露姐姐慢走。」

    白露回頭看了一眼笑容甜美的小丫鬟,暗鬆口氣。

    這丫頭可不知道自己多幸運,再早來那麼一會兒,來福就要撲她臉上了。

    馮橙與小魚落在偏僻的長巷中,大大方方往外走去。

    長巷的出口就是繁華街道,街上行人來來往往,無人留意這樣隨處可見的巷子。

    馮橙隨意掃了眼四周,揚起的唇角突然凝住。

    糟了,是三叔!

    「小魚,換個方向走。」馮橙鎮定轉身,快步往前走。

    小魚默默跟上。

    馮錦西往那個方向掃了一眼,面露狐疑。

    怎麼瞧著往那邊走的那道背影挺熟悉?

    嗯,估計是哪個朋友吧。

    馮錦西很快拋開疑惑,走進了尚書府。

    馮橙在清心茶館與陸玄匯合,一起前往金水河。

    遊船早已準備好了,是一座中等畫舫,比起昨日馮橙坐的那隻小船要寬敞氣派多了。

    趁著來喜去雲謠小築接人,馮橙談起昨夜的發現:「陸大公子,我有個問題想不通。」

    「等會兒人來了,就不要叫我陸大公子了。」陸玄提醒道。

    馮橙想了想,試探問:「陸兄?」

    「嗯。」陸玄點點頭,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少女追到窗邊急急喊的那聲「陸玄」。

    「陸玄」好像比「陸兄」更好聽。

    「那陸大公子可以叫我‘馮兄’。」

    「你剛剛不是說有問題想不通麼?」少年無奈扯了扯唇角。

    一個稱呼而已,怎麼覺得她還挺雀躍?

    「假如害死鶯鶯的是彩雲,她為何不直接推人下水,還要用迷藥?畢竟在金水河上推人下水很方便。」

    陸玄顯然考慮過這個問題,道:「或許鶯鶯水性好,落水後淹不死。哪怕不會水,落入水中難免掙扎呼救,萬一引來旁人就暴露了。保險起見,在她失去意識後把人丟入水裡最穩妥。」

    馮橙不由點頭:「陸兄說得有道理。」

    少年輕咳一聲:「稍作分析便知道了。」

    這也不值當誇讚。

    馮橙深深看他一眼。

    某人的得意都要撲出來了,可惜沒有尾巴。

    陸玄意識到這樣有打擊人家小姑娘的嫌疑,忙轉移話題:「馮兄昨日睡得還好吧?」

    話一出口,又尷尬了。

    對面坐的畢竟不是真的「馮兄」,討論睡覺這個問題不大合適。

    好在這時來喜終於領著彩雲上了畫舫,揚聲道:「公子,彩雲小姐到了。」

    陸玄暗鬆口氣,臉上笑意不由真了幾分:「請過來吧。」

    來喜瞧在眼中,想翻白眼。

    公子您還假戲真做了是不,見到花娘笑成那樣,有沒有考慮過與您有著共同愛好的小娘子的心情?

    「這是我們公子。」到了近前,來喜對彩雲道。

    彩雲面上依然覆著皂紗,對著陸玄福了福:「奴家見過公子。」

    說罷她一雙美目從馮橙面上掃過,眸中疑惑一閃而逝。

    「坐。」陸玄沒有向彩雲介紹馮橙的意思,衝她冷淡點頭。

    彩雲在不遠處的錦凳坐下來。

    「彩雲小姐可以把面紗取下了嗎?」

    彩雲柔順點頭,取下皂紗,露出一張清麗可人的面龐。

    少年面無表情盯著那張臉。

    彩雲一時不知該害羞還是若無其事,正糾結著,就聽少年涼涼問:「彩雲小姐認識陶鳴嗎?」

    在花娘愣住的瞬間,陸玄淡淡補充:「在清雅書院讀書的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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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9 03:59 PM

第78章 抓人

    彩雲表情僵硬了一瞬,恢復如常:「公子在說什麼,奴家怎麼聽不懂?」

    陸玄定定看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中盛滿冷光:「彩雲小姐如果不記得在清雅書院讀書的陶鳴,那在金水河溺水身亡的陶鳴呢?」

    彩雲臉色一白,強笑道:「奴家真不知道公子提到的陶鳴是誰。如果公子不是叫奴家陪您遊河的,那奴家就回去了。」

    見她起身,少年手腕一甩,一柄匕首插在她腳邊船板上。

    馮橙一驚。

    這個威脅人的方式有點危險啊,要是把船板紮漏了怎麼辦?

    鳧水這個技能她還沒掌握。

    彩雲立在原地,錯愕望著陸玄:「公子這是什麼意思?即便奴家只是個花娘,殺人也是犯法的。」

    「殺人確實犯法,所以你才不敢承認認識陶鳴?」陸玄淡淡問。

    「公子不要亂說,奴家怎麼可能殺人呢!」

    少年伸手入懷取出折起的畫卷,打開後擺在桌几上:「看一看。」

    彩雲遲疑往前走了兩步,待看到畫上女子,瞳孔猛地一縮。

    那畫上女子,赫然是昨日死去的鶯鶯!

    不,還是有些不一樣。

    彩雲仔細打量,發覺畫上鶯鶯多了幾分稚氣。

    「這是——」她驚疑不定望著陸玄。

    陸玄冷冷道:「陶鳴溺水身亡之前,你的侍女鶯鶯去清雅書院找過他。」

    他懶得賣關子。

    就算耐著心思與彩雲熟悉起來,想問個明白終究還是要攤開了說。

    再說,他等得,鶯鶯的屍體可等不得。

    彩雲因為太過震驚,愣住了。

    她怎麼都沒想到,三年前鶯鶯去找陶鳴不但被人看見了,還畫了下來。

    陸玄留意著彩雲表情變化,揚唇一笑:「現在彩雲小姐還要告訴我不知道陶鳴是誰嗎?」

    彩雲垂眸猶豫了片刻,終於點頭承認:「如公子所說,我確實知道陶鳴。」

    「願聞其詳。」少年往後一仰,懶懶靠著椅背。

    馮橙也懶懶靠著椅背,從食盒中摸了條糖漬橙皮吃。

    彩雲沉默了一瞬,蒼白著臉道:「我雖知道陶鳴,但與他接觸不多,真正和他熟悉的……是鶯鶯。」

    陸玄挑眉:「彩雲小姐說明白點。」

    彩雲苦笑:「是這樣,陶鳴有一次隨著朋友來雲謠小築玩,那是我們第一次見。他好像家境不是很好,並不怎麼往我跟前湊,後來又隨朋友來了幾次,不知怎麼就和鶯鶯熟悉了……」

    馮橙聽著彩雲的講述,吃下第二條糖漬橙皮。

    來找花娘玩,喜歡上了花娘的丫鬟?

    這故事可與話本子上的不一樣。

    彩雲繼續說著:「後來我發現鶯鶯與陶鳴之間有了情意,對她偶爾去清雅書院找陶鳴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陶鳴溺水身亡的消息傳來後,鶯鶯很是傷心,她昨日投河自盡恐怕也是因為媽媽逼她接客,覺得對不起死去的情郎……」

    說到這裡,彩雲抬手拭淚。

    美人垂淚,惹人憐惜。

    少年卻面無表情:「那你剛才為何否認認識陶鳴?」

    彩雲一頓,咬唇解釋:「陶鳴三年前溺水身亡,鶯鶯昨日投河自盡,他們二人都死了,奴家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鶯鶯真的是投河自盡麼?」少年似笑非笑問。

    彩雲臉色一變:「公子這是何意?」

    「隨便問問。」陸玄見馮橙吃得有滋有味,也從食盒裡撿起一條糖漬橙皮慢慢吃著。

    彩雲委屈不已:「公子難道以為鶯鶯是被奴家害的?公子盡可以去打聽,前幾日媽媽一直逼鶯鶯接客,鶯鶯定是一時想不開才尋了短見。若說是奴家害的,奴家有什麼理由呢?」

    「是啊,什麼理由?」少年反問。

    彩雲臉色十分難看,咬牙道:「沒有理由,所以與奴家無關。公子若是不信,大可請官府去查。」

    陸玄彎唇笑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那看來是我想多了。」

    彩雲暗鬆口氣,屈了屈膝:「公子若是沒有別的要問,奴家就告退了。」

    陸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輕響:「彩雲小姐是不是忘了為什麼來的?」

    彩雲一怔。

    「來都來了,我銀子也花了,彩雲小姐難道連一首小曲兒都不唱就要走?」

    彩雲險些控制不住表情。

    「二位公子想聽什麼?」平復了一下情緒,彩雲強笑著問。

    「馮兄想聽什麼?」陸玄問馮橙。

    馮橙呆了呆。

    她怎麼知道花娘都會唱什麼。

    陸玄很快反應過來:馮大姑娘不知道。

    嗯,其實他也不知道。

    少年若無其事對彩雲道:「就那首《雨霖鈴》吧。」

    琵琶聲響,哀婉幽怨的歌聲漸漸傳開。

    就在彩雲撥弄絲弦唱歌的時候,來喜悄悄吩咐人去給林姓男子傳信。

    林姓男子接到信後,立刻領人趕往金水河。

    白日的金水河雖有畫舫遊船來往,卻少了晚上特有的旖旎熱鬧,那名為雲謠小築的畫舫更是安安靜靜。

    隨著一隊官差到來,立刻打破了這份寧靜。

    「不知大人有何貴幹?」得到信兒的鴇母笑容滿面迎出來,心中卻泛起了嘀咕。

    莫不是為了鶯鶯的事吧?

    不應該啊,鶯鶯一個尋短見的短命鬼值當這麼多官差過來?

