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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37 PM

藤蘿為枝 -【黑月光拿穩BE劇本】《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flclobbas 於 2022-7-3 01:01 PM 編輯

【書名】:黑月光拿穩BE劇本

【作者】:藤蘿為枝

【內容簡介】:

  城樓之上,窮途末路後,叛軍把劍架在我脖子上。
   
  他大笑問澹台燼:“你夫人和葉小姐,只能活一個,你選誰?”

  系統看一眼哭唧唧的葉冰裳,緊張說:宿主,他肯定選你。

  澹台燼毫不猶豫:“放了冰裳。”

  系統:哦豁。

  我:哦豁。

  系統安慰道:澹台燼肯定是知道你家大業大,暗衛們會救你。

  澹台燼確實這樣想,不過那日後來,我衝他一笑,在他碎裂的目光下,當著三十萬大軍,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留給他。

  這是我為澹台燼選的 be 結局。

  景和元年,新帝澹台燼一夜白髮,瘋魔屠城,斬殺葉冰裳。

  而我看透這幾年的無妄情愛,涅槃之後,終於回到修仙界,今天當小仙子也十分快活。

  #據說,後來很多年裡,我是整個修仙界,談之色變,墮神的白月光#

  【天生邪物˙病嬌男主X正道曙光女主】

      澹台燼誕生之初,從未哭過。

      被剜眼睛,被斷筋脈,沒人見他脆弱情態。

      直到後來那一日,所有人永生難忘,他一面哀求,一面血淚如珠,大顆大顆,往下掉落。

  排雷:

  1.第三人稱寫文,女主跳城樓是為了徹底離開男主,不是尋死,她很惜命。

  2.仙俠背景,前期人間篇,後期修真篇。男主美強慘真病嬌,犯病的時候就是一個捉摸不定的病嬌。

  3.男主複姓澹台,念[ㄉㄢˋㄊㄞˊ]。

  4.男主前期喜歡過女配,後期卑微摯愛女主。

  5.女主前期對男主的感情,是同情愧疚,所以熟悉我文風的都知道,基調虐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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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4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1-4-21 10:53 AM 編輯

第1章 少年魔王

  “三小姐,往前跑,不要回頭!”
  
  黎蘇蘇有意識的時候,猛然被人推了一把。

  她腳下一滑,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十二月的天,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積雪,徹骨地冷,身上也疼。
  
  快要撞到山坡下的樹時,黎蘇蘇手腕上,憑空出現一個白玉手鐲。

  手鐲流轉著五彩的光芒,這股力量,堪堪穩住了她的身子。
  
  黎蘇蘇頭暈目眩,好半晌才緩過神。
  
  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她從地上坐起來,發現自己實在是狼狽。

  身上的粉白襖子一片髒污,髮髻散落下來,腳上繡鞋也掉了一只。
  
  蘇蘇撐住樹幹,從地上爬起來。

  她手上的玉鐲裡,傳來一個小正太的聲音,它一本正經地說:“主人,這就是五百年前的人間。”
  
  天上還下著鵝毛大雪。
  
  蘇蘇伸出手,雪花落在她掌心,轉瞬被她的體溫融化,空氣中充斥著濃厚的靈氣。

  她蒼白的小臉上,露出星星點點的驚訝。
  
  五百年後的世界,將會到處一片黑霧,魑魅魍魎橫行,靈氣稀疏,少得可憐。
  
  “葉夕霧願意讓出身體。”玉鐲頓了頓,說道,“她說,她希望你未來,能從那個邪物手中,保住她的父親和祖母。”
  
  蘇蘇道:“你告訴葉夕霧,我答應她。”
  
  “穿越五百年,我沒有靈力了,主人,我要開始休眠,有生命危險時,你再叫我。”
  
  “好。”她抬起纖細的手指,撫過玉鐲。
  
  手鐲上的光芒黯淡下來,陷入沉寂。
  
  蘇蘇閉上眼,原主葉夕霧過往的記憶,開始出現在蘇蘇腦海裡。到底不是自己的身體,記憶斷斷續續,十分模糊。

  葉夕霧是葉將軍家的三小姐,也是葉家唯一的嫡女。
  
  前段時間落了水,病得很重,久久不癒。她的祖母擔憂她,帶她去天華寺上香。

  沒想到,在廟裡,葉夕霧和貼身丫鬟銀翹,一同被山賊擄走。
  
  葉夕霧和銀翹,趁著山賊不注意,逃命下山。
  
  主僕倆沒跑多遠,就被山賊發現。

  蘇蘇穿到葉夕霧身上,剛好就是這一幕,丫鬟推開了原主,讓原主逃跑。
  
  蘇蘇腳上一陣疼痛,她低頭看,腳踝腫得老高。
  
  蘇蘇盡量忽視疼痛,開始找出路。
  
  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雪地中,邊走邊掩蓋雪地上的痕跡,她喘著氣,沒有停下腳步。
  
  不知道山賊什麼時候會回來,如果現在發現了她,她的處境絕對不會好。

  一個弱女子,落到山賊手中,想也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她走了沒多久,雪地裡窸窸窣窣響起一陣腳步聲。
  
  蘇蘇連忙躲在一塊石頭後面。
  
  果然,沒一會兒,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出現在附近。
  
  “廢物東西,不過一個女人,你們還真讓她跑了!”為首的人,喘著氣,一掌打在手下的頭上。
  
  “大哥。”手下挨了打,卻不敢反抗,不安地說,“我們的情報有誤,那小妞不是什麼富商的女兒,而是葉大將軍的閨女。”
  
  山賊頭子臉上的橫肉抖了抖,臉色也非常難看。

  哪個山賊不怕朝廷的兵馬?
  
  他眸光變得狠戾:“既然這樣,更要找到人,以絕後患。”
  
  “看老子做什麼,還不去分開去找!”
  
  蘇蘇窩在石頭後面,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她皺起眉頭,做好被發現的準備。
  
  好在腳步聲在她身邊頓了頓,又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蘇蘇謹慎地等了會兒,沒有動彈。直到他們沒了動靜,她這才看過去,雪地裡腳印雜亂,山賊們已經不見了。
  
  蘇蘇站起來打算離開,突然,一個掉頭回來的山賊大喊道:“大哥,來人,那女人在這裡!”
  
  蘇蘇毫不猶豫,掉頭就跑。
  
  然而身後的山賊很快追了上來。
  
  這具身體已經相當虛弱,蘇蘇眼前朦朧,雪地白茫茫一片,幾乎看不見前路,她突然撞到一個人身上。
  
  幾支箭矢嗖嗖射向她身後,山賊應聲而倒。
  
  蘇蘇抬眸,看見一張清雋的臉。
  
  少年一身白袍,幾乎與雪地相融,他臉頰瘦削,漆黑的眸,顯得有幾分冷漠。他皮膚很白,紅唇烏髮,漂亮得驚人,但因為一雙平靜淡漠的眼睛,並沒有顯得女氣。
  
  蘇蘇撞到他時,他一動不動。但在觸及到她的目光時,他略微驚慌地轉開眸。
  
  少年扶住她,低聲說:“對不起,三小姐,我來晚了。”
  
  蘇蘇不明所以,只好搖搖頭。
  
  幾句話的功夫,山賊們死的死,傷的傷,活下來的,已經逃命去了。
  
  少年身後的士兵衝蘇蘇抱拳:“三小姐!屬下來遲。”
  
  蘇蘇想起那個推開自己,讓自己先跑的小丫頭,抬眸道:“銀翹還在他們手中,請你幫忙找找銀翹。”
  
  少年黑眸看著她:“好,我讓人去找。”
  
  士兵們分散找銀翹去了。
  
  少年低眸,詢問道:“你受傷了?”
  
  還不待蘇蘇答話,他默默打橫抱起她。
  
  猛然被陌生少年抱起,蘇蘇有幾分抗拒,她弄不清狀況,一時半會兒不敢掙扎,抬眸打量他。
  
  有個很大的問題。

  她雖然有部分葉夕霧的記憶,但是她無法把人對號入座。
  
  所以,眼前這位,到底是誰?
  
  他懷裡一點兒也不暖和,反而和冰冷的空氣有得一拼。
  
  蘇蘇在他懷裡並不好受,冷得發抖,她想了想,說道:“我剛剛掉下山坡,撞到了頭,記憶有些紊亂。對不起,我不認得你了……”
  
  話音一落,少年眼裡生出幾分古怪之色。
  
  這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他很快恢復正常,說道:“我叫澹台燼,三月前,我們成了親。”
  
  此話一出,蘇蘇身體一僵,不可思議地抬眸。
  
  雪花落在少年髮間,襯得他眉眼也如冰雪。
  
  少年把她抱得更緊一些,輕聲問:“三小姐,你冷嗎?”

  他黑眸烏髮,看上去孱弱而無害。

  見蘇蘇打量他,他安靜垂下目光,顯得恭敬卑怯。
  
  蘇蘇身體更僵硬。

  她抿緊了唇,掩蓋住眸中情緒。
  
  蘇蘇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孱弱漂亮的少年,竟然就是她的任務對象。

  未來那個,動輒殺人,捏碎人魂魄的魔王。
  
  她靠在他胸前,感覺到他頎長的身軀下,瘦骨嶙峋,骨頭硌人。

  瞬間,她腦海裡,掠過上百種殺掉一個人的仙訣。
  
  這想法非常強烈,手幾乎下意識,已經悄悄掐好一個暗殺的仙訣。

  然而什麼反應都沒有。
  
  蘇蘇後知後覺想起,她現在是個凡人。
  
  身體又冷又疼,換作原主,早就維持不了清醒,蘇蘇勉強撐到現在,已然到達極限。
  
  她試圖掙扎著離開這個邪物的懷抱,但她早已沒了力氣,下一刻蘇蘇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少年行走的步子頓住。
  
  她暈過去後,他這才低眸,看著懷裡的少女。
  
  少女臉色蒼白,這張平時張揚跋扈、惹人厭惡的臉,竟然在冰天雪地的襯托中,顯出幾分柔和聖潔之氣。
  
  他皺了皺眉,隨即漠不關心地轉開眸光,往山賊窩外面走。
  
  沒多久,葉將軍手下的士兵,帶回來了葉夕霧的貼身丫鬟銀翹。
  
  那丫頭倒在雪地中。

  澹台燼靜靜看著地上那具屍體。
  
  銀翹身上數十道刀傷,衣衫凌亂,腹部一個血洞,臉已經血肉模糊。

  空氣中彌散著濃烈的血腥氣。
  
  士兵問:“質子殿下,怎麼處理?”
  
  他只看了一眼,輕描淡寫道:“死了啊,那就燒了吧。”
  
  語氣就如同輕飄飄地說,今年冬天這場雪,下得真大。
  
  ***

  馬車晃晃悠悠間,黎蘇蘇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自己小時候。

  她出生在五百年後,是第一仙門掌門之女。

  本來是個金貴的身份,然而黎蘇蘇比較倒霉。
  
  這事說來話長,她那個時代,邪魔當道。

  簡單來說,妖魔成了主宰,修真者和凡人,反而成了見不得光的存在。
  
  誰也不知道那個邪物,到底是什麼時候誕生的。但自從他入世以來,手段殘忍,將仙門被打得節節退敗。
  
  起初還有不信邪的宗門,試圖圍剿他,後來這群修真者,被殘忍地埋在了“萬仙塚”,魂飛魄散。

  無數仙尊隕落,剩下的宗門害怕了,只能躲起來苟延殘喘。
  
  自此,提起他,只覺得膽寒。
  
  天空灰暗,魔氣蓋住靈氣,無法修行。人間瘟疫肆虐,屍橫遍野。
  
  黎蘇蘇就在這樣的世界長大。
  
  現在這具凡人的身體累極了,黎蘇蘇竟然夢到了她小時候。

  其實她許久不曾想起這個噩夢了。
  
  彼時她剛剛化形,還是個小女孩,額心一點火紅的硃砂。
  
  掌門爹爹說:“蘇蘇不能出宗門,否則被妖魔抓住,就會把你丟給魔王。”
  
  青衫仙尊指著第一個靈位。
  
  “看見沒,這是你大師叔,魔王殺的。”
  
  又指向第二個靈位。
  
  “這是你五師叔,魔王殺的,魂都散了。”
  
  手移到第三個靈位,小蘿莉蘇蘇嚴肅著小臉,認真點頭,接話道:“我知道,這是二師伯,也是魔王殺的,死的時候連同他的本命法器,都一併被捏碎了。蘇蘇將來長大,一定為師叔師伯們報仇。”
  
  掌門看著粉雕玉琢、浩然正氣的女娃娃,欣慰地點點頭。
  
  然而蘇蘇到底還小,沒過多久,她竟被一個叛逃的同門師兄,騙出宗門。
  
  下一秒,她被妖魔抓住了。

  妖魔們圍著她,誇讚叛徒師兄道:“你幹得不錯,這個小女娃娃靈魂非常純粹,靈魂石都亮了,魔尊必定重重有賞!”
  
  叛徒點頭哈腰,高興極了。
  
  他們把蘇蘇獻給魔王。
  
  魔宮鮮血汩汩,陰森昏暗,蘇蘇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周圍妖怪們戲耍她,她怎樣也打不過,逃不出去。

  最後女孩急得化作原型,用翅膀蓋住臉頰,嚶嚶直哭。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魔王,那個殺了她一堆師叔師伯的男人。
  
  他很高,坐在王座上,周身縈繞著黑霧。

  黑色的斗篷包裹著身體,僅露出的一雙眼睛毫無感情。
  
  魔王膚色慘白,他撐著下巴,睥睨著她。
  
  魔宮燈火燒得“辟啪”作響。

  小女娃被騙來魔窟,又後悔又傷心,抽噎得直打嗝兒。
  
  “我特地來投靠魔尊,這是我送給魔尊的禮物。”師兄指著蘇蘇,討好地笑。
  
  然而下一刻,他瞪大眼睛,喉嚨裡發出“赫赫”的聲音,血從他嘴角蜿蜒留下。
  
  師兄就這樣輕易地死了,蘇蘇悄悄移開翅膀,瞪大眼睛。
  
  魔王伸出蒼白的手指,拎起小女孩。

  蘇蘇大眼睛裡包著一泡倔強的淚,就是不肯落:“我可不怕你!”
  
  她以為下一秒,就輪到自己了。

  鼓足了勇氣,引頸受戮。
  
  魔王打量她許久,抬手把她扔回了衡陽宗。
  
  誰也不知道,魔王為什麼沒殺蘇蘇,連蘇蘇也不明白。
  
  若干年後,長老們占卜,決定挑選一個人,送到五百年前,弄清魔尊由來,阻止他覺醒,拯救蒼生。
  
  卦象轉來轉去,最後指著黎蘇蘇。
  
  蘇蘇:“……”驟然有種即將奔赴大道的使命感。
  
  夢裡,一排靈位包圍著蘇蘇,給她加油打氣。

  蘇蘇衝它們抱了抱拳,醒了過來。
  
  她已然不在那片雪地,身下的床鋪溫暖,房間裡縈繞著淡淡的暖香。

  炭火燒得正旺,讓她臉頰染上淺淺的緋紅。
  
  眼前一個十五六歲大的丫頭,小心翼翼行禮:“小姐,你醒了。”
  
  她扶起蘇蘇,餵蘇蘇喝了口水。

  蘇蘇喉嚨很痛,嗆得咳嗽幾聲。小丫頭臉色瞬間慘白,跪在地上:“小姐饒命,春桃不是故意的。”
  
  說罷,便磕起頭來,一聲一聲,撞得地面砰砰作響,不帶含糊的。

  顯然怕蘇蘇怕得要命。
  
  原主葉夕霧,性格乖戾,幾近凶殘。看看蘇蘇一個咳嗽,把人家嚇成什麼樣就知道了。
  
  蘇蘇搖搖頭,盡量不嚇到她,說道:“你起來吧,不怪你。”
  
  春桃忐忑打量蘇蘇的臉色,換作以往,小姐身體不適,定不會輕饒了她。

  她仔細觀察小姐臉色,見三小姐確實沒打算懲罰自己,春桃鬆了口氣,連忙把茶杯放好。
  
  “這是在哪裡?”蘇蘇問道。
  
  小丫頭說:“已經不在寺裡,回到了府上。小姐,你燒了兩天。”
  
  蘇蘇問道:“春桃,澹台燼呢?”
  
  她隨著修真界眾人叫慣了「魔王」、「邪物」,現在叫魔王少時的名字好生疏。
  
  春桃觀察著她的臉色,小聲地說:“質子殿下回府後,就在冰面跪著,春桃幫您監督著的,他絕對沒有起來。”
  
  蘇蘇詫異地看著春桃,什麼?跪著?
  
  腦海裡零星閃過些許片段,蘇蘇總算想起來,是怎麼回事。
  
  這是原主在被山賊抓走前的吩咐。

  蘇蘇昏迷了兩天,也就是說,澹台燼在冰天雪地裡,已經跪了兩天。
  
  蘇蘇想了想,問春桃:“你能給我一面鏡子嗎?”
  
  春桃連忙遞上一面銅鏡,她悄悄看著三小姐,三小姐第一次用溫和的語氣和自己講話哎!
  
  蘇蘇打量著自己現在的身體,鏡子裡,映出一張青澀的臉,約莫十六七歲大。杏眼上翹,櫻唇小巧,稱不上絕色,偏向於鄰家小姑娘型的好看。

  蘇蘇試著一笑,瞬間帶上幾絲開朗快樂的味道來。
  
  其實,蘇蘇的重點,並不是看原主長什麼樣。

  她對著鏡子打量許久。
  
  久到春桃戰戰兢兢,忍不住問:“小姐,你在看什麼。”

  不會又在怨自己生得不如大姑娘有風情吧?
  
  蘇蘇心想:師伯曾教她看面相,口為壬癸北方中,唇若丹朱勢要長。齒白細多齊更密,自然平地作公王。
  
  現在她一樣不占,看這面相,註定活不過二十,是早夭之命。
  
  蘇蘇很疑惑,雖說凡人的壽命不過須臾百載,但這具身體年齡還小,竟然註定會早死?

  即便身體的人換成了蘇蘇,也絲毫沒有改變的跡象。
  
  那她未來到底是怎麼死的呀?
  
  不知道為什麼,蘇蘇一下子,聯想起外頭跪著的少年魔王。
  
  正道少女黎蘇蘇,猛然抬起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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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44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1-4-21 10:59 AM 編輯

第2章 罰跪

  關於少年魔王為什麼會被罰跪,蘇蘇接收到的記憶是這樣的——
  
  半月前,原主葉夕霧和庶姐葉冰裳,一同掉入湖中。
  
  結果,六皇子跳下去救庶姐,狀元郎也跳下去救庶姐。不但如此,連原主才成婚不久的夫君,澹台燼,跳下湖也是游向庶姐。
  
  最後還是原主的一個暗衛,見勢不對,把原主撈了上來。
  
  原主險些淹死,回來以後大發雷霆,她沒法衝著六王爺和狀元郎撒氣,只好逮著澹台燼發火。
  
  她讓澹台燼去跪結冰的湖面,她什麼時候原諒他,他什麼時候才能起來。
  
  懲罰還沒實施,原主就受涼病倒,祖母帶她和澹台燼去寺廟上香祈福。
  
  誰知路上出了意外,原主被山賊捉走了。

  現在回來,自然續上了懲罰。
  
  蘇蘇揉揉心口,想出去看少年魔王罰跪。
  
  這一定是她穿梭五百年時空的福利!

  要是有聚影珠,她一定留一個影像帶回去給師叔師伯們看看,他們修仙界揚眉吐氣了啊!
  
  ***

  澹台燼跪在冰面上。
  
  前兩日他回來,將軍府管家笑吟吟道:“希望質子殿下,沒有忘記三小姐的話。”
  
  他一言不發,低眸斂目,過去跪在了結冰的湖面。

  沒一會兒,寒氣讓他的臉變得蒼白無比。
  
  今年冬天比以往都要冷,幾個丫鬟從湖邊走過去,竊竊私語道:“三小姐又在懲罰質子了呀?”

  “怎麼才從天華寺回來,三小姐又讓質子罰跪,質子太可憐了。”

  “噓,小聲些,你不怕三小姐啊。”
  
  自從三小姐和質子殿下成親以後,三小姐總是罰他。
  
  誰都知道,三小姐心儀六皇子,厭惡極了質子殿下。
  
  三小姐是葉大將軍最疼愛的女兒,而質子澹台燼,是周國皇帝最討厭的兒子。

  質子在大夏國這麼多年,連奴僕都可以欺辱他,更遑論最受寵的三小姐葉夕霧。
  
  不待見一個人,不就隨著心情,任意磋磨?
  
  婢女們看澹台燼的目光,同情居多。
  
  漂亮的少年平日裡十分寬和懂禮,也沒有半點架子。他身世本就可憐,如今還常常被這樣折磨。
  
  葉大將軍哪怕知道了這些事,頂多教訓愛女兩句,就不了了之。
  
  大雪覆蓋了遠處的青松,澹台燼咳嗽一聲,寒氣入肺,刺得呼吸帶痛。
  
  膝蓋下的冰,凍得骨頭生疼。

  少年烏黑的發髮上,已然結出一層寒霜。
  
  澹台燼跪了太久,膝蓋幾乎要失去知覺,他悶哼一聲,撐住冰面,堪堪穩住身體。
  
  冰上倒映出他的面容。

  一張羸弱無害的少年臉孔。
  
  他想起兩日前,他把三小姐從山賊窩裡抱回來的時候,葉家老夫人的臉都青了。
  
  “這件事誰也不許傳出去,如果讓我知道誰的口中走漏了風聲,葉家定不饒他!”

  老夫人神色凌厲,眸中透露出濃濃的威脅。
  
  隨後老夫人又安撫地看向他:“府中嬤嬤檢查過,夕霧身上衣物完好,定沒有發生對不起你之事。”
  
  “祖母多慮了,我自然相信夕霧。”
  
  老夫人看他一眼,滿意地點頭。
  
  葉三小姐被山賊擄走的事情,就這樣隱秘地瞞了下來,老夫人卻依舊在查。

  畢竟葉家衛隊隨行保護,多少年來從未出過這樣的意外。
  
  山賊為何會盯上他們家三小姐?這件事怎樣想,都不太對勁。
  
  憑那群烏合之眾,完全不可能輕易將葉夕霧帶走。
  
  然而不管老夫人怎樣查,都沒有個結果,這件事只能歸咎於意外。
  
  蘇蘇來到湖邊,一眼就看見了五百年後的罪魁禍首。
  
  少年跪在結冰的湖面上,已經快撐不住了。

  他臉色蒼白,唇色不再鮮紅,開始發烏。
  
  覺察到有人在看自己,少年抬起眸,正好對上蘇蘇的目光。
  
  少女披著雪白柔軟的大氅,歪頭打量他。
  
  兩人隔著湖面遙遙相望,澹台燼看見,她突然彎起眼睛笑了。

  他從未見過葉夕霧露出這樣純粹乾淨的笑容。

  不知道是滿意府中冬日雪景,還是滿意冰湖上他的狼狽。
  
  蘇蘇身邊的春桃,看得不忍心,用盡畢生勇氣求情道:“小姐,質子殿下已經跪了兩日,再跪下去,恐怕身子骨要壞了。需要叫質子起來嗎?”
  
  蘇蘇搖搖頭,看戲看得正上頭,只可惜沒有聚影珠,她認真地說:“顯然他堅強著,看起來還可以再跪幾天幾夜。”
  
  春桃:“……”

  三小姐認真的嗎?
  
  蘇蘇當然是認真的,她摸摸春桃的頭。

  你不懂,像你這樣的小姑娘,要是出生在未來,聽到他名字,都得嚇暈過去,才不會同情他呢。
  
  跪得半身不遂才好,看這邪物以後怎麼變魔王!

  她看澹台燼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拂袖走了。
  
  見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屋檐長廊下,澹台燼抿緊嘴唇,收回目光。
  
  ***  

  蘇蘇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才午睡起來,因著信佛,屋子裡檀香裊裊。
  
  蘇蘇進去的時候,屋裡還站了一個豆蔻年華的青衫姑娘。

  青衫姑娘原本在給老夫人捏肩膀,見蘇蘇進來,便停了手。
  
  蘇蘇認不得人,沒有做聲,那姑娘倒是主動衝她點了點頭,輕聲喊:“三妹妹。”
  
  原來是葉家庶出的二小姐,葉嵐音。
  
  蘇蘇頷首,打招呼道:“二姐姐。”
  
  葉嵐音沒想到蘇蘇會回應自己,她心中驚訝,侷促地看蘇蘇一眼,衝老夫人福了福身:“祖母,嵐音明日再來陪你禮佛。”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點點頭。
  
  蘇蘇算是看明白了,原身在葉家是個小霸王一樣的存在。

  她來了,葉嵐音就得給她讓位。

  自己喊葉嵐音一聲二姐姐,都讓人家誠惶誠恐,忐忑不安。
  
  所以原主平時是有多恐怖?
  
  葉嵐音一走,老夫人刻板的臉上,顯得寬和了不少:“三丫頭,過來讓祖母看看,身體好了沒?”
  
