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藤蘿為枝 -【黑月光拿穩BE劇本】《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43 PM

第15章 夢魘

  宣王府中,蕭凜抱著紫衣羅裙女子,問塌邊的人:“裳兒如何?”
  
  白衣男子摺扇一闔,笑眯眯道:“情況自然是不妙,我說師兄,你這宣王做得夠倒霉,才遷府,先是赤炎蜂圍攻,後你的側妃被魘魔纏上,流年不利啊。”
  
  蕭凜沒有動怒,溫聲道:“虞卿,我在和你說正事,怎樣把裳兒從夢魘中拉出來?”
  
  虞卿嘖了一聲:“師兄,你也太高估我了,要知道,當年在不照山,你學劍道,我學除妖,你劍道繼承了老頭的精髓,我除妖麼,卻學得不怎麼好。我這次從趙王府裡趕過來,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幫你啊。”趙王恐怕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奉為座上賓的門客,是宣王蕭凜的師弟。
  
  蕭凜嘆息一聲:“師父的儲物玉給你。”
  
  虞卿忙道:“當真?”
  
  蕭凜也不廢話,取下腰間一塊看起來普通的玉,扔給虞卿。虞卿手忙腳亂接住,喜笑顏開道:“哎呀,師兄的妃子出事,虞卿幫忙義不容辭。”
  
  說罷,虞卿收好玉,斂住玩笑之色:“魘魔不同於小妖物,我現在甚至找不到它藏於何處。以我的道行,沒法收服這種邪物,但是,想喚醒側妃卻並不是沒有辦法。”
  
  “側妃之所以醒不過來,是因為迷失在夢境之中。只要在規定時間內,將她喚醒,便無礙。”
  
  “但是,進入魘魔的夢境中,首先得勘破自己的夢境,才能拯救別人。倘若無法喚醒她,進入夢境者,也會死在夢中。如此,師兄可願一試?”
  
  蕭凜毫不猶豫點頭:“好。”
  
  虞卿上下打量蕭凜一眼:“你真喜歡這位側妃?竟然把老頭的至寶給了我,還願意冒險救她。還是說,你天生的正義和責任心作祟,今日不管換了誰,你都願意救。”
  
  蕭凜認真思索著虞卿的話,道:“不是有時間限制嗎?少說廢話。”
  
  虞卿哈哈大笑:“原來你也會動怒啊,這側妃生得確實不錯,難怪溫和如玉的師兄會動惻隱之心。話說回來,你當真那麼討厭葉家的三小姐?我看那姑娘挺有趣的,你是沒看到,她上次膽敢揍趙王。”
  
  玩笑歸玩笑,虞卿得了寶物,開始迅速布陣。
  
  “側妃脖子上有條紅線,等紅線移到耳後,無人可救。所以你要在紅線漫延之前,將她喚醒。”虞卿沉聲叮囑道,“切記,魘魔的夢魘中,一花一世界,均是由人內心最害怕最渴望的東西構成。”
  
  “不論發生什麼,師兄都要堅守本心,走出自己的夢境,才能進入你側妃的夢境,把她帶回來。”
  
  蕭凜握著劍,肅然點頭:“我明白。”
  
  虞卿雙手飛速結印,閉眼念訣,額上滲出細汗。

  摺扇懸空而開——

  “進!”
  
  ***

  與此同時,宣王府十里處的郊外,一個黑衣少年走在樹林中。
  
  樹林黑霧環繞,少年踩在積雪上,嘎吱作響。

  他伸出手,蒼白的指尖,已經被黑霧包裹。他握住那片黑霧,黑霧在他掌中掙扎。
  
  澹台燼舔了舔純,一種饑餓感,從胃部升起。
  
  黑霧似乎覺察到什麼,爭先恐後從他指尖逃出去。樹林深處,一雙比燈籠還大的眼睛出現,空氣中迴盪著它的聲音。
  
  “豈有此理!”

  區區凡人,竟然妄圖吞食它的魔氣。
  
  澹台燼可惜地看著魔氣消失,他對上空中那雙可怖的眼,淡淡道:“把她放了。”
  
  魘魔森然道:“你在和我談條件?你拿什麼來換?”

  它聲音渾厚,振聾發聵。暗紅色的眼睛,打量著面前看上去瘦弱不堪的人類少年。
  
  眼前的男子身上,有一種令它垂涎的氣息,夢魘從荒淵的縫隙中逃出來,本就饑腸轆轆,如果不是因為它只能在夢境中殺人,早就撲過去把澹台燼吞噬了。
  
  澹台燼偏頭:“條件?你以為我在你和談條件?”他捂住半邊臉,聽到什麼笑話般,低聲笑起來。
  
  魘魔垂涎地說:“把你的靈魂給我,我就放了那個女人。”
  
  澹台燼彎唇,輕聲說:“好啊,來取。”
  
  魘魔的霧氣,轉眼就包裹住了他。
  
  蘇蘇趕過來,剛好看見這一幕,頭皮都要炸了,撲上去拽住他。

  “澹台燼!”
  
  澹台燼站在黑霧中回頭。
  
  他不耐煩說:“放開。”
  
  蘇蘇抓住他:“你瘋了?進入這怪物的夢裡,你怎麼出來!”
  
  藏書閣的圖書上有記載,魘魔由慾望和執念而生,心中慾望溝壑越深,越難走出夢境。

  只有內心純潔無瑕,心堅定的人,才能不被魘魔誘惑。
  
  澹台燼是魔王,魔王怎麼可能無欲無求?澹台燼這行為,說好點,是為美人折腰,說難聽點,就是找死。
  
  主要是他死便死了,有本事就不要復活啊,魘魔根本吞噬不了邪骨,澹台燼的肉身,倘若真的葬身在魘魔的夢境中,三界眾生得跟著玩完。
  
  澹台燼看著抓住自己那雙細白的手。
  
  蘇蘇一面避開霧氣,一面試圖把他拽出去。
  
  她臉憋得通紅,見澹台燼眼中淡漠,忍不住怒罵道:“你精蟲上腦嗎?葉冰裳再好再漂亮也是別人的妻子。你這個神經病!”
  
  澹台燼冷聲說:“她是我的。”
  
  “去你的!”蘇蘇恨不得一劍戳死他一了百了。
  
  澹台燼低眸看著蘇蘇,她始終不願鬆手,黑霧擦過少女細嫩的肌膚,她臉色越來越白。

  他看著她與自己緊緊相握的那隻手,柔軟又堅韌。落在他眼中,礙眼極了。
  
  見魘魔鐵了心要吞噬它未來的主子,蘇蘇動了火氣。

  一群煞筆!
  
  “重靈開光,紫意玄雷,給我劈!”她袖中飛出一張匆忙畫好的符。
  
  黃符中竄出一條手臂粗的紫色雷電,朝著魘魔劈去。
  
  魘魔沒能吞噬到澹台燼,很惱火,還多了個攪局的凡人女娃娃。

  紫雷劈開霧氣,魘魔分外惱怒,片刻後,又迅速重聚,桀桀笑道:“都入夢來吧。”
  
  澹台燼黑瞳看著蘇蘇,那隻玉白的小手,依舊握住自己的手指。

  她大眼睛黑白分明,唇幾乎咬出了血,瞪著他,一副快被他氣死的模樣。
  
  連罵人都這樣富有朝氣啊。
  
  澹台燼突然很煩躁。

  黑氣侵蝕蘇蘇前,他冷聲說:“滾。”
  
  他把她的手指掰開。
  
  蘇蘇被推出黑霧,她跌坐在地上,被澹台燼硬生生掰開的手指疼得要命。澹台燼是真不在乎會不會掰斷她的手指。
  
  魘魔的眼睛猛然湊到她面前。
  
  “來得正好,一個都別走!”它嗅了嗅蘇蘇脖頸,貪婪地喟嘆。
  
  鋪天蓋地的黑氣,轉眼包圍了蘇蘇。
  
  ***

  蘇甦醒來時,一個青衣男人臉色沉重地看著她。

  她驚訝地道:“爹爹?”
  
  青衣仙尊點頭:“蘇蘇,澹台燼死在夢魘中,你任務失敗了,勾玉把你送回了五百年後,魔神已然覺醒。”
  
  “怎麼可能……”蘇蘇喃喃道。
  
  仙尊嘆息:“許是天命如此吧。”他眼裡劃過一絲悲傷,扶起蘇蘇。
  
  “魔神的手下,已經包圍了衡陽仙山。蘇蘇,你隨扶崖走。”
  
  “爹,那你呢?”
  
  仙尊摸摸她頭髮,道:“爹與衡陽共存。”
  
  話音剛落,一個渾身鮮血的弟子,闖進來,哭得悲切:“掌門,扶崖師兄……他……他……”
  
  蘇蘇抬起眼睛,宗門之外,一個白袍的少年,仙劍深深插入大地,他閉著眼睛,以捍衛的姿態盤坐在宗門前,身體開始寸寸消散。

  蘇蘇跌跌撞撞朝他奔過去:“扶崖!”
  
  扶崖消失的身體,融入守山大陣,加固了衡陽宗的結界。
  
  她的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面。
  
  身邊的同門說:“都怪黎師妹,唯一的機會給了她,她卻讓宗門變成這樣。扶崖師弟為了幫她謝罪,竟以身殉道……”

  “該死的是她。”

  “對,該是她!不該是扶崖師弟!”
  
  蘇蘇沒能抱住那具消散的身體。
  
  恍惚中,少年還未完全消散的靈魂似乎睜開眼,衝她蒼白地笑了笑。
  
  “師姐,還能看見你……真好……”
  
  不,不該是這樣的。

  同門說得沒錯,是她沒能把握住最後的機會,死的不該是扶崖,應該是自己。
  
  三界毀了,扶崖死了,爹爹也會為了衡陽宗殉道……
  
  蘇蘇撿起扶崖的劍。
  
  劍氣如虹,映照出少女如花似玉的臉,她滿臉淚痕,硃砂灼灼。
  
  有人在她耳邊嘆息道:對,也如扶崖一般,殉道好了。
  
  至少可以讓衡陽宗多留存片刻。
  
  她抬起冰冷的劍,讓劍凌空,刺向自己……
  
  劍避開蘇蘇的身體,刺入身後的黑霧,蘇蘇叱道:“我信你個鬼!”
  
  黑霧尖叫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
  
  黑霧被劍氣劃破,轉瞬消失無蹤。
  
  蘇蘇擦乾淨臉蛋上的淚。

  她靈台一隻火紅小巧的靈鳥,驕傲地叫了一聲。
  
  幻境頃刻破滅。
  
  蘇蘇鬆了口氣。

  大道至純,無欲則剛,無懼明澈。
  
  然而,現在去哪裡尋澹台燼和葉冰裳呢?
  
  剛這樣想,身體猛然被人推了一下。
  
  “姚醫女,你還在發什麼呆!娘娘快生了,產婆讓你準備的剪刀和熱水呢?”一個緋衣丫鬟,狠狠瞪著蘇蘇。
  
  蘇蘇看向自己的手,少女的手不見,取而代之,是一雙帶著褶皺泛黃的手。
  
  她竟變成了一個中年婦人,還是一名醫女!
  
  眼看丫鬟的臉色越來越差,蘇蘇下意識道:“稍等,我立刻送過去。”
  
  丫鬟說:“你再這樣心思恍惚,倘若柔妃娘娘或者小殿下出了事,皇上定不會放過你!”
  
  蘇蘇道:“是,是!”
  
  不知道什麼時候,蘇蘇左手邊,出現一盆熱水和剪刀。

  她心中雖然疑惑,卻利索地拿起東西,跟著丫鬟走。
  
  丫鬟合掌,碎碎念:“老天保佑,娘娘一定要順利誕下一個小皇子!”
  
  天上雷聲轟鳴,將天穹震得嗡嗡作響。
  
  蘇蘇抬頭,看見天邊黑雲聚集,像一團揮之不散的邪氣,到處縈繞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屋檐下的燕子,被驚得飛來飛去。

  宮殿之上,天穹的顏色,幾乎快壓抑成了墨汁。
  
  一個明黃色龍袍的男人,臉色焦急地等在外面。
  
  蘇蘇抱著熱水,心驚肉跳。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44 PM

第16章 薄情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蘇蘇進到屋內,看見幾個產婆圍著一個穿褻衣的女子。

  女子模樣美麗,額上全被汗水浸透,眸色痛苦。
  
  “娘娘!你堅持住!”
  
  產婆們也是滿頭大汗,蘇蘇手中的熱水,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接過去。

  她被擠出人堆外,只能看著事態發展。
  
  “這可怎麼辦?”一個產婆焦急道,“柔妃娘娘早上發動,這都傍晚了,還沒生出來。”
  
  床上的柔妃早沒了力氣,嘴裡含著蔘片,她堅持著用了會兒力,最後還是昏迷了過去。

  鮮血順著她光裸的腿,蜿蜒流下。
  
  縱然蘇蘇沒見過生孩子,也能猜到,這種情況下,昏過去意味著什麼。
  
  果然,產婆們臉色都白了。
  
  有人迅速做出決定:“去告知皇上情況……如今,保大還是保小……”
  
  沒一會兒,外面傳來皇帝震怒的聲音。
  
  “混賬東西,沒用的廢物,給朕保柔妃,要是柔妃出了什麼事,你們都給朕陪葬!”
  
  蘇蘇看向柔妃高高隆起的肚子。

  心知這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然而出乎意料,正當醫女和產婆們要動手的時候,柔妃醒了過來,她雙眼迷離,嘴裡喃喃道:“皇兒……我的皇兒……”
  
  柔妃潸然淚下:“求你們,保我的孩子!”
  
  所有人神情悲慟,蘇蘇心裡也一陣難過。

  皇帝下令,自然只會保柔妃。
  
  突然,產婆驚喜道:“娘娘,用力!我看見孩子的頭了!”
  
  柔妃嘴唇哆嗦著,咬牙!
  