    「鶯鶯是雲謠小築的人吧?」林姓男子問。

    鴇母一聽果然是因為鶯鶯,倒不算緊張,笑著稱是。

    「你是這裡主事的?」

    「是。」鴇母這時候覺得不大對勁了。

    林姓男子神色淡淡:「那就請你隨我們走一趟,對了,還有鶯鶯服侍的那位花娘,也請她出來。」

    眼見兩名衙役上前來,鴇母急了:「這是怎麼回事啊?大人,您能不能說清楚——」

    「鶯鶯並非自殺,而是被人謀害。這是命案,勞煩你與花娘彩雲去一趟衙門。」

    「不可能,鶯鶯一個婢女,誰會殺她啊!」鴇母一萬個不信。

    林姓男子懶得再解釋,冷冷問道:「那名花娘呢?」

    「彩雲陪客人游河去了。」鴇母下意識回答。

    林姓男子衝屬下揮手:「先把她帶走。」

    「大人,大人您不能這麼做啊——」

    鴇母不斷掙扎著,突然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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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9 04:00 PM

第79章 分開審訊

    彩雲臉色雪白望著鴇母:「媽媽,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彩雲?」未等鴇母開口,林姓男子問。

    「我是,你們——」

    「一起帶走。」林姓男子淡淡吩咐一聲,大步往前走去。

    立刻有兩名衙役上來去拉彩雲。

    「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鴇母這才找回聲音:「彩雲吶,這些差爺非說鶯鶯是被謀害的,鶯鶯是服侍你的丫鬟,你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嗎?」

    彩雲心中一沉,立時想到了那位陸公子的話。

    那位陸公子才懷疑過她,她剛回來便遇到了來抓人的官差,這一切定然不是巧合!

    她這般想著,面上一臉無助:「我也不知道啊,鶯鶯不是投河自盡的嗎?」

    鴇母使出千斤墜身子往下沉:「大人怎麼能隨便抓人呢?大人可能不知道,韓首輔家的公子很喜歡我們彩雲,今晚說好要過來的。」

    林姓男子微微挑眉:「韓首輔家的公子?」

    「沒錯。」鴇母頓覺腰杆直了。

    林姓男子衝畫舫上一名小丫鬟招手。

    小丫鬟怯怯走過來,不明所以。

    「今晚韓首輔家的公子若來這裡找彩雲,就請他去刑部衙門找,我林嘯在那裡等著。」

    鴇母頓時驚了。

    這位過分年輕的大人是什麼來歷啊,竟連韓首輔家的公子都不懼?

    一名衙役忍不住道:「媽媽還是省省吧,我們大人也不是嚇大的。」

    鴇母雙眼翻白,就要暈過去。

    「暈了會被拖著走。」那衙役再次提醒。

    鴇母:「……」

    被帶到衙門後,令鴇母與彩雲沒想到的是,二人竟被分開關了起來。

    審問鴇母時,在場除了林嘯,還有陸玄。

    「昨日鶯鶯的屍體被發現,人們都說是你把她逼死的。」林嘯平靜開口。

    鴇母激動啐了一口:「呸,誰嘴裡亂噴馬糞呢!」

    「這麼說的人很多,說你逼迫鶯鶯接客。」

    鴇母一滯,激動的表情轉為訕訕:「花船上的事兒,怎麼能叫逼呢?」

    花船是什麼地方?本就是青樓妓館,裝什麼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再說,大人不是說鶯鶯是被人謀害的嗎,那可與奴家無關了。」鴇母想到被帶到這裡的原因,底氣又足了起來。

    林嘯眸光微閃。

    看鴇母的反應,應當不是害鶯鶯的兇手。

    他緊緊盯著鴇母:「那你說說,誰最可能害鶯鶯?」

    鴇母張嘴要說,突然反應過來:「大人,昨日鶯鶯的屍體被撈上來時已經有差爺檢查過,連一點外傷都沒有,您憑什麼說她是被謀害的?」

    林嘯餘光掃一眼陸玄,面不改色道:「昨夜有人去盜鶯鶯的墳,被人發現報官,本官出於習慣命仵作驗屍,發現鶯鶯體內有迷藥殘留——」

    「迷藥?」鴇母大驚,「這都能查出來?」

    林嘯看她一眼,語氣冷淡:「害怕了?」

    鴇母忙搖頭:「人又不是奴家殺的,奴家怕什麼?奴家是太吃驚了。」

    「鶯鶯體內查出迷藥,證明她死於謀殺。本官問你的話若膽敢隱瞞,以重罪論處,你可明白?」

    鴇母驚懼點頭。

    「那你便說說鶯鶯與誰有矛盾,與誰走得近。」

    鴇母擰眉思索:「沒聽說與誰有矛盾呀,她一個婢女能與人有什麼矛盾,又不是想當行首的花娘。至於與誰走得近——」

    鴇母下意識看了看林嘯,面帶遲疑。

    林嘯面無表情看著她。

    鴇母心想:這年輕人簡直是個沒有感情的木頭。

    「鶯鶯是彩雲的婢女,當然與彩雲以及另一個服侍彩雲的小丫鬟走得近。不過這不能代表什麼吧,彩雲平時待鶯鶯很不錯,完全沒有理由害她。」

    「根據鶯鶯的大致死亡時間,她是最具有行兇條件的人。」

    「你什麼時候動的讓鶯鶯接客的心思?」一直默默不語的陸玄突然開口問。

    鴇母看了陸玄一眼,咦了一聲:「公子,咱們是不是見過?」

    林嘯震驚看著陸玄。

    「哎呀,您不是今日約了彩雲遊湖的那位富家公子嘛!」

    林嘯:?

    「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少年面如冰雪,令鴇母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原來這位也是查案的大人。

    「就幾日前吧。船上有個花娘病了,奴家想挑選一個新人,誰想到那丫頭倔得狠,死活不願意。大人您說說,花娘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不比當個伺候人的丫頭強,我能害她嗎?」

    陸玄耐心聽完鴇母的抱怨,再問:「鶯鶯容貌不算出挑,論年紀也不小了,你為何選中了她?」

    「我們鶯鶯也是個可人的丫頭。」鴇母下意識反駁,隨後愣住。

    鶯鶯當然不醜,即便是個丫鬟,她也不可能買個醜的放花船上。可真要說起來,鶯鶯的姿色在雲謠小築只算中等。

    還有這位大人提到的,鶯鶯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以培養新人來看,其實年紀有些大了。

    那她當時怎麼選中鶯鶯了呢?

    鴇母努力回憶著,突然目露驚恐:「奴家想起來了,是彩雲!」

    陸玄與林嘯對視一眼,等著鴇母繼續說。

    「奴家無意中聽到彩雲對曉燕,哦,就是她的另一個丫鬟感歎,說鶯鶯性情討喜,容貌可人,一直伺候她可惜了。若是當年那位公子還在,說不定早就給鶯鶯贖身了。」

    說到這裡,鴇母神情變得很複雜:「奴家當時一聽,就想到了挑選新人這件頭疼事上。一個跟在花娘身邊的小丫鬟竟能引來某位公子垂青,說明這丫頭有潛力,培養好了說不定能大放異彩呢。奴家就是動了這個念頭,選中了鶯鶯……」

    寒意竄上脊背,令她臉色越發難看。

    不著痕跡引導她選中鶯鶯,而鶯鶯並不願意,鶯鶯死後人們便會以為鶯鶯是被她逼得尋了短見。

    如果猜測是真的,彩雲也太可怕了!

    鴇母雙腿發軟,遍體生寒,想一想曾經訓斥彩雲的情景,忽然覺得能平安活到現在太不容易了。

    陸玄見沒什麼可問了,衝林嘯微微點頭。

    林嘯會意,吩咐手下看好鴇母,隨陸玄一起去見關在另一處的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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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9 04:01 PM

第80章 開口

    昏暗的牢房中,彩雲安安靜靜垂著頭,讓人看不清面上表情。

    聽到腳步聲她很快抬頭,當看到走在林嘯身邊的黑衣少年時,面露錯愕。

    所謂的陸公子,竟然是官府中人!

    「彩雲小姐說說害鶯鶯的原因吧。」

    陸玄開門見山一句話,令彩雲臉色驟變。

    與他一起過來的林嘯並未出聲,把審訊節奏交給好友。

    受害者屍體是好友挖出來的,花船是好友逛的,花娘是好友約的。論對這個案子的熟悉,當然是好友。

    「奴家現在是不是該叫您陸大人?」彩雲定定望著陸玄問。

    陸玄語氣冷漠:「隨意你叫什麼,請回答問題。」

    彩雲緩緩綻出一抹苦笑:「陸大人是不是對奴家有偏見?想來也是,今日在畫舫上陪著您的那位朋友是位姑娘吧,您又怎麼會是流連金水河的人……」

    林嘯震驚望著好友。

    「不要說這麼多廢話。」

    彩雲抿了抿唇,紅了眼圈:「奴家早就說過了,鶯鶯服侍奴家多年,奴家一直待她如姐妹,有什麼理由害她呢?鶯鶯分明是不願接客才投河自盡,陸大人卻逼著奴家承認是殺人兇手,莫非奴家有得罪大人之處?」

    陸玄冷笑:「莫要高抬自己,你還沒機會得罪我。彩雲小姐巧舌如簧,可惜卻不知道仵作在鶯鶯屍體中發現了迷藥殘留。」

    彩雲面色大變。

    這一刻,所有的鎮定都變得不堪一擊。

    她之所以處變不驚,就是篤定無人能發現鶯鶯的死是謀殺。

    明明是溺死而毫無外傷的人,為何會引起這位陸大人的懷疑,進而從鶯鶯屍體中查出了迷藥?

    是與……清雅書院的陶鳴有關?