  蘇蘇走過去,說道:“多謝祖母關心,夕霧的身體沒事了。這些天,讓祖母擔心了。”
  
  老夫人親昵地點點她額頭:“祖母年紀大了,沒幾年好活,你這丫頭,就讓祖母省點心吧。”

  蘇蘇替老夫人捏著肩膀,道:“祖母身體康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娘呢,要一輩子護著夕霧。”
  
  “嘴上沒個把門,胡說八道什麼。”老夫人佯裝訓斥道,但眼裡的笑意蓋都蓋不住。
  
  葉將軍的嫡妻,生下原主就去世了,葉將軍沒有娶續弦,老夫人便親自把原主抱到身邊養大。

  自己養大的孩子,真是含在嘴裡怕壞了,偏心偏得厲害。
  
  原主這樣跋扈,祖母的寵愛占了很大的因素。原主也精明,平日裡歹毒歸歹毒,討好長輩很有一套。
  
  大夏國推行孝道,葉將軍是出了名的孝子,葉老夫人把葉夕霧看得和眼珠子似的,連帶著葉將軍也十分疼愛這個唯一的嫡女。
  
  “寺廟的事,祖母已經封了下人的口,你自己也不要到處說。姑娘家名節為重。”

  蘇蘇點頭:“我知道了,祖母。”
  
  在葉家,老夫人是真的疼愛原主。

  想起原主的願望,蘇蘇以後也會努力對老夫人好。
  
  老夫人又道,“你也要懂點事,去寬一寬質子的心。妻子發生這種事,他心裡難免有芥蒂。”
  
  蘇蘇想起冰湖上罰跪的少年。

  她又不會真的和少年魔王做夫妻,吃飽了沒事幹才去安慰他。
  
  但是面對老夫人,她不能這樣講,只能點頭:“夕霧知道。”
  
  老夫人點頭。
  
  “祖母,銀翹找到了嗎?”
  
  老夫人眼神閃了閃,笑著說:“那丫頭啊,找回來了,沒有受傷,祖母把她送去莊子了。銀翹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齡,這次她勇敢護主,總不能再讓她在府裡耽擱。”

  老夫人心裡嘆了口氣,這些骯髒事,夕霧最好一輩子不要知道。
  
  蘇蘇在老夫人背後,看不見老太太神情。聞言鬆了口氣:“那就好。”
  
  “前段時間,宮宴上的事,祖母一直沒說你。你大姐姐都出嫁了,你去為難她作甚?還和她一同落下了水,把自己也弄生病了。”
  
  “祖母知道,你以前心悅六皇子,可你大姐姐現在是六皇子側妃,你也嫁給了澹台燼,聽祖母的話,以後離六皇子遠些!”
  
  蘇蘇差點被口水嗆到。
  
  對,原主除了性格有問題,最嚴重的問題是,她喜歡自己姐姐的男人六皇子。

  哪怕彼此成了婚都不死心,刁難陷害庶姐,一樣不落下。
  
  而澹台燼,則喜歡她庶姐。

  多麼厲害的關係,他們兩夫妻,分別對人家兩夫妻求而不得。
  
  老夫人見她沒吭聲,以為她還想不通,恨鐵不成鋼地拍她的手背:“回答祖母的話。”
  
  “是,夕霧知道了。以後一定離六皇子遠遠的。”老夫人即便不說,蘇蘇也不可能和庶姐搶什麼六皇子啊。
  
  蘇蘇答應得太乾脆,老夫人反倒起了疑。夕霧喜歡六皇子,就差到肝腸寸斷的地步,怎麼捨得放棄?
  
  “你這丫頭,不會是哄祖母的吧?”
  
  蘇蘇頰邊抿出兩個淺淺的笑渦:“當然不會。”
  
  老夫人說:“證明給祖母看,不要再懲罰質子了,祖母聽說,你讓他去冰湖上跪著。外面這麼冷的天,這是個小姑娘能做出來的事嗎?傳出去對你名聲有損。”

  “他身份是不好,可到底成了你夫君,怎能往死裡磋磨?以後收了心,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事。”
  
  蘇蘇看老夫人堅持地看著自己,非要她點頭不可。
  
  她嘆了口氣。

  “是。”
  
  ***

  葉嵐音走出老夫人屋子。
  
  她的丫鬟巧兒連忙迎上來:“二小姐,今日怎麼出來得怎麼早?”

  “三妹妹來了。”
  
  巧兒心中了然,酸道:“老夫人也太偏心了。”
  
  見葉嵐音沒有阻止,巧兒繼續說:“三小姐當著六皇子的面,推大小姐下水,老夫人都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以前都以為,三小姐會是六皇子正妃,沒想到轉眼六皇子納了大小姐作側妃。”
  
  葉嵐音眸色動了動。
  
  是啊,誰都沒想到,六皇子提親,求娶的竟然是葉家庶長女葉冰裳。
  
  葉冰裳到底是個庶女,不能做皇子正妃,只能做個側妃。
  
  可當時葉嵐音遠遠看見,六皇子的眼裡,全是對大姐姐的愛意。
  
  想到此,葉嵐音狠狠攥緊了帕子。
  
  都是庶女,葉冰裳能被皇子這樣愛重,自己卻只能討好老夫人,寄希望她將來給自己許一個好些的人家。
  
  葉嵐音心口堵得慌,直到看見冰面上的澹台燼,她神色終於緩和些。
  
  連巧兒臉上,都露出了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
  
  三小姐是將軍府唯一的嫡女又如何,嫁給一個低賤如斯的質子,後半輩子,還有什麼榮寵可言?

  都知道,澹台燼六歲到大夏國為質,一直被囚困於宮裡。

  聽說他給太監洗過腳,連狗食都吃過。
  
  這樣卑賤的人,或許連大字都不認得一個,哪裡比得上文韜武略的六皇子半分。
  
  嫁給他的第一個月,三小姐哭了許久,又發脾氣又謾罵。

  這兩個月才稍微好了些,但也不把澹台燼當人看。
  
  葉嵐音用帕子捂唇,掩蓋住嘴邊的笑意。
  
  大夏國推行武道,聽說那個澹台燼,小時候根骨被毀,現在手無縛雞之力。
  孱弱不堪的少年郎,放在以前,她不可一世的三妹妹,怕是看都不會看一眼。
  
  祖母總有作古的時候,一個連宮殿都沒有的質子,到時候能給葉夕霧什麼?葉夕霧這輩子還不是任人磋磨的命。
  
  巧兒道:“聽說質子都在冰上跪兩天了,奴婢看他臉色,恐怕快要堅持不住。二小姐,需要給他一件披風嗎?”
  
  平日裡,葉嵐音十分喜歡施捨下人,在府中口碑很好。
  
  溫柔善良的名聲,可比三姑娘葉夕霧得人心多了。
  
  葉嵐音有幾分意動,她看向澹台燼。
  
  質子的身份上不得檯面,那張臉卻著實長得不錯,比她一個女子都精緻好看。
  
  葉嵐音頷首,默認巧兒去做這件事。
  
  她自己則站在涼亭之上,衝質子溫柔頷首。
  
  澹台燼也看見了府上的二姑娘。
  
  巧兒拿了一件雪白的披風,小心踩上冰面,朝他走過去。
  
  蘇蘇陪完祖母回來,就看見這一幕。
  
  她二姐姐,正在對少年魔王獻殷勤。

  她踱步走過去。
  
  “二姐姐,你做什麼?”
  
  葉嵐音嚇一跳,沒想到蘇蘇出來這麼快,自己被當場抓包。
  
  她連忙說:“三妹妹,你別誤會,我是想著天氣這麼冷,又開始下雪了,質子跪在冰天雪地裡,萬一出人命不太好,於是讓巧兒給他一件披風。”
  
  蘇蘇問冰面上的澹台燼:“你還能撐住嗎?二姐姐給你披風,你要不要?”

  蘇蘇作為正道曙光,實在討厭這個未來造成三界動盪的壞蛋。
  
  澹台燼看蘇蘇一眼,回葉嵐音道:“多謝二小姐好意,在下不冷。”
  
  這就是回絕了。

  葉嵐音心中有幾分尷尬。
  
  “既如此,不打擾三妹妹和質子了。”她也待不下去,帶巧兒離開。
  
  蘇蘇攏緊柔軟的披風。
  
  她低眸看著跪著腳邊的魔王,殺了他可能是全修真界,上至數千歲、下至稚童,共有的願望。

  這也是蘇蘇從小立下的鴻願。

  他現在看起來不堪一擊,少年時的魔王,脆弱得和嬰兒一樣。
  
  全身上下都寫著,我很好殺。
  
  正道少女蠢蠢欲動。
  
  蘇蘇艱難地壓下了這份心思。

  修真之人有靈根,正如天生魔物有邪骨。

  長老們說過,如果不剔除掉魔王邪骨,即便殺了他,他依舊會吸食天下怨氣而重生。
  
  也就是說,殺他反而會讓他更強大。

  她要先找到剔除邪骨的辦法。
  
  澹台燼隱約覺察到殺氣,他抬眸,少女已經轉開了目光。
  
  從他的目光,只能看見她半邊臉頰,還有露在外面雪白的耳朵。

  她的唇微嘟,似乎有種不滿的情緒。粉粉的,小巧可愛。

  這幅模樣,與她的歹毒,倒是半點兒也不沾邊。
  
  澹台燼冷得沒了知覺,身子轟然倒在冰面上。
  
  高貴的少女頓了頓,沒有看他,從他身邊走過去。
  
  他蜷縮在地上,視線裡。少女粉白色繡鞋上,開了一朵朵粉嫩的桃花。

  生機勃勃。
  
  ***

  葉大將軍晚上沒回府,老夫人上了年齡,沒什麼精神,讓眾人在自個兒院子用晚膳。
  
  蘇蘇沐浴後,春桃服侍她睡覺。

  春桃給她散下頭髮,見她在燈光下眉眼十分乖巧,忍不住誇讚道:“三小姐的頭髮又順又軟。”

  誇完一驚,生怕三小姐發火說她沒規矩。沒想到三小姐笑得眉眼彎彎:“春桃的頭髮也好看。”
  
  另一個叫做喜喜的小丫頭跑進來,衝蘇蘇福了福,聲如蚊蚋道:“老夫人讓人,把質子殿下送回來了。”
  
  蘇蘇抬眼,果然看見澹台燼走進屋子裡。
  
  少年發上寒霜,一觸到室內的溫暖,化成顆顆水珠。
  
  他帶著外面風雪的冰冷氣息,抿唇侷促地看著蘇蘇。
  
  現在還不到酉時,但因為天冷,黑得快,外面已經漆黑一片。

  他一進來,空氣似乎都靜默了。
  
  春桃和喜喜連忙道:“三小姐,奴婢們告退。”
  
  春桃和喜喜闔上了門。
  
  澹台燼嗓音低啞,問道:“三小姐氣消了嗎?”
  
  蘇蘇毫不猶豫地搖頭:“沒有。”
  
  他垂眸,漆黑如鴉羽的睫毛,蓋住眼睛。室內的熱度並沒有讓他好受多少,反而讓他被凍傷的手腳,發疼發癢,變得通紅一片。
  
  蘇蘇看了一眼。
  
  心裡輕輕哼了一聲,魔王才不可憐。
  
  她治療過折翼的雛鷹,生病的孩童,白髮蒼蒼的老人。
  
  但仙界第一準則,修真的姑娘,絕不可以同情一個邪物。

  即便他看起來再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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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46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1-3-19 09:21 PM 編輯

第3章 照顧

  蘇蘇一想起這個人未來在魔宮,拎著她打量的目光,她輕輕磨了磨後槽牙。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膽怯卑微,可蘇蘇才不信,魔王少時會是這樣的心性。
  大概率是裝出來的。
  
  無數尊牌位在她腦海裡晃,還有殘忍「萬仙塚」,讓人怒意翻湧。
  
  蘇蘇從床下拿出一個盒子,裡面有條血紅的鞭子。
  
  澹台燼看著鞭子,袖中的手指,緩緩收緊。
  
  蘇蘇抬眼看他。
  
  說起來挺變態的,原主這輩子最生氣的事,莫過於嫁給了澹台燼,以至於每天晚上都要抽他一頓鞭子解氣。
  
  這已經成了慣例,一晚不打他,原主渾身不舒坦。
  
  蘇蘇從來沒用鞭子抽過人,但她不待見這個天生邪物。她並不認為所有的妖魔都是壞的,但眼前這個,未來絕不是個好的。

  世間千萬年,才會出一個天生邪骨的人。
  
  他註定天煞孤星,其後會漸漸變得性情暴虐,連他自己也不能控制。
  
  蘇蘇揮了揮鞭子,鞭子撕裂風聲,衝少年揮了過去。
  
  澹台燼沒有閃避,鞭子抽在他胸口,他踉蹌著退後一步。
  
  少年一雙漆如點墨的眸子,直勾勾看著蘇蘇。從他眼裡,蘇蘇總算看見,隱藏得特別深的厭惡和痛苦。

  就該這樣。

  正邪本就不兩立。
  
  蘇蘇學著原主每晚抽他的話:“都是因為你的存在,六殿下才不願意娶本小姐,你怎麼不去死!”
  
  她又一鞭子抽在少年手臂上。
  
  他悶哼一聲,身體也跟著顫了顫。

  澹台燼在冰面跪了那麼久,身體已經微腫發疼。此刻兩鞭子,抽在原本已經麻木的手臂上,把疼痛放大了無數倍,骨頭都跟著一陣抽搐的痛。
  
  蘇蘇拿著鞭子的手頓了頓,他似乎快撐不下去了?
  
  到底凡人軀體,十分脆弱。
  
  蘇蘇吸了口氣,在心裡念了好幾遍清心咒。她看著自己的水嫩的手指,她的任務並不是殺了少年魔尊,而且,即便她要殺他,也該給他個痛快,不應該加以折辱。
  
  從小爹爹教她,不能恃強凌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修仙之人,決不能主動造業障。
  
  蘇蘇壓下為同門報仇的想法,她收起鞭子,說道:“今日我累了,看見你這張臉就煩。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和葉冰裳有什麼牽扯,我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她把鞭子扔到澹台燼身上,自己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蘇蘇閉上眼,念了十來遍清心咒。穩住道心才發現,心裡竟隱隱有些不舒服。

  這是道心動盪的表現。

  她不會逃避自己的錯誤,今晚沿襲原主的習慣折辱他,是她不對。
  
  以後不會了。
  
  澹台燼接住鞭子,他臉色本就虛弱,挨了這兩鞭子,變得更加蒼白。
  
  他抬眸看著少女背影。

  其實早已經做好被葉夕霧抽得半死的準備,但今天竟少挨了數十鞭。
  
  澹台燼額上滲出一層細汗,勉強拿出被褥,在床下鋪好。
  
  脖子上有個東西硌得傷口一痛,他拿出來。

  是一個早已褪色的平安符,平安符用黑線串著,常年掩藏在他衣襟之下。
  
  燭光映照在他眼裡,冷意散去些許。
  
  澹台燼妥帖收好平安符,翻了個身,冬日的夜晚,外面狂風呼嘯。

  樹影倒映在窗戶上,像張牙舞爪的魑魅魍魎。
  
  澹台燼驟然想起,兩日前,那個身上中了無數刀的丫鬟銀翹。

  當時她屍體僵硬,神情痛苦,也不知道有沒有後悔,選擇讓葉夕霧逃跑。
  
  澹台燼眸中沉靜,漆黑一片。
  
  那時候丫鬟的屍體,還沒冷透,她的血液染紅了雪地,一路蜿蜒到他的腳下。

  死不瞑目。
  
  他漠然抬腳,跨了過去。
  
  ***

  蘇蘇半夜睡不著。
  
  邪物就在床榻下入眠,她再大的心,也不能就這樣閉眼睡過去。
  
  人間已經進入寒冬時節,冷風突然把窗戶吹開,一股腦往屋裡灌。

  屋內炭火熄滅了。
  
  原主成親後,丫鬟們都不在裡屋伺候了。蘇蘇自然也不會半夜把丫鬟叫起來關窗。

  她忍了會,發現肉體凡胎確實扛不住冷,於是掀開被子,去關窗戶。
  
  關好回來,路過地上的少年時,她覺察到他不對勁。
  
  他呼吸濁重,整個人在無意識地發抖。
  
  蘇蘇取來一盞琉璃燈,蹲在他身側。
  
  少年原本蒼白的臉色,此刻變得通紅。他沒清醒過來,牙關卻下意識緊咬。
  
  好像出事了。
  
  蘇蘇一驚,他可不能死。

  她現在還沒抽出邪骨,他一死,她的任務也就隨之失敗。一旦被彈出這個時空,修真界抱團等著完蛋。
  
  蘇蘇猶豫片刻,伸出手,摸了摸他額頭。
  
  手下滾燙。

  她收回手,凡人這樣,恐怕得燒死吧?
  
  蘇蘇完全沒想到,五百年前的邪物,竟會這樣弱。
  
  可以傷可以殘,但別死啊,否則邪骨會覺醒的。
  
  蘇蘇連忙拿起桌上的茶盞,走出門外去。

  她收集了幾盞外面堆積的白雪,這才回來。
  
  蘇蘇呵了口氣,好冷啊。
  
  她不敢耽擱,找了件衣裙,撕成布條,用布條包住白雪,敷在少年額上。

  他身上還蓋著秋日的薄被,冷得瑟瑟發抖。
  
  蘇蘇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抱下來,蓋在他身上。
  
  她盤腿坐在他身邊,小臉懨懨。
  
  想殺不能殺,竟然還得救。

  咯咯……半夜往外面跑一趟,牙齒都在打顫,好冷……
  
  蘇蘇把大氅披身上,總算好受了些。
  
  她還得守著澹台燼,為他換額上的冰雪退熱。
  
  蘇蘇靠在床前,頗為生無可戀。

  這都叫什麼事啊。

  早知道不抽他了。
  
  ***

  澹台燼覺得自己快死了。
  
  身體一陣冷一陣熱,到處都疼。

  他閉著眼,周身仿佛是無盡的黑暗與冰寒。
  
  人都不想死,否則這些年的一切,算什麼。
  
  他知道自己不能睡過去,得自救。他努力想睜開眼,可是眼皮沉重,如墜了千斤。
  
  他與這種痛苦抗衡許久,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柔軟的手指,輕輕覆在他的額上。
  
  冰涼的觸感,讓他睫毛顫了顫。
  
  然而稍縱即逝。
  
  好在很快那人又回來了,額上再次一涼,沒過多久,身上也溫暖起來。
  
  冬夜的屋子,他隱約聞到一股溫暖的少女香。
  
  他冷冷地想,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錯覺?
  
  ***

  快天亮時,澹台燼總算退了燒。

  少年閉著眼,也沒發抖了。
  
  蘇蘇把布條和化掉的雪都扔掉,抱著自己的被子,一頭扎上床。
  
  好睏。
  
  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春桃撩開紗賬,伺候蘇蘇起床。
  
  下人們最怕這個活,三小姐性格暴躁,有一次叫她起床的下人,甚至挨了三十板子。
  
  春桃年紀小,性格又老實,總是被推來做這事。
  
  她戰戰兢兢,喚了聲三小姐,心都提了起來……
  
  少女迷迷瞪瞪從床上坐起來,春桃連忙給她穿衣裳。

  三小姐揉揉眼睛,打著呵欠。
  
  頭上甚至翹起一根小小的呆毛。
  
  春桃飛速抬眼一瞥,她第一次發現,三小姐的長相,原來這樣軟糯可愛。

  春桃心裡莫名覺得有些好笑,連帶著恐懼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整個過程,三小姐竟然一句話也沒罵她。
  
  蘇蘇半夜沒睡,此刻被迫早起。

  她朝塌下看去,澹台燼已經不見蹤影,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
  
  丫鬟喜喜等在外面,福了福身:“將軍和老夫人,在等著三小姐用膳。”
  
  蘇蘇點頭。
  
  葉家早膳飯桌上,蘇蘇左右看看,澹台燼不在這裡。

  她念及要監視著邪物,小聲問起春桃。
  
  春桃說:“小姐忘了嗎?你不許質子殿下與你同桌,讓他在下人房,和下人們一起吃飯。”
  
  蘇蘇眨眨眼。

  好吧,可以,這很強大。
  
  蘇蘇暗中打量葉家一大家子人。
  
  老夫人坐在主位,旁邊英武嚴肅的男人,是葉大將軍葉嘯。

  葉嘯今年三十有八,蓄了鬍子,看上去更顯得端正嚴肅。
  
  他死了嫡妻以後,這麼多年並未再娶續弦。
  
  用葉嘯的話說,征戰沙場的人,腦袋都拴在褲腰上,指不定哪天就馬革裹屍,沒必要再娶個嫡妻,讓她擔驚受怕。
  
  話說得挺好聽,但葉嘯有三個小妾。
  
  蘇蘇目光從三個姨娘臉上劃過,三種完全不同的類型,各有千秋。
  
  府中共有四位公子三位千金。

  除了蘇蘇是唯一的嫡出,其他兄弟姊妹,均為庶出,二公子母不祥,最為尷尬。
  
  大公子和三公子是蓮姨娘生的,蓮姨娘是葉嘯年少時的通房,比葉嘯還大兩歲,姿色普通,但是因著產下長子,她在府中地位很高。

  平時老太太會讓她幫著掌管府中中饋。
  
  杜姨娘吊梢眼,眉眼帶著一股小家子風塵氣,她是二小姐葉嵐音的母親,也屬她穿得最艷麗。

  老夫人最不喜歡她。
  
  至於最後一位,蘇蘇看過去,是府中的雲姨娘。比起前兩位姨娘,她看上去秀雅溫柔,頭上別著一支簡單的髮簪,整個人像一朵出水的荷花,帶著難以言說的氣質。
  
  單這氣質,就遠勝另外兩個姨娘好幾籌。
  
  她是葉冰裳和四公子的母親,也最得葉將軍寵愛。
  
  雖然蘇蘇還沒有見過葉冰裳,但看雲姨娘就能猜到,葉冰裳是個美人。
  
  一大家子,坐了滿滿當當一桌。
  
  蘇蘇難免有幾分鄙夷葉大將軍,他們修真界,可沒有小妾這種說法,只有唯一的道侶。

  蘇蘇的娘親死了一百年,爹爹依舊每日擦娘親的骨笛。
  
  有時候還邊擦邊抹淚。
  
  當然,也有些不太好的風氣,比如豢養爐鼎。這種事也只敢背地裡做,說出來是為人不齒的。
  
  人類不如修真者強大,反倒有三妻四妾的毛病。
  
  “三小姐這是怎麼了,病還沒好嗎,臉色這樣蒼白?”雲姨娘這溫和的一問,所有人都看向蘇蘇。
  
  蘇蘇放下筷子。

  她昨晚半宿沒睡,氣色能好到哪裡去?但這事總不能拿出來說。
  
  雲姨娘不指名點到蘇蘇還好,一提到蘇蘇,葉嘯放下筷子,不悅的睨蘇蘇一眼:“上次宮宴你和你大姐姐的事,傳到了太后耳朵裡,太后讓你今日去宮裡坐坐。”
  
  蘇蘇咽下嘴裡的小湯圓,嘆了口氣。

  事情不是她幹的,現在一堆鍋卻要她背著。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老夫人見不得心肝兒受委屈,立即道:“嘯兒,夕霧還小,上次自家姐妹發生衝突,多有誤會。再說了,大丫頭也不至於和夕霧計較,你說對嗎,雲姨娘?”
  
  雲姨娘笑了笑:“是。”
  
  蘇蘇從那笑容裡,看出幾分勉強。也是,自己閨女受了委屈,還得笑吟吟原諒凶手。

  雲姨娘心裡肯定不好受。
  
  “三丫頭到時候進了宮,你多護著些。”老夫人對大將軍囑咐道。
  
  葉嘯嘆了口氣,也不敢忤逆老娘,點頭:“太后寬宥,不會和小輩計較的,夕霧態度好些,這件事就過去了。”
  
  老夫人拍拍蘇蘇的手,示意她別怕。
  
  蘇蘇衝老夫人笑了笑,點頭。有葉將軍在,至少太后不會過分責備。
  
  原主有這樣的祖母,可真好。
  
  飯後,蘇蘇上了進宮的馬車,她心態還不錯,用了葉夕霧的身體,也應當為葉夕霧解決麻煩。
  
  既來之則安之,見招拆招嘛。

  蘇蘇做好當背鍋俠的準備,認命去接受狂風暴雨的洗禮。
  
  一個丫頭過來,福身道:“將軍說,煩請三小姐等等。”
  
  等什麼?
  