  產婆喜道:“孩子出……”

  下一刻,產婆們突然一聲尖叫。
  
  蘇蘇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樣大的響動,讓外面等候的皇帝踹門而入。
  
  皇帝定睛看去,只見被鮮血暈開的床榻上,一個男嬰躺在血泊裡。

  他睜開烏溜溜的眼睛,手中拽著柔妃的腸子。
  
  男嬰似乎好奇手中是什麼物什,溫熱,柔韌,扯不斷。

  他張開嘴巴,咬了咬。
  
  男嬰露出森冷乳白的牙齒。

  而床上的柔妃,大睜著眼睛,已然咽氣。
  
  產婆和醫女顫抖著跪了一地。

  “皇上……皇上……這……”
  
  這小怪物生出來沒有啼哭過一聲,還長了牙齒!指甲更是穿破了柔妃的肚皮!
  
  蘇蘇幾乎瞬間明白了這是誰——竟是澹台燼!

  她萬萬沒想到,陰差陽錯,到了澹台燼的夢境中,還見到了他出生這一幕。
  
  小魔物感知到自己被放棄,於是果斷殺了母親,想要出生。
  
  皇帝看著柔妃的屍體,突然拎起男嬰,將他狠狠摔在墻上。
  
  “怪物,你這個怪物,去死!”
  
  地上的男嬰被這樣摔,卻沒斷氣,大口大口的血從他嘴裡吐出來。他咿咿呀呀,吹起血泡泡,竟快活地咧起嘴。
  
  這幅天真又無辜的邪物模樣,駭人至極,產婆尖叫一聲,嚇暈了過去。
  
  澹台燼嘴角沾著血,漆黑的瞳,對上蘇蘇的眼睛。
  
  蘇蘇和男嬰四目相對那一刻,空間一陣扭轉。
  
  等到再站穩的時候,有人小聲在她耳邊道:“也是苦了你,那小孽障還要你去收屍,扔在冷宮那麼多天,屍體都臭了罷……”
  
  言語間,宮女已經離開,蘇蘇獨自站在一扇宮門外。
  
  她猶豫片刻,推開門,看見枯草旁,丟棄著一個破破爛爛、沾滿血污的襁褓。
  
  原來柔妃斃逝以後,澹台燼被人扔在了這裡。看樣子,已經好幾天了。
  
  蘇蘇走過去。

  她知道,這顯然是了解魔神過去最好的機會。
  
  襁褓中,「小魔物」十分狼狽。

  襁褓沾滿泥巴草屑,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全是蚊蟲叮咬的痕跡。

  還有擦傷,摔傷,一張臉髒得看不清模樣。
  
  沒人給他換尿片,襁褓裡彌散出來一股臭味。

  澹台燼死死抱著一隻死去的灰老鼠,眼睛緊閉著。
  
  老鼠血,一半沾在他嘴上。
  
  蘇蘇總算知道,他一口母乳也沒喝,到底是怎樣活下來的。

  老鼠想吃他,反而被他捉住,當作食物。
  
  他小小的身體在顫抖,抱著死老鼠,像是抱住這個世界唯一的希望。
  
  那隻老鼠已經發臭了,澹台燼依舊捨不得扔。
  
  男嬰仿佛明白,沒有人養他,沒有人會照顧他。

  他傷得很重,此刻嘴唇發烏。
  
  蘇蘇的心情難以形容。
  
  短短時間,她見證他的殘忍,又見證了他的可憐和脆弱。

  這種矛盾的心態,從她穿越到五百年前起,就一直存在。
  
  如果有選擇,讓她在童年就殺了他,蘇蘇知道,自己一定會動手。
  
  然而邪骨只要存在,魔神便永生不滅。
  
  殺不殺由不得她選擇。

  她蹲下去,正要把他拎起來,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蘇蘇連忙躲起來。
  
  只見那日的緋衣宮女,紅著眼睛走進來,抱起澹台燼,泣不成聲:“我可憐的娘娘,小殿下……小殿下……”
  
  宮女哀泣著哭了許久,最終咬唇,抱走了孩子。
  
  蘇蘇若有所思,這大抵是柔妃最忠心的宮女,一面憎恨澹台燼害死柔妃,一面念及這是柔妃最後的血脈,柔妃寧願自己死,也要保住孩子。

  這才把澹台燼撿了回去。
  
  蘇蘇剛想跟上去,下一刻,頭暈目眩。
  
  她認命地想,又要強制換場景了。
  
  ***

  蘇蘇再醒來時,一個四五歲大的孩童,跪在地上。
  
  宮女說:“來呀,再學一聲。”
  
  男童歪頭,乖巧叫起來:“汪!”
  
  宮女們捂著唇笑。

  有人扔出去一串糖葫蘆:“喏,撿吧。”
  
  男童飛快跑過去,把糖葫蘆撿起來,低頭咬在嘴裡,也不在乎上面的泥。
  
  緋衣宮女怒氣衝衝出現:“你們在做什麼!”
  
  宮女們癟嘴,四散開去。
  
  緋衣宮女含淚拉起男童,怒而不爭道:“殿下,你怎可這樣?咱們雖然失勢,可你是主子,你竟然學畜生叫,還給奴僕們下跪!”
  
  澹台燼抬起小臉,乖巧地道:“蘭安姑姑,她們說我學狗叫,就給我吃的。”
  
  他咬碎嘴裡的糖渣,把糖衣咬得咯吱響。
  
  蘭安憤怒道:“殿下,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自尊!”
  
  澹台燼疑惑道:“什麼是自尊?”
  
  他瞳孔漆黑,臉上沒有半點屈辱之色。蘭安心裡一驚,猛然明白,眼前的男童,天生缺乏羞恥心。
  
  蘭安嘴唇翕動:“就是……她們在耍你的意思……”
  
  “是嗎?”澹台燼偏頭,褪去眸中天真,冷靜地問,“不是要給我吃的?”
  
  蘭安:“不是。”
  
  澹台燼咽下嘴裡的糖渣,舔了舔唇:“這樣啊……”
  
  蘇蘇此刻作為一隻小奶貓,站在假山上,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過了兩日,湖裡發現一具宮女的屍體。

  正好是讓學狗叫的宮女。
  
  她身體發脹,屍體浮起來,醜陋可怖。
  
  蘇蘇用貓爪子抱住腦袋,這倒底是什麼見鬼的夢魘啊!
  
  蘭安拉著燭光下的小男孩,顫抖著脣:“殿下,是、是你做的嗎?”
  
  澹台燼歪頭:“我做什麼了?”
  
  “殿……殿下……”
  
  “為什麼三皇子和五皇子,有人伺候,有書念,我沒有?”男童打斷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問。
  
  蘭安苦澀道:“因為,咱們無權無勢,沒有依仗。”
  
  澹台燼沉思片刻,冷漠道:“他們也沒有依仗的話,是不是我和他們就一樣了?”只要他們也沒了母親,大家就都平等了。
  
  蘭安捂住脣,大驚失色後退兩步。
  “你!”
  
  澹台燼說:“你在怕我?”
  
  蘭安勉強笑道:“殿下誤會了。”
  
  男童低下頭,眼中茫然不解。
  
  蘇蘇萬萬沒想到,蘭安走後,她會被澹台燼捉住。

  男孩的手瘦骨嶙峋,他拎住她的後頸,作為小奶貓,蘇蘇毛都要炸了。

  “我發現你了。”他說。
  
  下一刻,澹台燼鬆開手,把她摁到一個小魚乾前。

  “吃。”他命令道。
  
  蘇蘇心想,我傻了我才吃。
  
  然而附身的小奶貓,已經憑著本能,不受控制地舔起小魚乾。
  
  蘇蘇在心裡一邊流淚一邊絕望。

  沒多久,她的貓身抽搐著,沒了氣。
  
  澹台燼平靜地把小貓埋了。
  
  蘇蘇身體被迫離開,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附身了什麼,竟無法動彈。
  
  雷雨夜,門被人推開。
  
  蘭安把小男孩推了進來,崩潰大哭道:“我錯了,我不該救你,不該求皇上念舊情,留你一命。你不是柔妃娘娘的孩子,你是個怪物!”
  
  “蘭安姑姑?”
  
  “閉嘴!”蘭安歇斯底裡,“你竟然試圖……鴆殺三殿下!”
  
  “他沒吃。”澹台燼想了想,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他不是沒吃嗎?姑姑別生氣。”
  
  “那是因為我阻止了他!”蘭安顫抖著唇道,“我教不了你,從此以後,你自生自滅吧。”
  
  澹台燼笑容消失,抬眸:“你也要背叛我了嗎?”
  
  蘭安沒回答,推開他,消失在雷雨中。
  
  澹台燼盤腿坐在蒲團上。
  
  雷劈開天幕,露出男孩冷靜蒼白的臉,他動了動臉部的肌肉,試圖露出一個天真無辜的可憐表情。
  
  下一刻,他又恢復成冷漠的模樣。
  
  俯視著他冷漠的樣子,蘇蘇猛然意識到,他半點也不在乎。甚至可能在想,蘭安背叛了他,也該死。
  
  原來所謂天生邪骨,竟是這樣的。生來嗜血暴戾,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他缺乏同情心、憐憫心、不明白什麼叫做羞恥。
  
  或許……蘇蘇出神地想,他並不懂愛和感情是什麼,天生涼薄。

  這才是為何,爹爹說身懷邪骨,永遠不會被感化。
  
  蘭安對他那麼好,養育他,他看向蘭安的眼神卻冷淡且毫不在意。
  
  蘭安不要他,他沒有不捨,只有被惹怒的不悅,漆黑的瞳顯得十分沉鬱。
  
  閃電照亮屋子,澹台燼冷不丁看見高台之上,有一尊琉璃神女像。
  
  琉璃明澈通透,神女長髮及腰,裙裾層層疊疊,眉間一點硃砂。

  她執著劍,顯得勇敢又聖潔。
  
  他一眨不眨盯著琉璃神女看了許久。
  
  蘇蘇毛骨悚然。
  
  隨後,他竟然開始往高台上攀爬,爬到一半,他摔了下去,被木屑劃出三寸長的血痕。

  他若無其事爬起來,繼續朝她靠近。
  
  蘇蘇都快尖叫了:你不要過來啊!
  
  反覆幾回,最後,她終於被澹台燼握在了手中。

  他用沾滿鮮血的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稚弱的嗓音低聲道:“好漂亮。”
  
  長髮硃砂。

  執劍勇敢聖潔的神女,黑暗被劃破後,驚艷得不可方物。
  
  他看著掌心的琉璃神女,用沾滿鮮血的手,著迷地把她身上涂滿自己的血。
  
  蘇蘇感受著他冰冷的手指,整個人都不好了:“……”神經病啊!

  所以她現在的身體,到底是個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45 PM

第17章 破碎

  那天以後,蘭安再也沒有回來過。
  
  蘇蘇被擺在周國的偏殿裡,每日傍晚,澹台燼會回來睡覺。

  他睡在地面上,有時候看著窗外的月光,有時候睜著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看著她,卻再也沒有觸碰她,反而把她放得遠遠的。
  
  如果不是那日他說漂亮,蘇蘇甚至覺得,他極度討厭自己。
  
  最讓蘇蘇難受的是,小破孩任由他的血沾滿她全身,完全沒有擦一擦的打算。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
  
  好在蘇蘇現在無知無覺,只盼著趕快恢復人身,把澹台燼踢出夢境。
  
  雖然待在夢裡,可以了解更多關於邪骨的事。
  
  但在現實中,倘若天亮了,蘇蘇還未喚醒澹台燼和葉冰裳,他們幾個就都得死在夢裡。

  被困在琉璃中,蘇蘇非常焦急。
  
  然而她不是夢境主人,澹台燼的靈魂並非她能掌控,只能像一片飄在水裡的浮葉,隨著夢境的發展走。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一個小男孩的聲音,滿懷惡意在門外響起。

  “對,扔進去,弄死那個小孽種。”
  
  “咦,等等,那是什麼?”
  
  門被人推開,蘇蘇看見一個約莫七八歲大的錦衣男童走進來。
  
  他拿起案桌上的「蘇蘇」,喃喃道:“這是什麼,好漂亮……”

  蘇蘇現在對「漂亮」兩個字,半點好感都沒有,這個小孩不會也來涂一遍血吧?澹台王室一家子瘋批嗎?
  
  男童小心翼翼捧起她,催促道:“小全子,打水來。”
  
  他把澹台燼涂在蘇蘇身上的血洗去,眼裡的光越來越亮。
  
  “小全子,你認得她嗎?”世上真有這般模樣的少女嗎?光一個琉璃雕像輪廓,就讓人移不開眼。

  比他母妃都好看許多倍。
  
  小全子搖頭,不安道:“三殿下,咱們快走吧。他……他就快回來了。”
  
  澹台明朗這才想起正事,臉上陰狠起來。
  
  “哼,東西扔進去,咱們走。這東西本殿下帶走了,肯定是孽種去其他地方偷的。”
  
  “是。”太監連忙把竹婁往破舊的宮殿中一扔。
  
  蘇蘇看見,竹婁裡密密麻麻爬出毒蛇和蠍子。
  
  而澹台燼的確馬上就要回來了。
  
  蘇蘇有點著急,澹台燼不能死在夢境裡。她有心想掙脫如今的處境,然而澹台明朗已經帶著她走遠了。
  
  蘇蘇惴惴不安。

  小魔物不會真被害死了吧?
  
  夢魘製造的是恐懼與執念。

  蘇蘇恐懼仙門沒落,怕同門隕落。而澹台燼……恐懼的是什麼、執念又是什麼呢?
  
  她被澹台明朗帶走,到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
  
  蘇蘇一看就知道,這位皇子十分受寵。

  住的穿的,不知道比澹台燼好多少倍。同皇子比起來,澹台燼更像個小叫花子。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響動。
  
  宮殿門被推開,黃昏下,一個小小瘦弱的影子出現在門口:“澹台明朗,我的東西,還給我。”
  
  澹台明朗憤怒道:“誰放這個小畜生進來的!”
  