    彩雲心跳急促,手心濕漉漉全是冷汗。

    少年冷清的聲音再次響起,落入彩雲耳裡全成了刮骨刀:「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鶯鶯是昏迷後被丟入水中的。昨天白日彩雲小姐對官差說臨睡前還見過鶯鶯,你的另一個丫鬟曉燕也是一樣說法。鶯鶯作為近身服侍你的丫鬟,那個時候誰最有機會下手,不用我再多說吧?」

    「我沒有害鶯鶯的動機!再說,與我睡在一處的除了鶯鶯還有曉燕!」

    「不,你有。」

    彩雲望著面如冰雪的少年,心往下墜。

    「彩雲小姐可能忘了一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鶯鶯從七八歲被賣到雲謠小築到十七歲死去,一直做的都是丫鬟活計,突然被鴇母選中接客總有個原因。就在剛剛,鴇母已經承認是聽了你的誘導,才挑中了鶯鶯!」

    聽陸玄講完鴇母那番話,彩雲強撐著反駁:「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明明只是感歎鶯鶯時運不濟,怎麼能想到會勾起媽媽那番心思。」

    「好一個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條線指向你可以說是巧合,兩條線、三條線指向你,彩雲小姐不要把別人當傻子。」

    一直沒說話的林嘯適時開口:「彩雲小姐,從查案來說,有了這些線索已經可以給你定罪了。」

    彩雲面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她自然知道的。

    別說有這些線索,多少案子只憑推測便可以定案了。

    「動機呢,我有什麼害鶯鶯的理由?」彩雲不甘掙扎。

    陸玄平靜道:「因為清雅書院的陶鳴。」

    彩雲眼神一緊。

    少年挑眉嗤笑:「彩雲小姐不會真以為那番話能糊弄人吧?陶鳴家境尋常不假,可他卻是清雅書院出類拔萃的人物,師長寄予厚望,同窗敬佩簇擁,金榜題名指日可待。這樣的人會見了你一個在金水河不算拔尖的花娘心存自卑不敢靠近,退而求其次喜歡上你的小丫鬟?」

    瞭解到陶鳴與楊文互不服氣對方,足夠讓他知道陶鳴此人心存傲氣,絕不是那種因為家境尋常自卑諾諾之人。

    彩雲依然不服:「照大人這麼說,男子喜歡一個女子就只看身份、容貌這些?」

    陸玄笑笑:「以娶妻為目的當然不會只看這些表面,但彩雲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男子去金水河消遣,不看哪個花娘好不好看,彈琵琶好不好聽,看誰老實勤快嗎?」

    這番話毫不留情,令彩雲面上一陣紅一陣白。

    陸玄盯著彩雲,冷冷道:「與陶鳴有交集的是你,鶯鶯作為你的丫鬟,是給你們傳話的人。」

    「好,就算如此,我害鶯鶯做什麼?」被步步緊逼,彩雲無法再辯解與陶鳴的關係。

    「因為陶鳴的溺水與你有關!而你害陶鳴,與迎月郡主的失蹤有關!」

    此話一出,彩雲渾身一顫,林嘯亦是吃了一驚。

    好友追查的竟然是連環案,甚至還牽連到迎月郡主的失蹤?

    陸玄目不轉睛盯著彩雲:「知道你和陶鳴過往的只有鶯鶯,當你察覺有人在尋找鶯鶯,怕鶯鶯暴露了你的秘密,於是選擇借刀殺人。彩雲小姐,我說得可對?」

    彩雲臉色慘白,呼吸加重:「奴家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麼。」

    「殺害鶯鶯是死罪,承認謀害陶鳴也不會死上第二次。彩雲小姐可以不說,但我既然查到這裡,還會繼續查下去,就是把金水河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出真相。」

    這番話猶如重錘擊在彩雲心頭,徹底擊碎了她的心防。

    她垂著頭,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許久後終於緩緩抬起頭來,顫抖著唇道:「我說……」

    陸玄與林嘯對視一眼,揚了揚唇角。

    陰暗潮濕的牢房裡,響起女子幽幽聲音:「三年前我與陶公子結識,他很欣賞我的歌聲,但因為秋闈在即,不想傳出與歌妓來往過密的名聲,所以我們一直暗中來往,負責傳信的便是鶯鶯。不料有一日,一位來過雲謠小築幾次的客人突然讓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

    彩雲掙扎一瞬,道:「他讓我把一道難題講給陶公子聽,並設法讓陶公子在某個時候以這道難題挑釁一位叫楊文的清雅書院學子。」

    「那時你既然與陶鳴關係不錯,為何會替一位來了幾次的客人辦事?」

    彩雲面上閃過尷尬,頓了一下道:「那位客人許以重金,我很難不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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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0 08:09 PM

第81章 別著急

    對於彩雲給出的理由,陸玄不置可否,繼續聽她說下去。

    「我按著那位客人的吩咐與陶公子約定好這件事,等到有一日那位客人來找我說可以行動了,便打發鶯鶯去給陶公子傳信,然後……」彩雲沉默了片刻,接著道,「然後沒過兩日,便聽說了迎月郡主失蹤的消息。」

    當年長公主府為了尋找迎月郡主幾乎把京城都翻了過來,連金水河這樣的地方都沒放過。

    所謂的名聲、流言,對長公主府來說都是狗屁,什麼都不如把迎月郡主尋回來重要。

    也因此,迎月郡主失蹤一事在京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們茶餘飯後議論了許多天才平息。

    「當時我害怕極了,總疑心迎月郡主的失蹤與那位客人交代的事情有關。陶公子也起了懷疑來找我質問,那段時間他陸陸續續來過幾次,我越來越難以應付。有一日那位客人又來了,他讓我——」

    四目注視下,彩雲白著臉緩緩道:「他讓我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陶鳴溺水那日是去了一家叫紅杏閣的畫舫,並沒有去雲謠小築,講講你是如何動手的。」陸玄淡淡道。

    彩雲越發心驚,不料對方竟瞭解這麼多,話已經說到這裡,自然沒必要再隱瞞。

    她牽了牽唇角,笑意透著苦澀:「那晚紅杏閣有位清倌初次待客,去了很多客人,我與陶公子約好在那裡見面。」

    「等一下。」林嘯打斷彩雲的話,面露狐疑,「彩雲小姐女喬裝打扮去的?」

    彩雲點頭:「我裝扮成一名普通書生去的。」

    「你是雲謠小築的花娘,與陶鳴約在紅杏閣見面,他不覺得奇怪嗎?」

    「我對他說我讓他挑釁楊文的原因與紅杏閣有關,他若想知道這些日子一直追問的答案,我在紅杏閣告訴他,他聽了自然答應了。」

    林嘯嘴角微抽。

    這女子太可怕了,簡直把那書生吃得死死的。

    「我們分開去的,當日去的客人很多,像我們這種穿戴尋常的自然無人留意。喝了幾杯酒後我叫陶公子去外頭船欄邊說話,那時人們都在廳中熱鬧,我就找准機會把他推了下去……」彩雲回憶著往事,面色蒼白。

    「即便是乘人不備,你一個弱女子把一名男子推入水中也不容易吧?」林嘯再次提出疑問。

    彩雲垂眸道:「陶公子個子不高,人也很瘦,喝了幾杯酒後有了酒意,得手並不困難。」

    林嘯看向陸玄。

    陸玄微微點頭。

    他打聽到的情況,陶鳴體型特徵確實如此。

    「據我得來的消息,陶鳴酒量不怎麼樣,那時他既已對你起了疑心,相約見面不急著把事情問清楚,還有心思喝酒?」

    彩雲眼神古怪看陸玄一眼:「我與陶公子畢竟有一段情分在,引著他喝幾杯酒又有何難?」

    這位冷漠如霜的少年大人,該不會還不懂風月之事吧?

    陸玄擰眉看向林嘯,眼裡透著詢問:真有這麼蠢的男人嗎?

    林嘯面無表情與小夥伴對視。

    他怎麼知道!

    氣氛尷尬了一瞬,陸玄若無其事接著問:「事後你如何脫身?」

    「那就更簡單了。等他沉下去後我喊了一聲‘有人落水了’,趁人們聚過來時悄悄離開了紅杏閣。」

    「那位客人是什麼人?」

    彩雲搖頭:「奴家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

    彩雲無奈道:「來雲謠小築這種地方,並不是所有客人都會自報家門。」

    「那人讓你辦了這麼大的事,你卻說絲毫不知道那人身份。彩雲小姐,我要懷疑你坦白的誠意了。」陸玄語帶警告。

    彩雲蹙了蹙眉,竭力回憶著:「那位客人好像是一位行商,每年留在京城的時間不長。他自稱朱老爺……對了,有一次在畫舫上遇到熟人,奴家聽那人叫他成業兄……」

    「彩雲小姐這不是知道挺多的。」少年似笑非笑。

    彩雲又氣又恨,抿了唇不吭聲了。

    「林兄,你若有想問的就繼續審,我去查查那個人。」

    眼見少年快步走出去,彩雲下意識鬆口氣,轉而想到將要面臨的命運,神色黯然。

    陸玄離開刑部衙門,直接去了清心茶館。

    馮橙已經等得望眼欲穿,一見少年出現險些撲過去。

    「怎麼樣?」

    看著少女強行止住的身體,陸玄微微挑眉。

    以他習武多年的經驗判斷,剛剛馮大姑娘的動作是想撲過來吧?

    撲進他懷裡?

    發現這一點,少年猶豫了。

    馮大姑娘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些?

    他們還沒那麼熟,如果她真的這麼做,那他怎麼辦?

    「陸大公子怎麼不說話?」見陸玄不知想什麼想入了神,馮橙開口催促。

    陸玄回神,不動聲色道:「彩雲承認殺害了鶯鶯,還承認殺害了陶鳴,並供出是一位叫朱成業的客人指使她這麼做的。」

    馮橙面露驚喜:「竟然問出這麼多?」

    「嗯。」少年矜持點頭。

    「難怪陸大公子說你那位林姓好友是刑部查案的好手,審問還真是順利——」馮橙說著說著,發現對方臉色有些不對勁。

    以她對某人的瞭解——明白了,誇錯了!

    馮橙語氣一轉:「不過還是幸虧了陸大公子,迎月郡主失蹤三年都毫無線索,陸大公子一插手便有了進展……」

    靜靜聽馮橙誇完,少年心裡舒服了,矜持著道:「現在這個朱成業是關鍵,我這就著手調查。馮大姑娘就不要在茶館乾等了,早些回府吧。」

    馮橙當然知道出門太久不合適,在這乾等著也沒意義,遂點點頭。

    「有了進展,我會聯繫你。」少年清清喉嚨,以若無其事的口吻道,「馮大姑娘也不要太著急。」

    擁抱什麼的,他覺得還太早了吧。

    眼見少年快步走了,馮橙陷入了沉思:讓她不要太著急是什麼意思?

    是覺得她對找出迎月郡主失蹤真相過於急切了嗎?

    算了,不想了。

    對於這等小事,馮橙並不會較真,從荷包裡摸出一根小魚乾吃下,拍了拍手:「小魚,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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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0 08:10 PM

第82章 這個侄女沒法要了

    長而窄的巷子,因為兩側高高的圍牆擋去了大半陽光,越發顯得幽靜。

    馮橙帶著小魚大大方方走在其中,一直走到適合翻牆處,沒有遇到一個人。

    這種高門大戶的後巷主要方便夜香郎來往,時間久了難免有些味道,平日自然少有人走。

    「小魚,你先上。」

    小魚微一點頭,腳下一蹬身子躍起,雙手便攀住了牆頭,隨後俐落翻了過去。

    馮橙緊隨其後翻牆而入,輕盈落地後保持了一瞬下蹲姿勢,感覺到面前陰影緩緩抬頭。

    「三叔?」

    馮錦西臉色發黑,把大侄女拽起來:「你跟我過來!」

    瞧瞧他發現了什麼!