  很快蘇蘇就知道了。

  沒過一會兒,澹台燼從府裡另一邊出來。少年唇色蒼白,看上去有種病弱的感覺。
  
  他來的方向,與葉家大堂相反。
  
  蘇蘇想起春桃的話——澹台燼在下人房吃飯。
  
  蘇蘇試圖從他眼裡找出怨恨的情緒,畢竟昨晚自己那樣抽了他。
  
  可他直到走近蘇蘇,神色始終很沉靜。
  
  他抬眸,眼睛在她同樣蒼白的面容上,多停留了兩秒,隨即冷淡轉開目光。
  
  蘇蘇:咦,不是吧不是吧,這個人現在怎麼不裝卑微膽怯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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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48 PM

第4章 討厭嗎

  澹台燼道:“三小姐。”
  
  蘇蘇心中戒備地看著他。

  說來也好笑,澹台燼作為葉夕霧的正牌夫君,卻只能喊她三小姐。
  
  兩個人成親,完全是個意外。
  
  原主知道,六皇子心悅自己的庶姐葉冰裳,她妒火中燒,想了個餿主意。

  在宮宴上給庶姐下藥,想讓她清白被毀。
  
  沒想到,藥沒作用在腦滿腸肥的尚書公子和庶姐身上,反倒作用在了自己和澹台燼身上。
  
  讓原主更覺得恥辱的是,澹台燼明明和自己一起中了藥,但漂亮孱弱的少年,除了臉色潮紅,別無反應。
  
  最後還是葉夕霧忍不住,命令他幫幫她。
  
  少年冷冰冰看著她,始終沒有動。

  他坐在角落,用一種冷靜的目光,看這位千金身體扭動,低吟著拉扯她自己的衣裳。
  
  礙於清白,原主不情不願和澹台燼成了親。
  
  每當回想少年的目光,原主就覺得一陣恥辱。

  他怎麼可以那樣!

  用那種平靜的、毫不動容的眼神,看著她。
  
  所以這樁婚事,說白了,其實是葉三小姐自己弄出來的撲稜蛾子。
  
  但這並不影響原主厭惡澹台燼。
  
  蘇蘇也算和原主殊途同歸。

  原主嫌棄澹台燼不堪的身世,蘇蘇忌憚他身上足以滅世的邪骨。
  
  蘇蘇問:“你來做什麼?”
  
  澹台燼看著她對自己的不喜姿態,啞聲道:“將軍說,太后宣我進宮,讓我與三小姐一起。”
  
  “我爹說太后讓你進宮?”
  
  “三小姐如果不信,可以問將軍。”
  
  蘇蘇見他神情不似作假,突然想通葉大將軍的用意——
  
  為了讓太后不動蘇蘇,又能給足太后面子,就推一個人出來受氣。

  澹台燼是最合適的人選,他身份尷尬而微妙,一個沒有靠山的質子,還是蘇蘇名義上的夫君,如果去了,太后想著給六皇子長臉,澹台燼不死恐怕也得脫層皮。
  
  葉大將軍這是讓蘇蘇隨身帶個出氣包呢。
  
  蘇蘇看著澹台燼,他臉色淡然,仿佛早就習慣了。看來他自己也知道,他的作用是什麼。
  
  蘇蘇想到自己的早夭之命,她乾脆撐著下巴,問澹台燼。

  “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們葉家啊?”
  
  不說葉家,整個大夏國,都沒有把澹台燼當人看待。
  
  但現狀已經如此,蘇蘇如果再來這個世界早點,倒是可以阻止一切發生。現在,卻只能防著少年身上的邪骨覺醒。
  
  他這樣的遭遇,一旦覺醒,不僅葉家,三界都要遭殃。

  她先試探一下,澹台燼內心有多陰暗。
  
  澹台燼看她一眼:“沒有。”
  
  蘇蘇信了才有鬼。

  天生邪物的覺醒,必定是用無數人的鮮血獻祭。
  
  “三小姐是不是特別討厭我?”
  
  蘇蘇沒想到,澹台燼竟然有膽子反問自己。
  
  她不用說假話:“是又怎麼樣?”
  
  “為什麼?”澹台燼問。
  
  他隱隱感覺到不同,以前的葉夕霧,嫌惡自己的身份。而現在的葉夕霧,他看見她衝春桃和喜喜她們笑。
  
  “討厭就是討厭,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總不能告訴他,他未來是怎樣一個存在吧?
  
  澹台看她一眼,不說話了。

  如果是以前的葉夕霧,絕不會回答他的問題,與他說話都嫌他低賤。
  
  蘇蘇竟然從他神情中,看出很淺的茫然之色。眼前的少年,還不是多年後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魔王,他漂亮羸弱,沒有一點兒攻擊力。

  連仙門的小師弟扶崖,都比他強悍些。
  
  澹台燼透著幾絲病氣,前兩日的折磨,讓他去了半條命。
  
  蘇蘇心想,澹台燼再跟她進宮,估計剩下的半條命都沒了。

  想想昨晚緊急給他退燒,她就心累,至今還沒緩過來。
  
  “你回去,別跟著我。”
  
  澹台燼本身也沒有為葉夕霧頂罪的心思。

  但這件事,不該葉夕霧提出來。

  這個女人囂張跋扈,卻最是愛面子惜命,按理說,她不是應該慶幸自己去替她面對太后嗎?
  
  蘇蘇見他不走,以為他不願意違逆葉嘯,只好激他道:“你一個曾經連太監宮女都能任意折辱的質子,進了宮只會給我丟人。滾回府裡去,別妨礙了我見六殿下。”
  
  這句話一出,蘇蘇從他眸中,罕見看到一絲冰冷的怒氣。
  
  澹台燼一字一頓道:“是我身份不堪,辱沒了三小姐。”
  
  這回他沒再猶豫,再不看她,掉頭回了府裡。

  全然沒了之前的茫然之色。
  
  ***

  蘇蘇還沒到太后寢宮,就被人攔了下來。
  
  一個勁裝少女,手持鞭子,張開手臂擋在蘇蘇面前。
  
  “葉夕霧,你前幾日推我皇嫂下水,今日還敢來皇宮?”

  少女柳眉倒豎,煞氣凜然地看著蘇蘇。
  
  蘇蘇心中疑惑。

  這位又是誰?看著不像她傳聞中溫柔的庶姐啊。
  
  春桃知道小姐撞了頭,不太能把人對得上號,連忙小聲提醒道:“這是九公主,六殿下的妹妹。”
  
  春桃這樣一說,蘇蘇瞬間了悟。
  
  討厭原主的人,不知凡幾,這個九公主,卻絕對算排得上號的。九公主受寵,脾氣也不怎麼好,天生和原主看不對眼。
  
  以前原主想嫁給她哥哥,還曾放低姿態討好她。
  
  然而九公主對此不屑一顧,每每都是嗤笑,仿佛一眼就看透了原主的心思。

  原主吃癟好幾回,臉上掛不住,再也不往九公主身邊湊了。
  
  但九公主特別喜歡葉冰裳。
  
  之前葉冰裳嫁給六皇子,九公主還特地跑來羞辱原主一番,直把原主給氣哭了。
  
  這次,九公主也是來為葉冰裳鳴不平的。
  
  “我六皇嫂身子弱,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竟然還推她下水。如果不是皇兄及時救她,她早就香消玉殞,六皇嫂善良溫柔,不和你計較,我可不會放過你。”
  
  九公主揮舞一下鞭子,鞭子抽在地面,發出凌厲一聲響。
  
  “葉夕霧,敢不敢與我比試一場。”
  
  蘇蘇雖然鍋多不壓身,但她還是忍不住道:“既然是你六皇嫂落水,她都不說什麼,你氣什麼?”
  
  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嗎?
  
  蘇蘇是真情實感疑惑,但是九公主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臉色更難看。

  “少說廢話,你是不是怕了本公主?”
  
  她脾氣火爆,說完這話,鞭子已經抽了過來。
  
  蘇蘇前面的小太監,連忙為蘇蘇擋住:“唉喲!九公主,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滾開!”
  
  鞭子抽在小太監身上,蘇蘇抿緊了唇。
  
  她平復一下呼吸,看著九公主搖頭:“我不和你比,這是在皇宮,皇上和太后怪罪怎麼辦?”
  
  這話一出口,九公主不屑地彎了彎唇。
  
  誰都知道,大夏國崇尚武道。
  
  開國皇帝,就是以武入道,此後不管達官貴人,還是平民子弟,都以武技強大為榮。

  強者為尊,在大夏國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葉大將軍從未吃敗仗,所以在大夏國地位那麼高。
  
  葉大將軍的長子,據說也身手不凡。可這三小姐,資質平平,完全沒有遺傳到父親風範,九公主自小習武,每每都可以把高傲的葉三小姐,抽得尊嚴掃地。
  
  偏偏九公主不好得罪,葉夕霧想報仇都無能為力。
  
  也是因為這樣,葉三小姐對九公主又氣又怕。
  
  九公主聽蘇蘇這樣說,認定對方是怕了自己。
  
  九公主道:“既然是本公主找你比試,父皇和皇祖母自然不會說什麼,出了事本公主擔著。倒是你,輸了可別和葉大將軍告狀。”
  
  她說著,又一鞭子抽了過來。
  
  蘇蘇把一旁的小太監推開。

  她算明白了,九公主知道她要進宮,特地等在這裡,非得打她一頓,為葉冰裳報仇不可。
  
  九公主打原主打習慣了,偏偏原主雖然惡毒,但特別倔強,從來不告狀。
  
  九公主見蘇蘇閃躲,翹起紅脣:“來人,給葉夕霧一條鞭子。”
  
  蘇蘇本來不想惹事,滿目瘡痍的修真界,講究息事寧人。

  但人間可不吃這一套,他們喜歡捏軟柿子。
  
  既然躲不過,蘇蘇乾脆從地上撿了根樹枝。

  “不必,我用這個。”她將樹枝橫在身側,少女穿著淺粉小襖,作防禦姿態。
  
  九公主給氣笑了:“你這是在羞辱本公主?”
  
  蘇蘇:……

  你說是就是。
  
  “你一會兒可別哭。”九公主抖開鞭子,衝蘇蘇甩過來。
  
  蘇蘇用樹枝擋住,鞭子抽到樹枝上,樹枝直接被抽飛一截。
  
  九公主鄙夷地笑了笑。
  
  蘇蘇沒說話,欺身迎了上去。

  修真之路,本就該無所畏懼。原主怕九公主,蘇蘇可不怕。

  她以樹枝為劍,輕盈對上九公主的鞭子。
  
  她的劍法是無極宗宗主所授,無極宗的劍,寒影淖淖,一劍可斷山劈海。
  
  葉夕霧身體裡沒有靈氣,無法運行輕鴻劍訣,連劍意百分之一的威力也不能使出。
  
  但對於蘇蘇來說,這就夠了。
  
  樹枝靈巧繞過凌厲的鞭子,猛然逼近九公主身前。
  
  鞭子本就是遠戰武器,突然被人近身,九公主一慌,手臂上被抽了一下。

  疼得九公主鞭子脫手而出,下一刻,樹枝抵在九公主脖子上。
  
  恍然間,九公主甚至覺得,抵住自己脖子的,是一把銳利的劍。

  她下意識後退,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宮婢連忙去扶她:“公主!”
  
  九公主不敢置信,她被三招秒了!
  
  蘇蘇收回樹枝:“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見太后去了。”
  
  九公主臉色漲紅,不可能!她怎麼會被葉夕霧的樹枝擊倒。

  以前哪次不是葉夕霧毫無還手之力?這一定是意外。
  
  九公主不信邪,撿起地上的鞭子:“站住!”
  
  鞭子刁鑽地抽過來,顯然就是衝人臉上去的。春桃一驚,連忙擋在蘇蘇面前。
  
  倘若這一鞭子抽在春桃臉上,春桃當即就得毀容。
  
  蘇蘇見九公主這樣毒辣,也生了氣。她拉開春桃,索性將手中樹枝扔了出去。
  
  樹枝被鞭子打成兩截,下面那截掉落在地,上面那截朝著九公主的臉飛過去。
  
  九公主睜大眼睛。

  眼看樹枝要打中九公主的臉,一隻修長如玉的手,將樹枝截住。
  
  “皇兄!”
  
  蘇蘇定睛看去,一個眸如寒星的玉冠男子,握住了樹枝。
  
  他身著天青色長袍,寬肩窄腰,袖子上繡了雲紋,此刻正皺眉看著蘇蘇。
  
  蘇蘇愣住,不可思議喃喃道:“大師兄……”
  
  眼前的人,和她大師兄公冶寂無,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大師兄身上多了幾分修真者的仁厚,眼前的男子更加俊朗。 
  
  “不知道小九是哪裡冒犯了葉三小姐,三小姐要下此毒手?”蕭凜冷冷問道。
  
  蘇蘇聽見他的聲音,心裡又甜蜜又苦澀,甚至泛出幾絲綿綿密密的委屈感覺,眼淚都快繃不住了。
  
  但這並非蘇蘇自己的情緒,大師兄對於自己來說,寬和溫柔,她敬重他,如敬重兄長。

  她怎麼也不可能,出現這種想往他懷裡鑽的羞恥情緒。
  
  顯然是原主殘存的情緒在作祟。
  
  她一下反應過來,眼前的人,竟然是葉夕霧愛得要死要活的六皇子蕭凜。
  
  而蘇蘇的大師兄,在許久以前,就為了天下蒼生,死在了仙魔大戰中,據說是魔尊親自動的手。

  隨後,他的愛人搖光仙子,也跟著殉了情。 
  
  見蘇蘇愣愣盯著蕭凜,九公主當即跳腳:“皇兄,還好你來得及時,否則昭玉的臉,都要被這個女人毀了!”
  
  九公主捂著被抽腫的手腕,委屈極了。
  
  蕭凜問:“葉三小姐有什麼說的?”
  
  他的目光微冷,蘇蘇被他看得難受。

  跨越多年光陰,再次看到故人,然而以前疼她的大師兄,如今是別人的兄長。
  
  他護著另一個女孩,冷冷與她對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50 PM

第5章 過往

  九公主在蕭凜身後,譏誚地看著蘇蘇,她最喜歡看葉夕霧在六皇兄面前出糗。
  
  蘇蘇好鬱悶,說好比試的後果九公主擔著呢?

  九公主這樣出爾反爾的人,放在修真界,會被實力強悍的人殺人奪寶一萬回。
  
  春桃非常擔心。
  
  三小姐平日裡最在乎六皇子的看法,每次六皇子冷言冷語,三小姐會被氣得發瘋。
  
  這段時間,好不容易三小姐變得和顏悅色,回去指不定又要大發脾氣。
  
  春桃悄悄抬起眼看向三小姐,卻沒在三小姐臉上見到難過痛苦之色。
  
  蘇蘇很快調整好了心態,五百年前,大師兄還不認識自己,他護著親妹妹也情有可原。

  跨越五百年時空,能再次見到已經隕落的人,蘇蘇覺得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大師兄為保護宗門而死,他是英雄。
  
  蘇蘇想了想,對蕭凜說:“不管殿下相不相信,我沒有主動挑釁九公主,這裡是皇宮,太后傳召,我總不可能特地來堵住九公主欺負她。”
  
  蕭凜怔了怔,忍不住看蘇蘇一眼。
  
  以往葉家三小姐,總是用一種痴迷到欲說還休的眼神看著自己,做了錯事死不悔改,行事狠辣惡毒。

  他的記憶裡,葉夕霧長著一張醜陋扭曲的嘴臉。
  
  蕭凜自然知道,她戀慕自己到了瘋狂的地步,但他每次見她,心裡不斷生厭。
  
  今天卻完全不同,她眼裡很明亮。
  
  眉宇坦然,身上小襖是粉白色,靴子在地上踩出幾個小小的腳印。

  過往的煞氣和哀怨不見,他方看清,葉三小姐容顏並不可憎。
  
  她眼裡映著白雪,臉頰軟軟的,竟顯出幾分純然。
  
  聽了她辯駁的話,蕭凜看向九公主:“昭玉,你主動找葉三小姐切磋的?”
  
  九公主眼裡的心虛之色一閃而過,扯住蕭凜袖子:“皇兄……”
  
  蕭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性格磊落,是個真正的君子,這件事既然是妹妹挑事,他自然不會再責備蘇蘇。

  “本殿下先前不知,三小姐見諒。”他對蘇蘇說。
  
  蘇蘇沒想到蕭凜會道歉,連忙搖搖頭。
  
  大師兄天下第二好,僅次於爹爹,怪誰也不怪大師兄。
  
  在蘇蘇看來,原主性格不好,眼光卻沒得說。她大師兄光風霽月,正直坦蕩,只可惜他隕落得太早。
  
  先前蕭凜那麼討厭原主,其實不是沒道理,一來原主的確不幹人事,二來原主死鴨子嘴硬,即便做了壞事,也理直氣壯。
  
  蕭凜雖說向道了歉,對蘇蘇的觀感卻並沒有轉好。
  
  畢竟那日他的妻子葉冰裳落水,實打實就是葉三小姐搞出來的麼蛾子,所以他只是衝蘇蘇淡淡一點頭,看也不看蘇蘇,轉身走了。
  
  九公主沒想到,以往只會發瘋的葉夕霧,今日竟然不吵不鬧,好好給皇兄解釋。

  眼看皇兄不會幫著自己斥責蘇蘇,她跺了跺腳,轉身跑了。
  
  “皇兄,等等我。”
  
  蕭式兄妹一走,蘇蘇回頭,看見春桃在傻笑。
  
  蘇蘇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春桃下意識回答:“這還是六殿下第一次對小姐服軟呢。”
  
  葉將軍手握重兵,連皇帝也不會輕易動三小姐。

  但芝蘭玉樹的六殿下,從不掩飾自己對三小姐的討厭,以往每次都是沉著臉,冷冷將小姐訓斥一頓。
  
  最嚴重的一次,那時候大小姐還沒出閣,三小姐想打大小姐巴掌,六殿下直接把三小姐甩開。
  
  那一回,三小姐氣得把房裡的東西能砸全都砸了。
  
  聽春桃這樣講,蘇蘇也有些想笑。
  
  春桃這傻丫頭,也真是心寬,要知道剛剛九公主那一鞭子抽實了,春桃可就毀容了。
  
  結果小丫頭心裡,還是在想自家小姐和六殿下那點兒愛恨情仇。

  兩人都已分別成婚,早就不可能。
  
  蕭凜平平靜靜說句見諒,春桃竟然可以高興成這樣。

  原主以前是被討厭成什麼樣子了啊?
  
  想到小時候大師兄溫柔為自己束髮的模樣,再想到大師兄很少厭惡一個人,而他如今對自己這具身體,非常不待見。
  
  蘇蘇對自己如今在他人心中的印象,感到絕望。
  
  ***

  太后留蘇蘇坐了一會兒,就放蘇蘇走了。
  
  如葉大將軍所說,太后看上去很是慈祥寬宥。
  
  但蘇蘇並不這樣想,九公主找蘇蘇比試的事,按理太后早就知道,可太后一個字也沒提。
  
  蘇蘇猜,或許九公主過來,是太后默認的。
  
  畢竟假使九公主進展順利,蘇蘇現在已經被抽得狼狽不堪。到時候太后安慰幾句,反成了那個好人。
  
  蘇蘇暗暗道,看來葉家樹大招風,皇室已經對葉家不滿了。
  
  有時候別人對你寬宥,並非喜愛,而是忌憚。
  
  以前常常有仗要打,蕭家皇族需要葉大將軍這個「戰神」,但近幾年國泰民安,皇帝穩坐高位,未免就對能威脅到自己的臣子不滿。
  
  蘇蘇雖沒入世,對人間的規則懵懂,但這樣的道理,她也能領會。

  就是不知道葉大將軍怎麼想。
  
  蘇蘇回宮的路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問領路的小太監:“你知道澹台燼以前住在哪裡嗎?”
  
  小太監之前也知道葉家這位三小姐的脾氣,為她帶路都低著頭,此刻猛然聽到蘇蘇問話,連忙答道:“質子殿下以前住在冷宮。”
  
  “冷宮啊,可否帶我去看看?”
  
  小太監神色有些為難。
  
  蘇蘇想到爹爹教的,來人間要懂得人情世故,於是拔下頭上一根簪子遞給他:“勞煩公公。”
  
  小太監連忙道:“使不得使不得。”這位將軍家的小姐不抽他就好了。
  
  蘇蘇道:“沒事,收下吧。”
  
  小太監掙扎片刻,收好簪子,為蘇蘇帶路。
  
  沒一會兒,蘇蘇看見了一處殘敗的宮殿。
  
  “這就是質子殿下先前住的地方,葉小姐,奴才還要回去當差,冷宮荒涼,葉小姐切莫多逗留。”他收了蘇蘇的東西,便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句。
  
  蘇蘇點頭:“謝謝你。”
  
  小太監走了。
  
  春桃也是第一次來冷宮,她看著雜草都三指高的院子,想到冷宮常常鬧鬼的傳言,忍不住抖了抖:“小姐,我們來冷宮做什麼?”
  
  蘇蘇走進來,也感覺到一股陰氣。

  但她現在是凡人之軀,什麼也看不見。
  
  “你要是害怕,在外面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蘇蘇對春桃說。
  
  春桃連忙搖搖頭:“我跟著小姐。”

  三小姐地位何其尊貴,要是她出了事或者受傷,春桃也沒命。
  
  見春桃堅持,蘇蘇也沒多說什麼,拎著裙擺踏入冷宮。
  
  她想了解澹台燼的過去。
  
  千萬年來,世間總共出過兩個身懷邪骨的天生魔神。
  
  第一位魔神出世時,無數上古神尊隕落,獻祭自身萬年修為,連神器也一一破碎,才將它消滅掉。
  
  許多年後,第二個魔神澹台燼,橫空出世。
  
  但這時候的修真者,早已沒有前人強悍,數萬年來飛升成神的仙尊,少得可憐。
  加上神器也沒有了,他們根本對澹台燼毫無辦法。
  
  身懷邪骨,天生就是半神之魂,自洪荒以來,眾神便無比忌憚。在澹台燼之前的那位魔尊,基本上滅了上古神物。
  
  沒有足夠的參考,修真界完全不知道,魔王怎樣誕生,為什麼那麼強大,死穴在哪?
  
  修真界被魔軍打得撐不住的時候,終於有人提出,用神器“過去鏡”尋找辦法。
  
  眾仙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撿回來「過去鏡」碎片,好不容易修補好。

  殘敗的鏡子,卻只能模糊看到最後的契機——五百年前的魔王原身,叫澹台燼,是個脆弱的凡人。
  
  他的死穴、他墮落的原因,全都照不出來。

  而且邪骨這個東西,毀滅肉身和靈魂都沒有用,澹台燼肉身一死,十八年後,他肉身重聚,只會更加強悍。
  
  簡單說,殺他使他更強大。
  
  眾仙尊:……
  
  長老們愁壞了,眼看修真界快要撐不住,他們咬牙,決定獻祭近萬年修為,扭轉乾坤。

  占卜選人後,他們送蘇蘇回到五百年前,希望她抽出澹台燼的邪骨,從而徹底摧毀他。
  
  沒了邪骨的魔王,脆弱得不堪一擊,再也不可能吸收天地怨氣和邪氣復活。
  
  這是最後的辦法。
  
  想得倒是挺美的。
  
  蘇蘇出發前,認真請教爹爹:“蘇蘇應該怎麼抽出邪骨毀掉?”

  青衫掌門咳了咳:“女兒你要自己想辦法,了解他的過去,找到他最怕的東西,屆時你娘親留下的玉鐲,應該能幫到你。”
  
  說了當沒說,所以到底應該怎麼做?
  
  仙門不靠譜,蘇蘇得自己想辦法摸索。
  
  蘇蘇不確定地想,了解一個人的過去,去他住過的地方,應該能找到不少信息。
  
  冷宮中央,只有一口井。
  
  蘇蘇走過去,蹲下看看,她一眼就看到井底,有幾具森森白骨。

  是口枯井,不知道多少年頭了。
  
  澹台燼以前原來住在屍骸扎堆的地方啊。
  
  蘇蘇連忙對身後的春桃說:“你別過來。

  春桃不明所以,聽話地點點頭。
  
  蘇蘇找了幾塊石頭,在井邊布了一個往生陣法,希望能幫助它們散去怨氣,早些轉生。
  
  她沒有靈力,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春桃覺得到處都陰森森的,她難以想象,質子殿下是怎樣在這種地方長大的。

  春桃越害怕,越忍不住四處看。

  “小姐,那間房好像有聲音?”春桃抖著嗓音說。
  
  蘇蘇回頭,朝著那間房走過去。
  
  “小姐……”

  “沒事的。”
  
  蘇蘇推開門,灰塵撲簌簌地掉。屋內結滿了蜘蛛網,蘇蘇嗆得咳嗽幾聲。
  
  一個老婦人蹲在墻角,眼神空洞,抱著身子在搖晃。
  
  蘇蘇愣了愣,沒想到這裡還會有人。
  
  她走過去,老婦人毫無知覺。

  蘇蘇聞到一股餿味,是老婦人身上傳來的。
  
  “婆婆,你怎麼會在這裡?”
  
  老婦人毫無反應,充耳未聞。
  
  春桃見是個活人,鬆了口氣,不確定地說:“小姐,我聽說,質子殿下被周國送來為質的時候,才六歲大,身邊跟了一個照顧他的奶娘。”
  
  但是一個小皇子的奶娘,來時頂多二十多歲,如今不過短短十四載,怎麼會變成這幅枯槁的模樣,像個六十歲的老太太,還瘋掉了。
  
  蘇蘇也愣了愣,這竟然是澹台燼的奶娘?
  
  她在五百年後,也在動盪的世界,見過這樣可憐的老人。但這個世界明明還沒有魔王,怎麼會有人變成這樣?
  