  澹台燼不語,手中拽著一條毒蛇,朝澹台明朗走過去。
  
  澹台明朗到底是個小孩,嚇得後退了一步,呵斥周圍的人:“狗奴才!都死了嗎?還不攔住他!”
  
  太監們捉住澹台燼,毒蛇也被搶走丟開。
  
  蘇蘇看見,小孩被按在地上。

  澹台明朗走過去,惱怒地抬腳踩住澹台燼的臉:“你不過一個野種,野種什麼都不會有!你要這個?”
  
  澹台明朗拿起琉璃。
  
  澹台燼的黑瞳,安安靜靜,落在兄長手中的琉璃上,專注得像個容易被吸引注意力的單純小孩。
  
  “好啊,那就還給你。”澹台明朗突然鬆開了手。
  
  蘇蘇最後的餘光,看見地上的小孩,被太監們死死按住,他眼尾泛著紅,冷冷盯著琉璃像。
  
  琉璃碎在澹台燼眼前。
  
  那一瞬變得很漫長,蘇蘇甚至看見澹台燼瞳孔收縮,隨即空氣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蘇蘇寄身的神像碎裂,她的靈魂終於能夠出來。

  還未來得及欣喜,下一刻,空間一陣扭曲,她失去了知覺。
  
  澹台燼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表情還算平靜,沒有絲毫憤怒之色。
  
  在太監和澹台明朗的嘲笑聲中,澹台燼突然伸出手,撿起碎在眼前的琉璃碎片,面無表情吞了下去。

  鋒銳的碎片劃破他的喉嚨,他維持著匍匐在地的姿勢,啞著嗓音低聲笑。
  
  夢境之外,黑色的霧氣驚駭地四處逃竄。
  
  卻一縷都沒跑掉,盡數被吸入地上烏髮紅唇的男童身體裡,澹台燼身體抽搐片刻,眸中漆黑。

  鏡像中人物慘叫著,被無形的力量撕碎,
  
  澹台燼站起來,夢境在他身後,寸寸碎裂。
  
  ***

  蘇蘇發現自己光著後背,趴在床上。
  
  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動了動手指,發現能支配身體了。之前在醫女、宮女、小貓、琉璃的身體中,她仿佛被捆住手腳,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展。

  與其說進入了澹台燼夢境,不如說像個看客。
  
  然而此刻,她有種自己活過來了的感覺。
  
  一個埋怨的女聲說:“紅豆,讓你別往皇上面前湊,這不,挨皇后娘娘的訓了吧。這十來鞭子下去,你背上留疤怎麼辦,以後如何嫁人?”
  
  蘇蘇:這又是什麼地方?澹台燼呢?
  
  女子卻並沒有給她解釋的打算:“我還要去承乾宮當值,一會兒紫瓔來給你上藥,你好好養著,別想不開。”
  
  蘇蘇點頭。
  
  等宮女模樣的人一走,蘇蘇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去照鏡子。
  
  夢境怪誕,且變化莫測,她現在又到了哪裡?
  
  鏡子裡,映照出蘇蘇現在的身體,是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似乎叫紅豆。
  
  只不過背上的傷痕,看著委實嚇人。
  
  門被人推開,蘇蘇還來不及穿上衣裳,裸露的背後正對著門外進來的人。
  
  是個紫衣服的女子,女子猝不及防看見她光裸的背,愣了片刻,隨即臉上染上尷尬的紅暈。

  對方垂眸,移開目光,抱拳低聲道:“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
  
  蘇蘇不確定地喊:“紫瓔?”
  
  女子點頭,依舊沒抬頭,準備守禮地關上門。
  
  蘇蘇說:“等等!請你幫我上藥吧,我搆不到。”
  
  女子沉默片刻,搖頭:“既如此,我幫姑……紅豆找人來上藥。”
  
  蘇蘇隱約感覺到,眼前的人和其他人不同。
  
  眼前的女子,怎麼看怎麼違和,像個謙和的君子,一種熟悉感撲面而來。

  這麼明顯的個人特色,就算是角色扮演,也完全不貼合啊。
  
  蘇蘇有個大膽的猜測——
  
  蘇蘇試探地喊:“宣王殿下?”
  
  蕭凜抬眼看她,觸及到她的背,禮貌移開目光:“抱歉,你是?”
  
  蘇蘇連忙忍住痛把衣裳拉好,高興地跑過去:“我是葉夕霧!”
  
  終於看見一個能帶給她安全感的正常人了!

  蘇蘇簡直不要太感動。

  在上一個夢境中,她感覺自己快要被玩廢了。擔驚受怕又驚悚。
  
  蕭凜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來話長,總之我不是自願進來的。王爺,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這是冰裳的夢境,六年後的夏國。”蕭凜皺起眉頭,煩惱地揉了揉眉心。
  
  蘇蘇十分驚訝。

  這證明,澹台燼也從夢裡走出來了,所以她才會來到下一個夢境。
  
  沒想到會是葉冰裳的夢。她在這裡,那澹台燼呢?
  
  “王爺,你喚醒她了嗎?”
  
  蕭凜搖頭,他苦笑著說:“冰裳不願意醒過來。”
  
  什麼?蕭凜竟然無法喚醒葉冰裳?
  
  ***

  這一定蘇蘇經歷過的,最尷尬的夢。
  
  她看著蓮池亭中妖嬈嬌笑的女人,有點兒想扶額。
  
  身邊的蕭凜倒是分外平靜。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蕭凜已經在夢境中已經待了一段時間,從起初的驚訝、難為情,到現在變為平靜淡然。
  
  葉冰裳夢境中的時間,是五年後的大夏國。
  
  蘇蘇和澹台燼的夢,都是噩夢。

  然而葉冰裳的夢,說是美夢也不為過。
  
  在這裡,蕭凜已經登基,成為皇帝,冊封葉冰裳為皇后。兩人琴瑟和鳴,民間對善良溫婉的皇后,特別擁護。

  直到前段時間,美夢出現變故——
  
  夢中的蕭凜,把葉夕霧也收進了後宮。
  
  蘇蘇:……

  這什麼奇葩夢境,葉冰裳的恐懼竟然是這個?怕自己、亦或者說原主葉夕霧,搶走她的夫君?
  
  此刻「葉夕霧」正坐在「蕭凜」腿上,嬌笑著餵他吃葡萄。
  
  蘇蘇咳了一聲,嚴肅著小臉,給身邊的蕭凜說:“宣王殿下,那個不是我,你明白的吧?”
  
  蕭凜垂眸:“嗯,我知道,夢鏡皆是虛幻。”
  
  兩個人達成共識,姑且就沒有那麼尷尬了。好歹現在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再不想辦法走出夢境,現實中天一亮,大家都得完蛋。
  
  “殿下,你試過喚醒她嗎?”
  
  “才來的時候,我給她說過,這是一場夢境,但是冰裳認為,我在胡言亂語。”
  
  對於蘇蘇他們來說,這個夢境虛假,他們才踏進來,可是對於葉冰裳來說,她已經真實地在這裡生活了五年,且和「蕭凜」有了一個小皇子。
  
    不願意離開也能理解。
  
  看著蕭凜頭疼的模樣,蘇蘇想了想:“殿下,我有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48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1-4-21 11:07 AM 編輯

第18章 他的憤怒

  蘇蘇說:“魘魔布置夢境,不外乎兩種,一種為噩夢,需要克服心中的恐懼,消除執念與膽怯。倘若深陷夢中,便會被引導自戕。”

  “另一種,則是美夢。讓人沉溺於美夢中,不願甦醒,越陷越深,葉冰裳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蕭凜頷首。
  
  蘇蘇便繼續道:“想要喚醒一場美夢,需要讓她覺得,這不再是一個美夢,而是一個需要她逃離的噩夢。但是這種辦法比較殘忍,所以你好好考慮一下。”
  
  蕭凜揮了下手,空中出現一隻蝴蝶。
  
  蝴蝶大半身子都被染成了紅色,只有翅膀還剩下原本的白色。
  
  “時間不多了。”蕭凜看著蝴蝶說,“等蝴蝶徹底變成紅色,天就亮了。按照你說的做,結束這個夢境吧。”
  
  蘇蘇看了眼那隻虛幻的蝶,顯然是除妖師給他引路的東西,沒想到蕭凜還認識除妖師。
  
  蕭凜玲瓏心竅,領會了蘇蘇指的什麼辦法,無需蘇蘇出主意,他說:“晚上我偽裝成刺客,帶著信物去刺殺冰裳。我在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現在的身份是皇帝的婢女。”
  
  說到「婢女」兩個字,蕭凜似乎有幾分無奈,但他性情溫和,情緒調整得也快。
  “我會佯裝失手,暴露身份,讓她以為是皇帝要殺她。”
  
  蘇蘇點頭,她的意思也是這個。葉冰裳不願意走,肯定是認為,夢中的皇帝「蕭凜」還愛她,會回到她的身邊。

  要讓葉冰裳離開夢境,需要她難過死心。
  
  蘇蘇忍不住好奇問道:“殿下,你現在,真的是個女人嗎?”
  
  別怪她懷疑。

  蕭凜看上去太「高」了,而且他舉手投足,都和這張明麗的臉蛋不符合。蘇蘇懷疑他男扮女裝。
  
  蕭凜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

  那雙眼裡,完全不見昔日的愛慕之色,反倒有些莞爾調皮。
  
  蕭凜的心情突然有些複雜,他如實說:“我附身的確然是個女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在別人夢裡,不能選擇自己身份。如果可以,蕭凜更想附身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皇帝」,直接告訴葉冰裳,讓她夢醒就好。
  
  蘇蘇點頭,表示理解。

  她還附身了小貓和醫女呢,更是亂七八糟。
  
  天一黑,蕭凜換上了夜行衣。
  
  他這具身體高高瘦瘦,臉一蒙,是個很颯的劍客「姑娘」。

  蘇蘇也利落換好衣服:“我和你一起去,發生什麼事,我還能接應。”
  
  “可是你受傷了。”
  
  蘇蘇動了動脊背,認真地說:“不疼了!畢竟這是別人的身體,我感覺不到多少疼痛。”
  
  聽她這樣說,蕭凜點頭。夢境變幻莫測,這種時候,有個同伴,比沒有好。

  他一轉身,蘇蘇疼得齜牙咧嘴。
  
  她捂住背,連忙跟了上去。

  這種時候可不能拖後腿。
  
  到皇后的宮殿前,蕭凜突然轉身,蘇蘇疑惑道:“怎麼了?”
  
  蕭凜說:“三姑娘,你疼得這樣厲害,就不要逞強了。”

  蘇蘇搖頭:“不疼,真不疼,不信我給你來一套……”
  
  蕭凜輕輕嘆息一聲:“既如此,你在宮殿外面,給我放哨,倘若出現什麼意外,你及時通知我。可否?”
  
  他語氣雖溫和,卻也不容反駁。蘇蘇仿佛又看見了百年前的大師兄,說有師兄一日在,便不會叫小師妹去拼命。

  後來他真的為了守護他們隕落。

  蘇蘇揉揉眼眶,說:“好。”
  
  蕭凜悄無聲息往葉冰裳宮中去。
  
  蘇蘇不解,她哪裡露了破綻呢?

  一低頭,她看見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明白了漏洞在哪。蕭凜心細如髮,蘇蘇實在沒想到他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還好蕭凜是個君子,沒有拆穿她讓她尷尬。
  
  蘇蘇認命地蹲在草垛中,集中精神放哨。
  
  她本以為,夢境充滿漏洞,計劃應該很好成功才對。然而看見一個人影走過來,蘇蘇警鈴大作。
  
  來人身高頎長,臉頰瘦削,微微凹陷。

  他臉上敷了很厚一層粉,顯得唇額外紅,整個人身上透著一股陰柔之氣。
  
  蘇蘇對這個人有印象!
  
    在現實中,他是西廠廠公加春!葉爹經常諷刺,說他是個閹賊奸臣!
  
  可是一個廠督,怎麼會半夜出現在這裡?
  
  想到還在裡面的蕭凜,蘇蘇心中一咯咚。剛要給蕭凜傳遞消息,加春狹長的眼,便看了過來。 
  
  蘇蘇暗道不好,她反應迅敏,輕巧一躲,正好避開加春的掌風。
  
  蘇蘇身後的樹顫了顫,竟隱隱有要倒的趨勢。

  加春功夫高強,蘇蘇受了傷,心知不是他的對手,她當機立斷,把手中的幾顆小石子打在窗前,通知蕭凜情況有變。
  
  加春抓住這個破綻,化掌為爪,扣住了蘇蘇肩膀。
  
  她反腿一踢,靈巧得像只蜻蜓,翩然從他掌下滑了過去。

  本來以為這個虛晃的動作逃不掉,沒曾想眼前的廠督對敵經驗似乎並不豐富,下意識避開她回擊那一瞬,竟被她掙脫開來。
  
  廠督眼睛微微一眯,動了殺意。
  
  這次他不再抓人,乾脆一支袖箭衝蘇蘇射了過去。
  
  蘇蘇躲閃不及,眼睜睜看著那隻袖箭朝自己肩膀而來。

  下一刻,一隻手握住袖箭。
  
  蘇蘇看過去,黑衣的蕭凜,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宮殿中退出來,握住了袖箭,護住自己。
  
  蘇蘇鬆了口氣。

  “趕緊走!”
  