    回府時他瞧見一道有些熟悉的背影,以為是哪位朋友,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走著走著,他終於想到了:府外看到的那人穿的衣裳他也有這麼一件啊,而他把那套衣裳給了大侄女。

    再想想那道背影的身形——

    馮錦西越琢磨越可疑,乾脆去了晚秋居,結果沒見到人。

    那時候,他非但不覺得放心,反而生出果然猜中的感覺。

    他以前溜出去的時候,也是這麼交代小廝的!

    拉著馮橙在一株玉蘭樹下站定,馮錦西咬牙切齒:「你那個大丫鬟白露還說你身體不舒坦正睡著,結果你給我從牆頭跳下來?」

    他可不是被忽悠大的,心裡存了懷疑後怎麼可能相信一個丫鬟的話,可問過門人後,得知大姑娘確實沒出門。

    門人不知道大姑娘出門,貼身丫鬟說大姑娘在睡,而他看到了疑似大侄女的背影。

    略一琢磨,馮錦西就溜達到這裡來了。

    偶爾沒那麼方便正大光明出去的時候,他就是從這裡出去的。

    隱在花木中享著蔭涼這麼守株待兔等著,果然等到了人。

    先是小魚從牆頭跳了下來,接著大侄女從牆頭跳了下來。

    馮錦西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他從這裡溜出去也不是翻牆頭啊,不是不想,牆太高。

    看著氣急敗壞的叔叔,馮橙眨眨眼:「三叔怎麼在這兒?」

    「就是等你的!」對從小玩到大的侄女,馮錦西沒什麼不可說。

    往馮橙身上一掃,馮錦西又怒了:「還有你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

    少年頓了一下,捶胸頓足:「你竟然一個人女扮男裝去金水河!」

    這侄女沒法要了啊!

    馮橙拉了拉少年衣袖:「三叔,你別生氣,那下次還是咱們一起去。」

    馮錦西:「……」

    「還有你!」不忍心狠狠訓斥大侄女,馮錦西扭頭呵斥小魚,「大姑娘做這種事,你身為丫鬟就該攔著,怎麼能助紂為虐呢?」

    馮橙嘴角一抽,忍無可忍道:「三叔,‘助紂為虐」不是這麼用的,小魚頂多叫言聽計從,你的小廝不也這樣嗎?」

    馮錦西一滯,黑著臉道:「我們能一樣嗎?總之以後不許女扮男裝去逛金水河,真以為那些眼尖的鴇母、花娘看不出來?」

    「知道了。」馮橙乖巧答應。

    馮錦西狐疑看著她:「真的?」

    「真的。」

    馮錦西還是信不過,忍著氣道:「罷了,以後你再想去,還是我帶你去。」

    堵不如疏,與其讓這丫頭陰奉陽違回頭惹出亂子來,還不如有他看著。

    「好。」馮橙嫣然一笑。

    「趕緊回去換衣裳!」馮錦西覺得多看大侄女一眼都糟心,背著手走了。

    這一瞬,肆意不羈的少年突然體會到了老父親每次拎著鞋子揍他的心情。

    馮橙帶著小魚一進晚秋居,白露就哭了。

    「姑娘,您都不知道婢子怎麼提心吊膽熬過來的。剛才三老爺來了,幸虧婢子機靈謊稱您不舒服正睡著,這才把三老爺哄走……」

    耐心聽大丫鬟訴過苦,馮橙微微頷首:「做得好,今日辛苦你了。」

    三叔的事還是不對白露說了,免得打擊她信心,下次再有這種事應付起來會心虛。

    素來面無表情的小魚難得露出幾分驚訝,看看馮橙,再看看白露,最後當然什麼都沒提。

    白露盼到自家姑娘回來總算大大鬆口氣,手腳麻利伺候馮橙洗漱更衣去了。

    接下來晚秋居風平浪靜,就如庭院中靜悄悄搖曳著青澀果實的柳丁樹。

    陸玄經過一番費心查找,終於找到了那位朱老爺家。

    「公子,就是這家。」來喜指著不遠處的一戶人家道。

    陸玄注視了片刻,抬腳走過去。

    來喜上前叩門。

    等了那麼一會兒,門才被緩緩拉開,一位老僕模樣的人警惕問道:「找誰?」

    「這裡是朱老爺家吧?」來喜客氣問。

    老僕點頭:「你們有事嗎?」

    來喜笑道:「我們公子找朱老爺有事。」

    「我們老爺不在!」老僕臉色微變,就要關門。

    來喜伸手抵住門,冷了臉色:「我們公子是刑部的,找你們老爺是因為一樁案子,老伯還是不要糊弄我們。」

    尋常人家最忌憚官府,一聽來喜這麼說,老奴面上有了畏懼:「二位稍等,小民去報給主家。」

    很快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露面,把陸玄請進廳中。

    「不知大人來找我們老爺有什麼事?」婦人看起來神色憔悴,弱不勝衣。

    陸玄略一沉吟,道:「有樁案子你們老爺是目擊證人,所以來問一問,大嫂不必緊張。」

    婦人聽了卻更緊張了:「什麼案子?我們老爺怎麼可能是目擊者呢?」

    「案子還在調查,不便透露詳情,大嫂把朱老爺請出來就好。」

    婦人雙手緊緊攥著帕子,身體亦是僵硬緊繃,一副緊張不安的模樣:「敢問大人,這是什麼時候的案子?」

    陸玄微微擰眉:「大嫂莫非有什麼為難之處?還是怕給尊夫惹麻煩?」

    從進門就神色溫和的少年突然神色轉冷,如名刀出鞘,令人心悸。

    婦人心一慌,面色白了幾分。

    「大嫂最好說清楚。如若不然,下次來造訪的就不只我們兩個了。」陸玄淡淡道。

    在少年冷淡的眼神注視下,婦人下意識掃了一眼門口,終於哽咽開口:「大人,我們老爺……已經過世快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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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0 08:11 PM

第83章 她撒謊

    陸玄眸光閃了閃,有了幾分驚訝。

    過世不足一年,可這婦人卻不是未亡人的打扮。

    「大嫂說尊夫已經過世,可剛剛我們找來時,門人卻說老爺不在。」少年提出疑點。

    婦人雙目垂淚:「婆母年事已高,長期臥病,怕她老人家受到刺激,所以把老爺的死訊瞞了下來。」

    「外人似乎也不知道尊夫過世的消息。」

    婦人抿了一下唇角,對陸玄露出苦笑:「不瞞大人,我與老爺只有一女,如今不過十來歲。倘若被老家那些族人得知老爺去世的消息鬧過來,婆母受不住不說,我們母女恐怕要被那些人生吞活剝……」

    這個世道便是如此,身為頂樑柱的男人若是走得早,孤兒寡母就難過了。留下的是兒子還稍微好些,若是個女兒,想守住家產難比登天。

    「老爺是個行商,在京城與南邊兩頭跑,一年裡總有大半時間不在京城,至於老家就更少回去了,這也讓小婦人瞞下老爺的死訊有了方便。」婦人說著,拿帕子拭淚。

    「大嫂難道準備一直瞞下去?」

    婦人慘笑:「好歹要等奉養婆母百年,女兒順利出嫁,再把消息放出去。」

    「尊夫的死訊,難道沒有一個外人知曉?」

    婦人遲疑了一下。

    陸玄並不催促,靜靜等她開口。

    片刻後,婦人道:「老爺有個好友,當時老爺的死訊就是他帶回來的,所以他知道。」

    「說說尊夫的死因,還有那個朋友的身份。」

    婦人流著淚道:「老爺去年從南邊回京的路上遇到了響馬,被那些歹人給害了。他的朋友叫汪景,也是個行商,有時候會與老爺結伴南下。」

    「這個汪景,目前可在京城?」

    「應該在的。」婦人點了一下頭,「前些日子他來探望過我們。」

    似是擔心給汪景惹麻煩,又怕眼前大人懷疑她的清白,婦人猶豫著道:「大人,汪景與我們老爺交情好,在老爺走後對我們孤兒寡母多有照料,他是個好人——」

    「大嫂不必擔心,我不會冤枉好人的,勞煩你說一下汪景的住址。」

    婦人說出一個位址,陸玄起了身:「今日打擾大嫂了,尊夫過世的事我們不會隨便傳揚。」

    「多謝大人。」婦人慌忙起身相送。

    「大嫂留步。」陸玄客氣一聲,抬腳往外走。

    婦人所說是否為真,自然還要查證,眼下要做的是去見一見那個汪景。

    陸玄才走到廳門處,一個女童就跑了進來:「娘——」

    見到陸玄二人,女童猛然停下,無措看向母親。

    婦人忙把女童一拉,數落道:「這麼大了還是這麼毛毛躁躁,冒犯了貴人怎麼辦?」

    婦人拉著女童向陸玄賠罪。

    「大嫂不必這麼緊張。」陸玄溫聲安撫一句,繼續往外走。

    身後傳來女童委屈的聲音:「娘,我是買到了祖母會喜歡的壽禮,才著急告訴您的。」

    「那也不能沒有女孩子家的樣子。」婦人摸摸女兒的頭。

    陸玄腳步一頓,轉身折回。

    「大人?」婦人緊張且意外,不明白這位年輕的大人怎麼又回來了,不由握緊女兒的手。

    陸玄視線從女童面上一掠而過,問婦人:「老太太的壽辰要到了嗎?」

    婦人更詫異了,困惑對方為何問這個。

    見少年神色認真,她點了點頭:「是的,婆母的壽辰馬上就到了,昨日還在念叨老爺怎麼還不回來。」

    「以往老太太壽辰,尊夫會在京城嗎?」

    「這是當然,老爺就是再忙,每年這個時候也會陪著婆母過的。」

    陸玄神色越發認真:「老太太的壽辰是哪一日?」

    婦人雖一頭霧水,還是很快回答了這個問題:「兩日後就是了。」

    兩日後是五月初二。

    陸玄面色徹底沉了下去。

    三年前的五月初二,正是迎月郡主失蹤的日子!

    而審問彩雲時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那日朱老爺過來了,讓她行動,於是她打發鶯鶯去給陶鳴送信。

    接下來的事就不用多說了,陶鳴以那道難題挑釁了楊文,楊文去向杜山長請教學問,杜山長便放女兒在書院中玩。

    再然後迎月郡主就失蹤了,三年後終於有了音訊,卻已是一副白骨。

    五月初二既然是朱成業母親的壽辰,朱成業會陪在母親身邊,又怎麼會去金水河見彩雲?