  這讓她依稀覺得,自己還在之前的糟糕動-亂世界。
  
  蘇蘇沒說話,把老婦人頭髮上的蛛絲細細弄掉。
  
  春桃不安地說:“小姐……”
  
  “我們出去吧。”
  
  按理,最了解的澹台燼的人,應該就是老婦人,可她已經沒了神智。
  
  蘇蘇坐在轎子裡,沒有急著回去,她喚來一個宮女:“可否幫我找一個掌管冷宮的嬤嬤過來?”
  
  日頭正高的時候,一個紫衣嬤嬤,踏著厚厚的積雪走過來,給蘇蘇行禮。

  蘇蘇問:“澹台燼的奶娘,為什麼會瘋?”
  
  她依葫蘆畫瓢,給了嬤嬤一根金簪。
  
  那種邪物,一定是連自己奶娘都不放過。
  
  嬤嬤喜滋滋地收下金簪,她在冷宮撈不到什麼油水,蘇蘇出手大方,嬤嬤一時間恨不得什麼都抖出來,反正澹台燼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多謝葉小姐賞賜,這事老奴還真知曉一二。質子和那劉氏,十四年前來的冷宮。”
  
  “那時候的質子啊,長得可水嫩了。冷宮是個骯髒地方,宮裡不少侍衛和太監,都有那種癖好……”
  
  春桃臉色紅了又白。
  
  “劉氏護住了質子,自己卻遭了殃。他們在皇宮本就沒什麼地位,老奴聽說,他們沒吃的,冬日沒穿的時候,劉氏也會……”
  
  “行了。”春桃忍不住道,這些話她聽得都心驚肉跳,怎麼能讓小姐聽見。  
  
  “讓她說,說說澹台燼吧。”
  
  “唉喲,葉小姐,對於質子殿下,老奴知道得也不多。皇子們小時候愛玩鬧,喜歡把質子叫去當玩伴,老奴偶爾看見質子,身上沒一塊好肉。”
  
  她講得隱晦,其實好幾次,嬤嬤都看見過,他們把質子當畜生欺辱。
  
  說到這裡,嬤嬤戛然而止。

  她猛然想起眼前這位,和以前冷宮那位是個什麼關係。

  嬤嬤心頭訕訕,也不知道葉小姐對質子是什麼態度,她就挑輕的講了幾句實話,應該沒什麼影響吧。
  
  蘇蘇抿緊了唇,心裡沉甸甸的。她沒想到,劉氏變成這樣,不是澹台燼害的。
  
  她眼前驟然浮現少年精緻漂亮的容顏,還有他目光中的沉冷陰鬱。

  怪不得挨打罰跪都不吭聲,像個木頭人,對他來說,可能這些都是家常便飯了。
  
  “澹台燼出宮後,劉氏誰在照顧?”
  
  嬤嬤慣會察言觀色,斟酌了一下,見葉三小姐看上去沒有惡意,說了實話。
  
  “據說質子出宮前,給了浣衣局的趙嬤嬤些銀子,讓她給劉氏送些飯。”
  
  然而那點兒錢,趙嬤嬤頂多想起來就給劉氏扔個饅頭,餵狗一般。
  
  蘇蘇說:“春桃。”
  
  她從春桃手裡接過荷包,拿出幾錠金子,遞給嬤嬤:“嬤嬤得空,也照看下劉氏,為她換身衣裳,擦洗一番。讓她吃食也好些,倘若我下次入宮,看見劉氏養得不錯,定會好好答謝嬤嬤。這件事別告訴其他人。”
  
  紫衣嬤嬤笑得見牙不見眼,接過沉甸甸的金子:“葉小姐說的哪裡話,您的吩咐,奴婢省得。”
  
  等嬤嬤走遠,春桃眼睛亮亮的,小聲道:“小姐,你在同情質子殿下啊?”
  
  蘇蘇板著小臉:“胡說,我那是同情澹台燼嗎?我不過是念及劉氏勇敢護主,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她哪怕同情一隻小螞蟻,都不能同情澹台燼。
  
  春桃捂著唇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5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1-3-19 05:56 PM 編輯

第6章 栽贓

  剛回府,春桃就看見將軍府前,站著一個雙十模樣的丫鬟。
  
  那丫鬟瓜子臉,眉毛修得細細的。

  見了她,春桃嚇得連忙低下頭去。
  
  細眉丫鬟嗤笑了一下,擠開春桃,迎上前來:“小姐,碧柳回來了,碧柳扶你下車。”
  
  蘇蘇掀開轎簾,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聽她自稱碧柳,蘇蘇瞬間就明白了她是誰。
  
  原主有四個貼身丫頭,銀翹被祖母送去莊子嫁人,這段時間跟在蘇蘇身邊的丫鬟是春桃和喜喜。

  但這兩個丫頭膽子都不大,在原主看來,太過木訥,愚鈍至極。原主一向不太喜歡她們。
  
  葉夕霧最喜歡的丫鬟,便是眼前這個叫做「碧柳」的丫頭。

  在原主的記憶裡,碧柳聰明伶俐,辦事利落,嘴巴也甜,深得她心。
  
  蘇蘇摸不準,碧柳是什麼樣的人。
  
  她思考間,已經被碧柳小心扶下車子。
  
  春桃站在一旁,像見了老虎的小鵪鶉。
  
  春桃怕碧柳?

  再一看同樣垂著腦袋的喜喜,蘇蘇明白了什麼。
  
  這個碧柳,看來真的在原主身邊的地位不一般。蘇蘇才穿過來的時候,春桃動不動嚇得磕頭,這個碧柳在蘇蘇面前,卻毫不拘謹。
  
  主僕幾人往府裡走,碧柳道:“三小姐,碧柳有話要和你說。”她神色隱隱亢奮。

  碧柳回頭對春桃和喜喜道:“我和小姐說說話,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蘇蘇不動聲色,她倒要看看,這個碧柳到底要做什麼。
  
  碧柳帶著蘇蘇拐進一座假山處,從衣袖裡摸出一張紙。
  
  “三小姐,你看,碧柳找到了什麼東西?”
  
  蘇蘇展開紙張,上面有一張栩栩如生的美人圖。

  美人坐在荷花池旁,低頭淺笑,不勝嬌羞。
  
  碧柳神色興奮,滿臉寫著求表揚。
  
  蘇蘇有點兒懵地看著這張畫,所以這到底是什麼?
  
  “小姐,你看落款。”
  
  落款:龐宜之。
  
  竟然是狀元爺,如今的禮部侍郎龐宜之,上次火急火燎跳下去救葉冰裳那個。
  
  如此看來,圖上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說實在的,不愧是新科狀元,畫畫功力真不錯,寥寥幾筆,葉冰裳風情無限。
  
  碧柳:“小姐,你讓我去大姑娘前年養病的莊子調查,他們果然有姦情,那賤貨在和六殿下成親前,就已經和龐大人暗通款曲了。”
  
  “龐大人還畫了這幅畫,以慰相思。”
  
  “龐大人上京前,讓小廝燒了這幅畫,但是小廝覺得可惜私藏了起來。碧柳幸不辱命,把這幅畫買回來了。”
  
  碧柳雀躍道:“小姐,六殿下看見這張畫,肯定會怒不可遏,休了那賤人。到時候,沒了那賤-人,六殿下眼裡的人,就會變成小姐!”
  
  蘇蘇:“……”

  你認真的嗎?
  
  蘇蘇算是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前原主和葉冰裳落水,六皇子作為葉冰裳的夫君,跳下去是情理之中。但龐大人跳下去,就耐人尋味了。
  
  原主疑心這一點,便派出自己最“得力”的丫鬟碧柳去調查。

  希望調查出龐大人和庶姐的姦情,好讓六殿下休棄庶姐。
  
  “小姐,需不需要碧柳找人,把這幅畫送到六殿下手中?”
  
  蘇蘇把畫收起來:“暫時不用。”
  
  原主已經成了親,蘇蘇完全沒有攪和蕭凜感情的想法。

  而且,就一張畫而已,頂多說明龐宜之傾慕葉冰裳,葉冰裳被人畫下來,又不是葉冰裳的錯。
  
  碧柳滿臉寫著可惜,但是也不敢違逆蘇蘇,只當小姐還有什麼高招。
  
  蘇蘇收好畫,準備找個時間把這禍害玩意燒了。
  
  她才出去,春桃一臉不安地來通知:“三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碧柳訓斥道:“好好說話,慌裡慌張,成何體統!”
  
  蘇蘇皺眉,看碧柳一眼,對春桃緩和語氣說:“你慢慢講。”
  
  春桃咽了口唾沫,道:“蓮姨娘早上發現,庫房裡丟了很多東西,老夫人的玉觀音不見了。一經查探,杜姨娘房裡也失竊,她給二小姐準備的嫁妝少了大半。”
  
  “大公子的玉佩、四公子的例銀,通通不見。現在,蓮姨娘、杜姨娘,還有二小姐她們,正在廳堂審問……”
  
  蘇蘇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們懷疑誰?”
  
  “質子殿下。”
  
  蘇蘇皺眉問:“為什麼懷疑他?”
  
  春桃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蘇蘇,“有人在質子殿下的平安符裡,搜出了一只私藏的耳墜……”
  
  碧柳一聽,憤憤道:“小姐,質子做了這麼丟人現眼的事,簡直給你蒙羞。”
  
  春桃想說什麼,念及碧柳在,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蘇蘇看碧柳一眼:“事情結果還沒出來,不要亂講話。”

  快閉上嘴吧,不然她忍不住想揍這丫鬟一頓了。
  
  從小爹爹就教蘇蘇講禮貌,明黑白是非。這個碧柳張口閉口「賤人」、「姦情」,好好說話有那麼難嗎?
  
  蘇蘇聽得渾身不舒坦,最讓人生氣的事,碧柳還明裡暗裡欺壓喜喜和春桃。
  
  蘇蘇懷疑,這個丫鬟唆使了原主做了不少事。
  去破壞別人的感情,這是個好姑娘能幹出來的事嗎?
  
  但蘇蘇現在也沒時間料理碧柳,她對春桃說:“我們去廳堂看看。”
  
  春桃連忙行了個禮,帶路。
  
  碧柳被蘇蘇警告不要亂講話,呆在原地。她完全沒想到三小姐會斥責自己。
  按理說,小姐聽到質子給她丟了臉,殺了質子的心都有了。
  
  但三小姐竟然只讓自己閉上嘴。
  
  碧柳臉色扭曲了一下,看著前面春桃的背影。定是自己不在的時候,春桃和喜喜這兩個小蹄子,給小姐說了自己的不是。
  
  明日就是十五,想到什麼,碧柳恍然,怪不得小姐沒有狠狠唾罵質子呢,這時候質子確實不能出事。
  
  碧柳連忙跟了上去。
  
  ***

  蘇蘇還沒走進廳堂,立刻有人給蓮姨娘匯報:“三小姐回來了。”
  
  此言一出,椅子上坐著的所有人,都齊齊看向澹台燼。
  
  少年的手臂被扣押住,他抿唇,漆黑的眸看著地面,眼裡又冷又沉。
  
  蘇蘇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三位姨娘,蓮姨娘坐在主位,兩位姨娘分坐在兩側,二小姐葉嵐音臉色難看地挨著杜姨娘坐。
  
  除了他們,府裡最小的四公子也在。
  
  四公子今年才六歲,因著年齡小,將軍寵愛,他整個人胖成了一顆球,窩在雲姨娘懷裡吃糕點。
  
  除了下人,所有人都坐著,只有澹台燼站著。
  
  倒是蓮姨娘先道:“三姑娘回來了,來得正好,府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想必你也聽說了。質子是你的人,妾也為難,三姑娘看,要不這件事,你來審?”
  
  說著,她讓出主位給蘇蘇。

  蓮姨娘雖然偶爾幫著老夫人主中饋,但她不過一個妾,蘇蘇是唯一的嫡女,她一進來,蓮姨娘自然不敢再坐主位。
  
  其餘兩位姨娘,也忙跟著朝蘇蘇行了個李。
  
  葉嵐音被杜姨娘撞了一下,臉色難看地喊:“三妹妹。”
  
  蘇蘇坦然坐下,小廝連忙給蘇蘇倒了杯茶。
  
  蘇蘇喝了口茶水,看向被扣住的澹台燼。
  
  他衣衫被人扯亂,地上一個陳舊的平安符,平安符上有腳印,顯然被人踩過。

  澹台燼的目光,落在那個平安符上。蘇蘇進來,他毫無反應,連抬眸看蘇蘇都不曾。
  
  “蓮姨娘,既然先前是你們在審問,那現在便繼續吧,我聽著就好。”蘇蘇不想插手,她知道自己對澹台燼沒有好印象,她摻和進來,難免有失公允。
  
  此言一出,澹台燼倒是有反應了,他抬起頭,冷冷看蘇蘇一眼。
  
  “既然三小姐吩咐,妾便繼續了。”
  
  “質子殿下,一來,這麼多年,府中財務從未失竊。”蓮姨娘看著白衣少年,言語中的意思很明確,而澹台燼來府上,不過三月,就有這麼多財物失竊。
  
  “二來,庫房只有主子們能靠近。府中眾人,都有月銀,但是質子你……”蓮姨娘頓了頓,沒把話說明白。
  
  眾人卻明白,澹台燼雖然也算府裡的半個主子,但是將軍府可不會給他月銀。

  一個敵國戰敗的俘虜,給口飯吃就算好了,還是看在他和三小姐關係的份上。
  
  澹台燼抬眼,說:“不是我,我沒做過。”
  
  蘇蘇交疊的手指緊了緊,其實依她看,蓮姨娘這些說辭太勉強了。
  
  澹台燼在府裡地位低下,因為原主對他的態度不好,他地位形同下人,去庫房本就很難。怎麼能憑猜測,就妄定一個人的罪?
  
  再者,蘇蘇看少年一眼——
  
  額髮遮住他陰鬱的眼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活在陰暗中的生物,暗沉不討喜。
  
  蘇蘇信澹台燼未來會暴虐殺人,但這種盜竊財物的事情,她覺得不是他。
  
  杜姨娘語調尖銳道:“不是你,難不成還能是府裡其他公子?質子,我們將軍府好心接納你,你就是這樣回報的?莫不是從小沒人教規矩,現在才手腳不幹淨吧?”
  
  這話說得難聽極了。
  
  雲姨娘懷裡的四公子,跳出雲姨娘懷抱,跑到澹台燼面前,踹了他一腳:“敢偷將軍府的東西,我要讓爹爹打死你!”
  
  雲姨娘連忙把四公子抱回來:“卓兒,不許胡言!”
  
  澹台燼眼尾微微泛出猩紅之色。

  他冷冷重複道:“我說過了,不是我。”
  
  因為杜姨娘和四公子的直白,和平審問表象,被擊破得粉碎。
  
  蘇蘇心裡莫名堵得慌,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腦海裡卻猛地想到爹爹沉痛的臉。
  
  青衫仙尊說:“這些年,我們修仙界無數尊者隕落,包括你大師兄,為了宗門,死在那邪物手中。蘇蘇,你是修真界最後的希望,此去五百年前,切勿心軟。”
  
  蘇蘇平復了下呼吸,反覆告訴自己,澹台燼並非什麼好人,這才忍下衝動。
  
  蓮姨娘攤開手,露出一隻精巧漂亮的白玉耳墜:“那質子如何解釋,身上的這一只耳墜?”
  
  澹台燼看著蓮姨娘手中的耳墜,緊緊抿唇。
  
  蘇蘇也看向那只墜子。
  
  蓮姨娘:“碧柳,你來看看,這只耳墜,是三小姐的嗎?若是三小姐的,倒是我等失禮了。”
  
  當然不可能是,蘇蘇心想,原主討厭澹台燼都來不及,怎麼會把女孩子的東西送給他。

  蘇蘇清楚,其他人也清楚。
  
  蘇蘇想到什麼,看向澹台燼。

  她想,她知道這是誰的東西了。
  
  澹台燼竟然貼身藏著,這點可憐又陰暗的心思,的確見不得光。
  
  碧柳上前來認了認,道:“蓮姨娘,這只耳墜不是我家小姐的。”
  
  “質子如何解釋?”
  
  澹台燼目光森然,沒說話。
  
  倘若先前,他眼裡還帶著些許憤怒,現在眸中就只有一汪死水。
  
  蓮姨娘對著蘇蘇盈盈一拜:“三小姐也看見了,質子不願解釋。”
  
  葉嵐音哀怨地道:“質子殿下,嵐音平日裡,沒得罪過你。你可否將姨娘為嵐音準備的東西,還回來?”那可是她的嫁妝!
  
  她們竟然就這樣輕飄飄的,將一個屈辱的罪名,安在了澹台燼身上。

  蘇蘇覺得,這也太荒謬了。
  
  澹台燼也明白了什麼,冷笑道:“無話可說,任憑你們處置。”
  
  蘇蘇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冷笑的神情,他的脊背挺得筆直,笑完之後,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線。
  
  蓮姨娘為難地說:“倘若府中下人偷了貴重財物,要打斷雙手,攆出府去。”
  
  雲姨娘皺著眉,忍不住輕聲細語求情道:“蓮姨娘,質子的身份,到底不同尋常,怎能用下人與他比較?”
  
  蓮姨娘說:“雲姨娘誤會了,妾不是這個意思,質子自然不同於下人。但既然犯了錯,不論是誰,都應該懲處。三小姐,你看,讓質子還回財物,再小施懲戒如何?”
  
  如何?

  不如何!
  
  這些人都瘋了嗎?怎麼可以這麼草率!
  
  蘇蘇實在忍不住了,她站在修仙界的立場,不該替未來的魔王說話。

  只要他命還在,他不論狼狽成什麼樣,她笑吟吟看戲就好。
  
  但不管過去多少年,即便長大了,她依舊是黎蘇蘇,那隻從世間最乾淨的天塹仙池中睜開眼,俯瞰眾生、眉間紅羽的好奇小靈鳥。
  
  她可以光明正大握劍殺了他,甚至將來一定會無情碾碎他的神魂,但她不能和別人一樣,以污衊折辱他為樂。
  
  她不能明明睜著眼睛,卻蒙上雙眼,裝作什麼都不知。
  
  蘇蘇站起來,脆生生道:“我不同意,他既然是我的人,那這件事我來查,一定給諸位姨娘和二妹妹一個交代。”
  
  蓮姨娘十分錯愕,不是都審完了嗎?
  
  蘇蘇板著小臉,看向其他人:“怎麼,有異議?還是對我不放心?”
  
  蓮姨娘立刻笑道:“不敢,我們自然相信三小姐 。”
  
  蘇蘇撿起地上的平安符,走到澹台燼面前,塞進他手裡:“東西收好了,再讓人搶出來踐踏,我都嫌丟人。你說不是你,那就最好不是你!否則我查出來……”
  
  他抬起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
  
  “我親自打殘你!”她喘了口氣,瞪著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凶得可怕。
  
  她眼中明亮,勝過屋外十二月的冰雪。
  
  澹台燼看著面前又凶又氣的少女,無意識握緊手中髒污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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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53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1-3-19 05:54 PM 編輯

第7章 結春蠶

  這件事最後的結果,便是澹台燼暫時被關了起來。
  
  他被關在破落的東苑裡,眾姨娘和二小姐的意思是,防止銷贓。

  三小姐可以繼續查,若真冤枉了他,到時候放出來便是。
  
  蘇蘇對此表示隨意。
  
  丟失的東西,別的不說,有老夫人最愛的玉觀音。老人家信佛,把那尊玉觀音看得無比貴重,說嚴重些,都上升到信仰的地步了。

  所以蓮姨娘她們才這麼急,想要找出是誰拿了東西。
  
  蘇蘇到底只是嫡女,不是主母,她能重新查證,已經不容易。
  
  關著倒也應該沒什麼,澹台燼不死就成。
  
  第二日便是十五。
  
  碧柳出去一趟,回來喜滋滋地給蘇蘇說:“三小姐,奴婢打聽到,六皇子被封宣王,今日冊封聖旨就下來了,皇上賞賜的府邸,就在離咱們將軍府不遠之處。”

  “將軍收到了拜帖,想必幾日後,會帶小姐去宣王殿下府上,為他慶賀。”
  
  蘇蘇反應很平靜:“哦。”
  
  碧柳說:“小姐,你放心,這次我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讓葉冰裳那個賤蹄子無地自容。”
  
  雖然蘇蘇目前還沒見過那位庶姐,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

  但對搶別人夫君這麼興奮,是不是有病呀?

  蘇蘇實在不想看見碧柳,於是道:“你去詢問一下,這次府裡總共丟了哪些東西,分別都是誰丟的。”
  
  碧柳只好不甘不願出門,路過外面的春桃,她推了一把:“滾開,別擋道。”
  
  春桃連忙讓開。
  
  碧柳很不高興,對比做這些雜事,她更在意三小姐能否嫁給宣王殿下。

  以前自己一提起六殿下,小姐目光含春,十分期待。她發現自己這次回來後,再說宣王的事,小姐不怎麼上心了。
  
  碧柳一走,蘇蘇拿出另一冊清單。
  
  這是昨晚吩咐喜喜整理的。

  蘇蘇並不信任碧柳。
  
  蘇蘇看下去,發現丟了東西的有老夫人、杜姨娘、二小姐,大公子、四公子,雲姨娘也丟了幾支金簪。
  
  這個人倒是會拿東西,沒敢拿將軍和蘇蘇的,老夫人的玉觀音和二小姐的嫁妝最值錢,值得鋌而走險。大公子和雲姨娘性格相對寬和,大概率不會計較。而四公子什麼都不懂。
  
  想了想,她喚來春桃。

  “春桃,你可知道,二少爺和三少爺,最近在做什麼?”
  
  春桃搖頭:“小姐,奴婢只知道,大公子最近和老爺去軍營訓練,二公子和三公子,奴婢不清楚。小姐想知道的話,奴婢和喜喜,這兩天去打探一下。”
  
  蘇蘇笑著點點頭:“辛苦春桃了。”
  
  ***
  澹台燼被關在東苑。
  
  東苑處在風口,是整個將軍府最冷的院子。

  廢棄了許多年,平時用來堆柴禾。
  
  窗戶是破的,冷風吹進來,讓人遍體生寒.
  
  澹台燼靠在角落,舔舔乾澀的唇。
  
  一直到晚間,依舊沒人給他送飯,澹台燼神色平靜。倒也在意料之中,這樣的日子他也習慣了。
  
  偶爾一兩日不吃飯,人不會餓死。
  
  冬日的夜空,沒有月亮,外面寂靜一片,又開始下雪了。
  
  他抓了兩把雪,吞咽下去。

  胃裡依舊難受得要命,澹台燼坐回去,拿出袖中的平安符。
  
  本就有些年份的平安符,經過昨日的撕扯,已然破了線頭。
  
  他目光像一汪深潭,拂過被弄壞的地方。
  
  心中有股惡意,從這個裂痕無限增長,少年輕輕吸了口氣,勉強壓下這股洶涌的情緒,重新將平安符放回懷裡。
  
  只可惜,她的耳墜弄丟了。
  
  他閉上眼,靠著墻角休息。

  得留著一口氣,總不能窩囊地死在這個柴房裡。他並不相信葉夕霧會幫自己,萬一有什麼意外,他也得自己從這裡走出去。
  
  半夜風雪交加的時候,澹台燼聽見了門外踉蹌的腳步聲。

  他睜開眼。
  
  聽腳步聲,是兩個女子。
  
  黑夜放大無數感官,澹台燼聽到細微喘氣的聲音。下一刻,一個披著白色披風的少女,跌入東苑之中。
  
  她摔倒在地的時候,神色還有幾分茫然。
  
  隔著微弱的燈光,澹台燼看見地上略顯得狼狽的少女。
  
  碧柳放下被子和琉璃燈,連忙扶起摔倒的蘇蘇。
  
  她不屑地看一眼澹台燼,瞥了瞥嘴:“質子殿下,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吧?”

  說罷,碧柳關上東苑的門,離開了。
  
  只留下蘇蘇和澹台燼,在這一方小天地中。
  
  蘇蘇哆嗦著,靠在另一邊的墻角。

  她的手指緊緊抓住披風,臉頰緋紅,呼吸急促。
  
  澹台燼從角落站起來,朝她走過來。

  “三小姐?”
  
  “你別過來。”蘇蘇喘著氣說完這句話,外面下著雪,她卻熱得要命。
  
  今夜才睡著,身體突然一股燥熱,她睜開眼睛,覺察到自己身體不對勁。

  這時候碧柳進來,小聲地道:“今日十五,小姐是不是藥效發作了,奴婢帶你去找質子。”
  
  蘇蘇抱緊被子,喘著氣:“什麼意思?”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碧柳道:“小姐你忘了嗎?結春蠶的毒,每三個月發作一次,你的解藥,被質子吃了。”
  
  蘇蘇這才意識到,下藥事件,沒完沒了。
  
  結春蠶這種藥,本質更像毒藥。取意「春蠶到死絲方盡」,吃下毒-藥的一方,每三個月發作一次,與吃下解藥的人,交合即可。

  而吃下解藥的人,只有第一天有春藥效果,其後正常。
  
  據說這種藥,是夷月族的失傳秘藥,以前的達官貴人,專門用來控制搶奪來的女子,讓她們永遠離不開自己。
  
  原主恨煞葉冰裳奪自己心頭之愛,於是不下普通的春藥,反而找來了令人窒息的結春蠶。

  饒是貞潔烈女吃下去,也受不了。
  
  原主想看葉冰裳離不開那個肥頭大耳的尚書公子。

  沒想到這藥,最後被自己吃了。
  
  蘇蘇就說,為什麼原主這樣的身份,葉家因為名聲,就讓她嫁給一個質子。
  
  原來是因為不得不嫁。

  不嫁就死。
  
  當然,結春蠶也可以忍,但是一次比一次難熬。
  
  上回原主忍了半個時辰,這次蘇蘇得忍兩個時辰。
  
  她打坐了一盞茶功夫,全身濕透,痛苦不堪。
  
  碧柳說:“三小姐,我還是扶你去找質子吧,你在他身邊,會好受些。”
  
  蘇蘇咬牙:“不,不!”
  