  “想走?”陰柔又沉冷的聲音響起,下一刻,加春勾起一個惡意的笑容,拍了拍手掌。
  
  許多影子,悄無聲息出現在月光下。
  
  加春看了眼蘇蘇,說:“抓起來。”
  
  ***

  蘇蘇被捆得嚴嚴實實,扔在地上。
  
  好在蕭凜最後關頭逃出了包圍,他本要救蘇蘇,蘇蘇果斷把他推開了。他如果留下,兩個人一個都走不了。

  蕭凜在外面想辦法破除夢境,總比一起身陷囹圄好。
  
  桌子前,加春在喝茶。

  他嗓音帶著閹人獨有的尖利,只不過他低聲講話時,不太明顯:“說吧,你們打算對皇后做什麼?”
  
  蘇蘇怒瞪著他。
  
  他拎起蘇蘇,握住她脖子,面無表情說:“你們想殺她?”
  
  八九不離十,不過也不是真殺就對了,只是嚇唬。
  
  蘇蘇喘不過氣,乾脆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加春沒鬆手,任她咬著。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憋死的時候,加春突然鬆開手,蘇蘇滑落在他腳邊,劇烈咳嗽。
  
  她視線裡,是一雙繡著雲紋的靴子。
  
  蘇蘇緩過氣,忍無可忍,直接點破他的身份:“澹台燼!再不喚醒她,我們都出不去。”
  
  眼前的「加春」,似乎聽見了什麼笑話。

  “不,是你們出不去。”
  
  只要他想,這種陰邪的地方,他就能出去。
  
  聽他這樣說,蘇蘇也就能確信,眼前的人是澹台燼無疑,而且不知什麼時候,他也認出了自己和蕭凜。

  而且聽他的意思,是打算把自己和蕭凜困在夢境中,他帶著葉冰裳出去。
  
  這到底是是個什麼糟心的情況?

  蘇蘇和蕭凜成了同盟,澹台燼打算困死他們。
  
  蘇蘇背後的傷還沒好,被繩子勒得特別疼。她忍不住蜷縮起身體,試圖減緩痛苦。
  
  澹台燼沒看她,用指節敲了敲桌子,幾個人影進來。

  “去,找出另一個刺客,殺了。”
  
  命令完,那幾人迅速消失。
  
  隨即那雙靴子慢慢走到她面前,他停了許久。蘇蘇甚至在想,他下一個動作是不是親自動手把她也殺了?
  
  她的下巴被人抬起。
  
  眼前出現一張放大的,慘白的臉。

  “他拋棄了你,你不生氣嗎?”澹台燼陰陽怪氣道。
  
  蘇蘇被他掐住腮幫子,冷笑道:“總比你這個變態好。”
  
  說出這句話,她明顯感覺到澹台燼周身的氣氛變得冰冷。

  “我不如他。”他聲音低得仿佛聽不清,片刻後,又扯了扯唇,“不會。”
  
  他淡淡地說:“你看著吧。”
  
  蘇蘇被他抱起來,繩子勒得蘇蘇悶哼一聲。抱著她的人腳步一頓,過了會兒,他拿了把刀子過來,把繩子割開,留了一截,捆住她的手。
  
  隨即是蘇蘇的衣裳。他用刀子,直接劃破了蘇蘇背後的衣服。

  “澹台燼!你幹什麼?”
  
  澹台燼打量著她背上交錯的傷痕,血已經黏住了衣服。她似乎覺得在他面前露出肌膚分外恥辱,臉都氣紅了。
  
  澹台燼握住那把刀,打量她血淋淋的脊背。
  
  蘇蘇趁他出神,暗中默念咒語。

  一張黃符飛速出現在空中,她斥道:“定!”
  
  黃符定在澹台燼臉上那一瞬,蘇蘇翻身而起。
  
  她跨坐在他身上,狠狠掐住他脖子:“想殺我?你以為附身加春就了不起嗎?你這個戰五渣,還不是不會對敵!”
  
  他冷冷看著她,黑眸中染上一絲薄怒,手中的藥瓶,一瞬間讓他覺得極其恥辱。

  好在這個姿勢她也看不見他另一隻手中的東西。

  他想捏碎這個東西,可惜已經動不了。
  
  少女湊近的眼分外璀璨,似乎在嘲笑他方才的失神。
  
  她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到快要燃燒。因為偷襲成功的得意,讓她兩隻眼睛彎成了漂亮的月牙。

  蘇蘇以牙還牙,咬牙切齒地掐澹台燼,準備掐回來個爽。
  
  他臉色變紅,呼吸急促,一眨不眨看著她。

  沒吭聲,也不求饒。

  瀕死的時候,他胸膛劇烈起伏,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她,不肯移開一秒。
  
  蘇蘇接觸到他的眼神,莫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想到這個瘋子大抵不怕疼。她也不掐他了,乾脆奪過他的匕首,用來對著他。
  
  還好黃符本就克制邪物,竟然隨蘇蘇到了夢境中,不然這次恐怕凶多吉少。

  蘇蘇拍他的臉,道:“喂,吭聲,定住了你而已,又沒不讓你說話。”
  
  “我要殺了你。”他冷聲說。
  
  她笑著說:“好啊,你來。”
  
  他不講話了,眉眼陰鬱。

  蘇蘇敏銳覺察到他很生氣,可這瘋子不是一向心理素質特別好嗎?澹台明朗踩他臉,他都不生氣,現在又是在氣什麼?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49 PM

第19章 糖豆

  蘇蘇也懶得探究他為什麼生氣,有人質在手,一切就好辦多了。
  
  但是不能一直定著澹台燼,定身符的效果只有半個時辰,等時間一過,完蛋的就是自己和蕭凜。
  
  蘇蘇從他身上下來,開始翻找「加春」的東西。

  澹台燼動不了,就用陰冷的眼神一直看著她。
  
  果不其然「加春」這種身份,什麼陰毒的藥都有。蘇蘇拿起一瓶絕命散和一瓶臨時散功藥,捏開澹台燼的嘴,給他餵了進去。

  “解藥我收著,你也看見自己吃了什麼,一會兒我把符咒打開,你帶我們走出夢境。”她哼道,“別耍花招,不想死就少幹損人不利己的事。”
  
  澹台燼不吭聲。
  
  蘇蘇把符咒揭開,她經歷過澹台燼的夢境,知道這人挺惜命的。小時候靠著死老鼠都想活下去,一定不會甘心死在一個夢境中。
  
  “走,和我一起去找蕭凜。”她戳了戳他。
  
  果然,澹台燼動了。

  他的確不想死,一時的失神造成了如今不利的後果,既然已成定局,他不動聲色,開始在心中盤算其他辦法。
  
  蕭凜看見蘇蘇和澹台燼的時候,十分意外:“三小姐?你沒事吧。”
  
  蘇蘇搖頭:“沒事。”
  
  “他……”蕭凜皺眉看向「加春」。
  
  蘇蘇道:“他是澹台燼,之前有些誤會, 大家沒有認出來,現在誤會解開,澹台燼決定和我們齊心協力,一起出去,對吧?”

  她胡說八道,又威脅地戳戳澹台燼。
  
  澹台燼冷笑一聲:“對。”
  
  蕭凜說:“原來是質子殿下。”

  蕭凜倒是沒有想到,蘇蘇和澹台燼竟然都在夢境中。他對澹台燼倒是沒有惡意,蕭凜到底不是蕭慎,澹台燼自幼在宮裡生活就不容易,蕭凜偶爾看見,還會幫他一把。
  
  “王爺,現在情況怎麼樣了?”蘇蘇問道。
  
  “其實昨晚,我已經成功了。刺殺的時候故意失手,讓冰裳看見了「皇帝」的信物,她知道了我是皇帝派來的人。”
  
  蕭凜此話一出,蘇蘇十分意外。

  既然成功了,為什麼葉冰裳依舊不願走?難道他們猜錯了,她最執著的,並不是蕭凜的愛嗎?
  
  蕭凜說:“看來這個辦法行不通。”
  
  蘇蘇想起什麼,笑眯眯看向澹台燼:“你的辦法呢?”
  
  澹台燼睨她一眼,也扯起嘴角笑了:“當然比你們的有用。”

  許是他用著「加春」的身體,蘇蘇怎麼看,怎麼覺得他的笑容不懷好意。
  
  然而白蝴蝶只剩下一點沒有變紅,證明現實世界已經快黎明,再想別的辦法儼然來不及了,他們只能相信澹台燼。
  
  澹台燼慢條斯理踱步到御花園。
  
  宮女追著一個小男孩喊:“太子殿下,你慢一點兒,別摔著了!”
  
  男孩穿著錦袍,看上去三四歲的模樣,虎頭虎腦的,玉雪可愛,追著花園裡的蝴蝶跑。

  蕭凜看見小男孩,有幾分失神。畢竟這是夢境中,葉冰裳和「他」的孩子。
  
  小男孩追著蝴蝶,最後,突然撞到澹台燼腿上。
  
  他摔倒在地,眼中蓄了一泡淚。
  
  澹台燼低眸,不動聲色打量他。

  隨後,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他單手拎起了小男孩。
  
  宮女看見澹台燼的動作,噗通一聲跪下:“加春大人,太子不是故意的,請讓奴婢帶太子回去。”
  
  小男孩在空中蹬著腿,也意識到來者不善,嚇得哇哇直哭。
  
  蘇蘇終於知道澹台燼想做什麼了:“你要殺了這個孩子?”
  
  澹台燼冷冷地說:“不是你們想出去嗎?反正他都是假的,殺了又有什麼關係。”
  
  說著,他把小孩往蕭凜懷裡一扔,蕭凜下意識接住,小太子在蕭凜懷裡顫抖,看也不敢看澹台燼。

  “既然是你的種,自己動手吧。”
  
  蕭凜低頭看懷裡的小太子,小太子害怕地抱住他。

  蕭凜下意識道:“不可。”
  
  小太子不斷抽泣,看上去可憐極了。
  
  蘇蘇也覺得頭疼,問澹台燼:“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澹台燼靠著假山,居高臨下看著她:“就這個辦法,怎麼?下不了手?”

  見蘇蘇和蕭凜都不動,澹台燼冷聲道:“婦人之仁!”

  在澹台燼看來,這十分可笑,世上怎麼會有人因為別人,寧肯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走過去,掐住小太子脖子。
  
  孩子被他舉在空中,澹台燼面無表情,手不斷收緊。

  蕭凜皺眉,卻也知道澹台燼說得沒錯,這個孩子是假的,甚至是魘魔的魔氣幻化而來,如果再猶豫,所有人都會葬身這裡。
  
  澹台燼手一使力,原本臉色青紫的孩子,化作黑煙,消散在空中。
  
  蘇蘇看一眼澹台燼,他頂著加春的臉,顯得十分冷漠。
  
  殺了魘魔夢境中的小太子,幾個人往葉冰裳宮殿中去。
  
  蕭凜沉默地走在前面,顯然夢境小太子的消失,讓他心情沉重。

  蘇蘇靠近澹台燼,剛想說話,澹台燼率先冷淡地開口:“怎麼?要怪我心狠手辣,無情無義?”

  蘇蘇十分詫異,她搖搖頭,小聲說:“沒有,我只是想謝謝你。”
  
  如果不是澹台燼,她和蕭凜不一定能下決心破夢境。
  
  澹台燼看她一眼,道:“既然這樣,解藥給我,我不做別的,肯定帶你們出去。”
  
  蘇蘇想了想,從兜裡拿出一個瓶子,遞給他。

  澹台燼沒想到她會這樣輕易給自己,他想,愚不可及,等他吃了解藥,他定會……
  
  然而解藥入口,他才覺得不對。
  
  紅色的糖豆在嘴裡化開。

  蘇蘇笑著仰起頭,問他:“甜不甜?”
  
  “你耍我?”
  
  他的唇被糖豆染紅,慘白的臉扭曲了一瞬,蘇蘇忍俊不禁,搖頭:“我沒說給你的是解藥,再說了,出去夢境以後,你身上的毒藥自動就解了。既然不痛不癢,你就暫且忍忍吧。”
  
  見澹台燼眸色冷涼,牙齒咬著糖豆,一副想殺人的模樣,蘇蘇壓住笑意說:“別吐出來啊,吐出來影響你的形象。”
  
  他惱恨抬手,把糖豆一扔,蘇蘇輕鬆接住瓶子。
  
  她跑到前面去,歡快地道:“王爺,你要吃糖嗎?”

  好東西就要大家分享。
  
  蕭凜失笑,他耳力好,自然聽見了蘇蘇和澹台燼的對話,雖然不知道他們之前發生了什麼,但這樣的三姑娘,並不討人厭,反倒十分可愛。

  連帶著方才被迫殺掉夢境小太子的壓抑也消失。
  
  “不必,謝謝三姑娘。”
  
  到達葉冰裳宮殿前,澹台燼想了想,拿出一紙空的詔書,丟給蕭凜。

  “寫,廢后詔書。”
  
  蕭凜抬眼望去,上面竟然真有「皇帝」璽印。
  
  看來澹台燼早有離開的打算,即便不與他們一起,他也能找到葉冰裳,脫離夢境。

  蕭凜心中升起警惕,澹台燼此人心智和才華不低,又殺伐果決。倘若某天他順利回到了周國,便是夏國的勁敵。
  
  蕭凜垂下眼睛,用自己的字跡,寫了一紙廢后詔書。
  
  ***

  葉冰裳在縫小太子的衣衫。
  
  她望著窗外的海棠,有幾分出神。

  身旁的宮女憤憤道:“娘娘,皇上昨夜又歇在了那賤蹄子宮裡,您才是正宮,皇上如今卻待您越發冷淡,奴婢們瞧著,心裡都不是滋味兒。”
  
  手上的針刺破指頭,葉冰裳含在嘴裡,垂下目光。
  
  “娘娘!”宮女慌張道。
  
  “無礙。”葉冰裳臉色蒼白,勉強笑道,“切忌,以後不可這樣說皇上。皇上九五之尊,雷霆雨露,均為君恩。”
  
  手指上血暈開絲綢,宮女給她處理傷,嘀咕道:“娘娘您就是太善良了,一點脾氣都沒有。”

  葉冰裳盯著那一灘血,沒有講話。
  
  昨夜被刺殺的事,她沒有給任何人說,「蕭凜」的那塊令牌,至今在她妝匣中躺著。

  她嘴角含著笑,繼續為兒子做衣裳。
  
  宮女笑道:“等太子長大,他一定能懂娘娘的苦心,加倍孝順娘娘。”
  
  話音剛落,一個宮女連滾帶爬進來。
  
  “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他……被人殺了!”
  