    陸玄眸光沉沉,心中冷笑。

    事情到這裡很明白了,要麼眼前婦人在撒謊,要麼彩雲在撒謊,而稍加推測便知道撒謊的是誰。

    朱家在京城不是一兩年,老太太過壽四鄰八舍總有耳聞,甚至前來做客,那麼老太太壽辰是哪一日一打聽便能知道,婦人扯這種謊就是自尋麻煩。

    撒謊的是彩雲!

    陸玄一想彩雲又是崩潰又是恐懼的樣子,竟有些佩服了。

    誰能想到看起來心防被徹底擊潰的一個花娘,到了那個時候還在扯謊呢。

    只可惜運氣差了些,看起來萬無一失的謊言,偏偏動手的那日與朱成業母親的壽辰是同一日。

    不,不應該說是運氣差,而是天網恢恢。

    「那我知道了,多謝大嫂告知。」

    陸玄大步離開朱家,沒有急著去審問彩雲,還是按著先前打算找到了汪景家。

    「老爺不在家。」開門的僕人回道。

    「去哪了?」陸玄懶得浪費時間,亮明身份。

    刑部的身份還是很管用的,僕人立刻老實說了。

    原來汪景去了金水河。

    少年望著悠悠白雲,輕歎口氣。

    看來又要去金水河了。

    問過汪景常去的幾家畫舫,不出意外雲謠小築正在其中。

    陸玄帶著來喜毫不耽擱趕到金水河,最終在一家名為聚芳樓的畫舫找到了汪景。

    「你們是什麼人啊?」汪景昨夜壓根就沒回家,也算是金水河的常客了。

    陸玄亮了一下腰牌,在對方神色驟變之時,淡淡問:「是在這裡談,還是隨我回衙門?」

    「這裡談,這裡談。」汪景點頭哈腰,姿態放得極低。

    他這種行商是賺了點錢,可在官老爺們面前,那是大氣都不敢出的。

    「你與朱成業是好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0 08:46 PM

第84章 彩雲的身份

    汪景登時心中打鼓。

    這位大人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承不承認是好友,要看為什麼問啊。

    看出汪景的糾結,陸玄冷笑:「今日能找到你,自是瞭解到一些情況,若不老實回答便想想後果。」

    一句威脅立刻讓汪景老實了。

    他與朱成業關係不錯,這不是秘密,一打聽就知道了。

    那還是老實承認吧。

    「小民與朱兄關係是不錯——」汪景說著,緊張看著一臉冷漠的少年。

    「朱成業過世的消息,你對誰提過?」

    汪景臉色變了變。

    這位大人連朱成業過世的事都知道了?

    還好他剛才識趣。

    捏了一把冷汗,汪景提心吊膽道:「除了朱兄的家人,小民沒有對旁人提過。」

    見少年眼神一冷,他忙解釋:「這是朱家嫂嫂的要求,她擔心孤女寡母守不住家業。」

    這話倒是與朱成業妻子的話對上了。

    陸玄卻不信汪景沒有對其他人提起過,緊盯著對方的眼神仿佛淬了冰:「你再仔細想想。這件事關係重大,若有疏漏被我以後查出,那就是抄家掉腦袋的下場!」

    汪景一聽,險些哭了,兩股戰戰道:「大人容小民再想想,再想想……」

    他皺著眉,時而撓一下頭,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

    「啊,小民想起來了!」

    陸玄靜靜等著。

    汪景拍著腦袋道:「小民有一次來金水河玩,好像對一個花娘說了。」

    「好像?」陸玄挑眉。

    汪景哭喪著臉道:「小民那次喝得有點多,記憶有些模糊,不確定到底說過沒有。」

    「那個花娘是誰,你總能確定吧?」

    「這個自然記得,是雲謠小築的行首,名叫彩雲。」

    陸玄眯了眯眼,語氣微沉:「這就對了。」

    「是那賤人亂說了?」汪景一愣,臉色大變,「前兩日金水河不是還發現了死人,那賤人去認屍了。大人,是不是那賤人犯了什麼事?」

    一個妓子,竟然連累他!

    「你問題太多了。」陸玄淡淡道。

    汪景打了一下嘴巴:「大人見諒,小民一時激動!」

    「你還記得這件事發生在什麼時候嗎?」

    汪景仔細想了想,道:「具體哪一日小民實在記不清了,約莫半月前吧。」

    只要在京城,他十日裡有八日會來金水河快活,哪能記這麼清楚。

    陸玄微微點頭。

    他問這個也不需要知道具體時間,有個大概時間段便足夠了。

    也就是說,彩雲知道朱成業過世的消息還不到一個月。

    「說說那日具體情形,能記得多少說多少。」

    汪景回憶了一下,遲疑著道:「小民如往常那樣去雲謠小築點了彩雲陪我喝酒,後來喝多了,模糊記得彩雲感歎命運淒苦,小民就說哪怕原本生活富足的人也可能一個變故就身陷絕境……」

    聽汪景講完,陸玄涼涼警告:「今日之事,管好你的嘴。若讓我聽到什麼風聲,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酒。」

    「小民明白,小民明白。」

    陸玄不再耽擱,趕往刑部衙門。

    「找到那個朱老爺了?」一見陸玄,林嘯便問道。

    「找到了。那個花娘現在如何?」

    「就那樣,在牢房裡從早發呆到晚。」

    「帶到審訊室,再審一審。」

    林嘯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彩雲還有問題?」

    陸玄頷首,甚是滿意好友的敏銳。

    林嘯吩咐手下去牢房提人,一邊往審訊室走一邊感歎:「一個花娘麼蛾子還挺多。」

    那日全程旁觀好友審問,看那花娘反應分明崩潰了,竟然還有隱瞞?

    一進審訊室,陰森恐怖的感覺便把人包圍。

    那血跡斑斑的牆壁,泛著冷光的刑具,無一不昭示著被帶到這裡的犯人會遭遇多麼可怕的事。

    彩雲拖著腳鐐被帶進來時,便是這種感覺。

    陰暗潮濕隨時可見老鼠從眼前跑過的牢房已經令人難以忍受,可到了這裡,才知道什麼是人間煉獄。

    「彩雲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黑衣的少年與這黑暗的地方有種詭異的協調,眸中滿是淡漠。

    他的語氣更淡漠,透著刻骨涼意。

    彩雲扯了扯唇角,沒有吭聲。

    「朱成業找到了,不過他死了。」

    「死了?」彩雲面露驚訝。

    陸玄嗤笑:「彩雲小姐真是偽裝高手。」

    「大人這話什麼意思?」

    「朱成業是死了,但他的好友汪景還活著。大概半個月前汪景去雲謠小築點了你陪酒,喝多後無意中對你透露了朱成業的死訊。」陸玄說著話,緊盯彩雲反應。

    彩雲垂眸靜了一瞬,纖長濃密的羽睫輕顫:「奴家確實偶然聽說了朱老爺死訊,想著捏著我天大把柄的人死了其實很慶倖,又怕大人懷疑朱老爺的死與奴家有干係,所以就沒提。」

    陸玄冷笑:「不,你之所以沒提,是心存僥倖想著我找不到此人,或是找到朱家也沒問出朱成業死訊。退一步說,即便我找到了,問出了,回來問你,你也沒有損失。彩雲小姐,我說的可對?」

    彩雲垂首不語。

    「彩雲小姐還是說說為何把朱成業一個不相干的人扯進來吧。」

    彩雲猛然抬頭。

    陸玄揚唇輕笑:「那日你被帶來衙門問話,被問得退無可退,於是想到了汪景無意間提到的這件事,恰好朱成業來過幾次雲謠小築,你就把他塑造成了幕後黑手。不得不說你很聰明,誰能與死人對質呢?」

    彩雲眸光微閃,委屈道:「正如大人所說,誰能與死人對質。不能因為朱老爺死了,您就說這一切都是奴家的謊言吧?」

    陸玄嗤笑:「死人無法開口,活人卻還記得。你說三年前朱老爺來找你的那日,他妻子清楚記得他在家中,因為那一日是他母親的壽辰。可惜彩雲小姐把謊言編織得天衣無縫,運氣卻差了些。」

    記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記住三年前的某日做了什麼,彩雲就是因為這個才敢扯謊。

    彩雲臉色一白,徹底變了臉色。

    林嘯看著彩雲,吃驚不已。

    這女子不當細作,可惜了啊!

    短暫的沉默後,陸玄淡淡開口:「彩雲小姐,你真正的身份,不是一個花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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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0 08:49 PM

第85章 還有同夥

    彩雲瞳孔驟然一縮。

    陸玄定定看著她,語調淡漠:「那日審問你時,當我指出你借刀殺人,是害死陶鳴的真正兇手,你承認後自稱發生了變化。」

    彩雲眼中閃過茫然。

    林嘯則陷入回憶。

    「你開始自稱‘我’,而之前你一直自稱的是‘奴家’。」

    「這又如何?」彩雲雖震驚少年的細心,卻依然想不出這有什麼問題。

    陸玄笑笑:「說明你在我步步緊逼之下心慌意亂承認殺害陶鳴時,潛意識對自己的身份是否定的。那個時候的你面對真相被揭穿,內心深處忘了把自己當成金水河上的花娘,後來漸漸冷靜,才把這個身份想了起來,自稱又換回了‘奴家’。」

    彩雲聽著少年的話,如墜寒窟。

    林嘯更是驚得忘了反應。

    他這個好友出身成國公府,去年在刑部隨便掛了個閒職,本以為只是好玩,沒想到論洞察力猶在他之上。

    「彩雲小姐說一說吧,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奴家就是個花娘而已——」

    「用刑吧。」陸玄懶得再問下去,對林嘯道。

    如果面對的是一個精心培養的細作,而不是迎客賣笑的花娘,不用刑對方是不會老實的。

    林嘯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喊了屬下進來用刑。

    燒紅的烙鐵一下下落在彩雲身上,伴隨著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飄出一股令人作嘔的焦糊味道。