  她又堅持了一盞茶功夫,最後整個人都快原地升天了,碧柳不由分說,把她扶來了東苑。
  
  蘇蘇全身沒力氣,幾乎被碧柳架著走,連意識都變得混沌起來。
  
  她眼前光影幢幢,勉強還能分清面前人的輪廓。

  認出他是那個罪惡的魔物。

  唇上被蘇蘇咬出了血,她抱住手臂,勉強壓製住了脫衣服的衝動。
  
  澹台燼明白了什麼,他往日溫順無害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涼薄。
  原來這就是她昨天阻止人把他打殘的理由,是覺得他今晚還有用啊。
  
  少年在她面前蹲下,輕輕撥開她汗濕的額髮:“三小姐,你看上去很難受。”
  
  蘇蘇緊緊閉著嘴,她真怕她一張嘴,發出什麼不該發出的聲音。

  她覺得自己快被燒死了,而近在咫尺,就有一塊冰。
  
  蘇蘇說:“離我遠點!”她總算明白,為什麼葉夕霧心中那麼喜歡蕭凜,最後卻連自尊都不要,讓澹台燼幫幫自己。

  這藥太磨人了!
  
  眼前的少年,歪了歪頭。
  
  琉璃燈下,少年顯得弱氣十足,神色無辜。
  
  他的聲音卻並不是這麼回事,音色是冷的,像在慢條斯理,敲碎堅冰:“三小姐能告訴我,你怎麼了嗎?”
  
  少年身上的惡意,若有若無。
  
  曾經的葉夕霧是什麼心態,澹台燼現在便是什麼心態。
  
  他想看見昨日那束鏗鏘明亮的光,今日在他腳下,毫無尊嚴地輾轉呻吟,媚態橫生。

  她眼裡的驕傲會被粉碎,做像他這樣的、見不得光的蛆蟲,求一個她瞧不起的人觸碰她。
  
  但他不會碰她,髒。
  
  澹台燼靠在冰冷的墻面,連無害的神色都懶得做了,審視著她。
  
  瞧啊,多可憐,白皙的肌膚變成了粉色,脣角也流下了鮮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變得朦朧,瞳孔漸漸失去焦距。
  
  他涼涼地彎了彎脣。
  
  少女瞳仁輕顫,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澹台燼好心地伸出手指,把她嘴角的血跡擦去。

  “您看起來真可憐。”他冷冷地、輕聲地說。
  
  恬不知恥求他吧,該醜態畢露了,她這次,可比上次堅持得久。
  
  澹台燼在心裡為她默數,終於,在她眼瞳完全沒有焦距的時候,他面前的少女不再固執,動了。
  
  她抬起纖細的手臂,卻沒有如澹台燼想的那樣,來擁抱他,少女反而蓋住了自己臉頰。
  
  她長睫閉上,比外面的雪花還要安靜。
  
  少女靠在窗前,外面的雪撲簌簌落下,她悄無聲息,像長眠在了冬夜裡,變成一隻合翅顫抖的蝶。
  
  琉璃燈照亮她周圍。

  雪花飄進來,落在她髮間。
  
  他冷眼旁觀著,這詭誕又聖潔的一幕。
  
  那種感覺又來了。

  她在雪和光的交界處,而他依舊在自己這片黑暗裡,他突然更加厭惡眼前這個人。

  澹台燼用冰冷的手指捂住唇,不同於以往輕謔的厭惡,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讓他發顫的厭惡。
  
  這種窒悶的感覺,是從山賊窩那天開始的吧?
  
  少年坐回角落,用蛛絲一般黏膩陰鬱的目光,看了蘇蘇一夜。
  
  她蜷縮在角落,毫無所覺。
  
  ***

  清晨的光照進東苑,蘇蘇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她很疲憊,正如那個藥的名字,像從繭裡蛻變出來的。
  
  掌下肌肉單薄瘦削,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澹台燼腿上。

  她蹭的一下坐起來,連忙遠離他。
  
  蘇蘇抓抓頭髮。
  
  不是吧不是吧!
  
  她昨晚忍得那麼辛苦,就是為了不與魔物交媾。

  難道她道心依舊不夠穩,受不了藥物,最後還是往魔物懷裡撲了?

  蘇蘇嫌惡至極,手上剛剛碰到他的地方,像有火在燒一般。她憤憤地看著腳下的邪物少年。
  
  少年睫毛顫了顫。
  
  澹台燼的睫毛,比蘇蘇這具身體的睫毛還要長。

  如兩片鴉羽。
  
  他紅唇烏髮,透著一種羸弱的漂亮,整個人看上去蒼白可憐。
  
  蘇蘇不太想他睜開眼睛。
  
  畢竟他醒過來的話,蘇蘇不知道講什麼好。難道解釋說我每三個月,有吃一次春藥的癖好?
  
  她緊繃片刻,發現他始終沒有醒來。
  
  蘇蘇鬆了口氣,這才看見他面色蒼白,嘴唇乾裂,怎麼看都不正常。
  
  “澹台燼,醒醒。”邪魔都心思深沉,難不成他在裝睡博同情?

  “再不醒我把你交給蓮姨娘。”
  
  她推了推他,少年依舊毫無反應。
  
  蘇蘇蹲下來,手覆在他額上。這次體溫不熱,反而像觸到一塊冰。
  
  蘇蘇木著臉:“……”

  就算在人間養個小孩,也不會像他這樣脆弱麻煩,動不動病弱得快要死亡。
  
  她沒在狹窄的屋子內找到水,只好先把棉被蓋在他身上。
  
  蘇蘇走出去,碧柳迎上來道:“小姐,你沒事吧?”
  
  蘇蘇睨碧柳一眼,自己昨晚雖然沒力氣,也不怎麼清醒。但蘇蘇知道,她倘若在自己屋裡,能堅持下去。

  碧柳不顧她意願,愣是把她弄到澹台燼身邊來了。
  
  她被碧柳的「忠心」,氣得想笑。
  
  “我記得,結春蠶是你給我的吧?碧柳,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她不信這個丫鬟沒問題。
  
  碧柳說:“小姐,奴婢先前說過,我有個遠房表哥,曾經和夷月族女子通婚。夷月族擅毒,結春蠶是他們的秘方。”
  
  “除了澹台燼吞下的解藥,還能配出解藥嗎?”
  
  碧柳搖頭,神色有些幾分不滿:“只有唯一的藥引,小姐,你不會怪罪碧柳了吧?碧柳也是按你的吩咐辦事。”
  
  蘇蘇說:“我不怪你,但從今天起,我也不留你。你去找蓮姨娘,讓她重新為你尋個去處。”
  
  碧柳神色震驚,半晌反應過來,蘇蘇竟然在驅逐自己,她這才慌了,連忙跪下磕頭。
  
  “三小姐,求小姐不要趕奴婢走。”

  這時候知道求饒了?
  
  蘇蘇沒理她,踏著積雪,離開東苑。
  
  原本想留著碧柳觀察一段時間,她總覺得這個碧柳不簡單。
  
  可碧柳陽奉陰違,隨意進出主子房間就罷了,還經常欺負春桃和喜喜。

  乾脆趕走算了,派人跟著她,說不定也能發現些什麼。
  
  碧柳這種被原主寵壞的丫鬟,離開原主不管去了哪裡,都夠吃一壺。
  
  蘇蘇沒過一會兒又趕回來,還帶了一個大夫。發熱她大致知道怎麼處理,可發冷怎麼辦?

  角落裡的少年,依舊是她離開時的姿勢。
  
  “先生,請您看看他。”
  
  老大夫上前,替澹台燼診治。
  
  他早知道將軍府三小姐殘暴名聲,本來不想多管閒事,可到底醫者父母心,作揖道:“這位郎君年紀尚輕,身體卻如此衰敗,多有痼疾,內傷良多。三小姐若不想要他的命,便多施與他一分憐憫吧。”
  
  蘇蘇抿唇,堅定地搖搖頭:“先生有所不知,他不是什麼好人,您開藥保他不死就行了。”

  調理身體什麼的,大可不必,這種邪物,他越多病痛越好。
  
  老大夫嘆了口氣,說:“三小姐若只是要保他不死,老朽不必開藥,他很久沒吃飯,也沒喝水才會這樣,給他弄些吃食就好。”
  
  蘇蘇萬萬沒想到,澹台燼被關在這裡,會沒有飯吃,沒有水喝。
  
  她愣住,為什麼會這樣。

  蓮姨娘不是說,只把人關起來嗎?
  
  他們是故意的,還是……府裡這樣忽視澹台燼,早就習以為常。

  他們忘記他是個人,也需要吃飯,需要喝水,需要呼吸。
  
  一面無情無義地擺弄他,一面還譏嘲他不夠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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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5:58 PM

第8章 秘密

  等蘇蘇和大夫走遠了,澹台燼睜開眼睛。
  
  沒過一會兒,灰衣小廝拿了食物和水過來,見澹台燼醒著,小廝嚇了一跳。
  
  “質子,用膳吧。”小廝放下手中食盒。
  
  澹台燼手臂撐住自己,吃東西。
  
  小廝守在一旁,淡淡說道:“接下來幾日,奴才會按時給質子殿下送飯,還請質子不要離開東苑。”
  
  澹台燼說:“多謝你。”

  小廝見眼前的少年態度謙和,聲線清朗,一時間有些愧疚。
  
  下人們有時候是故意這樣對澹台燼的,畢竟他身份特殊,欺凌他有種別樣的滿足感。

  但一想,眼前這個人,或許活得還不如他們這些好。
  
  小廝忍不住說:“質子殿下,東苑的窗戶破了,下午奴才帶人來補。”
  
  澹台燼不好意思微笑道:“不必麻煩了。”
  
  小廝心道,質子心腸確實不錯。被故意苛待,卻沒有怨恨他們。他沒有提到三小姐,三小姐不讓自己提到她,好在質子也沒問,不然小廝也不知道怎樣回答。
  
  等小廝收起食盒離開後,東苑徹底安靜下來。
  
  雪地裡飛來一隻通身漆黑的烏鴉,盤旋在東苑上方。
  
  將軍府守衛森嚴,對於傳信鳥禽十分敏感。倘若是鴿子,只要見到,一併射殺。

  然而一隻晦氣的烏鴉,看見了頂多唾罵一句。
  
  澹台燼推開窗。

  他伸出手,烏鴉穩穩落在他手臂上。
  
  少年眉眼依舊柔和,溫柔地撫了撫漆黑的翎羽,烏鴉在他手上叫了一聲。澹台燼抬起蒼白的手指,捏碎了烏鴉的脖子。
  
  牠的頭軟軟垂下去。
  
  澹台燼慢條斯理撕開烏鴉的肚子,拿出一顆蠟丸。蠟丸捏碎後,他取出摺疊好的紙條。
  
  一目十行看完,他把烏鴉屍體從窗外扔出去。

  少年眼瞼垂下一片陰影,若有所思。
  
  漆黑的鳥落在雪地裡,很快,大雪掩蓋了烏鴉的屍體。
  
  *
  蘇蘇回去的路上,遇到一個褐衣男子。

  她反應了一會兒這是誰:“二哥,你等等。”
  
  葉儲風驚訝地回頭,連忙道:“三妹妹。”
  
  “二哥這是要出府嗎?”
  
  葉儲風不自在地看著自己靴子,道:“筆墨紙硯沒了,我出府買些。”
  
  蘇蘇打量著他。
  
  眼前的男子眉眼清逸,看上去很是文弱。

  將軍府四位公子,這位二公子最沒存在感。他是三歲那年,葉將軍從鄉下接回來的。
  
  葉嘯當時直接把小孩扔給管家。

  “以後他叫葉儲風。”
  
  府裡所有孩子都有娘,除了三小姐葉夕霧和二公子葉儲風。
  
  葉夕霧娘親早死,而葉儲風,則是葉嘯打仗期間,行軍路上在一個莊子養傷,幾日雲雨,那村裡的寡婦給生的。

  將軍府中的人對二公子身世心知肚明,分外瞧不上他。
  
  葉儲風知道自己身份尷尬,在府中從來都只像個隱形人一般生活,六歲的四公子,都知道這個二哥怯懦可欺。
  
  葉儲風性格孤僻,以前只有葉冰裳與他關係好些。
  
  蘇蘇在心裡嘀咕,葉冰裳的人緣也太好了吧。
  
  宣王和龐宜之就不提了,葉儲風這樣沉默寡言的人,竟然也和葉冰裳處得不錯。
  
  蘇蘇對這個庶姐,越發好奇。
  
  葉儲風被蘇蘇攔住,臉上很是不安。
  
  他垂下頭:“三妹妹有什麼事嗎?”
  
  蘇蘇點頭:“上次夕霧不小心害得大姐姐落水,心中不安。聽說宣王過幾日便要搬出宮,來宮外的府邸住,我想備一份禮物,給大姐姐賠罪。二哥,我聽說你以前和大姐姐關係不錯,你知道她喜歡什麼嗎?”
  
  葉儲風連忙擺手道:“三妹妹誤會了,我和冰裳妹妹也只是偶爾說說話,並不知道她喜歡什麼。”
  
  蘇蘇看他神情就知道,他覺得自己是來找茬的。
  
  整個將軍府都知道,大小姐嫁給了三小姐的心上人,而三小姐是個歹毒記仇的。
  
  蘇蘇很無力,她說:“既然這樣,我也不耽誤二哥了。”
  
  葉儲風衝她拱手,正要離開,蘇蘇動了動鼻子。
  
  “你身上什麼味道?”
  
  葉儲風臉色微變,不自在地推開像隻小動物嗅來嗅去的蘇蘇。

  “三妹妹……”
  
  見他尷尬得面紅耳赤,蘇蘇也不好為難他,只好道:“對不住,可能是我聞錯了。”
  
  蘇蘇心中疑惑,這個味道確實很熟悉,到底在哪裡聞到過呢?
  
  葉儲風已經不見人影。
  
  蘇蘇有心想問問玉鐲中的器靈,但是它依舊在沉睡,蘇蘇只好作罷。
  
  春桃小臉紅撲撲地跑過來:“小姐!”
  
  她小心翼翼問:“我聽喜喜說,小姐沒讓碧柳在身邊伺候了?”
  
  蘇蘇點頭。
  
  春桃忍不住笑起來。
  
  蘇蘇偏頭,春桃連忙擺手道:“春桃不是、不是想說碧柳姐姐壞話,也不是嫉妒碧柳姐姐,而是……而是……”
  
  春桃的臉漲得通紅,半晌才說:“碧柳姐姐這段時間沒在小姐身邊,春桃和喜喜,都覺得小姐變了不少,我們害怕小姐又變回去。”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慌張解釋:“奴婢不是說小姐以前不好……奴婢……奴婢……”
  
  蘇蘇看她結結巴巴,都要急哭了,忍不住道:“沒事,我沒有生氣。”
  
  雖說自己的改變和碧柳沒什麼關係,但是以前碧柳沒少唆使原主,是真的。
  春桃和喜喜的擔憂也沒錯。
  
  “二公子和三公子那邊,有消息了嗎?”
  
  說到這個,春桃連忙道:“回小姐,奴婢問過管家了,他說二公子和三公子這段時間經常出門,尤其是二公子,有時候早上出門,晚上才回來。”
  
  蘇蘇很驚訝:“出去一整天?”
  
  春桃點頭:“但是奴婢不知道兩位公子在做什麼。”
  
  蘇蘇覺得自己直覺沒錯,這個葉儲風就是有問題。今天是買筆墨,往日呢?總不可能天天缺筆墨紙硯。
  
  想了想,她讓管家找來幾個乞丐,分給每個人一錠銀子。
  
  “你們分別幫我看著二公子和三公子,他們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奇怪的地方都給我說。”她小手一揮,十分豪邁,“做得好的,再賞一錠金子。”
  
  乞丐們眼睛放光,連連道謝。

  “三小姐放心,任何風吹草動,小人都會留意。”
  
  蘇蘇心想,師叔們說得真不錯,三界都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看著架勢,別說鬼推磨了,磨推鬼都辦得到啊。
  
  果然,沒過兩天,就有個小乞丐跑來匯報。
  
  “三小姐,小人看見二公子這兩天,每日都會去一個別院,別院外面種了幾樹梅花,有個很漂亮的黃衣女子住在裡面,二公子早上去,晚上才會離開。”
  
  蘇蘇若有所思,所以她那個隱形人一樣的二哥,竟然在玩金屋藏嬌?
  
  她如約給小乞丐一錠銀子。
  
  不一會兒,另一個乞丐也來領賞。
  
  “三公子昨日出門,和陳尚書家的公子,先去酒樓吃了飯,隨後一同進了賭坊。”
  
  蘇蘇眨眨眼。
  
  賭坊啊,是她想的那樣吧?

  看來二哥三弟,皆有秘密。
  
  ***

  蘇蘇還沒來得及追查這兩件事,葉大將軍告知她,明日宣王生辰,屆時他會帶蘇蘇一同過去。
  
  宣王早已成年,這次有了封號,搬出皇宮,趁著生辰宴請大臣們。
  
  當然,他做得比較低調,並沒有大肆操辦。

  皇帝正當壯年,幾個皇子便只能低調做人,越平庸越好。
  
  葉嘯斜蘇蘇一眼:“這次給老子老實些,再敢鬧出什麼事,你祖母都護不住你。見了你大姐姐,記得賠個不是。”
  
  還真是全天下都覺得蘇蘇會往六殿下身上撲。
  
  蘇蘇無奈地說:“爹爹放心,女兒知道。”
  
  蘇蘇倒不覺得葉將軍在維護葉冰裳。
  
  昔日葉冰裳未出閣,和三姑娘發生什麼,都是葉家關起門來的事。如今葉冰裳嫁給了宣王,葉家總得給予一定尊重。
  
  上次原身把人推下水,無數雙眼睛都看見了。
  
  蕭凜性情雖溫和,但是人家一個皇子,葉家總不能視皇家的臉面不見,蕭將軍只讓蘇蘇賠個不是,已經是不鹹不淡的處理方式了。

  表面看在維護葉冰裳,其實何嘗不是在維護蘇蘇。
  
  難得見家裡的小魔女聽話,葉嘯納罕看了好幾眼,哼了聲,這才沒有繼續數落她。
  
  沉吟片刻,葉嘯說:“把質子帶上。”
  
  如今兩人成了婚,於情於理,蘇蘇去宣王府邸,質子同行較好。
  
  蘇蘇看將軍爹一眼,葉將軍也是不曉得他們四個間精彩的關係,才這麼淡定。知道以後,估計得跳腳。
  
  蘇蘇對於即將見到葉冰裳,非常期待。
  
  她只從別人口中聽說過這位溫婉漂亮的庶姐,還有無意中看見的那副嬌羞畫像。
  
  想想澹台燼藏起來的那只女子耳墜,蘇蘇托著腮,興許她這次抽取邪骨的任務,關鍵點在葉冰裳身上。
  
  ***

  春桃和喜喜一大早就把蘇蘇叫醒。
  
  蘇蘇坐在鏡子前,兩個丫鬟如臨大敵。

  喜喜拿出一件輕盈漂亮的紫色衣衫,忐忑地問:“小姐看這件如何,這是錦繡坊精心為小姐做的。”
  
  “漂亮是漂亮,可是喜喜,這是秋天的裙子,現在是冬天。”她肉體凡胎,扛不住冷的。
  
  喜喜心想,小姐以前出門見六殿下,別說冬日穿秋衫了,就算穿夏衫,小姐也會哆嗦著穿出去。
  
  有大小姐的場合,三小姐就像一隻鬥志昂揚的小孔雀,生怕落了下乘。

  以前都是碧柳在幫小姐打扮,這次換成春桃和喜喜,兩個丫頭生怕自己笨手笨腳,審美不行,落了三小姐面子。
  
  見她們猶豫不決,蘇蘇手一指:“那件吧。”
  
  她指著一件妃色的襖裙。

  看著就暖和。
  
  春桃笑眯眯道:“這樣也好,免得凍著小姐。”
  
  喜喜手巧,疏好髮髻後,道:“小姐,院子裡紅梅開得很漂亮,奴婢給你繪個花鈿吧。”
  
  蘇蘇還沒畫過人間的花鈿,她非常好奇:“好呀。”
  
  於是喜喜便細心地在蘇蘇眉間,畫了半枚精緻的梅花。
  
  蘇蘇看著額間的花朵,稀奇地摸摸。

  她自己的本體,生來額間便有一點鮮紅的硃砂。

  美艷不可方物。
  
  這半枚梅花,讓蘇蘇覺得親切。
  
  春桃誇讚道:“三小姐真漂亮!”
  
  蘇蘇看看鏡子裡的自己,葉三小姐的長相,帶著幾分純然氣息。

  不夠嫵媚,但是非常有靈氣。鄰家小姑娘的臉,顯得十分活潑,配上一身妃色冬襖,像個軟乎乎的雪團子。
  
  蘇蘇看習慣了,倒是覺得這張臉非常可愛耐看。
  
  她走出去,發現外面依舊在下雪。
  
  喜喜嘟囔道:“今年冬天,怎麼日日下雪啊。”

  春桃連忙給蘇蘇披上披風,贊同地點點頭。
  
  蘇蘇走出門,看見將軍府前,站著一個頎長纖瘦的影子。
  
  少年穿著紺青色的衣裳,站在大雪前。

  他身上的衣裳,倒像是秋衫,單薄地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身體。
  
  雪花落在他鴉黑的睫毛上,獨屬於少年的精緻感,讓春桃和喜喜,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春桃有幾分呆滯,質子殿下長得可真好,要她說,比起宣王殿下也不差呢。
  
  葉大將軍不喜坐馬車,在前面騎馬。
  
  澹台燼第一次看葉三小姐冬日出門穿正經的冬襖,興許是因為暖和,少女臉頰帶著淺淺的粉暈。

  她和春桃她們走在一起,眉眼柔和,帶著笑,難得顯出幾分與年齡相符的稚氣。
  
  澹台燼衝蘇蘇伸出手。
  
  蘇蘇看了眼那隻修長蒼白的手,脣角笑意淡了幾分,無視他,自己上了馬車。
  
  春桃飛快看了眼質子。

  少年收回手,垂下眼睛,和往日一樣逆來順受,跟著三小姐上了馬車。
  
  一路上無聊,蘇蘇瞪著澹台燼。
  
  邪物真是神奇,說他堅韌吧,他動不動就一副快死的模樣,可說他病弱吧,他又像荒地裡的雜草,很快就恢復過來。
  
  她抱著一個毛茸茸的暖爐,澹台燼的手就放在膝蓋上。
  
  蘇蘇看一眼他通紅的指節。

  她心裡惦記著要了解邪物過去,於是不情不願地問:“你手怎麼了?”
  
  澹台燼很意外,少女竟然會主動和自己說話,他抿了抿微皸裂的唇角,回答道:“凍瘡。”
  
  然後他便看見,少女眼裡帶上星星點點幸災樂禍的笑意。
  
  她很快意識到這樣不好,懊惱地把情緒收了回去。
  
  蘇蘇板著小臉:“你不怕冷穿成這個樣子,是為了見心上人嗎?”

  見葉冰裳倒是用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12 PM

第9章 庶姐

  澹台燼默默藏住凍傷的手指。
  
  “我不知道三小姐什麼意思。”他低聲道,“我只有這些衣服。”
  
  蘇蘇想到他目前的情況,略微尷尬地哼了一聲。

  的確,葉府只要他不丟臉就好,並不會管他冷不冷。
  
  少年安靜待在馬車角落,看著馬車上的香爐,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蘇蘇心想,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自己怎麼也不會相信,五百年後魔宮王座上的殘暴男子,與眼前的陰鬱少年是同一個人。
  
  她畢竟親眼見過魔王殺人,乾脆利索得像捏死一隻螻蟻!可是眼前的澹台燼看起來,別說殺人,連殺條魚都困難的模樣。

  身為邪物,竟然會沒用到讓手生凍瘡!

  他怎麼回事的啊。
  
  蘇蘇本來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朗朗大道,修真者應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他倘若一直這幅模樣,蘇蘇真怕自己以後抽他邪骨,散他魂魄時會心軟。

  看起來是小事,但是對於修真者來說,一旦對他心軟了,再殺他便會影響道心,在大道上止步。

  蘇蘇的夢想是要成神,成為上古真神那樣的存在。
  
  所以她必須要堅守道心,時時刻刻記住他的真面目。
  
  蘇蘇下定決心,說道:“澹台燼,你抬起頭,用冷漠陰森的眼神看著我,然後捏住我下巴。”
  
  “三小姐?”
  