  話音一落,葉冰裳臉色大變,她扔下手中衣物,怔然道:“你說什麼?”

  “奴婢親眼所見,就在御花園中……”
  
  葉冰裳拎起裙子跑出去,就對上了澹台燼一行人。

  宮女顫抖著說:“就、就是他們……”
  
  澹台燼看一眼葉冰裳,乾脆利落道:“唸。”
  
  一個小太監攤開聖旨,把廢後詔書讀出來。
  
  葉冰裳腿腳一軟,臉色蒼白,蕭凜腳動了動,到底按捺住,沒有安慰她。
  
  被廢后,夫君變心,兒子死了……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噩夢。
  
  葉冰裳閉了閉眼,睫毛不停顫動。蘇蘇一直看著她,生怕葉冰裳想不開尋死,然而葉冰裳比自己想象的,堅強得多。

  她接了詔書,含淚輕聲道:“妾……遵旨。”
  
  蘇蘇心裡覺得怪怪的。
  
  自己見扶崖身死道消,宗門岌岌可危,險些崩潰,想化作守山大陣守護宗門。
  
  可是葉冰裳受了這麼大的打擊,竟然還能平靜接旨。
  
  仿佛一個千依百順的女人,不論「皇帝」對她做了什麼,她都可以接受。
  
  蘇蘇先前沒遇見過這樣柔順的女人,她心想,如果自己的孩子被傷害,不說別的,就算是死,也要打爆那人狗頭。
  
  紅色的蝶飛到他們面前,如今,只有翅尖一點沒被染紅,天快亮了。
  
  蕭凜扶起葉冰裳,溫聲道:“冰裳,醒醒,這都是夢,全是假的。”
  
  葉冰裳推開他,搖頭道:“不,不是夢,是真的。”

  蕭凜皺眉。
  
  蘇蘇總覺得哪裡不對,一回頭:“澹台燼呢?”
  
  蕭凜也看到,原本在不遠處看著的澹台燼,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蘇蘇也管不了澹台燼,跑到葉冰裳面前:“你醒醒,再不願意走,大家都得死在這裡。這樣的情況,你為什麼還願意留在虛假的夢境裡?只要離開,什麼都會好起來,六殿下在現實中等你!”
  
  葉冰裳咬唇不語。
  
  六年時間,她是大夏國最受愛戴的皇后,這怎麼可能是一場夢呢?

  夫君愛她,她還有可愛的皇兒。雖然小太子出事了,可是……萬一陛下回心轉意,他們還會有孩子的。
  
  葉冰裳搖擺不定,蘇蘇急壞了。
  
  眼見蝴蝶身上最後一點白被染紅,別說蘇蘇,蕭凜臉色也沉重下來。

  難道所有人,都要被困在夢境中了嗎?
  
  下一刻,一團猖狂大笑的黑霧出現在葉冰裳身後。

  時間到了,魘魔來收取最後的果實。
  
  它的霧氣剛剛觸碰到葉冰裳,一個膚色慘白的男子,憑空出現在魘魔身後。
  
  澹台燼的手,穿破魘魔心臟的位置,握住一顆黑色的魔丹。
  
  蘇蘇眼睜睜看著,魔丹離體,魘魔身上的黑氣,爭先恐後朝澹台燼湧去。

  他不躲不閃,竟然全盤接收。
  
  澹台燼打量著剛到手的魔丹,彎了彎唇。
  
  蘇蘇:……!

  原來他非要進夢境,不僅是為了心上人,還為了這顆魔丹,怪不得會這樣配合,原來是為了引出魘魔本體。
  
  魘魔不是普通魔物,它的魔丹不弱,澹台燼要的,是無上的力量。他從小便不能習武,被人凌辱,他享受殺人和欺負人的快感,但他自身的實力並不夠。
  
  他竟然從還是個凡人開始,便是個修煉瘋子!

  倘若有人告訴他,你死一死,封印就會解封,他定毫不猶豫就去死了。
  
  蘇蘇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她反應很快,撲過去:“給我!”

  澹台燼冷冷看著她,這次早有預防,後退幾步,夢境碎裂。
  
  蘇蘇最後的餘光,便是他毫不猶豫吞下了那顆魔丹。
  
  她簡直氣得想捶墻,還是被他給吃了!給吃了!吃了!

  給我吐出來!啊喂!
  
  夢魘一死,黑霧肆虐,蘇蘇碰不到他,被彈出了夢境。
  
  樹林中,天光大亮。

  樹枝被蘇蘇昨夜的奔雷符劈開,空氣中彌散著一股焦味。
  
  蘇蘇從地上爬起來,看見了另一邊暈倒的澹台燼。
  
  她摸摸背,離開了「紅豆」的身體,傷痕不見,半點兒都不疼了。
  
  蘇蘇抓住澹台燼的衣服,咬牙道:“混賬,你給我醒過來!”
  
  身下臉色蒼白的少年,在她搖晃下,幽幽轉醒。

  他睫毛又長又黑,染了清晨的水汽,顯出幾分脆弱無辜,完全沒有夢境中那副瘋狗氣質。
  
  蘇蘇晃他:“魔丹呢,你真吃了?吐出來啊你這個變態!”
  
  澹台燼摸了摸被她觸碰到的肌膚,非常奇怪的感覺,少女靠得太近了,身上的冷香纏繞著他,讓他很不舒服,那種窒悶感又來了。
  
  他抬起手,對……殺了她,他應該殺了她。他有預感,如果不殺了她,未來她一定會壞自己的事。
  
  想到如今得了魘魔的力量,他眸中冷然,抬起手,黑霧出現在指尖。
  
  然而黑霧在他指尖凝聚一瞬,還未成型,便瞬間消散。

  蘇蘇自然看見了這一幕:“欸?”
  
  澹台燼臉色一僵。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吞了魘魔的力量,怎麼會還是個沒用的廢物?
  
  蘇蘇也懵了,不管是修仙還是修魔,的確可以奪舍他人的力量,變成自身力量。

  這種方法縱然進步飛速,可卻是歪門邪道,鮮少有人會選擇,因為渡劫時會遭天譴。

  因果循環,生生不息。只有瘋狂的魔修,會不惜代價,不怕因果,踏上這條路。
  
  蘇蘇原本也怕他吞了魘魔的魔丹,變得像夢中那般肆無忌憚,然而黑霧在他手中,還未凝聚,便偃旗息鼓。
  
  蘇蘇看著身下少年陰郁的眼睛,突然有點兒想笑。
  
  這……

  身懷邪骨,縱然天生就有無上的力量,可這股力量是封印的,未覺醒的魔神,不能修煉、不能習武、沒有靈根,看上去非常廢。
  
  澹台燼走歪門邪道,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身體裡早已有世上最強悍的邪骨。
  
  他本就是數萬年來,最強大的存在。魘魔的力量,匯入他的身體,如同水珠入海,半點兒波瀾都不會起。

  只要邪骨一日不覺醒,他就沒辦法變成恐怖的魔神,奪取再多的魔丹都沒用。
  
  蘇蘇露出一個明快的笑容,她掐住他臉蛋:“質子殿下,想殺我是不是?你倒是動手啊!”
  
  他握住她手腕,惱怒的情緒,隔著清晨的薄霧,蘇蘇都能感覺到。
  
  她偏不鬆手,用自己沾滿泥的小髒手,在他臉上瘋狂揉。

  邊揉邊抱怨:“讓你非要進夢境!讓你惦記別人的妻子!讓你覬覦壞東西的魔丹!”
  
  澹台燼眼神都快殺了她。

  少年啞聲說:“葉夕霧!從我身上滾下去!”
  
  蘇蘇一巴掌按在他額上:“你說我就要聽嗎?我昨天說不要進夢境,你怎麼不聽,你知不知道,我們差點在魘魔的夢境中團滅了!”
  
  他冷冰冰道:“你自己要跟上來,我即便死了,又關你什麼事?”
  
  蘇蘇揉他臉的動作頓住。

  她鬆開手,臉上的笑淡去,扶著樹站起來。也不再說話,往樹林外走。
  
  澹台燼看著她的背影,抿緊唇。
  
  蘇蘇倒沒有生氣,只是突然覺得,她和澹台燼計較是非對錯挺無聊的,一個生來就無法辨別好壞的人,本就無法指望什麼。
  
  清晨怪冷的,她抱緊胳膊,身後的腳步聲,讓她知道,澹台燼跟在後面。
  
  失蹤一夜,她得趕緊回府。

  葉冰裳和蕭凜,想必現在也已經醒來了。這次不是沒有收穫,好歹看見了澹台燼的一段過去,也知道了他無法奪舍力量。
  
  澹台燼走在蘇蘇身後,心情糟糕極了,這具無能的身體,讓他有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太陽初升,前面的少女身著金色的襦裙,陽光照在她裙擺的金線上,流光溢彩。
  
  她抱住胳膊,似乎有點兒冷。腰身纖細,墨髮上還狼狽著沾著草葉。
  
  他直直盯著她,她卻一次都沒回頭看他。

  他莫名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弄髒的臉,眼瞳漆黑。
  
  等他再找幾顆魔丹,或者仙丹,他一定要讓她消失!
  
  ***

  回府前,蘇蘇在街上看見一個眼熟的人影。
  
  白衣男子低著頭,腳步匆匆。

  葉儲風?

  他怎麼在外面。
  
  蘇蘇猛然想起前段時間小乞丐的話——

  “二公子每日清晨出門,在一處宅院,待到黃昏才會離開……”
  
  還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到底是什麼呢?
  
  蘇蘇想了想,跟了上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19 06:50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1-3-22 02:49 PM 編輯

第20章 硃砂

  蘇蘇跟著葉儲風,到了一處安靜的院落。
  
  如小乞丐所說,院子裡面開了漂亮的紅梅,枝丫探出府邸,延伸至府外, 看上去十分清雅。
  
  葉儲風看見院落,加快腳步,關上了門。
  
  蘇蘇嗅了嗅,她似乎又聞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味道。

  門被關上,她繞著院落環視一圈,捋起袖子,往上攀爬。坐在墻上時,她才看見澹台燼正看著自己。
  
  蘇蘇這才想起他:“你跟著我做什麼?”
  
  澹台燼一雙漆黑的瞳望著院落,沒有講話。
  
  蘇蘇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難不成這個院子,有什麼讓澹台燼垂涎的邪物?
  她看他一眼:“我警告你,不許過來!”
  
  魘魔那個事,她小命都差點交代在那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萬一澹台燼還要搞事情,她頭都大。
  
  然而她的警告完全無效,自從那夜看見澹台燼用烏鴉殺人,他裝都懶得裝,本性暴露無疑。
  
  澹台燼翻上院落的墻,直接跳下去。

  蘇蘇腦仁都疼,她連忙跟上。
  
  院子裡如果真藏著什麼東西,她那個文弱的二哥,估計危險。
  
  可惜她現在身體裡沒有靈力,管家買來硃砂和符紙以後,她統共就畫好兩張可以用的符,一張奔雷符,一張定身符,全交代在魘魔那裡了。
  
  越靠近屋子,奇怪的香味越濃郁。
  
  院落很大,葉儲風徑自去了主屋,澹台燼往右而去,推開了右邊的屋子。

  他們動作很輕,沒有奴僕,也就沒人發現他們。
  
  隔壁傳來蘇蘇二哥的聲音。
  
  “翩娘,抱歉,今日我來晚了些。”
  
  另一個嬌俏的嗓音笑著說:“無礙,是府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葉儲風:“出府時遇見了大哥,他同我說了會兒話。”
  
  “你大哥同你說什麼?”女子嬌滴滴問,“讓你好好念書,或者跟著他習武?難不成這天底下成大事者,只有武將和書呆嗎?”
  
  “自然不是。”葉儲風的聲音很無奈,“只不過科舉考試即將開始,大哥叮囑了幾句。”
  
  女子不高興地說:“你要考試,是不是就不來看我了?”
  
  葉儲風連忙搖頭:“自然不會,你才是最重要的。你若不喜歡,我便不考了。”
  
  女子笑聲如脆鈴:“你可真是個傻子。”
  
  蘇蘇琢磨,她二哥哥文采斐然,在讀書一行,的確很有造詣。也因此,葉儲風經常被文不成武不就的葉哲雲針對。
  
  葉家四個男丁,老大擅武穩重,老二習文內向,只有老三不成器,吃喝嫖賭樣樣都沾。至於四弟還小,有些刁蠻,但說不準長大後是個什麼性子。
  
  蘇蘇萬萬沒想到,她熱愛讀書的二哥哥,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不考科舉。倘若讓祖母知道,打斷他的腿都算輕的,他可沒有蓮姨娘這種娘親為他求情。
  
  隔壁傳來一聲嬌呼,隨即是打鬧的聲音。
  
  冬日的院子分外冷清,像一個小世界,聲音便也聽得清楚。

  什麼東西被拂在地上,女子清脆的笑聲更響亮。
  
  蘇蘇聽見了粗喘聲,隨即是女子咿咿呀呀的呻吟,似歡愉,似痛苦。
  
  澹台燼眼中浮現出一股厭惡。
  
  蘇蘇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她自靈泉誕生之初,就鮮少有人給她科普兩性知識。

  也不能指望衡陽掌門一個正派男人給小閨女講黃色。
  
  男女調和,陰陽雙修,她倒是在藏書閣中看過。
  
  可惜以修煉為主的書籍,大抵都是晦澀正經的文字,教科書級別的修煉模板。
  
  蘇蘇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大師兄帶自己去後山捉靈獸。
  
  時縫春季,那兩隻靈獸,一雌一雄,耳鬢廝磨。

  扎著兩個流蘇丸子頭的小蘿莉蘇蘇,循著聲音,好奇地看過去。
  
  “大師兄!這裡有兩隻!”
  