    而作為冷眼旁觀的陸玄與林嘯,從頭到尾都保持著平靜模樣。

    彩雲很快叫啞了嗓子,劇痛不斷衝擊著她的抵抗力。

    可真的太疼了。

    那通紅的烙鐵落下來,仿佛不是烙在身體上,而是烙在她心尖,烙在她靈魂上。

    等那烙鐵抬起,硬生生帶走皮肉,那種痛更是令人魂飛天外。

    那兩個人卻猶如沒有情緒的惡鬼,就這麼冷冷看著她。

    一下下,無邊無際,熬不到頭。

    彩雲以為自己要死了,可下一次烙鐵落下,劇痛依舊傳來,她依舊活著。

    那是望不到頭的煉獄。

    「我說!」

    隨著一聲嘶啞的喊,林嘯示意屬下停手。

    烙鐵沒有再落下,劇痛沒有再傳來,這一刻彩雲哭了。

    她不知道是哭終於不用再承受這非人的折磨,還是哭自己的不爭氣。

    「你們先退下。」林嘯揮揮手。

    兩名屬下退了出去。

    隨著門開又合攏,那股令人不適的氣味似乎散了一些。

    森然的審訊室裡,膚白如玉的少年輕笑:「彩雲小姐早早這樣,又何必受苦,倒顯得我們不懂憐香惜玉了。」

    林嘯神色古怪。

    這話說的,好像他們懂憐香惜玉似的。

    彩雲垂著頭,仿佛岸上垂死的魚,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我……我本是齊人……」

    陸玄與林嘯對視一眼,聽她繼續說。

    「十多年前,齊魏邊境起了亂子,大魏領兵平亂的正是永平長公主……我的父母親人全都死於魏軍刀劍之下,我對永平長公主恨之入骨,四年前來到了大魏京城……」

    女子聲音幽幽,恍若鬼魅。

    「你恨永平長公主,便對她的女兒動手?」

    彩雲笑了一下,笑容虛弱又狠毒:「毀了迎月郡主就是對永平長公主最大的報復。母債子償,天經地義!」

    「那說說你的同伴吧。」

    陸玄一句話,令幾乎失去生機的彩雲眼裡又有了波動。

    她看著他,死死咬唇:「我沒有同伴!」

    少年唇角微彎,笑意涼薄:「迎月郡主是在清雅書院失蹤的。能知道杜山長那日帶女兒去玩,還能把迎月郡主帶出書院,彩雲小姐莫非有神仙手段?」

    彩雲咬著唇不說話。

    「或者彩雲小姐還想嘗嘗烙鐵的滋味?」

    彩雲渾身一震,臉色雪白。

    那滋味……她確實怕了。

    沉默了一瞬,彩雲認命開口:「我還有個哥哥,在清雅書院打雜。我們兄妹來到京城就是為了找永平長公主報仇,長公主府難進,我便來了金水河當花娘,哥哥則找機會進了清雅書院。」

    她流著淚說起迎月郡主的失蹤:「我們留意著一切機會,發現杜山長有時會帶迎月郡主來書院玩,便設了這個局……」

    「那日杜山長雖然被人拖住,可還有侍女陪著迎月郡主,你兄長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劫走了迎月郡主?」

    彩雲蒼白的面上不自覺露出幾分自得:「那日似乎老天都在助我們,迎月郡主竟與侍女玩起了捉迷藏。清雅書院依山而建,我哥哥熟悉地形,身手又好,悄悄劫走一個小女孩又有何難。而等侍女發覺不對勁去稟報杜山長,開始大範圍找人時,我哥哥早已把事情辦好回到了書院,無人懷疑到他身上……」

    陸玄靜靜聽完,道:「你們運氣不錯。」

    彩雲苦笑:「是啊,運氣不錯。本來我哥哥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沒想到迎月郡主一個人藏了起來,讓他劫走迎月郡主的過程沒有鬧出絲毫動靜。只可惜三年後的今日,我們兄妹遇到了你。」

    聽了這話,陸玄面無表情,甚至更冷漠了些:「我還有個問題。」

    彩雲下意識繃緊身體。

    這個少年每一次提問,都讓她陷入更糟的境地,對此她已經有了陰影。

    「你們兄妹二人究竟是報私仇,還是貴國精心培養的細作呢?」

    彩雲驀地瞪大了眼睛,面色慘白如鬼。

    「看來還是要繼續用刑。」陸玄懶得再看彩雲,側頭對林嘯道,「去清雅書院抓人吧,到時候分開審問,看還能不能問出什麼來。」

    有了明確目標,一番佈置之下,順利從清雅書院帶回了彩雲兄長。

    接下來用刑拷問不必細說,彩雲兄長承認與妹妹配合劫走迎月郡主的事後,任憑如何拷打也不承認是齊國細作,最終沒熬過死在了牢中。

    剩下奄奄一息的彩雲,也一直沒承認。

    「陸兄,審問的事到這裡可以了。」牢房外,林嘯輕聲道。

    事關永平長公主,兩個犯人若是都死了就麻煩了,審到這裡到了知會長公主府的時候。

    如果這兄妹二人真是細作,之後如何處置也不是他們能左右的。

    陸玄自然明白這一點,道:「我親自去一趟長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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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1 05:30 PM

本帖最後由 Salicaceae 於 2020-8-11 06:06 PM 編輯

第86章 終於等到

    長公主府中總是那麼靜,仿佛烏雲遮蔽了陽光盤旋在上空,久久不散。

    牡丹園中的牡丹悄悄謝了,又給這份令人壓抑的靜平添了幾分淒涼。

    女官翠姑走到永平長公主身邊,輕聲稟報:「殿下,陸大公子來了。」

    「明日就是五月初二了。」望著衰敗的牡丹園,永平長公主喃喃,仿佛沒有聽到翠姑的稟報。

    翠姑垂眸掩去哀痛,沒敢接話。

    「五月初二,是靈兒失蹤的日子。」

    也是靈兒被人害死封在牆裡的日子。

    永平長公主只要一想,便五內俱焚。

    「殿下,您節哀——」

    「本宮沒辦法節哀!」永平長公主用力折斷一枝殘花,面罩冰雪,「只要一想到真正害死靈兒的人逍遙法外,本宮如何節哀?」

    「殿下,雖然晚了三年,但害死郡主的那兩個拐子終於被千刀萬剮,相信幕後真凶也一定會被找到的。」翠姑柔聲勸。

    她的殿下,曾那般意氣風發,是令叛軍敵國聞之色變的女將軍。

    可自從郡主失蹤,殿下的精氣神就垮了,隨之垮掉的還有因為南征北戰早就舊傷無數的身體。

    對於女官的勸慰,永平長公主只是笑笑,轉而問道:「你剛剛說誰來了?」

    「陸大公子來了。」

    「是陸玄啊,請他過來。」

    女官很快去領人。

    陸玄走在殘花滿枝的牡丹園中,神色不覺多了幾分凝重。

    迎月郡主比他小不了多少,小時候也是常見的,哪想到會是這般命運。

    遙遙望見一道弱不勝衣的背影,陸玄暗歎口氣,加快了腳步。

    「殿下,陸大公子到了。」

    陸玄抱拳見禮:「見過殿下。」

    永平長公主轉過身來,看著眉眼清俊的少年,神色有了幾分柔軟:「你這孩子,跟本宮客氣什麼。」

    陸玄於習武上很有天分,永平長公主愛惜良才,在他年幼時曾指點過武藝。

    真要說起來,二人有師徒之實。

    奈何永平長公主是手握兵權的實權公主,成國公是追隨太祖打天下的從龍之臣,兩家不宜走得太近,這層師徒關係就有意淡化了。

    但在永平長公主心裡,對陸玄到底是不同的。

    「有事麼?」

    「小侄近來一直圍著清雅書院調查,目前有了些進展……」

    陸玄從無意得知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找過陶鳴講起,講到前幾日金水河上出現了一具女屍,再講到雲謠小築的花娘彩雲,在清雅書院打雜的彩雲兄長……

    永平長公主靜靜聽著,隨著少年低緩平靜的講述,神色不斷變化。

    「目前就是這樣。」陸玄說完,等著永平長公主反應。

    永平長公主用力握著拳,面上還算平靜:「也就是說,這兄妹二人很可能是齊國細作?」

    「彩雲兄妹只承認是報家仇,不承認是齊國精心培養的細作。」

    永平長公主冷笑:「一對父母早喪的兄妹能有這般本事?他們把大魏人當傻子嗎?」

    陸玄沒有吭聲。

    不管是不是把大魏人當傻子,承認與不承認大不一樣,而這就不是他可以參與干涉的了。

    就是永平長公主,因為涉及到了齊國,也不可能隨便處置彩雲。

    「走吧,帶我去見見那個彩雲。」永平長公主往外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麼,側頭問走在身邊的少年,「你如何得知那名溺水身亡的婢女三年前找過陶鳴?」

    自從抓到那對拐子夫婦,長公主府就沒放鬆過追查,卻在查到陶鳴這裡斷了線索。

    沒想到陶鳴之死的背後還有這麼多算計,而能查出這些,那名婢女顯然是關鍵。

    陸玄略一遲疑,道:「此事多虧了禮部尚書府的大姑娘。」

    永平長公主一怔,面上帶出驚訝:「馮大姑娘?」

    對於馮大姑娘,她印象尤其深刻。

    她的女兒是因為馮大姑娘才找到的,而馮大姑娘與靈兒一樣落入過拐子手中。

    對這樣一個女孩子,心生好感幾乎是肯定的事。

    可不想面對這個女孩子,也是真的。

    馮大姑娘太容易讓她想到靈兒了,而只要想到靈兒慘死卻連真凶都找不出,她就痛不欲生。

    現在,她忽然又想見一見馮大姑娘了。

    「馮大姑娘與兄長聊天時偶然提到這件事,她兄長想起曾無意中看到那個婢女去找陶鳴,這才有了後來的調查……」陸玄揀著能說的對永平長公主解釋道。

    永平長公主默默聽完,看著俊眉修目的少年眼神詫異:「馮大姑娘又是怎麼知道查到了陶鳴身上?」

    陸玄默了默,老老實實道:「小侄告訴她的。」

    「哦?」

    少年以拳抵唇,輕咳一聲,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馮大姑娘從歹人手中逃脫後遇到了小侄,是小侄帶她回的京城,所以我們還算熟絡。」

    永平長公主往前走著,語氣聽不出情緒:「倒沒聽說這個傳聞。」

    陸玄神色轉冷:「那時二弟與馮大姑娘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自是不好提起這些。」

    「原來如此。」永平長公主解了疑惑不再多言,急急趕往刑部衙門。

    刑部那邊,林嘯正等著。

    而隨著永平長公主的到來,刑部左右侍郎等人都被驚動,一起相迎。

    與此同時,圍繞迎月郡主失蹤一案的所有調查都被寫成摺子,由刑部尚書帶著匆匆進宮面聖。

    關係到齊國,這就是天大的事了,沒人膽敢瞞下。

    甚至前往宮中的時候,刑部尚書心中是怨念的:屬下怎麼這麼不省心呢,背著他亂查什麼,查來查去居然查到了北齊頭上。

    這不是要把天捅個窟窿嘛!