  “我讓你做你就做,不許問為什麼!”
  
  少年似乎很猶豫,抬起了頭,卻始終沒法進行下一步。

  蘇蘇急得腮幫子鼓了鼓,催促道:“你是不是個男人呀,霸氣點啊!”
  
  話音剛落,少年原本怯懦的目光,瞬間變得冷漠無比,他黑色的眼珠冷冷盯著她。
  
  指尖蒼白的手,順勢掐住了少女的下巴。
  
  他雖瘦弱,卻本就比她高出不少,此刻低眸冷漠地看著她。眸中蒼冷,隱隱透著殘忍之色。
  
  蘇蘇小巧的下巴在他冰涼的指腹上,一時恍惚,差點嚇得要拔劍砍他。

  我劍呢?我劍呢?
  
  澹台燼就這樣凝視了蘇蘇幾秒,在她瞪大眼睛的時候,倉皇收回手,不安地道:“三小姐,是這樣嗎?”

  暴戾可怖的感覺瞬間褪去。
  
  蘇蘇:“……”
  
  是的,你可真是做得太好了。現在別說什麼沒飯吃、沒衣服穿、生凍瘡,眼前的少年就算死馬車裡,或者從馬車上跳下去、再被馬蹄踩個粉碎,蘇蘇也不會再動惻隱之心。
  
  邪物終歸是邪物,他終有一天,會變成未來那個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剛剛那一幕,簡直是本色出演。
  
  她決定了,今後一旦有同情魔物的跡象,就讓澹台燼來表演一番殘暴魔王上身。

  這樣道心簡直會變得堅不可摧。

  砍都砍不動。
  
  澹台燼見眼前的少女神色從緊張到緩和,他袖子下的手,掐住她下巴的地方動了動,隨即狠狠碾住自己泛紅的手指。
  
  凍傷的地方,又痛又癢。
  
  他使的力氣很重。

  直到感受到手上裂開一條口子,鮮血快要涌出來,他才眸色暗了暗住手。
  
  兩個人折騰這麼一通,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宣王府。
  
  蘇蘇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剛剛自己上前找了個嚇,現在滿心不想和他待在一起,連忙跳下馬車。

  馬車旁邊要準備過來扶蘇蘇的春桃嚇了一跳:“小姐!”
  
  “我沒事。”
  
  “葉三小姐的身體,這麼快就好了?”
  
  帶著譏誚笑意的聲音響起,蘇蘇抬眸看去,一個玉冠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他五官端正,身上帶著書卷氣,但卻一眼能看出他和酸腐的文人不同。

  男子眼裡滿滿的不羈之意,仿佛給他條鞭子,他不介意抽得蘇蘇滿地打滾。
  
  蘇蘇心裡猛然浮現一個名字:龐宜之。
  
  風骨不凡,滿身刺頭的禮部侍郎啊。
  
  雖然他對自己非常不友好,但蘇蘇想起那副寥寥幾筆就傳神的畫作。不得不感慨,這個人挺厲害的。
  
  她小時候咬著指頭,和同門小孩在一塊兒學寫字,沒少被批評。
  掌門爹爹點著她額頭無語地說:“生得這麼機靈,怎麼學個東西這麼慢。”
  
  所以對人間的狀元這種生物,蘇蘇很是尊重。
  
  她點點頭:“謝謝龐大人關懷,我已經好了。”
  
  龐宜之嗤笑:“三小姐身體壯碩如牛,自然好得快。倒是害了別人,至今風寒未癒。”

  蘇蘇:……

  她向才子拋出橄欖枝,但是才子握住橄欖枝開始抽她。
  
  竟然說她壯碩如牛?

  她要收回橄欖枝,葉夕霧也是可愛漂亮的小姑娘好麼!龐宜之諷刺人,簡直都不摸著良心講話的。
  
  蘇蘇收起笑容,看他一眼:“龐大人說,大姐姐風寒未癒?”
  
  “葉三小姐明知故問。”龐宜之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蘇蘇歪頭道:“大姐姐是宣王側妃,我這個做妹妹的,都不了解她的身體情況,龐大人一個外男,怎麼對她的事,知道得這麼清楚?不知道的,還誤以為龐大人是個浪蕩子呢。”
  
  龐宜之收起眼裡的輕謔,冷冷點評道:“牙尖嘴利。”
  
  少女衝他眨眨眼睛。
  
  就許你欺負人麼?原主做得不對的事,蘇蘇會一一彌補道歉,但是原主和自己,可都沒有傷害過龐宜之。

  她沒必要對一個百般厭惡自己的人,忍氣吞聲。
  
  兩個女孩子的恩怨,他一個毫無關係、心偏得不像話的大男人,摻和進來做什麼。
  
  這時候葉將軍也看見女兒和龐宜之說話。

  葉嘯走過來道:“龐大人,在和小女說什麼?”
  
  龐宜之移開視線,輕輕一笑:“葉大將軍,本官和三小姐不熟,只是打了個招呼。”
  
  龐宜之又看了眼剛下馬車的澹台燼,語焉不詳道:“倒是質子殿下,許久不見,看上去單薄了不少。”
  
  澹台燼目光定定落在龐宜之臉上,道:“龐大人看錯了。”
  
  龐宜之笑了笑,對葉將軍抬手:“葉大將軍請。”
  
  葉嘯本就手握重權,也沒推辭,率先進了府,龐宜之緊隨其後。
  
  蘇蘇看一眼澹台燼:“你認識龐宜之?”
  
  澹台燼搖頭,說:“不認識。”
  
  蘇蘇心想,騙誰呢。不說別的,情敵之間,總知道對方的存在吧。就算不知道,那天大家一起跳下水,也在水裡見了一面呀。
  
  他既然不想說,蘇蘇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追問。
  
  宣王府今日很是熱鬧。
  
  六殿下蕭凜,一直是大夏國的傳奇人物。

  先說家世,他的生母是皇后,而皇后娘娘是太后娘娘的遠方侄女。
  
  帝後大婚以後,皇后一直未育有子嗣。

  皇帝等了幾年,見後宮單薄,不得不撤了後宮的避子湯。后妃們陸陸續續懷孕。
  
  皇后急壞了,但肚子就是沒動靜,直到二十八歲時,才誕下嫡皇子蕭凜。
  
  嫡皇子身份顯赫,來得珍貴不說,當時上一任國師,當場批命感嘆:“六殿下前途不可限量!大夏國運,與六殿下相連啊。”
  
  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別說皇后把這個兒子看得跟命似的,皇帝和太后,都忍不住重視起這個孩子。
  
  哪怕不說身份,單說性情和能力,蕭凜文武全才,君子端方,容顏更是如謫仙。

  他十七歲時,皇帝有心考校,讓他和那年的武狀元比試,結果武狀元沒有打過他。
  
  有人猜測,六殿下如今及冠,恐怕身手已經跟葉大將軍不相上下。
  
  當然,葉嘯肯定不會和蕭凜打,但這並不影響六殿下無所不能、神仙般的形象。
  
  如果問京城的未婚女子,最想嫁的是誰,百分之九十九都會含羞帶怯地點名六殿下。
  
  也因此,葉冰裳嫁給蕭凜的時候,幾乎全京城姑娘的夢都碎在了那一晚。

  其中碎得最徹底的,就數原身葉夕霧,差點沒氣瘋。
  
  皇帝遲遲沒立太子,這次反而冊封蕭凜宣王,眾人心裡都清楚,這並不代表皇帝不看重六殿下。相反,自古以來,過早冊封的太子,沒幾個登上帝位的。
  
  捧殺,不外如是。
  
  幾條最凶惡的狼爭奪,最厲害的,才能坐上帝位。皇帝這是不想讓蕭凜早早成為眾矢之的。
  
  臣子們都是聰明人,心裡有了計較,宣王殿下蕭凜的生辰宴,眾人很是給面子。
  
  蘇蘇走進去,宴席上已經坐了不少人。
  
  作為葉大將軍的家眷,蘇蘇和澹台燼,坐在葉大將軍後方。

  這種場合,葉家庶女葉嵐音便來不了。
  
  蘇蘇忍不住朝主位上的男子看去,蕭凜在和一個臣子講話。
  
  蘇蘇撐著下巴。

  身為凡人的宣王,和大師兄還是有幾分區別的,大師兄公冶寂無,眉眼更加脫俗,說是驚為天人也不為過。
  
  澹台燼順著蘇蘇的眸光看過去,看見了宣王。
  
  他淡淡收回目光,看著自己面前的酒樽,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絲竹聲響起來之前,宣王府的婢女,扶著一個少女走了出來。
  
  蕭凜原本清冽的神色,驟然變得十分柔和:“冰裳,來。”
  
  女子把微涼的小手,放進蕭凜手心。

  兩人相視一笑。
  
  不用任何人說,蘇蘇便認出了不遠處那女子是誰。

  幾日前的畫中人似乎一瞬間活了過來。
  
  她披著雪白的狐裘,肌膚白皙,垂眸間溫婉嬌羞。

  女子髮上繫了一條簡單的青色綢帶,漂亮得柔弱而典雅。

  葉冰裳的容顏,多一分太艷,少一分太素,剛好擔得起閉月羞花之貌。
  
  從她一出來,毒舌的龐宜之眼裡別說刻薄,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只剩下幾分悵惘和嚮往。
  
  在場臣子的家中女眷,看著葉冰裳,無意識咬唇絞手絹。
  
  這位庶姐殺傷力可真大,蘇蘇心想。
  
  春桃緊張極了,生怕三小姐又生氣。對比起女子風情十足的大小姐,三小姐臉蛋還帶著幾分沒長開的嬰兒肥,可愛有餘,風情不足。
  
  然而春桃一看自家三小姐,三小姐正咬著一顆草莓,黑白分明眼睛盯著大姑娘看,純粹只有好奇。
  
  春桃:……咦?三小姐竟然這麼平和?
  
  春桃哪裡知道——
  
  五百年後,三界之中,有位女修會漂亮得令神魔見之失神,狐族都心馳神往。

  天生靈胎的小女修,那是人間千萬年,都不會見到的絕色。
  
  哪怕那個世界,已經動亂不堪,但八荒之中,連才出生的魔族都知道,比美色,連上古隕落的神女,都不會比得上衡陽門那個鮮少出宗門的小女修。
  
  她叫黎蘇蘇。
  
  他們還曾特別猥瑣地推斷過——

  魔王不殺蘇蘇的緣由,該不是看出幼年小蘿莉是個潛力股,準備等她長大了搶作爐鼎吧?
  
  蘇蘇對著自己本體,那張自帶聖潔氣息的禍水臉一百年,怎麼也不可能被葉冰裳的臉驚艷。
  
  修真界顏值水平普遍高得不像話,比葉冰裳好看的女修能找出不少。
  
  蘇蘇看看失神又落寞的龐宜之,想起什麼,她下意識看向身邊的澹台燼。

  少年垂著眸,覺察到有人看自己,疑惑地對上蘇蘇的目光。
  
  蘇蘇無趣地轉開眼。
  
  好吧,本來以為身邊的邪物少年,也會盯著葉冰裳目不轉睛呢。

  結果他如此克制。
  
  是不是怕她揍他呀?
  
  葉冰裳如今是蕭凜後院唯一的女人,在蕭凜身後坐下,她衝著葉大將軍溫柔頷首:“爹爹。”
  
  葉嘯點點頭,虎目一瞪身後吃草莓的小女兒。
  
  “夕霧!”
  
  蘇蘇嘴巴裡咬著半顆草莓,連忙咽下去。
  
  知道知道!背鍋賠罪嘛,她已經很熟練啦!
  
  蘇蘇站起來,衝著葉冰裳福了福身,不好意思地說:“對不住,大姐姐,前段時間宮宴上,夕霧不該推你。夕霧在這裡給你賠罪,請你原諒。”
  
  葉冰裳愣了愣,隨即笑道:“不礙事,咱們姐妹之間打鬧,我知道三妹妹不是有意的。”
  
  她溫柔的水眸打量著蘇蘇,欣慰地道:“三妹妹長大了。”
  
  她這樣寬和,倒是出乎蘇蘇意料。

  貌似原主厭惡無比的大姐姐,人還不錯?
  
  念及此,蘇蘇心中的疑竇散去幾分,愧疚倒是更真切了。葉冰裳確實帶著病容,妝容之下,隱隱能看出來她身體不適。
  
  果然,其後席間,她偶爾用手絹掩唇,低低咳嗽。
  
  丫鬟小慧扶住葉冰裳道:“娘娘,你就這麼輕易原諒葉三小姐了,那日她明明是故意……”
  
  葉冰裳皺眉低聲道:“小慧,不可多言。”
  
  小慧訕訕閉上了嘴。
  
  還沒出閣的時候,三姑娘就經常欺負大姑娘,現在大姑娘有了靠山,卻還是對三姑娘步步退讓。
  
  葉冰裳低低嘆了口氣,看著葉大將軍身後的妃色襖裙少女,也願三妹妹是當真長大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16 PM

第10章 耀眼

  蕭凜性格並不高調,所以他的生辰宴,談不上多有趣。
  
  伶人上台奏樂跳舞之後,便只剩下大臣們相互寒暄。
  
  就在這時,一個哈哈大笑的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白衣玉冠,腰上配了一塊色澤通透的玉。
  
  “六弟生辰,本王來遲,還望六弟切莫生氣。”
  
  他雖笑著,眼裡卻並不是這麼回事。
  
  坐在主座的蕭凜,原本溫和的臉色,見到他,冷了幾分。

  蕭凜站起來:“四哥。”
  
  原來是趙王。
  
  蘇蘇悄悄觀察這個趙王,他腳步略微虛浮,眼底泛著淺淺的青黑,眸光銳利。

  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之人。

  趙王的身份也不一般,他母親是皇帝最寵愛的貴妃,貴妃母族勢力強大,未來的皇位之爭,他是蕭凜的最大對手。
  
  趙王蕭慎在另一個主位坐下,他微眯眼睛,視線落在葉冰裳身上:“裳側妃,多日不見,怎麼愈發楚楚可憐,這小臉蒼白的,讓人見了便憐惜。莫不是六弟待你不好?”
  
  他言語帶笑,目光卻不懷好意地在葉冰裳脖子和衣領處徘徊。
  
  葉冰裳不自在地移開目光,眉間染上淺淺的不悅之色,她禮數充足,起身行了一禮。

  “望趙王殿下切莫拿妾身開玩笑。”
  
  趙王勾起唇,鷹隼一般的目光,仍是盯著葉冰裳看。
  
  蕭凜已經沉下臉,他重重放下酒杯。
  
  “四哥,本王的家務事,就不勞四哥費心了。”
  
  趙王咂咂嘴,見神仙般的人物蕭凜生氣,倒是不敢繼續下去。

  這個六弟性情寬和,不惹還好,真要惹到,不會有好果子吃。他移開目光,想到什麼,饒有興致地看向葉家這邊。
  
  “葉三姑娘竟也在。”

  趙王見了蘇蘇,眼裡燃起幾分興趣。
  
  他對這位三小姐的印象停留在以前,一個潑辣任性,蛇蠍心腸的小姑娘,可今日的葉三,眉間一點灼人的花鈿,竟有種別樣的風情。
  
  如果說葉大小姐是開得俏麗的蓮,這位三小姐便是初初綻放的芍藥。
  
  剛成熟的少女,青澀又誘人。

  葉家兩個姑娘,倒是生得不錯。
  
  蘇蘇沒想到,自己吃個瓜,最後這個趙王,竟然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黏膩,讓人很不舒服。
  
  蘇蘇倒也淡定,她對趙王道:“臣女給趙王殿下問安。”
  
  隨即她惡趣味地往澹台燼身後一藏。
  
  走你!壞胚魔頭,面對趙王去吧。
  
  澹台燼愕然地看著身後的少女。

  她一本正經回望他。
  
  澹台燼眸色不定,看她一眼,代替她對上了趙王視線。
  
  趙王詭譎一笑。

  “質子,好久不見,在將軍府生活,可有比冷宮好?”
  
  蘇蘇覺得,這個趙王就像橫著走的自大螃蟹,不僅好色,戾氣還重,逮住誰都要懟幾句。
  
  宴會自他出現,整個氛圍都變了。
  
  澹台燼說:“多謝趙王關心,將軍府很好。”
  
  “那就好,本王倒是相當惦記質子這個幼時玩伴。”趙王撩開衣袍,腿微微分開,神色暗含著譏笑輕蔑。
  
  澹台燼面不改色頷首,敬了趙王一杯酒。
  
  趙王挑眉,很是意外。

  這個卑賤的戰俘質子,當初從他胯下鑽過去的時候,手握緊了泥巴,手背上青筋鼓起來。

  如今他暗示這件事羞辱質子,澹台燼反應卻十分平靜。  

  有意思。
  
  蘇蘇聽見這話,心裡不覺緊了緊。她想起上次宮中嬤嬤的話,皇子們似乎常常以玩弄澹台燼取樂。
  
  趙王對澹台燼做了什麼?
  
  她忍不住看向澹台燼,試圖看出什麼來,可只能看見少年瘦削的側臉,他長長的睫毛斂住黑瞳,平和得過分。
  
  眼看和樂融融的宴會,因為趙王變得冷凝起來。一個胖胖的大臣笑著道:“下官前段時間從大夏邊境回來,得了一樣很有趣的東西,不知道兩位王爺和諸位大人,有沒有興趣一同賞玩。”
  
  趙王身體前傾道:“哦?李大人可不要用平庸的東西糊弄本王,拿出來看看。”
  
  李大人笑道:“下官不敢。”他拍了拍手掌,下人抬了一個巨大的方型物件進來,它被黑色的綢布蓋住,看不清裡面是什麼。
  
  李大人走過去,掀開黑布。
  
  籠子裡面,赫然趴著一隻威武的獅子。
  
  眾人面面相覷。
  
  龐宜之道:“李大人,獅子雖不常見,可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李大人這是何意?”
  
  李大人笑得眼睛縫都瞧不見了。
  
  “諸位別著急,好戲在後面。”
  
  他從身上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盒。

  打開玉盒蓋子,將玉盒扔進鐵籠之中。
  
  蘇蘇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緊緊盯著那盒子。
  
  盒子裡飛出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蜂。
  
  “此乃赤炎蜂,別看它小,單就這一隻,獅子都不是它的對手。”
  
  話音剛落,獅子警惕地站起來,那隻通身火紅的蜂,竟然直接衝進了獅子耳朵裡。
  
  獅子開始狂躁地撞擊籠子。
  
  李大人掛著微笑,下一刻,獅子抽搐地倒在地上,牠的頭竟炸裂開來,漿液濺了一地。
  
  而先前指甲蓋大小的赤炎蜂,如今已變成壯年男子的拳頭大。
  
  眾人瞪大眼睛。

  女眷們臉色難看,用帕子擋住眼睛,胃裡不適。
  
  蘇蘇猛然放下筷子。
  
  哪裡是什麼稀奇東西,這赤炎蜂,分明是妖物。
  
  妖物怎麼會出現在人間?
  
  果然,下一刻原本和藹憨厚的李大人,面目扭曲起來:“諸位看夠了熱鬧,如今就安心下黃泉吧!”
  
  變故頃刻發生,獅子鐵籠下,猛地竄出數十隻赤炎蜂。
  
  赤炎蜂衝向人群,尖叫聲不絕於耳。
  
  葉大將軍也不由變了臉色,拔出佩劍,開始驅趕朝這邊飛來的赤炎蜂。
  
  都看見了這玩意的威力,讓它鑽進身體,哪裡還有活路。
  
  蕭凜反應更快,一劍斬在赤炎蜂身上,回頭命令道:“保護側妃娘娘離開!”
  
  手下連忙護著葉冰裳走。
  
  葉冰裳握住蕭凜的手,顫聲道:“王爺。”
  
  蕭凜說:“走!”
  
  他扯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裹住葉冰裳,把她朝婢女一推。
  
  侍衛們連忙護著葉冰裳離開。
  
  蘇蘇也知道,麻煩大了。本以為人間太平,結果參加一場生辰宴,竟然看見不該出現的東西。
  
  葉大將軍縱然武功不錯,可到底是個凡人,哪裡見過奇怪凶殘的赤炎蜂。
  
  赤炎蜂靈活,葉嘯十分吃力。
  
  場上慘叫聲源源不斷,赤炎蜂衝破人體,變得越來越大。
  
  眼看一隻赤炎蜂,就要鑽進葉大將軍頭顱,一柄雪亮的劍,將赤炎蜂斬成兩半。
  
  葉嘯回頭,看見一雙漂亮凌厲的眼睛。
  
  “夕霧?”
  
  蘇蘇也管不了將軍爹爹怎麼想,她手腕一轉,輓了個劍花,橫在身前。

  “爹,我們得趕緊走。”
  
  等赤炎蜂越來越大,就更不好對付。
  
  葉嘯心裡一沉,倒也迅速分清輕重緩解,往門外退去。

  這玩意,遠非人能應對的。
  
  近十隻赤炎蜂橫衝直撞,蘇蘇好不容易戳死了一隻。
  
  一回頭看見葉將軍已經撤退到大門邊,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轉頭髮現澹台燼不見了。
  
  蘇蘇:“……!”
  
  她心裡一慌,他要是出了什麼事,她也不用活了,三界也快涼了。
  
  就回頭一瞬,一隻赤炎蜂朝她飛過來。
  
  手腕猛然被人捉住。

  蘇蘇驚訝地喊:“大師兄!”
  
  蕭凜皺眉,不明白眼前的葉夕霧為什麼這樣喊自己。

  “愣著做什麼,快走!”他雖不喜葉三小姐,卻也不會見死不救。
  
  蕭凜的劍光,和他本人的謙和姿態完全不同,他的劍隱隱帶著寒芒,分光掠影,迅疾冷厲。

  赤炎蜂見他不好惹,竟不敢往他身邊湊。

  紛紛逃離。
  
  蘇蘇猝不及防被蕭凜救下,她心裡感動,大師兄從來沒變過。
  
  王府的暗衛們上場,局面緩和不少。
  
  但是依舊有赤炎蜂吸取人體力量,越長越大。
  
  蘇蘇握著劍,也顧不上自己,朝混亂的人群裡走。
  
  她心裡焦急,澹台燼呢?去哪裡了!

  該不是真出事了吧!
  
  眼見前面一個男子,被一隻嬰孩大的赤炎蜂逼在角落,蘇蘇想也沒想,旋身刺了上去。
  
  輕鴻劍訣被她運用得淋漓盡致,那隻赤炎蜂被斬下翅膀和腦袋。
  
  蘇蘇這才看見險些遇害的人是誰。
  
  男子驚疑不定看著她。
  
  原來是龐宜之。

  龐宜之文采斐然,卻不擅武。

  他訥訥看著蘇蘇,昔日毒辣鋒銳的口齒,此刻有些不聽使喚:“你……你……”
  
  少女額間漂亮的花鈿已經狼狽得花掉,可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漂亮得驚人。

  像燃燒起來的色彩。
  
  蘇蘇扁扁嘴:“龐大人還不快逃命!”

  盯著她看什麼!她臉上開出了一朵花兒嗎?
  
  龐宜之神色複雜,轉身要跑。
  
  蘇蘇突然拉住他袖子:“等等,你看見澹台燼了嗎?”
  
  “質子啊——”他低眸,看見一張髒兮兮的小臉,殷切抬眸看著自己。

  少女握著劍,雙眼明亮執拗。
  
  龐宜之心中猛然一跳,撥開她柔軟的手,移開目光:“沒看見!”
  
  ***

  葉冰裳被暗衛護著往王府裡面跑。
  
  他們一行人穿過假山,丫鬟突然尖叫一聲,葉冰裳回頭,就看見赤炎蜂從丫鬟身體裡衝出來,猙獰朝自己撲過來。

  侍衛們急了:“裳側妃!”
  
  他連忙去擋,可惜從沒遇見過這種怪物,身手完全失去了作用。

  侍衛瞪大眼,赤炎蜂已經穿過了他的身體。
  
  眼見赤炎蜂飛過來,侍衛們一個個倒下,護著葉冰裳的暗衛也不知所蹤,葉冰裳被石子絆倒,摔倒在地。
  
  她心中驚恐又絕望,難道今日真要死在這些怪物的圍攻下?