  公冶寂無御劍過來,看清林木中場景,如白玉般的臉,瞬間紅了個透。

  他捂住小姑娘眼睛:“非禮勿視!”
  
  隨即帶著蘇蘇,慌忙御劍而逃。蘇蘇還是第一次見大師兄跑得那麼快,耳朵都紅透了。

  自那以後,大師兄鮮少去後山,捉靈獸的事,漸漸落在了小師弟扶崖身上。
  
  蘇蘇後面回過味,才明白靈獸大抵是在交合。
  
  但是人類表達愛意的方式,和靈獸可太不一樣了,因此當空中的香氣越來越濃郁,蘇蘇完全沒往這方面聯想。

  反而靈光一閃,她終於知道了哪裡不對勁!
  
  媚香!

  這竟然是狐族獨特的媚香!裡面那個女子,竟然是隻狐妖!
  
  她二哥啊!

  聽她二哥喘得痛苦,不會正在被狐妖戕害吧?
  
  蘇蘇剛要往外跑,去救她二哥,胳膊被澹台燼握住。他神色古怪:“你做什麼?”
  
  蘇蘇壓低聲音:“你別拉著我,隔壁是一隻狐妖,我二哥肯定出事了。”

  “出事?”他輕聲咀嚼著這兩個字。
  
  澹台燼盯著她,突然惡意一笑:“不盡然,你現在闖進去,你二哥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蘇蘇不解地看著他。
  
  澹台燼從袖中拿出一把峨眉刺,只不過這峨眉刺模樣很奇怪,比尋常的武器小得多,以至於他藏在袖中,也沒人發現。
  
  不知道那峨眉刺是什麼做的,也不見他如何使力,墻如同紙一般,輕而易舉被戳出一個洞來。

  澹台燼回頭看見一雙清澈的眼睛,心中邪意肆虐。
  
  “好好看清楚。”
  
  蘇蘇趴到洞前,定睛看過去。

  只見書桌上的筆墨紙硯落了一地,葉儲風抱著一個女子,將她壓在書桌上。
  
  女子雙眸迷離,紅唇開合,修長的脖子高高仰起。
  
  黃衫之下,她雪白的腿纏著葉儲風,像嬌弱無依的菟絲花。
  
  而她文弱的二哥一反常態,如痴如狂,像是瘋狂的野獸,埋首在女子懷中。

  “翩娘……翩娘,我心悅你……”
  
  澹台燼冷笑地看著蘇蘇。
  
  期盼她面紅耳赤,下一秒大驚失色地轉過來。

  她那雙明澈如琉璃的眼睛,染上污穢之色,一定很精彩。
  
  可是前面的少女趴在洞前看了好一會兒,半晌鎮定地把那個洞堵上。

  她仰頭,就對上了澹台燼冰冷惡意的眼睛。
  
  蘇蘇奇怪地說:“你看我做什麼?”
  
  澹台燼盯了她半晌,隔壁的淫詞浪語還在繼續,可少女面不改色,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黑暗中盛開聖潔的花。

  仿佛在她眼中,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澹台燼冷冷道:“不知羞恥。”仿佛羞辱她能讓他奇怪的感受好受點。
  
  蘇蘇不以為然,一本正經給他科普:“自上古洪荒以來,不論妖魔、仙神、凡人,陰陽交合,子嗣綿延,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三界生靈,得以生生不息。”
  
  所以有什麼好羞恥的?

  她早知道凡間對女子更為嚴苛,普通凡人,看見這一幕,估計羞憤欲死。
  
  蘇蘇一瞬間領悟了澹台燼的想法,這魔物竟然想看自己羞憤欲死?
  
  她瞪著他,就算害羞,也是對著心愛的男子害羞,對著個冰冷無情的邪物,她瘋了才捂臉害羞。

  明明是他天生缺乏羞恥心。
  
  蘇蘇伸出手:“把你的峨眉刺借我用一下。”
  
  “你想做什麼?”
  
  蘇蘇認真說:“我去戳死隔壁的壞狐妖。”
  
  她可不是在觀摩葉儲風和狐妖活色生香,而是在看狐妖是否害人。

  蘇蘇知道,有些妖修煉不易,也不害人,這種妖是好妖。但有些妖物會害人,迷人心智,吸食精氣。
  
  裡面的黃衫狐妖,便是後者。
  
  葉儲風的精氣、甚至陽壽,狐妖都在掠奪。她不是一隻好妖。

  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出三月,葉家就可以給葉儲風收屍了。
  
  澹台燼冷冷說:“不借。”
  
  不自量力。

  裡面那隻狐妖,一看就道行不淺,她即便拿著峨眉刺,也討不找好。雖然不知道葉夕霧何時會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就憑她,絕不是狐妖的對手。
  
  蘇蘇心裡其實也知道,自己恐怕奈何不了狐妖,貿然驚動她,萬一她傷害葉儲風,那才得不償失。
  
  她也就是看不下去狐妖吸食葉儲風的精氣,才想借到峨眉刺先救人。
  
  如今看來,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蘇蘇悄聲走出門,衝澹台燼揮了揮手,做口型:“走呀——”趁狐妖沉迷交合,沒有覺察他們兩個。

  澹台燼看著面前的墻,神色莫測。
  
  蘇蘇知道,恐怕他打起了狐妖內丹的主意。
  
  她拽住他袖子,拉著他往外走。

  得了魔丹,還想要妖丹,也不怕日後天道八十一道劫雷,把他劈成飛灰。
  
  兩人一同站在陽光下,蘇蘇鬆了口氣。
  
  路過宣王府,蘇蘇說:“也不知道葉冰裳醒來沒有。”
  
  澹台燼看著那塊牌匾,漆黑的瞳無比專注。

  蘇蘇覺得,他對葉冰裳還真是特別。如果讓葉冰裳在小時候就感化他,說不定他後來不會變成魔神。
  
  然而凡人壽命短短數十載,他軀體老去死去,邪骨依舊是深入靈魂的東西,他會重複天煞孤星的命運,在下一世,仍然會甦醒。
  
  所以還是抽出邪骨最可靠了。
  
  蘇蘇突然問:“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澹台燼低眸,對上蘇蘇好奇的眼睛,他抿唇:“不知。”
  
  蘇蘇問:“你一定要她嗎?”
  
  他不答,然而黑瞳幽冷,蘇蘇便明白了答案。
  
  他心中並無世俗觀念,也沒有是非,別說葉冰裳已經嫁給了蕭凜,就算葉冰裳孩子滿地跑,澹台燼心中依舊沒有那個概念。
  
  如同小時候,他疑惑地問蘭安,羞恥是什麼?
  
  越長大,他越會偽裝,跟著別人學習應有的表情。然而靈魂裡,他依舊是自私冷漠的少年魔神。

  和他講道理沒有用,他甚至潛意識認為,葉冰裳屬於他,即便放在宣王府,也只是「寄養」。

  等他一有能力,就會拿回自己的東西。
  
  蘇蘇擋住他看宣王府的視線,一字一頓道:“不可以!”
  
  她明明白白告訴他:“你也知道,你真要和她在一起,只有一個條件。”

  “除非我和宣王都死掉。”

  “當然,即便宣王死了,她愛的也不一定是你。所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澹台燼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蘇蘇。

  他黑瞳森冷,突然一笑。
  
  似嘲諷,也似毫不在意。
  
  就連蘇蘇也不知道,本來想逼他知難而退的話,在未來某一日,竟會一語成讖。

  澹台燼要何物,就算踏著天下人的屍骨,也不在乎。
  
  更別提,蕭凜與她。

  然而這個道理,她明白得太晚了。
  
  ***

  沒過兩天,便進入了一月。
  
  大夏國的一月,依舊銀裝素裹,冰天雪地。

  蘇蘇開始悄悄找除妖師和道士。
  
  那隻黃衣狐狸有些道行,從荒淵縫隙中逃出來的妖,普通除妖師對付不了。
  
  因為懸賞金開得很高,府中陸陸續續有除妖師和道士前來。
  
  然而蘇蘇一看,很是失望。

  這些人和先前來府中跳大神的道士,沒什麼兩樣,除了能說會道,沒什麼真本事。
  
  偶爾有兩個不錯的,卻遠遠比不上狐妖。
  
  蘇蘇很焦急,也不知道葉儲風能撐多久。恰好今日黃昏,遇見了葉儲風,他唇色蒼白,見了蘇蘇,他禮節性行了一禮,打算離開。
  
  眼前的男子氣質儒雅,看上去沉默寡言,與同狐妖在一起時,判若兩人。  
  
  蘇蘇沒有直接勸他,反而道:“二哥,最近府中不太平,祖母打算去臨遠觀求平安符。大哥隨爹爹在軍營,三哥在養傷,四弟年齡還小,所以,祖母讓你帶兵隨行。”
  
  葉儲風愣了愣,心中訝然。

  只因在葉府,他毫無存在感,不論好事壞事,皆與他不沾邊。
  
  這次葉老夫人怎麼會想到他?
  
  想到院落中那個姑娘,葉儲風感到十分為難。

  那個嬌滴滴的姑娘,他去晚了些,她都會發脾氣,若陪著祖母去道觀,不知道要多少時日。
  
  蘇蘇倒也沒撒謊,葉老夫人確實擔心妖物現世,葉嘯沙場悍勇,但是妖魔之力,再神勇的凡人,也無法對抗,所以打算去道觀求符。
  
  蘇蘇只不過懇求老夫人把隨行的人,加上葉儲風罷了。

  老夫人下令,葉儲風不得不走。
  
  能拖一天是一天,蘇蘇心想,好歹等她找到靠譜的除妖師。不然還沒有對策,葉儲風提前油盡燈枯就完了。
  
  等老夫人和葉儲風一走,蘇蘇想起,魘魔夢境中,那隻引路的蝴蝶。
  
  蕭凜肯定認識靠譜的除妖師。

  她眼睛一亮,給蕭凜寫了一封信。
  
  “春桃,你把這封信,送到宣王府上。”
  
  春桃十分為難:“小姐,你還喜歡宣王殿下啊……”
  
  “說什麼呢,這次是正經事。”
  
  “可是小姐,宣王還住宮中的時候,你經常送香帕、糕點、書信,全部被宣王殿下拒之門外。殿下之前還說,凡是小姐讓人帶過去的東西,統統燒掉。”
  
  “……”蘇蘇也沒想到,自己黑歷史這麼多。
  
  “這樣,你把這封信送給大姐姐,就說是家書。”
  
  只要葉冰裳看見,蕭凜便應該知道了。他是大夏嫡皇子,定會重視妖物作惡一事。
  
  這回春桃收了信,鄭重點頭:“小姐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蘇蘇百無聊賴,乾脆畫符。今後要遇到的事不少,能準備一些是一些。上次在魘魔的夢境中,多虧那張符紙,蘇蘇再次領會到,有力量自保的重要性。
  
  管家找來的硃砂和符紙並不多,蘇蘇不敢浪費,擺了引靈的陣法,用毛筆沾了硃砂,開始畫符。
  
  靈力不夠,她失敗了一次又一次,硃砂落下,符紙無風自燃。
  
  她也不氣餒,並不為失敗而低落,重複畫符的動作。
  
  注意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蘇蘇回頭,就看見澹台燼,他背後的皚皚大雪,少年眉宇清冷,不知道在那裡看了自己多久。
  
  這兩日蘇蘇鮮少看見他,也不知道他又做什麼壞事去了。
  
  她也有自己要忙的事,譬如狐妖,譬如想辦法接觸鎮守荒淵的神龜。

  他出現以後,蘇蘇嗅到空氣中淺淡的血腥氣。
  
  她心裡不太開心,但也知道,很難阻止。
  
  蘇蘇想了想,乾脆說:“你想學畫符嗎?”
  
  聞言,澹台燼皺眉。

  蘇蘇在心裡數數,果不其然,數到五,他走了過來。
  
  上次的夢境,倒是讓蘇蘇了解他不少。他沒有憐憫心和感情,但他喜歡力量和殺伐。
  
  他會仰著臉,認真問蘭安許多問題。

  那時候的小魔物,甚至可以稱得上虛心。 
  
  後來蘭安不要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學會偽裝和示弱的。
  
  兩人相對而坐,蘇蘇說:“你看好啦!”
  
  她蘸了硃砂,一筆一劃,極為流暢,落在符紙上。因為是個簡單符咒,這次很快完成,硃砂微微發亮,符紙也並未燃毀。
  
  “你要試試嗎?”
  
  澹台燼接過毛筆,他極為聰穎,只倒著看了一遍,落筆卻絲毫不差。

  然而硃砂並未發亮,反而透著一股暗黑的光澤。
  
  符咒在他面前燃起,灰燼散落在空氣中。他放下筆,抿了抿脣角,眼裡冷了不少。
  
  蘇蘇愣了愣,想來仙與魔,本質就不同。

  他的力量本就來源於黑暗,用仙咒自然行不通。即便她教他的,並不是攻擊符咒。

  這可能就是他固執想要力量的緣由。
  
  蘇蘇想了想,把自己剛剛畫好的符咒放在他掌心。
  
  “第一次畫符,是比較難。但是符咒,你也可以使用,要試試嗎?”
  
  澹台燼看著掌心的符咒,再看看眼前笑吟吟的少女。

  “嗯。”
  
  她把咒語教給他。
  
  澹台燼在心中默念一遍,黑瞳一眨不眨看著面前的蘇蘇。他見過她符紙的威力。奔雷符若是打在人身上,會沒命。
  
  她難道不知道他並不是什麼好人嗎?
  