    面對一群出來相迎的刑部官員,永平長公主開門見山:「人在哪兒,本宮要見一見。」

    楊侍郎給林嘯使了個眼色。

    林嘯拱手道:「殿下請隨卑職來。」

    厚重的牢門被打開,永平長公主大步走了進去,很快就看到了因受刑而傷痕累累的彩雲。

    「你就是害了迎月的齊女?」

    冷硬的聲音在昏暗的牢房中響起,彩雲努力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猶如冰塑的面龐。

    是永平長公主!

    彩雲不由睜大了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1 05:34 PM

第87章 離心

    刑部一眾官員等在外面,出乎意料的是沒等多久永平長公主就走了出來。

    「殿下——」

    永平長公主對楊侍郎微微點頭,明明還算平靜的聲音,卻有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緊繃:「今日勞煩了,請楊大人把犯人看好。」

    楊侍郎忙應下:「這是自然,殿下請放心。」

    永平長公主大步從楊侍郎身側走過,很快上了停靠在衙門外的馬車。

    眼睜睜望著華蓋馬車遠去,幾名官員竊竊私語。

    「長公主該不會要進宮吧?」

    「定然是進宮去了。這個事若往大了鬧,可就麻煩了……」

    「各位——」楊侍郎開口,表情嚴肅,「既然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各位可不要隨意傳揚,要清楚這其中的厲害。」

    幾名官員紛紛拱手:「大人放心,我等自然明白。」

    謀害迎月郡主的居然是一對齊人兄妹,這要鬧大了,很有可能引起兩國紛爭。

    想到齊軍鐵蹄,幾名官員暗暗膽寒。

    太平日子過慣了,誰想起戰亂呢,何況那是以勇猛著稱的齊人啊!

    不提刑部眾官員的心思,永平長公主吩咐車夫直奔皇城。

    馬車在寬闊的青石路上疾行,皇城很快到了。

    永平長公主下了馬車,眼神幽深望著朱紅宮牆片刻,大步往內走去。

    「皇上,永平長公主求見。」內侍劉喜向慶春帝稟報。

    慶春帝剛從刑部尚書那裡得知了迎月郡主的事,聽聞永平長公主來了不由頭疼。

    雖然有些怵頭,人卻不得不見。

    「請進來。」

    不多時,永平長公主快步走了進來。

    慶春帝起身相迎:「皇姐來了,快坐。」

    永平長公主沒有坐,直接問道:「皇上知道迎月的事了麼?」

    今日去刑部沒見到刑部尚書竇士奇,他顯然是進宮來了。

    永平長公主問得這麼直接,慶春帝無法回避,點頭道:「聽說了。皇姐還是先坐,咱們坐著說話。」

    永平長公主這才坐下,平靜問慶春帝:「皇上怎麼想?」

    慶春帝頓覺壓力。

    他還是個孩童的時候,父親只是一方大員,後來世道亂了群雄逐鹿,他們家才得了這天下。

    那時他只有十幾歲,懵懵懂懂便成了太子。轉年父皇突然病逝,在他還沒適應太子身份的時候就又成了新皇。

    大魏新建,他又年少,遠有北齊虎視眈眈,近有前朝餘孽四處作亂,是阿姐披起戰袍,與幾名老臣一起替他穩住了江山。

    說這麼多隻想表達一件事:他是從小被阿姐揍大的。

    哪怕後來當了太子,當了皇上,直到如今坐了龍椅二十多年,面對阿姐時還是難以拿出帝王的威嚴。

    「我真沒想到迎月的失蹤竟有這樣的隱情。皇姐,是弟弟對不住你啊。」慶春帝真情實意長歎。

    「我想問的,是那對齊人兄妹。」永平長公主直視著慶春帝的眼,緩緩道。

    與那雙深如幽潭的眼睛對視,慶春帝很想苦笑。

    阿姐問的哪裡是那對齊人兄妹,而是他對齊國的態度。

    可他能有什麼態度?

    大魏建國還不到三十載,也就是這十來年才安穩太平些,如何能與驍勇善戰的齊軍抗衡?

    「皇姐,我聽說那對兄妹的父母親人死於十多年前的那場戰事——」

    永平長公主打斷慶春帝的話:「皇上認為他們只是為父母報仇?」

    慶春帝一滯。

    「那個齊女面對刑部審訊狡詐如狐,她的兄長更是身手高強,身受酷刑卻到死都沒有承認是齊國細作。皇上,這樣一對兄妹若說沒有經過專門培養,絕不可能!」

    慶春帝訕訕:「那樣的酷刑誰扛得住……也可能真是私仇,而非寧死不屈。」

    永平長公主冷笑:「是啊,普通人如何扛得住那般酷刑,常理來說應該屈打成招!」

    慶春帝頓時詞窮。

    永平長公主就這麼看著慶春帝,等了很久,心漸漸涼了:「皇上,迎月是不是白死了?」

    那是她的獨女,也是眼前帝王唯一的嫡親外甥女。

    迎月的死,兇手絕不是那對齊人兄妹,而是對大魏虎視眈眈的北齊!

    慶春帝不敢看永平長公主的眼睛,卻又不願移開視線顯得心虛。

    他沉默了許久,語氣帶了哀求:「阿姐。」

    永平長公主握攏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阿姐,大魏經不起戰事了。齊人素來彪悍,當初咱們家打下這江山,若非齊國那時正陷入內鬥無暇他顧,恐怕——」

    「十多年前齊軍騷擾搶奪我大魏百姓,越過邊境作亂,我領兵與齊軍作戰,輸了麼?」永平長公主淡淡反問。

    慶春帝面露尷尬:「阿姐贏了。」

    「是啊,我贏了。」永平長公主死死攥著拳,望著越發陌生的弟弟,「那皇上怕什麼呢?」

    慶春帝眼神沉了沉,溫聲勸道:「阿姐,一旦起了戰事,百姓日子就難過了,不知多少人會失去父親、丈夫、兒子。你說呢?」

    永平長公主沉默了。

    她沉默,不是因為慶春帝把百姓提出來,讓她因憐惜百姓不敢挑起戰事。

    齊人猶如餓著肚子的豺狼,而大魏就是一塊肥肉,難道因為大魏裝聾作啞就能讓豺狼收起爪牙嗎?

    不,他們只會咬得更狠,到那時百姓才是真的苦。

    當豺狼亮出爪牙試探時,狠狠迎擊才會讓它夾著尾巴逃走。

    將士流血在所難免,卻是為了保護更多的人。

    她沉默,是因為確定了皇上的心思。

    她眼前的這個人啊,是大魏帝王,而不再單純是她的弟弟。

    許久後,永平長公主輕聲道:「皇上說得是,那我回去了。」

    「阿姐,我送你。」

    永平長公主回眸看著鬢邊已經有了白髮的幼弟,微笑道:「你送我讓人瞧了像什麼樣子,就不必了。」

    出了宮門,永平長公主沒再去刑部,而是直接回了長公主府。

    翠姑見永平長公主臉色有些不對,心揪了起來:「殿下,您沒事吧?」

    「沒事——」永平長公主才開口,一股腥甜湧上,噴出一口血來。

    「殿下!」翠姑駭得魂飛魄散。

    永平長公主擺擺手,道:「去叫杜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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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1 05:35 PM

第88章 陸玄看起來不開心

    杜念接到消息說永平長公主要見他時,既驚且喜。

    每到女兒失蹤日子前後,是妻子最不願意見到他的時候,他只有遠遠躲起來,讓她好受些。

    杜念匆匆趕了回去,見到的是一張過於蒼白的面龐。

    「永平,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永平長公主一抬手,女官翠姑帶著其他侍女退了出去。

    她定定望著杜念:「杜念,害靈兒的幕後真凶找到了。」

    「是誰?」問這話時,杜念聲音顫抖。

    從那對拐子夫婦查到清雅書院的學子陶鳴,他一直都是清楚的。

    昨日刑部來書院悄悄抓人,他也知道。

    他幾乎一夜沒合眼,就是在想是不是找到害死女兒的人了。

    「是北齊。」

    儘管彩雲兄妹沒有招認,刑部官員不敢承認,慶春帝不願承認,可她再清楚不過,靈兒不是死於私人恩怨,而是國與國之間的鬥爭。

    杜念沉默良久,輕聲問:「皇上知道了吧?」

    永平長公主點了點頭,對早已變得陌生的弟弟不願多言。

    這一次杜念沉默更久,久到在窗沿蹦跳的雀兒不耐煩展翅飛走,輕歎道:「終歸要教出有血性的讀書人。」

    武將征戰四方,而往往能改變推進朝政的是文臣。

    永平長公主牽了牽唇,看不出是對這話的贊同還是諷刺。

    她只恨如今病骨支離,無力提刀,再不能像十幾年前那樣痛痛快快斬下齊軍的腦袋。

    夫妻二人沉默著。

    又有雀兒落在窗沿蹦跳,不知是先前那隻,還是換了新雀。

    「杜念,明日就是五月初二了。」永平長公主幽幽道。

    杜念嘴唇翕動,不敢說什麼。

    「明日……我們一起去給靈兒燒紙吧。」

    杜念以為聽錯了,不敢置信望著永平長公主。

    永平長公主垂下眼簾,不再吭聲。

    「好……好……」杜念顫抖著伸出手,把妻子擁入懷中。

    一滴淚從永平長公主眼角悄然滾落。

    靈兒不是死於一場意外,而是落入了精心編織的大網。

    她該怨的,又怎麼能是與她同樣承受喪女之痛的丈夫。

    轉日,天陰。

    在迎月郡主忌日這一天,又發生了一件令京城百姓矚目的事:皇上追封迎月郡主為迎月公主,一應規制與嫡公主同。

    人們不由感歎皇上對永平長公主的看重。

    清心茶館裡,馮橙聽陸玄講完,輕歎口氣。

    「這樣說來,迎月郡主……迎月公主出事竟是因為齊國的算計。」

    而她和陸墨的「私奔」,是吳王一方的謀劃。

    大魏還真是內憂外患,也難怪沒過兩年就被齊軍攻破了京城。

    見少女托著腮陷入沉思,陸玄問:「馮大姑娘在想什麼?」

    在他面前,竟然說走神就走神。

    馮橙回神,面不改色道:「我在想,迎月公主的死是不是不了了之了?」

    陸玄嘴角掛著譏笑:「不然呢?」

    想一想那位的決定,他就替長公主憋屈。

    「那永平長公主定然很傷心。」馮橙幽幽歎口氣。

    陸玄沉默了一瞬。

    也許是窗外的雲過於沉沉,也許是眼前的姑娘於不知不覺中熟稔,他突然有了述說的念頭。

    「永平長公主年輕時南征北戰,最好的年華幾乎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她嫁人時已經二十多歲了,到了三十來歲才生下迎月公主……」

    為了弟弟的江山與百姓安寧耽誤了嫁人,耽誤了生子,最後唯一的女兒死了,卻只能接受女兒追封公主這樣可笑的安撫。

    怎麼會不傷心呢?