  眼前這隻怪物,竟然有成年男子半個身體大!光是看著她都要嚇暈了。
  
  葉冰裳蒼白著臉色後退。
  
  下一刻,她身前出現了一席紺青色的衣擺。
  
  葉冰裳驚訝地抬頭,還未看清來人,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少年抬手,抓住龐大的赤炎蜂。
  
  方才張狂殺人的赤炎蜂,被他握住觸須,竟開始驚恐發抖。
  
  澹台燼歪著頭,笑了一下。

  他慢聲低語道:“殺誰不好呢,你不該動她。”
  
  他皸裂開的右手,握緊它的觸鬚。
  
  鮮血碰到赤炎蜂,它尖聲嘰嘰怪叫著,頃刻化作一灘惡臭的液體。
  
  澹台燼臉上笑意消失,冷漠地看著地上火紅的液體。

  他回身,輕輕抱起假山旁的女子。
  
  葉冰裳靠著少年肌理單薄的胸膛。
  
  澹台燼把葉冰裳送到湖邊柳樹旁放下,拉起她纖細的右手,在她手腕抹上自己的鮮血。
  
  他不緊不慢做完這一切,這才放心地往回走。
  
  或許他可以回去看看,趙王還在不在。
  
  趙王不是懷念兒時的「溫暖」嗎?他不介意幫助這位殿下,重溫自己曾經的心情。
  
  至於葉夕霧,他淡淡地想,那種情況,或許死了罷。
  
  澹台燼路過慌慌張張逃命的人群,昔日他低眉順眼,模樣怯懦。如今輪到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神情慌亂,四處奔逃。
  
  看見一個官員,把自己的夫人推向赤炎蜂,他忍不住嗤笑一聲。
  
  有什麼作用呢?
  
  果然,赤炎蜂殺了驚恐的夫人以後,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將官員也殺了。
  
  澹台燼靠著紅色樑柱,看這一片人間地獄。

  空氣中血腥味蔓延開,令他愉悅地眯了眯眼,濃烈的血腥氣鑽到肺部,他嗆得咳嗽兩聲,嘴角的弧度卻高高揚起。
  
  澹台燼透過樹影,看見了眉目如謫仙的青衣男子,不知疲倦地提劍保護人群離開王府。
  
  宣王啊。

  澹台燼心裡轉過許多想法。
  
  但下一刻,他脣角的笑滯住,澹台燼怎麼也沒想到,以為早已被殺死少女,會出現在不遠處。
  
  她頭髮散落下來,額間的花鈿暈開,小臉上甚至也沾上了幾絲嫣紅色彩。
  
  很奇怪,看上去半點兒也不顯得狼狽。

  哪怕再熙熙攘攘的人群間,一眼便能讓人看見她的存在。
  
  少女提著一把劍,劍芒迎著日光,那光芒耀眼溫暖得灼人。
  
  她一路走,一路救人。

  他聽見她焦急地問救下的人:“你看見澹台燼了嗎?”
  
  大臣連連搖頭。

  她接連救下許多人,大家都擺手。
  
  澹台燼冷冷看著她。

  他手指觸碰過她的地方,再次升起奇怪的滋味,又癢又痛。
  
  少年急促地喘了口氣,抬腳踩住一隻正在殺人的赤炎蜂。
  
  “去,殺了她!”澹台燼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19 PM

第11章 脫險

  赤炎蜂在他腳下,不敢掙扎,它覺察到少年身上傳來的血肉味道,蘊含著讓人垂涎的力量,但是另一種威壓感,讓它只能匍匐在地。

  並且深深恐懼他。
  
  澹台燼鬆開腳,赤炎蜂朝著蘇蘇而去。
  
  蘇蘇身姿輕靈,但是力氣不夠大,劍砍在赤炎蜂身上,它們外殼過於堅硬,碰撞出“錚”的一聲,她還需要吃力地再補上幾劍。
  
  蘇蘇不明白,為什麼周圍原本攻擊其他人的赤炎蜂,突然全部掉頭朝她襲擊。
  
  現在的赤炎蜂,早已不是才放出來的模樣。

  殺過不少人的它們,身形巨大可怖,鋒銳的口器,令人膽寒。
  
  一隻她勉強能應對,可是突然五六隻圍攻她,蘇蘇不得不開始狼狽地閃躲。
  
  若她還是仙體,掐一個決便可以解決這些怪物,可惜她現在是凡人之軀,轉眼便危險橫生。
  
  她先前救過的人,見她陷入可怕的困境,嚇得撒腿就跑。
  
  澹台燼眼睛微眯,嗤之以鼻。
  
  這就是炎涼的世態,不堪的人心。他試圖在蘇蘇臉上找到憤怒,可是什麼都沒有。
  
  少女粉白的披風已經掉落在地,她襖裙上也沾滿了泥。
  
  然而她眼睛依舊乾淨澄澈,她甚至沒有去看那些逃跑的人,專心致志對付著眼前的怪物。
  
  澹台燼眼中蒙上一片陰翳。

  為什麼她不生氣,那些背叛者,不是該死嗎?一種難以控制的怨恨之感在心裡升起。
  
  從他把葉夕霧抱出山賊窩,她撞到腦袋以後,就變了不少。以前的葉夕霧,自大殘暴,令人生厭。

  現在這個,卻完全不同。
  
  她像山澗流下來的水,輕快澄淨,卻斬不斷、擊不碎,光看著她,骨子裡的陰暗,便開始一點點啃噬他的骨頭,讓他戰慄。
  
  現在,她已經沒了利用價值。
  
  這個愚蠢的女人,想把結春蠶下到葉冰裳身上。

  澹台燼當時本想讓葉夕霧和那個腦滿腸肥的男人滾在一起,想到她的身份,他乾脆自己吞了另一劑藥。
  
  果然,他順利擺脫了皇宮那個地方。
  
  既然她那日沒被山賊殺死,便今天吧。
  
  葉嘯之女死在王府,不是個很好的結局嗎?

  澹台燼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猙獰青筋清晰可見,血液流動,讓他的心臟都開始亢奮。
  
  蘇蘇的劍已經被赤炎蜂的外殼震落,她險險避開攻擊,不得不往密林深處逃去。

  她試圖借由林木間的縫隙,來擋住赤炎蜂龐大的身軀。
  
  可惜它們橫衝直撞,悍不畏死,把樹木撞倒,跟了上去。
  
  澹台燼從轉角走出來,他冷冷看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朝王府外面走去。
  
  ***

  蘇蘇悶頭狂跑。
  
  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如今多狼狽,幾隻龐大的赤炎蜂跟在她身後追。她不敢把這些怪物往凡人堆裡帶,只好往偏涼的樹林跑。
  
  赤炎蜂指甲蓋大小的時候,倒是很可愛。

  但是任何東西,當它變得巨大的時候,就猙獰可怖了。
  
  它們眼睛像燈籠,裡面流轉著暗紅色的光,口器還長著鋸齒。
  
  葉夕霧的身體嬌弱,蘇蘇好幾次差點被石頭絆倒在地。

  她咬緊牙關,根本不敢停下來。
  
  但是它們依舊很快追上了她。
  
  蘇蘇已經沒了劍,她借力樹幹翻滾,避過一擊。
  
  下一刻,另一隻赤炎蜂試圖撕碎她的身體。
  
  蘇蘇心中一緊。
  
  手腕上的鐲子光芒乍現。

  “小主人!”

  赤炎蜂被定住。
  
  蘇蘇激動得想哭:“勾玉!”它可算醒在了關鍵時候,再來晚點,她就一命嗚呼了。
  
  勾玉也很震驚:“凡間怎麼會有這種妖物。”
  
  而且一群追著它的小主人。

  很不正常啊。
  
  勾玉語速飛快道:“我暫時定住了它們,小主人快跑。”
  
  蘇蘇也不廢話,掉頭就跑。
  
  勾玉指揮道:“前面有個坑,小主人你跳進去,用積雪和落葉蓋住自己,遮住氣味。赤炎蜂眼神不好,往往靠氣味找人。”
  
  果然,不遠處有個坑,蘇蘇毫不猶豫往裡面一跳。
  
  她也不顧髒不髒冷不冷,飛快用積雪和枯枝蓋住自己。
  
  勾玉愧疚道:“對不起小主人,我不能幫你用靈力殺了它們。”

  它的靈力絲毫不敢浪費,否則將來便無法帶著蘇蘇,穿越回五百年後了。
  
  蘇蘇一邊快速埋自己,一邊樂觀地安慰它:“謝謝勾玉,我沒事。”
  
  那些赤炎蜂慢許多拍追上來,失去了她的蹤影和味道,很是茫然,亂轉了好幾圈,飛遠了。
  
  蘇蘇吸取上次的教訓,許久沒敢動彈,直到勾玉說:“小主人,它們離開了。”
  
  蘇蘇這才扒開積雪,從坑裡爬出來。
  
  她手腳冰涼僵硬,呼呼喘著氣。

  勾玉只覺醒了片刻,又斂住光芒,再次進入休眠狀態。
  
  積雪化在蘇蘇脖子裡,她冷得瑟瑟發抖,折了段樹枝撐住身體,吃力地往外走。
  
  還沒找到澹台燼呢。

  將軍府的人,可不會在這種場合拼死尋他。

  他死,和她自己死,都是任務失敗,沒有什麼區別。
  
  只希望少年魔王命硬些,別被嘍囉妖物給殺了,撐住她找到他。
  
  ***

  短短時間,宣王府便成了人間煉獄。
  
  澹台燼走出宣王府,還沒找到葉嘯,突然被幾個紫衣侍衛按住。

  他眸中一暗,卻掙脫不開。
  
  紫衣侍衛們擄了人,往另一處掠去。
  
  華麗的轎子上,雕刻著九頭鳥,臉色難看的趙王,頭髮凌亂坐在裡面。
  
  趙王氣急敗壞對一個白衣男子道:“虞卿,這小野種就是那個大周的戰俘,你要問什麼,就問吧!”
  
  白衣男子握著摺扇,笑吟吟一拱手:“多謝殿下。”
  
  趙王擺擺手,驚恐感還沒消退。

  如果不是他的門客虞卿反應及時,帶人護著他撤退,他就要被那些鬼玩意穿透腦袋了。
  
  他可不是蕭凜,有出神入化的武功。那種情況動作慢點,絕對跑不掉。
  
  儘管如此,他死了一群死衛,這才逃出來。

  這損失讓趙王心疼得不行。
  
  “質子殿下,在下虞卿,冒昧把質子請過來,想問質子幾個問題。”
  
  澹台燼斂住陰冷的神色,看著虞卿道:“你問吧。”
  
  虞卿笑盈盈道:“如果在下沒猜錯,這赤炎蜂,是從你們周國皇宮流出來的吧。”
  
  澹台燼困惑地道:“容先生說的,我一概不知。”
  
  少年垂眸,聲音輕輕的:“我六歲就來了大夏為質,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見這些怪物。”
  
  虞卿審視地打量著單薄的少年。
  
  “那麼在下能否知道,質子是如何從宣王府中逃出的呢?”
  
  “我一直躲著,後來跟著宋大人的家眷逃出來。”
  
  虞卿皺眉。

  眼前的少年臉上還帶著幾分畏懼之色,他的話也毫無漏洞。難道這個周國質子,真是一顆沒用的廢子?對周國皇室那些骯髒事,一概不知嗎?
  
  趙王突然站起來,一腳踹在澹台燼肩膀上。
  
  肩膀一陣鈍痛。
  
  “敬酒不吃吃罰酒,知道什麼,立刻全部告訴本王。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們周國,已經準備向我大夏開戰。”

  “你一個廢物東西,本王碾死你,比碾死一隻螻蟻還容易。”
  
  趙王抬腳,暴虐地踩住澹台燼地上的手指。
  
  趙王武功不行,施刑和虐待人,卻很有一套。他腳下一用力,少年骨節響動,竟是生生被他踩碎了指骨。
  
  虞卿挑眉,倒也沒說話。
  
  這時候,哪怕澹台燼是無辜的,但是趙王損失那麼大,如此狼狽,必定要找人撒氣。
  
  澹台燼的臉,緊貼著雪地。
  
  趙王踩碎他手指那一刻,他悶哼一聲,眸中黑霧森森。

  澹台燼痛恨自己這具身體,如此無力。
  
  他生來血肉奇特,邪物怕他,他一滴血,便可以殺死怪物。
  
  然而他自幼不能習武,根骨奇差,連趙王這種渣滓,都打不過。
  
  倘若還在宣王府中,他動動手指,就可以讓赤炎蜂殺死趙王一行人。讓趙王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然而此刻,他弱小得、真如趙王口中的螻蟻。
  
  趙王需要發泄,一想到那些可怕陰暗的東西,是從周國出來的,他陰森森地看著足下的少年,怪笑了一聲。

  這小雜種,還是周國皇子呢。

  然而只配匍匐在他腳下。
  
  “本王看質子這些年過得不錯,今日在宴席上,氣度不凡。本王險些不認得你,質子是個忘了舊情的人,本王可不是。”
  
  趙王雙腿分開,撩開衣袍。
  
  “質子想走,也簡單,本王幫你回憶一下,幼時的質子,是什麼模樣。”
  
  “跪著爬過去,本王今日便放你回將軍府。”
  
  “否則……”他詭譎笑道,“六弟的府上死了人,可不關本王的事。”
  
  虞卿嘆了口氣,憐憫地看著地上的少年。
  
  澹台燼面無表情。

  過了許久,他從地上爬起來。
  
  趙王笑道:“就是應該這樣,質子從小到大,都是個識時務的人。你可要記得,以前不聽話,你那奶娘,伺候本王的手下們,生生去了半條命。”
  
  澹台燼垂下頭,指尖慘白,眼裡淬了兩塊陰暗的冰。

  那些令人作嘔的記憶,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浮現在腦海里。
  
  掙扎、哭喊、哀求……伴隨著肆意的笑聲。

  他像地上一灘爛泥,赤紅著雙眼看他們作惡。
  
  無用的反抗……
  
  澹台燼閉了閉眼,正要動。
  
  一個雪球,猛然狠狠砸在趙王臉上。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趙王被砸得後退一步,臉上碎了一灘雪,他臉色難看,陰沉地朝一旁看過去。
  
  澹台燼也抬起頭。
  
  雪光盡頭,一個全身狼狽的姑娘,憤怒得快要燃燒起來。

  她拄著樹枝,像握著天底下最鋒銳的寶劍,毫不遮掩地對上趙王目光,氣得臉色漲紅。
  
  “趙!王!”蘇蘇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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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40 PM

第12章 想開點

  趙王長這麼大,從未被人打過臉。
  
  “葉夕霧,你竟然對本王動手!”蕭慎很快認出了她是誰,臉色都快扭曲了。
  
  趙王性子暴虐記仇,如果先前還對蘇蘇容貌感興趣,此刻恨不得折磨死她。
  
  她竟敢打他!

  他要讓一群人玩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來人……”
  
  站在一旁的虞卿,也十分意外。他跟著趙王這麼多年,自然也識得蘇蘇身份。
  
  虞卿饒有興趣地看一眼蘇蘇,攔住趙王。
  
  他面上憂慮地規勸道:“殿下息怒,她是葉嘯唯一的嫡女。”
  
  趙王儼然快要失去理智,他眸光陰毒:“本王今日要她死!”
  
  蘇蘇怕他才有鬼。

  破殼而出這些年來,蘇蘇怕過許多事,她怕人間正道滄桑,怕稚童老人挨餓,怕同門灰飛煙滅。
  
  但她唯獨不怕這世間渣滓!
  
  她聽得清清楚楚,趙王對澹台燼和他的奶娘做了什麼。她第一次能理解,為何每個身懷邪骨的人,最終都會成魔。

  若身處地獄,善良和軟弱不可以保護自己,自己便化作刀刃,又有何不可?
  
  別說澹台燼,她聽見那些話,都想殺了這個趙王。
  
  蘇蘇抿緊嘴脣,彎腰扶起地上的澹台燼。
  
  出乎意料,少年的體溫比她還冷。

  他漆黑的瞳,直直看著她,此刻倒映著她的模樣。少年的雙眼幽深,看不出情緒。
  
  蘇蘇看見了方才那一幕,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乾脆輕輕給他拍身上的積雪。
  
  她小聲在他耳邊說:“放心吧,趙王不敢殺我們,我爹就在不遠處。”
  
  澹台燼仍是定定看著她,半晌垂下眼睛。

  “嗯。”
  
  他聲音又低又啞,蘇蘇只當他被羞辱,情緒不好。
  
  她冷笑地看著趙王:“蕭慎,我稱你一聲王爺,你還真當自己可以隨意踐踏我葉家之人。別說是你,就算換作蕭凜,也得掂量掂量。”

  “我葉家忠君愛國,忠的可不是你這樣的人,我爹爹征戰沙場二十年,也不是為了讓葉家受你這份折辱!澹台燼是我夫君,你辱他,等同辱我。你無故辱我,還不許我反抗嗎?”
  
  趙王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虞卿心裡有幾分幸災樂禍,他輕咳了一聲,幫著添了把火:“望王爺三思。”
  
  今日這件事,本就是趙王動手在先。而且葉三小姐這幅狼狽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弄的。

  大夏兵權都在葉嘯手中,誰人不知,大夏十餘年安穩,全靠葉嘯。
  
  要是唯一的嫡女出了事,葉嘯氣性上來,真的反了,蕭慎想做皇帝都沒得做。
  
  皇帝尚且忌憚葉家,蕭慎但凡聰明點,就知道葉夕霧不能動。
  
  沒看六殿下蕭凜雖然也不喜葉夕霧,可是從來都只對她視而不見嗎?
  
  虞卿見趙王依舊咽不下這口氣,低聲道:“王爺,即便你要教訓她,也不能在明面上,咱們改日找機會。”
  
  趙王被拉住,理智總算回籠,他擠出一個笑:“誤會而已。”臉上被砸的地方,拉扯著痛。
  
  趙王目光陰惻惻的。
  
  蘇蘇道:“自然是誤會。”

  下次還敢!她早晚還找機會抽趙王這個大王八羔子。
  
  看著蘇蘇和澹台燼離開,趙王捂住通紅的臉,氣得狠狠踹了一腳轎子。

  “葉夕霧!本王不會放過你!”
  
  ***

  蘇蘇心裡也沒底。
  
  她其實不確定葉嘯走沒走,葉大將軍這個便宜爹爹,常年征戰在外,鮮少關懷幾個子女。

  原主記憶裡,葉嘯用兵如神,一桿長-槍舞得虎虎生風。
  
  然而比起關注嬌弱的女兒,他更熱衷訓練資質不凡的長子。
  
  蘇蘇帶著澹台燼走了沒多遠,看見了臉色難看的葉嘯。
  
  她鬆了口氣,好在虎毒不食子,葉大將軍沒有丟下她。
  
  葉嘯皺著眉:“夕霧,你去了哪裡?”

  “爹爹,我被人群撞開,與你們走散了,幸好逃了出來。”蘇蘇說。
  
  葉嘯上下打量她一番,心中還在為宴會上的事詫異。
  
  夕霧確實學過劍術,可她今天的表現,就算是長子,也比不上她。如果不是小女兒,恐怕他今天得葬身宣王府。
  
  然而這裡不是問話的好地方,想到裡面那些怪物,葉嘯說:“先回去。”
  
  他心裡沉甸甸的,妖物現世,恐怕大夏十餘年安穩不再。

  要變天了。
  
  春桃見了蘇蘇,紅著眼眶道:“小姐,奴婢以為你出事了,嗚嗚嗚……嚇死奴婢了……”
  蘇蘇好笑又感動:“放心吧,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喜喜哽咽著,捧來暖爐和披風,把蘇蘇圍得嚴嚴實實。
  
  蘇蘇實在狼狽,白嫩的手全是劃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方才只顧著逃命,沒覺得疼,冷到麻木。現在暖和下來,才覺得一陣刺痛。

  周身暖和,她好受不少。
  
  澹台燼在角落,沉默不語。

  從離開趙王以後,他就分外安靜。
  
  少年連往日的柔弱可憐都不再偽裝,臉部線條冰冷,一如外面十二月的冬雪。

  不知道他心裡是屈辱更多,還是憎恨更多。
  
  蘇蘇看向澹台燼的手。

  他的指骨被趙王踩碎,無力地垂著,血肉烏青發紫。

  未來驚天動地的大人物,這一年,只能在人間萬般苦楚中沉浮。
  
  蘇蘇憎惡他未來的所作所為,然而想到冷宮中瘋掉的婦人,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她在心裡一遍遍念清心咒。

  讓自己不要同情他,不要去想他過往遭遇了些什麼。
  
  馬蹄噠噠聲中,蘇蘇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魔王到底是怎麼覺醒的?
  
  過去鏡看不到前因後果,那麼,澹台燼是被人殺死、還是意外死亡?總不可能想不開自己不想活了吧!

  最後一種可能……看著少年陰郁的側臉,蘇蘇整個人都不好了。
  
  澹台燼臉上沒有露出疼痛之色,顯得十分麻木。

  他冷冷地想,葉夕霧之所以幫他,一定是覺得他丟了葉家的臉。

  她中了結春蠶,無論如何都得保住他的命。
  
  他等著葉夕霧同他算賬。

  就像以前一樣,嘲諷他是個沒用的廢物。
  
  如他所料,少女果然傾身過來。
  
  但她並沒有罵他,反而猶豫地解下腰間的玉,繫在他身上,說道:“這個給你,趙王見了它,總會忌憚些。”
  
  這是葉三小姐出生那年,皇帝御賜的,彼時葉大將軍還在沙場,葉三小姐才出生便沒了母親。
  
  皇帝可憐她,賜了這樣一塊玉。

  也是身份的象徵。
  
  蘇蘇說:“趙王再如何陰毒,幾十年後不過照樣一捧黃沙。說不定命差勁點,活不到那時候。你現在或許不能做什麼,但一定要活得比他久,再久一點。過往只是過往,人活著,要永遠向前看。”

  她乾巴巴地安慰道,希望澹台燼無論如何,得想開點。

  他想不開,三界眾生都會陷入煉獄。
  
  澹台燼抿緊了唇,蘇蘇靠過來那一瞬,他身體下意識繃緊,想離她遠一點。

  少女馨香,彌散在整個馬車內,讓人無處可逃。
  
  他的手指無意碰到了那塊色澤瑩潤的玉。
  分不清是暖是涼。
  
  從澹台燼的角度看過去,少女臉上髒兮兮的,墨髮散落下來,被化掉的雪打濕。
  
  她毫不在意地擦擦臉蛋,手上全是傷痕,因為手背白皙,血痕顯得非常猙獰。

  她為什麼會受傷,澹台燼再清楚不過。
  
  他盯著她的髮旋,心中縈繞著無盡的嘲諷。

  多麼愚蠢。

  這樣蠢的人,也難怪運氣會這般好,還能活著回來。
  
  他想像以前一樣,作出柔善可憐的模樣,說些對她感恩戴德的話。
  
  這都是他最擅長的。
  
  可是今日,他嘴唇動了動,眼裡依舊是冷的,一如骨子裡的涼薄。
  
  澹台燼放棄般閉上眼,索性不再看她。
  
  ***

  蘇蘇休息了兩天,總算修養回元氣。

  澹台燼依舊被關在東苑,天愈發冷,蘇蘇讓人給他送兩床被子去。只等府中二公子和三公子再次出門,就真相大白了。
  
  想到他那雙手,她狠下心,沒讓大夫去治。
  
  立場不同,不能有多餘的同情心。
  
  這跟豢養奴隸沒什麼兩樣,不管殘不殘,只要活著就可以。偶爾蘇蘇心裡也會不太自在,隨後一想到那些靈位,綿綿不絕的屍山,整個人又可以了。
  
  蘇蘇擔心那日自己斬殺赤炎蜂,會讓葉嘯起疑,於是早早打好腹稿,等著葉嘯叫她過去問話。
  
  誰知道葉嘯根本沒有回府,這兩日都在外面。

  府裡情勢莫名緊張起來,一種惶恐的氛圍,包圍了大夏皇城,早晨吃飯的時候,杜姨娘說:“將軍兩日沒回府了,那怪物,當真像外面傳的那樣厲害?”
  
  葉嵐音說:“姨娘問三妹妹,三妹妹不是見過嗎?”她看向蘇蘇,臉色不好,還在為自己嫁妝失竊的事惱恨。
  
  蘇蘇點頭:“確實厲害,所以這段時間,大家少出門。”
  
  杜姨娘道:“我聽說,那東西是從周國流傳出來的,周國培養那些怪物,會不會又想……”

  想開戰。
  
  十多年前,周國慘敗,送來皇子澹台燼為質。
  
  如今的周國,今時不同往日,休養生息,兵強馬壯,水草豐美,而大夏冰雪覆蓋。周國本就對大夏虎視眈眈,周國突然攻打邊境不無可能。
  
  杜姨娘這番話,讓眾人都有些憂慮。

  畢竟真要打仗,葉家的男人,會第一個上戰場。
  
  老夫人不悅地打斷杜姨娘:“內宅不要妄議。”

  總不能還未開戰,就鬧得人心惶惶。
  
  這樣微妙的局勢下,最直接的影響,便是府中對澹台燼的議論。
  
  下午春桃焦急地道:“三小姐,那些下人說質子是災星,還說周國如果和大夏開戰,將軍會第一個斬下質子首級,這是真的嗎?”

  春桃很擔心,在小丫頭看來,質子是小姐夫君,她怕這樣的事發生。
  
  蘇蘇寫字的手頓了頓。

  她第一次體悟到,有人想安穩活著都這樣難。
  
  連蘇蘇這種不懂凡間戰爭的人都明白,兩國開戰,澹台燼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對於周國來說,他是顆被拋棄十多年的棄子,對於大夏來說,他是個毫無尊嚴的俘虜。
  
  她如果不想辦法救他,就一定要在他出事之前,想辦法抽出邪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41 PM

第13章 報復心

  蘇蘇之前對抽邪骨的事情,毫無頭緒,赤炎蜂一事,倒是給了她啟發。
  
  上一次仙魔大戰,距今已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年。

  仙尊們隕落無數,但是妖魔被盡數鎮壓在荒淵,封印在結界裡面。

  自此人間安穩。
  
  修真者功成身退,元氣大傷。每過百年,仙山才會收資質極佳的弟子。
  
  蘇蘇來之前,問過爹爹——

  “我可以去找五百年前的爹爹求助嗎?”