  剛剛得知的消息,讓他心中發冷,討厭這個世上的一切東西。他幾乎是滿懷歹毒,使用了這張符咒。
  
  然而符咒在他掌心,卻並沒有變成一道紫雷。
  
  暖光散開,符咒變成一幅美麗的畫卷,山頂的雪,白色的翎鳥,瀑布和落葉,日光與蜿蜒的藤蔓……
  
  兔子羞怯地圍著他,土撥鼠好奇地探出頭。

  溪水從他手上流過,滌去血腥味。

  他看見老人和孩子在樹下納涼,藍天白雲,蒼茫人間。
  
  他怔住。
  
  幻景之外,少女明眸帶著笑望著他。
  
  她眉間蹭上一點硃砂。

  他漆黑的瞳盯著她,手指蜷緊。因他一動,畫卷頃刻破碎。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1:14 AM

第21章 所愛

  蘇蘇問道:“好看嗎?”
  
  這個小法術是她小時候,嚮往外面的世界,掌門拿來哄她的,讓她輕而易舉可以看見萬物生長的美麗,免得頑皮跑到宗門外去。

  原本並不需要以符咒為媒介,然而蘇蘇現在沒有靈力的情況,做什麼都得依靠外物輔助。
  
  澹台燼沒有吭聲。
  
  他皺緊眉頭,冷冷看她一眼,符也不學了,徑自起身往外走。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蘇蘇低聲道:“莫名其妙。”
  
  澹台燼不學就不學吧,他走了,她才好畫攻擊性符咒。
  
  畫幾十張符,才勉強成了兩三張。蘇蘇收好符咒,春桃也回來了。小丫頭眼睛亮亮的:“小姐,奴婢已經把信交給大小姐了。”
  
  蘇蘇點頭,那現在就等宣王殿下的回音了。
  
  ***

  葉冰裳打開蘇蘇的書信。
  
  丫鬟小慧道:“娘娘,三小姐竟然還往府上送東西,真是不知廉恥。您的身體還沒養好,這東西給奴婢吧,奴婢拿去燒了!”
  
  葉冰裳搖搖頭:“三妹妹在信中說的正事。”
  
  小慧:“正事?三小姐謊話連篇,依奴婢看,她肯定是想尋個由頭見王爺。您千萬不能相信她。”
  
  “可……萬一是真的呢?”
  
  小慧恨鐵不成鋼:“三小姐那個樣子,怎麼可能會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王爺不上她的當,她這才想從您這裡入手。”
  
  葉冰裳臉色蒼白,捂著唇咳嗽起來。

  自從上次離開魘魔夢境,她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蕭凜心疼她,還特地從宮中請了太醫來為她醫治。
  
  她纖長的玉指掩唇,黛眉微蹙,反倒增添了幾分病弱的美麗。
  
  葉冰裳垂下睫毛:“不論如何,這封信得給王爺,不然就成我的不是了。小慧,你把三姑娘的信,送到王爺那裡去吧。”
  
  小慧不情不願接過書信,剛要說什麼,眼睛亮瞭亮。
  
  對啊,這是三姑娘的東西,只要交給王爺的人,說是三姑娘帶來的,這封信自然就會和以往一樣,被處理掉。

  王爺不可能會看見。

  小慧福至心靈,也不再打擾側妃,福了福身:“奴婢這就去。”
  
  她走遠了,葉冰裳輕輕支撐起下頷,看著窗外的雪景,睫毛落下一片陰影。
  
  ***

  蘇蘇始終沒能等到蕭凜的消息。
  
  而明日,就是葉儲風和老夫人回來的日子。蘇蘇如果想做什麼,最好趕在葉儲風回府之前。
  
  蘇蘇讓人趕制出一柄桃木劍,割破手指,在上面加了好幾道仙法。
  
  雖然她沒有了靈力,但是聊勝於無。

  狐妖逃出荒淵,應該受了重傷,這才靠吸食人的精氣聊傷,自己並不是沒有機會。
  
  蘇蘇知道這事有風險,所以她特地提前畫好傳送符,萬一打不過狐妖,她可以跑嘛。
  
  她做好準備以後,蘇蘇問春桃:“澹台燼呢?”
  
  春桃道:“奴婢沒看見。”

  喜喜說:“早晨質子殿下好似出門了,現在還沒回來。”
  
  蘇蘇很驚訝:“你們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她這幾日沉溺做武器無法自拔,根本就沒注意澹台燼的動向。
  
  喜喜:“奴婢也不清楚,小姐要不問問管家?”
  
  “算了,我有事,先出門。萬一澹台燼回來,你們讓侍衛看住他,別讓他再出門了。”

  魔丹被他吞吃就算了,倘若澹台燼還要打妖丹的主意,真讓人頭疼。
  
  蘇蘇獨自出門。
  
  她挑的正午,雖是冬日,陽光卻正盛。這個時間,多少能克制妖物。

  因著裝備齊全,她換上簡練的衣裳,背後背上桃木劍,袖子裡揣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符紙。
  
  有些有用,有些非常雞肋。
  
  她身上還有一個從道士那裡買的銀鈴法器,墜在腰間,叮鈴作響。
  
  蕭凜坐在馬車上,從她身邊路過時,險些沒認出她。

  少女頭髮高高束起,周身掛滿了奇怪的東西。

  倒是一張迎著陽光的臉,分外有朝氣,從骨子裡投出燦爛的味道。
  
  蕭凜以前見她,三小姐是一隻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她的花蝴蝶,如今的三小姐,倒是變了不少。
  
  她不再拘泥於皮相衣著,反倒十分吸引人。
  
  儘管她穿得奇奇怪怪,可是一雙靈動的眼睛,和漂亮的臉蛋,讓街上不少公子駐足看過來。

  她自己卻沒有注意,專心想著什麼的樣子。
  
  蕭凜想起今日朝堂上的那件事,澹台燼恐怕……蕭凜心中有幾分嘆息。
  
  “三姑娘。”他開口道。
  
  蘇蘇回頭,就看見了馬車上的蕭凜,她完全沒想到,會在去對付狐妖之前遇見他。

  她心中燃起希望,很是高興:“王爺。”
  
  蕭凜道:“三姑娘怎麼在這裡?”
  
  他算是一問就問到了重點,蘇蘇連忙小聲把狐妖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蕭凜本想和她說質子的事……

  如今聽到狐妖,他神色愈發凝重。
  
  “三姑娘怎麼先前不與我說?”蕭凜語氣略微責備,一個閨閣姑娘擅自去降妖,她到底知不知道危險。
  
  蘇蘇愣了愣,她明明讓春桃送了信去宣王府中,可是宣王竟然完全不知道。
  
  她心中掠過一個驚訝的猜測,但是到底沒有說出口。畢竟葉冰裳不願自己和蕭凜接觸,情有可原。
  
  蘇蘇說:“是我不好,王爺,如今你知道了,可有熟識的除妖師嗎?”
  
  蕭凜說:“你且等等。”

  他招來一個侍從,低聲說了幾句話。侍從點頭離開。
  
  隨後蕭凜帶著蘇蘇上了一個茶樓,沒多久,一個白衣男子趕過來。

  “蕭凜,我格你老子的,你把老子當什麼人了,隔三差五就有破事,給你說,老子是趙王的人!趙王的人!”
  
  蘇蘇驚訝地看著虞卿。
  
  虞卿看上去斯文溫柔,沒想到開口這樣暴躁。她先前就在趙王身邊看見過虞卿,沒想到這人私下和宣王竟有往來。
  
  虞卿慢半拍注意到蘇蘇,臉色一僵。
  
  蕭凜給他倒了杯茶,仿佛完全沒聽到他剛剛罵自己的話,溫和道:“師弟,請坐。讓三姑娘給你講講情況。”
  
  蘇蘇乾巴巴重複了一遍狐妖的事。
  
  虞卿挑眉:“狐妖?書本裡吸人精氣那種?”

  說來他雖然學除妖,然而在此之前,人間的妖物,全部被封印在深淵之下,所以虞卿相當於學了個空氣。
  
  上回入侵魘魔的夢境,還是虞卿第一次和真正的妖魔交手。
  
  蕭凜:“你能對付嗎?”
  
  “行不行,得試試才知道。等我回去準備幾日……”
  
  蘇蘇連忙說:“不行。”

  葉儲風明日就要回來,萬一狐妖率先動手,她二哥就沒了。
  
  蕭凜對虞卿道:“我也贊同今日去,狐妖現世一日,百姓多幾分安危。”
  
  虞卿翹著腿:“這回有什麼好處?”
  
  蕭凜扔給他一把通體黑色的匕首。

  虞卿眼睛一亮,收起匕首,依舊臭這臉哼道:“走吧,帶路。”
  
  “三姑娘給我們指條路就好,別怕,你回府去吧。”蕭凜說,除妖一事,去的人在精不在多,否則去再多人,都沒有幫助。
  
  蘇蘇知道,「大師兄」處於好心,責任心和保護欲很重。

  可是依她所見,眼前這個除妖師虞卿,雖然有點本事,可是對敵經驗並不豐富,他們就這樣過去,容易吃虧。
  
  她堅持要跟上。

  “要麼我不告訴你們地方,自己去。要麼你們帶上我。”
  
  蕭凜皺眉。
  
  虞卿笑道:“我同意你去。”
  
  最後一行人來到狐妖的院落。

  紅梅依舊開得灼灼,香味卻淡了不少。三人提高警惕,進入院落,卻沒有發現狐妖蹤影。
  
  虞卿突然說:“城裡近日有不少人失蹤。”
  
  他語氣輕鬆,幾人心裡卻很沉重,尤其是蘇蘇。她猜那些人,大概率是狐妖擄走的。

  沒有葉儲風的供給,狐妖抓了其他人。
  
  “現在去哪裡找她?”蕭凜問。
  
  虞卿從袖中拿出一個羅盤,羅盤指針瘋狂旋轉。虞卿咋舌:“乖乖,還是個大妖啊……”
  
  最後羅盤停下來。

  虞卿說:“跟著羅盤的方向走。”
  
  ***

  同一時間,窗前的少年,黑瞳注視著他們離開。
  
  他身後的黑衣人,猶疑地問:“殿下?”
  
  澹台燼說:“我知道了。”
  
  “那您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回周國,夫人在渡口等您,事不宜遲,屬下建議您今晚就走。”黑衣人語氣激動,“晚了恐怕來不及,您留在這裡會有危險。”
  
  澹台燼盯著蘇蘇等人背影,嘲諷呢喃道:“不自量力。”
  
  黑衣人沒聽懂:“殿下,您可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
  
  “沒有。”澹台燼冷聲說,“今晚就走。”
  
  黑衣人很是高興:“屬下臥薪嘗膽十四年,終於等到殿下了。”
  
  澹台燼也彎了彎唇。

  烈日當空,難得在冬日有這樣好的天氣。只可惜,夏國的百姓,也就這幾天好日子過了。
  
  不知道戰神葉嘯的血,是不是比普通人要熱?濺在臉上,又是怎樣一種感覺?
  
  他手指抵著額,低低笑出聲。
  
  臉上輕蔑,卻又自厭。
  
  ***

  蘇蘇覺得,帶個除妖師的確方便。如果自己隻身過來,還真找不到狐妖。
  
  此時,三人屏息蹲在竹林外。
  
  一個精巧的竹屋裡,傳來陣陣香氣。

  蘇蘇低聲提醒道:“是媚香,少吸一些。”
  
  狐妖的媚香吸多了,會迷人心智的。
  
  虞卿倒了三顆藥丸出來,分給大家。蘇蘇吃下去,發現果然聞不到濃郁的媚香了。
  
  虞卿憑空從儲物玉中拿出紅線。

  一頭遞給蕭凜,蕭凜會意,點點頭。
  
  虞卿腳步輕巧,開始圍著竹屋布置紅線。

  蘇蘇有些驚訝,虞卿竟然在布陣,還是威力不少的落魂陣。
  
  所謂落魂陣,地陣十二,其形正方,雲主四角,衝敵難當,其體莫測,動用無窮,獨立不可,配之於陽。
  
  虞卿以步計算,布置得極為精準。
  
  蘇蘇沒想到五百年前,虞卿沒有拜入仙門,竟然也會這個陣法。
  
  只可惜,他們人不夠,統共三個,無法主四角。
  
  虞卿繞回來,讓蘇蘇握住另一條線。
  
  他自己踏入陣中,手上掐訣,幾柄銀色小劍凌空出現在他身後。

  “滅!”

  小劍飛速朝著竹屋而去。
  
  下一刻,竹屋炸開,毫無所覺的黃衣女翻滾出來。
  
  她衣衫裸露,意識到了危險,眯眼看向眾人。

  她的身側,幾個男子赤裸著,雙目呆滯,臉上潮紅。還有兩個,已然斷了氣息。
  
  還有人不死心地去摸妖狐,湊過去吻她:“美人,美人……”
  
  狐妖一腳踹開他,衝虞卿道:“怎麼,小哥也想和奴家顛鸞倒鳳?”
  
  她衣衫也不穿,蕭凜皺眉別開頭。
  
  倒是虞卿,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嘖嘖有聲:“果然是狐妖……”

  身材有料啊。
  
  狐妖聲線妖嬈,但看上去,卻分外清純。
  
  她跺了跺腳,嬌滴滴往虞卿懷裡靠,抱怨道:“你剛剛弄疼人家了。”
  
  虞卿彎唇:“那在下可得給美人好好賠個不是……”
  
  他張開雙手,欲接住妖狐。

  手指抬起那一瞬,蘇蘇和蕭凜明白他的意思,同時收網。
  
  紅線亮起,飛速凝聚成網,朝狐妖過去。
  
  落魂陣起了作用,讓她無法動彈,紅線將她緊緊裹在裡面。狐妖的笑消失,冷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蘇蘇心道不好,衝虞卿喊:“快讓開。”
  
  虞卿反應迅速,往地上一撲。
  
  只見妖狐身後,憑空生出七條黃色尾巴。

  紅線不知道什麼時候,寸寸斷裂。
  
  蘇蘇拉起來虞卿:“你這紅線不是縛妖線嗎?”
  