    少年聲音低沉說著,眸中涼涼。

    馮橙聽得認真,心情複雜。

    這些話,她是來福的時候沒有從陸玄口中聽到過。

    那時那對拐子夫婦雖然落得與如今一樣的下場,但對迎月郡主失蹤的調查到了清雅書院學子陶鳴那裡就止步了。

    花娘彩雲從未進入過關心這件事的人們的視線。

    所以,她的努力還是有意義的吧。

    儘管她量小力微,只要竭盡全力,那些糟糕的事就有變好的可能。

    想著這些,馮橙心情好了許多。

    不過——

    她看了看眼神冷清的少年,微微蹙眉。

    陸玄看起來心情不好。

    心情差的時候,吃點好吃的就會好多了。

    馮橙從荷包中摸出一根小魚乾遞過去:「陸大公子,要不要吃小魚乾?」

    少年視線下移,落在寸長的小魚乾上。

    怎麼又是小魚乾?

    「這次是五香味的。」少女笑呵呵道。

    少年下意識皺眉,一副嫌棄的模樣。

    無論什麼味道,不還是小魚乾。

    見對方不情不願的樣子,馮橙也不強求:「陸大公子不喜歡就算了。」

    她說著,順手把小魚乾丟入口中。

    少年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睜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請他吃小魚乾,他連一個字還沒說,她竟然自己吃了。

    自己吃了!

    眼睜睜看著少女又摸出一根小魚乾吃下,少年重重咳嗽一聲。

    馮橙拿帕子擦擦嘴角,看著他。

    「五香味的和香辣味的哪個好吃?」少年一本正經問。

    少女認真思考了一下,道:「各有各的好吃。」

    「那……我嘗嘗。」

    沒過多久,二人分吃完一荷包小魚乾,茶水喝了兩壺,準備各回各家。

    「迎月公主的事情暫時就這樣了,鄉試的事還有一段時間,最近我應該沒什麼事與馮大姑娘聯繫了。」

    馮橙點點頭:「好。」

    陸玄默了默,補充一句:「馮大姑娘若有事,還是可以找我。」

    「好。」

    少年擰眉,深深看少女一眼。

    除了「好」,她就不會說別的了?

    「那就這樣吧。」少年淡淡道。

    「陸大公子回見。」馮橙擺擺手,頭也不回走了。

    陸玄:「……」

    回了晚秋居,馮橙換下外出的衣裳,揉了一會兒來福,癱在美人榻上準備睡個回籠覺。

    白露收拾衣裳時照例要換荷包。

    姑娘習慣在荷包裡裝些小魚乾方便隨時吃,而無論荷包還是小魚乾每日都要及時換過。

    捏了捏空空的荷包,白露終於忍不住偷偷問小魚:「小魚,你吃姑娘的小魚乾了嗎?」

    小魚面無表情看著對方。

    她想到自己的名字,還想吃小魚乾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Salicaceae 發表於 2020-8-11 05:37 PM

第89章 蒼蠅

    相處久了,白露對這寡言少語會耍刀的小姑娘多少有些瞭解。

    看來不是了。

    今日姑娘出門去見陸大公子了,不是小魚的話——白露捂住了嘴,掩飾吃驚。

    看來她那次懷疑得沒錯,姑娘的小魚乾真的是陸大公子吃的!

    想想那個眉目清俊的少年吃小魚乾,白露完全無法想像。

    不過——這也算與姑娘有共同愛好了吧?

    白露不確定地想。

    馮橙窩在美人榻上正昏昏欲睡,被白露喊醒了。

    費勁睜開朦朧睡眼,少女伸手撈貓撈了個空,迷迷糊糊問:「怎麼了?」

    迎月郡主的事告一段落,就仿佛卸下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難免讓人放鬆片刻。

    「太太那邊來人請您過去,說是舅太太帶著表姑娘過來了。」白露說這話時,語氣藏著幾分不滿。

    姑娘可是被表姑娘拉著去看猴戲時失蹤的。

    如今姑娘雖然平安回來,被拐的影響也因為得了永平長公主青睞降到最低,可只要想想姑娘萬一回不來,她就恨不得給表姑娘一個白眼。

    還有蒹葭的死——想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姐妹,白露更是心痛。

    她是遷怒表姑娘沒錯,可她最重要的主子與最親近的姐妹都受到了傷害,還不允許她暗暗遷怒一下嗎?

    馮橙一聽舅母許氏帶著表姐尤含玉過來,亦是眉頭一皺。

    這段時間尤含玉陸陸續續送過幾次帖子,要麼請她去尤府玩,要麼說過來做客,都被她以身體不適為由給推了。

    不想見尤含玉,一是沒這個閒工夫,二是壓根不想見到那張臉。

    一家三口都參與了害她與尚書府,有什麼可見的呢?

    而尤含玉巴巴盼著見她,那點心思再明白不過:這是還惦記著裁雲坊那條裙子呢。

    從小到大,只要一起逛街買東西,有她的就會有尤含玉的。那次還是尤含玉頭一回落空,如何不抓心撓肺惦記著。

    打量著馮橙神色,白露試探提議:「姑娘,要不還是推說您身體不適?」

    馮橙搖頭:「都找到母親那裡去了,那就去見見吧。」

    她不願見尤含玉,只是不想看到蒼蠅在眼前煩,而不是怕了對方。

    既然蒼蠅執意往眼前飛,那就拍死好了。

    「取套見客的衣裳來。」馮橙懶懶吩咐完,下了美人榻趿著鞋子走至窗前。

    天還是陰沉沉的,窗外芭蕉綠得沉悶。

    腳下有什麼在蹭,馮橙低下頭,發現是來福。

    她彎腰把花貓抱起,笑著問:「來福,要不要隨我去見客?」

    「喵——」來福很給面子應了一聲。

    換好衣裳,馮橙抱著來福前往怡馨苑,一出門便遇到了馮桃。

    「大姐,你是要去母親那裡嗎?」

    馮橙點頭。

    「那一起啊。」馮桃湊過來,習慣去挽馮橙手臂,卻發現因為大姐抱著貓無從下手。

    這貓真討厭啊。

    與那雙綠瑩瑩的眼睛對上的瞬間,小姑娘默默想。

    「喵!」看起來老實溫順的肥貓突然呲牙叫了一聲。

    馮桃駭得後退一步,而後翻了個白眼:「大姐,來福越來越厲害了。」

    哪有這麼凶的貓啊!

    馮橙笑著捋捋來福的毛:「來福還是很乖的,三妹不招惹它就好。」

    來福微微仰頭,算是接受了表揚。

    一直留意花貓的馮桃越發吃驚:「大姐,這貓兒好像聽得懂你的話。」

    她被大姐表揚時,也是這個得意勁兒。

    這麼一想,小姑娘看花貓越發不順眼了。

    姐妹二人說笑間怡馨苑到了,才走到門口就聽裡面一陣笑傳來。

    是舅太太許氏的笑聲。

    馮桃微微撇嘴,小聲嘀咕:「每次聽到都像老母雞咯咯咯。」

    馮橙耳朵尖,聽了這話強行控制著才沒笑出聲。

    「大姑娘、三姑娘到了。」揚聲稟報的丫鬟差點走調,直到姐妹二人進了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剛剛好像聽到了老母雞什麼的,一定是聽錯了吧。

    許氏沒等馮橙見禮,就熱情衝她招手:「橙兒快過來坐。」

    馮橙走過去,冷淡問好。

    許氏本想拉住外甥女的手以示親熱,看著馮橙懷中花貓只好作罷。

    「橙兒怎麼這麼久沒去家裡了,家裡人都惦記你呢。特別是你表姐,一日要念個幾回。」許氏嗔怪中透著親昵。

    馮橙靜靜看著許氏,不由感歎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不是連蠱惑舅舅的人都查了出來,誰能想到態度這麼熱絡的人有一副蛇蠍心腸。

    「橙兒,怎麼不叫人。」尤氏見女兒不吭聲,提醒道。

    馮橙又看向母親。

    二嬸的事她選擇直截了當對母親說出來,但舅舅一家的所為,暫時還不能對母親透露。

    她要舅舅一家付出應有的代價,而母親無論是支持她,還是不忍舅舅一家受難,與舅母相處時難免露出端倪。

    馮橙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舅母來了。」

    這時尤含玉開了口:「表妹,我幾次打發人來送帖子都聽說你身體不舒服,現在好些了麼?」

    尤氏一聽,不由看了女兒一眼。

    馮橙掩口打了個呵氣,笑道:「是啊,總覺得困倦乏力,就懶得動。」

    「原來這樣。」尤含玉眼神微閃,有些失望。

    已經進了五月,再不去買那條錦裙就過季了。

    原本有那麼一段時間尤含玉不願見到馮橙,那件事到底讓她有些心虛,但時間一久,心態就發生了變化。

    反正表妹好端端回來了,又毫不知情,她總不能一輩子避著表妹吧。

    明白女兒的想法,許氏笑道:「小姑娘就該多活動,不然越躺越沒精神。」

    尤氏一聽有道理,提議道:「橙兒、桃兒,你們與含玉一起出去逛逛吧。」

    馮桃暗暗撇嘴。

    她才不想與尤含玉一起逛。

    馮橙不動聲色拒絕:「天陰著,萬一在外頭下了雨就麻煩了,不如我帶表姐去逛逛花園吧。」

    「好啊。」尤含玉儘管心中不願,卻笑著站了起來。

    「去玩吧。」尤氏笑看著表姐妹三人。

    馮橙衝尤含玉露出一個微笑:「走吧,表姐。」

    尤含玉點點頭,習慣性伸出手,就見一道黑影迎面撲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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