  青衣仙尊嘆了口氣:“不可,五百年前我在閉關,恐怕幾十年後,才會出關。”

  “那我可以去找娘親嗎?”對此,蘇蘇很期待,她沒見過自己娘親。
  
  青衣仙尊難得沉默:“你尋不到她。”

  他這樣說。
  
  蘇蘇再追問,爹爹卻不願多講了,神色帶上一絲哀愁。
  
  爹娘都找不到,蘇蘇卻不能寄希望於同門。

  一來這時候仙山關閉,修真者不會來凡間招弟子,蘇蘇根本去不了仙山;二來她即便說了實話,有人願意相信她,但他們也沒有抽取邪骨的辦法。
  
  如果有,五百年後何至於隕落呢?
  
  蘇蘇唯一的希望,在於鎮壓荒淵的那隻神龜上。

  神龜活了數萬年,興許只有牠,知道抽出邪骨的辦法。
  
  神龜沉眠於荒淵,但如今既然有妖魔從荒淵裡逃出來,神龜必定甦醒!
  
  她只要到達荒淵,便可以知道方法了。
  
  蘇蘇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畢竟邪魔跑出來,並不是好事,這意味著,封印鬆動,連邪魔們都覺察到,他們的魔神即將甦醒。

  儘管他們現在還找不到澹台燼。
  
  五百年後三界動盪,說不定就是從此刻開始的。
  
  封印鬆動,神龜醒來,是抽出邪骨的希望,也意味著危險開始。
  
  如此,更不能讓澹台燼在這時候死亡,他一死,邪骨甦醒,到時候邪魔衝破荒淵,就沒她什麼事了。
  
  蘇蘇想了想,喊來管家:“你可否幫我買些符紙和硃砂來。”
  
  管家很詫異:“三小姐,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妖物現世,府裡備著辟邪的東西,總是好的。”蘇蘇道,“記住,符紙要百年以上的桃木製成,硃砂要猛獸之血。”

  蘇蘇沒靈力,但好在學過畫符。 
  
  管家很為難,見蘇蘇堅持,他只好點點頭:“我幫小姐去找找。” 
  
  他一走,小乞丐來稟報:“小姐,三公子又去了賭坊!”
  
  蘇蘇給他一錠銀子:“謝謝你。”
  
  她戴上面紗,帶著春桃去了小乞丐口中的賭坊。
  
  蘇蘇在對面的茶樓裡坐了一會兒,果然見三公子葉哲雲同尚書公子勾肩搭背出來。
  
  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分外燦爛。

  賭坊老闆模樣的人送走了他們,過了好一會兒,蘇蘇叮囑春桃留在原地,這才出去。
  
  她找到賭坊外面招攬生意的小哥,歉意地說:“煩請小哥通傳一聲,我來替葉三公子償還剩下的賭債,你看看這些夠不夠。”
  
  她拿出幾錠金子。
  
  小哥詫異地說:“姑娘,三公子的賭債,前幾日不是已經還清了嗎?”
  
  蘇蘇心裡了然,想到蓮姨娘估算的失竊財物價格,又道:“我以為前段時間葉三公子的六千兩銀子,不夠還給貴坊呢。”
  
  小哥撓撓頭,很是不解:“三公子只欠了五千兩銀子,前段時日已經還清。”
  
  “這樣啊,是我記錯了,那我不叨擾了。”
  
  蘇蘇本來還不確定東西二公子還是三公子拿走的,現在倒是明白了,是葉哲雲。

  六七千兩銀子的東西,她那三哥也不知道換了多少錢。

  看他毫不心虛的模樣,想來不知道後果多嚴重。或許,他知道後果,但是覺得一切有澹台燼幫他扛。
  
  春桃也明白過來,憤憤道:“三公子太過分了,連老夫人的玉觀音都拿走!還栽贓給了質子殿下。幸好小姐查清了事實,不然質子殿下得受不少罪。”
  
  “打斷手嗎?”蘇蘇想起上次的話。
  
  春桃搖頭:“不一定,但如果是質子殿下,蓮姨娘一定不會放過他。”

  蓮姨娘看著和善,但下人們都知道她佛口蛇心。
  
  春桃問:“小姐,現在怎麼辦?”
  
  “先回府吧。”
  
  蘇蘇才到將軍府,喜喜急忙迎出來:“三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老夫人發現玉觀音不見,氣得心口疼,蓮姨娘挨了訓,為了安撫老夫人,要拿質子出氣呢!”
  
  蘇蘇也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多久,連忙和喜喜去廳堂。

  但是這回心裡有數,她半點兒也不著急。
  
  又是上回那個場面,只不過這次老夫人和二三公子都在,葉儲風低眉順眼坐在椅子上,努力減小存在感,葉哲雲則吃著葡萄,幸災樂禍地看著澹台燼。
  
  老夫人捂住心口,對澹台燼道:“你若是不把玉觀音找回來,將軍府容不得你!”
  
  蘇蘇連忙攙扶住老夫人:“祖母,您消消氣。”
  
  她也知道玉觀音對老夫人的重要性,要說多值錢倒是不至於,但是那東西是通慧方丈未圓寂前,親自贈予老夫人的。
  
  意義非凡。
  
  蓮姨娘道:“三小姐,你也看見了,質子做了此等醃臢事,總有人得負責。”
  
  蘇蘇幫老夫人順著氣,有些想笑:“那依蓮姨娘看,偷了玉觀音和二姐姐嫁妝的人,該如何懲處呢。”
  
  蓮姨娘嘆了口氣道:“質子只要說出玉觀音的下落,那便從輕處罰,打三十板子罷。”
  
  三十板子,好一個仁慈,若是身子弱,就去了半條命。
  
  葉哲雲嬉皮笑臉道:“三妹妹,姨娘已經十分仁慈,你不會捨不得吧?”
  
  此話一出,澹台燼看向蘇蘇。
  
  蘇蘇支著下巴道:“三哥說什麼呢,我當然不會捨不得。”
  
  澹台燼抿了抿脣,眼神驟然沉了下去。
  
  蓮姨娘說:“質子,你還是快些說出玉觀音的下落吧。”
  
  澹台燼冷冷地說:“不知道。”
  
  葉哲雲咬著葡萄,煽風點火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祖母,姨娘,是不是應當從重處……”
  
  澹台燼看向葉哲雲,漆黑的瞳,仿佛深不見底的漩渦。葉哲雲難得心裡一怵,訕訕閉嘴,沒再添油加醋。
  
  蓮姨娘見老夫人陰沉著臉,連忙道:來人,把質子……”
  
  “等等!”蘇蘇說。
  
  蓮姨娘不悅道:“三小姐,上次妾身信任你,這才拖了那麼久,這次你不會還要包庇質子殿下吧。”

  她心裡十分不滿,葉夕霧是老夫人的心尖兒,老夫人自然不會責備,老夫人只會指著自己罵。
  
  “我當然不會包庇誰。”蘇蘇笑著說,“姨娘,你說得對,犯了錯的人,必須狠狠懲處。”
  
  蘇蘇苦惱地說:“三十板子啊,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蓮姨娘心裡撇撇嘴。

  這種喪門星,死了說不定還好些,也就葉夕霧不知道檢點,招惹了這麼個玩意回來。
  
  “三小姐說笑了,家有家法。”
  
  蘇蘇了悟地點頭:“既然蓮姨娘都覺得沒事,那就把三哥拖出去吧。”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蓮姨娘震驚道:“你說什麼?”葉哲雲可是她的兒子!
  
  蘇蘇說:“拿走東西的是三哥,他全部拿去還了賭債呢,蓮姨娘,不會換作是三哥,你就要包庇了吧?”
  
  葉哲雲臉色大變,站起來:“葉夕霧,你可不要胡說八道,東西就是那個野種拿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簡單,夕霧也怕冤枉了三哥,不如三哥坐著,祖母派一個人,去如意賭坊問問。三哥一個月月錢,不過幾十兩銀子,事情很容易真相大白。”
  
  老人臉色難看,揉著眉心抬手:“趙福,派人去問問。”
  
  蓮姨娘見葉哲雲臉色煞白,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她的鎮定全部消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行至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三公子年輕氣盛,只是一時糊塗,求您網開一面放過他吧。”
  
  葉哲雲也噗通一聲跪下了:“祖母,都是李尚書家公子帶我去的,我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跺了跺拐杖:“蓮姨娘,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啊!”
  
  蓮姨娘抽泣道:“三公子會把玉觀音找回來,妾也願意補上二小姐的嫁妝。”
  
  蘇蘇眨眨眼,提醒道:“家有家法,不過,既然犯錯的人是三哥,那就從輕處罰,打三十板子,便罷了。”
  
  蓮姨娘臉都要綠了,開始磕頭:“使不得啊,三公子自幼身體弱,三十板子,會要了三公子的命。”

  她現在後悔莫及,提起三十板子的事。
  
  葉哲雲腿也開始顫抖:“祖母,祖母,我知錯了。”
  
  蘇蘇捻起一顆葡萄:“蓮姨娘,你不是說三十板子沒事嗎?怎麼澹台燼受得,三哥受不得,這是什麼道理?”
  
  蓮姨娘流著淚厲聲道:“三小姐,妾跟你無冤無仇,你何故如此對三公子。”
  
  “可是澹台燼又招誰惹誰了呢?”蘇蘇毫不退讓。
  
  老夫人盯著蓮姨娘,說:“夠了!”
  
  “蓮姨娘在自己院子裡好好反省兩個月,趙福去把玉觀音贖回來,至於葉哲雲這個不孝的混賬,去祠堂裡跪兩天,不許任何人給他送吃的!”
  
  這樣的懲罰,讓蓮姨娘鬆了口氣。雖然這樣冰冷的天氣,跪兩天很難熬,但是兒子總算沒有受別的苦楚。
  
  老夫人到底念著葉哲雲是她親孫,只讓葉哲雲反省。
  
  蘇蘇震驚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神色疲憊,讓人扶她離開。

  竟然就……這樣?
  
  換作澹台燼,今天會丟半條命。

  是葉哲雲,竟然就只跪兩天。
  
  她一直相信的,似乎搖搖欲墜。爹爹明明說,世間雖有不平事,可是只要我們願意捍衛,總會有個好結果。
  
  蘇蘇到了人間才發現,原來人和人之間,同人不同命,生來就不公平。
  
  她握拳看向澹台燼,沒想到少年分外平靜,略顯譏誚地勾了勾唇。

  仿佛這種結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成了習慣。
  
  他知道,他生來和別人就是不同的。
  
  ***

  夜半,葉哲雲一個人待在祠堂。
  
  他躺在蓮姨娘偷偷讓下人送來的被衾裡,輾轉難以入睡。

  這麼冷!他怎麼睡得著!
  
  拿玉觀音之前,葉哲雲就想過,推給澹台燼就好了。都怪葉夕霧,憑空插一腳,不然他怎麼會遭這樣的罪?

  他心中恨恨,隨即又嘲諷地想,還不是不能把他怎麼樣。
  
  驟然,風雪停了,呼呼的風聲,一瞬十分安靜。
  
  葉哲雲起先沒注意,直到窗柩上飛進來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

  烏鴉用紅色眼珠子,森然盯視著他。
  
  葉哲雲被牠看得毛骨悚然,扔了個蘋果打它:“滾!”
  
  烏鴉飛走了。
  
  奇怪,大冬天,怎麼會有紅色眼睛的烏鴉,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隨即,窗戶猛然被撞開。
  
  一群紅眼烏鴉飛進來,瘋了般啄食葉哲雲的血肉。
  
  葉哲雲慘叫一聲,往門外爬去:“救命!救命!爹……”
  
  他跌跌撞撞,全身是血。

  跑出祠堂,摔倒在廊下。
  
  視線裡,出現一雙男人的靴子,葉哲雲驚恐地喊:“救命,快趕走這些怪物……”
  
  “哈啊,真可憐。”來人嘆息般,輕聲憐憫地說。
  
  等三公子全身是血暈了過去,少年逆著光影,露出蒼白的唇。
  
  他眼尾泛紅,帶著同情之色。

  隨即彎起眼睛,不可抑制地低低笑起來,仿佛看見愉悅至極的景象。
  
  紅眼烏鴉還在爭先恐後啄食葉哲雲。

  澹台燼覺察不對勁,轉頭,便看見了一個穿著粉衣披風的少女。
  
  少女拎著一盞燈,站在風雪中,抿唇看著他。
  
  他收起臉上的笑容,黑瞳變得冷沉。
  
  烏鴉們四散而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42 PM

第14章 邪骨

  “你在做什麼?”蘇蘇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
  
  廊下的少年冷冷彎唇:“你不是都看到了嗎?”他雖然在笑,可是聲音裡沒有笑意,反而用冰冷戒備的眼神看著蘇蘇。

  似乎在斟酌蘇蘇看見了多少。
  
  蘇蘇全看見了,以至於現在的心情驚恐又複雜。
  
  她提燈的手微微發抖,白日裡葉哲雲被輕輕懲處,蘇蘇當時雖震驚,但什麼都沒說。

  畢竟老夫人庇佑葉哲雲,同時,老夫人也庇佑過原主,對於老夫人來說,他們是孫子孫女,澹台燼只是個外人,所以偏心無可厚非。
  
  人非聖人,蘇蘇捫心自問,就算在自己心中,爹爹和同門也比其他人重要。
  
  她不怪老夫人,但也不會輕易放過葉哲雲這個混賬。
  
  一想到他此刻應該在洋洋得意逃過一劫,而澹台燼被關在東苑那麼久,蘇蘇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她夜半醒來,打算去祠堂,嚇嚇葉哲雲,讓他明白做了虧心事,半夜需怕鬼敲門。

  沒想到看見了眼前這一幕,再來晚半步,葉哲雲會被啄食到只剩一具骨架。
  
  紅眼烏鴉四散開去,蘇蘇驚疑不定:魔王竟然這時候就覺醒了?
  
  難道過去鏡顯示有誤?明明說他只是個凡人啊!
  
  她心臟撲通狂跳,深深吸了口氣。
  
  好不容易混亂的頭腦冷靜下來,蘇蘇才看清目前的景象,葉哲雲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衣衫單薄的澹台燼,站在寒冷的夜風裡,似乎沒有要過來弄死她的打算。
  
  咦?
  
  她仔細一看,才發現澹台燼沉著臉,心情很糟糕的模樣。
  
  他唇色蒼白,如果不是剛剛險些見他殺了人,此刻還以為他是無辜迷茫闖進祠堂中的。

  沒有血瞳,也沒有魔紋,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凡人。
  
  再一想到剛剛那些紅瞳烏鴉,都是連化形都做不到的低等妖物,蘇蘇明白過來——

  原來還沒覺醒啊,依舊是個凡人。
  
  她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也隨之放鬆。
  
  蘇蘇走過去。
  
  澹台燼用漆黑的瞳,緊緊盯著蘇蘇。他並不後悔今晚來殺葉哲雲,唯一後悔的,便是不夠謹慎,被蘇蘇看見自己驅使妖物這件事。
  
  都被她看見了啊……

  他袖中默默滑出一把匕首。
  
  蘇蘇反應迅速,足尖一挑,那把匕首脫落開澹台燼的手,落在雪地中。
  
  少年陰森森看著自己。

  蘇蘇:“……”原來不僅沒覺醒,還是個戰五渣。
  
  蘇蘇徹底放心,走過去三兩下把澹台燼捆起來。

  他的手被蘇蘇的披風帶子反剪住,聲音很低,卻帶著滿滿不甘的惡意:“要麼殺了我,要麼我將來殺了你!”
  
  蘇蘇哼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臉:“老實點吧你。”
  
  他別開頭,用一雙冷漠的眼看著蘇蘇。

  蒼冷的白雪,少年烏黑的瞳,看上去怪可怕的。
  
  但無論怎樣看,一想到他被一招撂倒,蘇蘇就想笑。

  她沒憋住,噗嗤笑出聲。
  
  澹台燼冷冷盯著她。
  
  她還在笑:“不好意思啊……”
  
  見過他呼風喚雨,手指都不用抬就殺人,如今澹台燼被她的披風捆住,想把她碎屍萬段,卻沒有爪牙的模樣,讓人莫名愉悅。
  
  蘇蘇不再理他,去看葉哲雲傷勢。
  
  她扶起葉哲雲,探了探鼻息,還好只是暈了過去。

  葉哲雲身上流的血多,看著可怖,實際都是皮外傷,甚至血已經止住了,他暈過去,更大的原因是被嚇的。

  澹台燼是想慢慢折磨死他,但沒有來得及。
  
  葉哲雲雖混賬,卻也罪不至死。
  
  蘇蘇把祠堂裡的被子抱出來,扔在葉哲雲身上,可別沒被澹台燼殺死,被凍死了。
  
  她不再管葉哲雲,就這樣,讓葉哲雲長個教訓。

  少去欺辱人,萬一欺辱到一個比自己還壞的人呢。
  
  她忙活一陣,輕輕喘著氣。

  回眸便看見,澹台燼不知道什麼時候,盤腿坐在廊下,用嘲諷的目光看著她。
  
  明明和之前是同一副面孔,蘇蘇生生從現在的少年身上看見了幾分冷冰的殘虐感。
  
  她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但不脆弱,還熱衷於用殘忍的手段殺人。

  他報復心極強,性格也極端。
  
  葉哲雲陷害他,他便要葉哲雲的命。
  
  蘇蘇見他柔弱感不在,適應力良好,問他:“你自己走,還是我把你拖回去?”
  
  他嗓音冰冷沙啞:“你不喊人?”
  
  “我喊什麼人?哦,你怕我告訴爹爹呀。”蘇蘇在他面前蹲下,瞬間明白過來澹台燼的顧慮。
  
  前兩日宣王府的事,讓整個大夏國草木皆兵。

  皇上開始召集世間的除妖師和道士,大肆搜捕出逃的赤炎蜂和隱匿在大夏國內的妖物。
  
  如果這時候澹台燼被發現會驅使妖物,一定逃不過死的下場。
  
  澹台燼沉默不言,冷冷看著蘇蘇。

  他目光像吐著信子的毒蛇,不懷好意。

  蘇蘇毫不懷疑,他現在一定在想,如何在被人發現之前,悄無聲息弄死自己。
  
  可惜,世上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無效。
  
  正如五百年後,修真界無論如何都殺不死魔王,五百年前,還未覺醒的澹台燼,也不能把蘇蘇怎麼樣。
  
  蘇蘇自然不會把澹台燼的事情說出去,不但如此,她暫時還得保護好他,然而理由不能告訴他。
  
  她下意識搖搖頭說:“我當然不會說出去,我還中了結春蠶,所以不會讓你死。”
  
  他薄唇翕動,冷冷吐字:“不知羞恥。”
  
  蘇蘇也反應過來,那個藥需要她做什麼。她臉蛋微微發紅,畢竟作為修真界才成年的姑娘,把交合說得這樣理所當然,有點兒尷尬。
  
  但總之,她不會和魔物交媾就對了。
  
  她略微氣惱地瞪著他說:“你要不要走,不走你就待在這裡吧!”
  
  和葉哲雲待在祠堂,天一亮,都不用蘇蘇出賣,他就可以從容赴死了。

  澹台燼掃了眼她緋紅的臉蛋,移開目光,站了起來。
  
  看著少年走在前面的身影,蘇蘇鬆了口氣。

  好在不管經歷了什麼,少年魔王依舊想要活下去。
  
  蘇蘇扁扁嘴:活下去,為禍蒼生。
  
  ***

  葉哲雲一大早被發現身上帶血在祠堂外面。
  
  春桃道:“小姐,到處都在傳,三公子說自己看見了妖孽,蓮姨娘都快哭暈過去了,說要等將軍回府,讓道士來看看呢。”
  
  果然,下午葉嘯回來,也聽說了這件詭異的事。
  
  比起天資聰穎的長子,葉嘯很是看不上葉哲雲這種紈褲,但府裡出現妖孽,無疑挑動了葉嘯敏感的神經。
  
  葉嘯問葉哲云:“你真看見了?”
  
  葉哲雲發著燒,要死不活地點頭道:“爹,我發誓,我沒騙人。那些烏鴉眼睛都是血紅的,還會發光!您看兒子,兒子身上全是傷……”
  
  葉嘯皺眉,說:“閉嘴,讓人去找個道士,或者除妖師,聲勢小些。”
  
  外面風風雨雨,聲勢太大,對葉嘯也不好。
  
  葉哲雲全身都痛,後怕道:“我、我還看見了一個驅使妖物的人。”

  葉嘯更加嚴肅,能驅使妖物,顯然比妖物還要棘手。
  
  蘇蘇聞言,也提起心來,不會真被葉哲雲看見了吧?

  她悄悄看一眼澹台燼,少年面色平靜,鎮定自如。
  
  “他……很可怕……好像是一團黑影,比房樑還高,聲音陰森森的,長著血盆大口!”葉哲雲哆嗦著說。
  
  澹台燼譏諷地彎了彎唇。
  
  蘇蘇:“……”

  這個牛吹得不錯,果然非常葉哲雲。她都想捂住葉哲雲的嘴,都這副模樣了,還胡說八道不尷尬嗎?
  
  沒多久,府裡來了個白鬚白髮的道士。
  
  道士看上去仙風道骨,先給將軍和老夫人見了禮,又問:“公子是在何處看見的妖物?”
  
  “在祠堂!”老夫人說。
  
  道士點點頭:“貧道去看看。”

  老夫人連忙道:“慈鴻真人,這邊請。”
  
  蘇蘇凡人之軀,看不出道士的道行,她其實還挺好奇凡人道士如何抓妖孽的。
  
  慈鴻來到祠堂,葉家親眷都緊張地跟了上去。
  
  誰都怕將軍府真有妖孽,危害到自己的命。葉哲雲說得那樣誇張,現在人心惶惶。
  
  慈鴻拿出一個羅盤,圍繞祠堂繞了兩圈,語氣沉重道:“貴府的確存在妖物。”
  
  蘇蘇心中懷疑,老道士真會捉妖嗎?
  
  慈鴻說:“給貧道準備黑狗血,硃砂,還有染了三公子血的衣物來。”
  
  連忙有人去辦,沒多久,道士開始作法。

  澹台燼靠著雪枝,冷冷看著慈鴻。
  
  大冬天,葉哲雲穿過的衣物猛然燒起來。
  
  灰燼飛上天空。
  
  “看來這妖孽,道行不淺,還藏在府中。”慈鴻道,“現在貧道要找出這個人。麻煩諸位上前來。”
  
  首先是老夫人,手心被畫了一個繁複的符號。
  
  道長搖搖頭。
  
  其次是葉嘯和幾位公子,再然後,輪到了葉嵐音和蘇蘇。
  
  二小姐葉嵐音緊張得直咽口水。
  
  蘇蘇伸出手,老道在她手心畫了個符號,搖搖頭。
  
  說實話,蘇蘇沒見過這麼莊嚴的儀式,修真之道,至繁至簡。
  
  輪到了澹台燼,蘇蘇看過去。
  
  澹台燼伸出手,嗓音清潤:“勞煩道長好好看看。”
  
  慈鴻依法畫符。
  
  澹台燼偏頭,無辜笑道:“道長可是看出什麼了?”
  
  慈鴻依舊寶相莊嚴,搖搖頭。

  澹台燼收回手,眼裡滿是譏諷。
  
  慈鴻越排查,額上的冷汗越多。到了晚上,喜喜突然來稟報說:“道長找到妖孽了!”
  
  “在哪裡?”春桃連忙問。
  
  “後山,據說是將軍以前獵回來的一隻花斑豹作惡!”
  
  春桃鬆了口氣,露出笑容:“找到了就好。”
  
  蘇蘇趴在案桌上,無言以對。

  她輕輕磨牙,以為是道友,還想拜託慈鴻幫忙送個信給神龜,沒想到慈鴻是神棍。
  
  真正的邪物,此刻正倚在窗前,看著窗外盛開的梅花。

  燈下他眉眼雋秀,紅唇涼薄。
  
  蘇蘇心想,今晚得把他綁起來!
  
  這兩日都是這樣過的。

  偶爾她半夜醒來,覺得後腦勺涼涼的,一睜眼便看見一雙帶著血霧的瞳,冷冷盯著她。
  
  什麼是天生邪骨?數萬年才會誕生一個這樣的存在。
  
  那便意味著,無論如何,他一定會走向血腥的路。殺人和凌虐,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無法被感化,只能被剔除,誰都無法扭轉。
  
  沒過兩日,宣王府也出事了。

  大夏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據說,六殿下那位傾國傾城的側妃娘娘,在兩日前,陷入昏迷,如何也喚不醒。

  蘇蘇想到那位溫柔的病美人庶姐,也有些為她擔心。
  
  夜半,蘇蘇夢中不安,突然驚醒。
  
  她猛然看向床下,果然,少年不見蹤影,地上只有一團凌亂的繩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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