  虞卿險些被狐妖尾巴抽到,呸出一嘴泥:“老子哪來的縛妖線,那是仙山的牛鼻子們才有的東西。”
  
  蘇蘇凝噎:“……”看到七尾妖狐時,她也很絕望,這可怎麼打?
  
  妖狐看向蘇蘇,道:“原來還有個小丫頭。敢暗算我,我生氣了哦。”
  
  她尾巴暴漲,衝著幾人抽過來,蘇蘇帶著虞卿後退,避開了妖狐攻擊。
  
  她祭出桃木劍。
  
  袖中的符衝著妖狐而去,三張黃符散髮著耀眼的光。妖狐嗤道:“這個倒是有點本事……”

  可惜,不是仙體,又能奈她何?
  
  奔雷符朝著妖狐劈過去。
  
  妖狐用爪子生生擋了這一擊,轉瞬皮開肉綻。

  另外兩道,把她的尾巴劈得焦黑,空氣中隱隱傳來肉香。桃木劍困著她,讓她只能不停躲避。
  
  蕭凜拿出一條金色的繩子,套住狐妖的手腳,將她捆在樹上。
  
  趁著這個時間,虞卿也開始不要錢的似的,掏出儲物玉中的東西朝狐妖扔。
  
  狐妖被劈頭蓋臉砸了一通,爪子和肩膀開始流血,臉都氣紅了。她吸食這麼久的精氣,幾乎全搭在了這裡!
  
  她怒斥一聲,掙開繩索衝著蘇蘇撲過來。

  蕭凜拔劍出鞘,對上了狐妖的利爪。
  
  他劍術卓絕,區區凡人,竟和妖狐打了好幾個回合。
  
  虞卿拉著蘇蘇:“草草草,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跑。”
  
  “蕭凜還……”
  
  “他自己知道跑!”虞卿說罷,率先逃命。
  
  蘇蘇也知道,倘若是四尾五尾狐,他們今日還有勝算,七尾只能暫且逃命。

  她跟著虞卿跑。
  
  沒多久,蕭凜也追了上來。
  
  妖狐被惹怒,不願放過他們,飛身追來。
  
  而此刻,前面竟然是一灘沼澤,虞卿都想罵娘了:“這運氣太背了吧!”
  
  妖狐哈哈大笑。
  
  妖狐把玩著自己的頭髮:“既如此,奴家倒是可以給你們一個有趣的死法。”
  
  她抬起尾巴,三人被她打落沼澤。
  
  妖狐橫躺在岸上,七條尾巴晃蕩,看他們沉下去。
  她看向蕭凜:“可惜了,如此好看的男子,竟不能與你春風一渡。”
  
  蕭凜面不改色,穩住身子,盡量不沉那麼快。
  
  虞卿就不太鎮定了,瘋狂罵狐妖。
  
  “你這種臭男人,我可不喜歡。”狐妖美目一眨,“反正你們都快死了,讓我看看,你們喜歡什麼樣的類型,妾來滿足你們一番。”
  
  她伸長尾巴,落在虞卿身上。
  
  虞卿咒罵聲停,看著狐妖,漸漸出現迷戀之色。
  
  狐妖摸摸自己的臉,嬌笑道:“哦,原來喜歡嬌俏活潑的女子啊。”
  
  她轉向蕭凜,蕭凜沉著臉。

  狐妖的尾巴掃過:“這女子倒是挺美,她是你的妻子?可你的心中,責任和保護佔了太多,她的地位,可不夠呢。”
  
  她的尾巴落在蘇蘇臉頰上。
  
  片刻後,狐妖笑起來:“有趣,有趣,你竟還沒有心上人。這樣純粹的人啊,我許久沒有見過了……可惜,你今日註定死在這裡。”
  
  蘇蘇感覺自己在不斷下沉,沼澤很快到了她下巴處。
  
  她咬牙,試圖凝神用仙術御風。
  
  倘若成功,他們三個倒是有生機。
  
  狐妖百無聊賴,變成葉冰裳逗蕭凜玩。蕭凜神色漸漸溫柔不少,狐妖聲線也變得溫柔,竟成了葉冰裳的聲音。
  
  狐妖得意地看一眼蘇蘇,蘇蘇試圖叫醒蕭凜,可惜沒用。
  
  漸漸的,蘇蘇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早知道從荒淵跑出來的竟然是七尾狐,打死她都不來!葉儲風招惹了個什麼大妖啊!
  她手指艱難地動了動,御風訣!快啊!
  
  狐妖玩得盡興,突然“咦”了一聲。
  
  彼時,太陽落下去了。

  竹林中,漸漸走出一個黑衣少年,他墨髮紅唇,緩步走過來。
  
  蘇蘇瞪大眼睛——

  澹台燼!
  
  狐妖看著他,露出一個笑容。

  “真好看。”她捂住自己肩上的傷,舔舔唇,“你來幫我療傷吧。”
  
  澹台燼彎唇:“好啊。”

  他嗓音低啞,勾得狐妖蠢蠢欲動。
  
  “讓我來看看,你心悅的,又是誰呢?”
  
  她步伐妖嬈,一步步朝著澹台燼走過去。

  狐尾觸到澹台燼臉頰前,被少年抬手拽住。
  
  狐妖嬌笑一聲,欲看他心中所愛。
  
  片刻後,狐妖的笑不見,轉而露出疑惑之色:“你……”
  
  少年冷冷道:“怎麼樣,看見了嗎?”
  
  狐妖諱莫如深看澹台燼一眼。

  “怎麼可能……”
  
  在少年袖中的峨眉刺滑出之前,狐妖嬌笑道:“我可不陪你玩了,喏,他們可要快死了,三個人你只來得及救一個。後會有期!”
  
  狐妖睚眥必報,想到把自己劈得皮開肉綻的紫雷,飛身離開之前,她衝蘇蘇彎唇一笑,一滴精血彈入蘇蘇眉心——

  那個令她好奇的少年,就由這個純白的姑娘,來試試味道吧。

  狐妖變成一隻黃色小狐狸,轉瞬消失在叢林中。
  
  澹台燼走向沼澤。
  
  如狐妖所說,三個人都情況垂危,沼澤快要沒頂,蕭凜和虞卿被狐妖弄暈了。
  
  少年靠著沼澤坐下。

  蘇蘇閉氣,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他。
  
  澹台燼完全沒有拉他們的打算,蘇蘇猜,他依舊想要狐妖內丹。也許,他一直跟著他們,準備螳螂在後。
  
  可惜看見是七尾狐妖,他臨時收了手。
  
  蘇蘇嘴巴陷在沼澤裡,不能講話,只好衝他眨眼——

  好歹你做個人,拉一個出去吧!
  
  澹台燼黑瞳凝視著她,依舊沒動。
  
  蘇蘇乾脆閉上眼,她之所以不太慌,其實是袖中還有一張殺手傳送符,然而傳送符也需要靈氣驅動。

  她剛剛攢夠了靈力,可以帶同伴離開了。
  
  澹台燼不救便不救。
  
  傳送符飛到空中,沼澤中的蕭凜和虞卿慢慢消失,然而半晌後,蘇蘇還在沼澤裡。
  
  蘇蘇:……!

  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不能被傳走?
  
  突然,她想到狐妖走前彈入自己眉心的精血!
  
  她現在沾上了妖氣,傳送符卻不傳妖物!
  
  想到這裡,蘇蘇再次看向澹台燼。
  
  少年眸中含著譏誚之色,好以整暇地打量她。
  
  蘇蘇心想,她打死也不求他,因為她知道,求了也沒用,大不了她喚醒勾玉。
  
  這點骨氣還是有的,除非蘇蘇自己想死,不然誰都不可以弄死她!
  
  少女一言不發,安安靜靜,任由沼澤將自己吞沒。
  
  澹台燼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染上冷淡的惱怒之色。

  太陽落下,天快黑了。這是他離開夏國的最後時限。
  
  澹台燼冷冷地看著蘇蘇髮頂,轉身就走。

  可真是令人生厭,犧牲自己去救別人,寧死也不求他。
  
  他走了好幾步,身後突然傳出來響動。
  
  狼狽的少女被一股力量從沼澤中推出來。

  她趴在地上,不斷咳嗽。蘇蘇十分驚喜,這種時刻,御風竟然成功了?!

  人的潛力果然無窮。
  
  然而一抬頭,看見澹台燼,她詫異地說:“你竟然還沒走?”

  她沉了那麼久,以為他早離開了。
  
  澹台燼臉色一變,他冷笑著,用峨眉刺抵著她的頸部,說:“你都沒死,我怎麼能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1:22 AM

第22章 告白

  蘇蘇見識過峨眉刺的鋒利,她抬起頭,避免肌膚被劃破。
  
  “我現在很累,不想和你打。”蘇蘇說,“狐妖說不定會回來,你確定要待在這裡?”

  說罷,她想推開峨眉刺。
  
  澹台燼剛要說什麼,卻見蘇蘇眸色一變,神情有幾分呆滯。

  她眨了眨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瞳孔竟泛起些微妖異的紫色。
  
  澹台燼驟然想起狐妖離開前,彈入蘇蘇眉心的那一點精血。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對未知向來警覺,剛準備制住她,發現手中的峨眉刺被蘇蘇握住。
  
  下一刻,他冰冷的手背上,貼上來一張髒兮兮的小臉。
  
  白雪反射的光,讓澹台燼看清她的眸光。

  她清澈的眼睛裡,此刻倒映著他的模樣。
  
  蘇蘇專注地看著他,眸中溫柔歡喜而虔誠。
  
  澹台燼冷笑道:“中了妖術,真是噁心。”
  
  千年的七尾狐,精血能是什麼東西,想也知道。
  
  澹台燼不想同蘇蘇耗,既然她醒著,想殺她幾乎成了不可能。

  已經入夜,既然拿不到狐妖的妖丹,他就應當趕緊離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至於蘇蘇,她會怎麼樣,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他才要起身,手中的峨眉刺被少女奪走,下一刻,蘇蘇把他撲倒在地。

  少女按住他肩膀,淺紫色的瞳漾出笑意。
  
  她反手用峨眉刺抵住他,低聲在他耳邊道:“澹台燼,你這麼弱呀?還是說,你對我毫無防備?”
  
  澹台燼說:“你找死!”
  
  他黑瞳幽深,一條花斑小蛇出現在她身後,澹台燼冷笑一聲。
  
  小蛇悄無聲息,朝著蘇蘇撲過來。

  澹台燼冷眼看著,既然不清醒,那就去死吧。他唇角扯出一個快意的笑,不論是誰,瀕死驚恐的時候,都會醜惡不堪,她也一定不例外。
  
  蘇蘇似乎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毒蛇,她按住少年肩膀,紫眸中,笑意愈發濃郁。

  在他冷淡的視線中,她猝不及防捧住他臉頰,低下頭去。
  
  臉上被柔軟一觸的時候,澹台燼還來不及收斂神色中的惡意。
  
  蘇蘇背後的小蛇卻猛然僵住,沒人控制它,牠狼狽地從枝幹上落下來,不明白為什麼冬眠的自己出現在這裡,逃命似的往洞穴跑。
  
  蘇蘇趴在澹台燼胸膛上,突然笑出聲。
  
  她笑聲清脆,在一月的冬夜裡,讓竹林似乎都溫暖起來。
  
  澹台燼臉色難看極了。
  
  他眸中殺意肆虐,她突然緊緊抱住他脖子,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裡。

  “你弱也沒關係,以後我保護你。”
  
  “滾!”他反手掐住她後頸,恨不得就此掐死她。
  
  少女紫眸光華流轉,明明是妖異的顏色,到了她臉上,卻並不邪惡,反而平空多了幾分綺麗。
  
  蘇蘇的下巴抵在他肩上。

  聲音又輕又溫柔,冬夜靜謐,倘若仔細聽,還能聽出幾分羞赧之意。

  “不滾,我喜歡你。”
  
  “閉嘴!”澹台燼幾乎要把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手下用了力,打算把她從身上扯下來。
  
  他心裡從來沒有這麼多罵一個人的詞彙,淫蕩無恥!自甘下賤!荒淫骯髒……

  她就和那隻狐妖一樣髒!
  
  不過一滴精血,就變成這種模樣。
  
  蘇蘇脖子都要被他掐斷了,她勉強仰起頭,有點兒無奈。

  偏她忍不住想笑。
  
  兩個人身上現在都沾著沼澤上的泥,她手撐在澹台燼胸膛上,微喘著氣,抱怨道:“喂,你再掐,我真的死啦。”
  
  脖子上的手頓了頓,她看見澹台燼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冷笑。
  
  蘇蘇的手,輕輕放在他臉上——

  她親過的地方。
  
  “澹台燼,你別喜歡葉冰裳了,你喜歡我吧。”她笑起來,有點兒不好意思,然而小姑娘鼓起勇氣,紅著臉說,“她不愛你,都是別人的妻子啦。我會很愛你的,我以後不讓你吃苦,也不讓人欺負你,還給你生很多個孩子,你說好不好?”
  
  下一刻,她被少年從身上掀開。
  
  他唇色蒼白,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恨的。

  “你做夢!”
  
  蘇蘇揉揉撞痛的手肘。按住心口,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愛意太過澎湃,她完全克制不住。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的一個人,飛蛾撲火般,想朝他靠近。
  
  然而她還未過去,幾枚冷冰冰的箭矢落在她腳下,蘇蘇對於危險的本能還在,連忙後退幾步,跌坐在雪地上。
  
  只見竹林中,陸陸續續出現好幾個黑衣影子。
  
  他們跪在澹台燼面前:“殿下,屬下來遲。”

  為首的人瞥一眼蘇蘇:“要殺了嗎?”
  
  澹台燼低冷淡地看著蘇蘇。
  
  少女臉上茫然,帶著幾分委屈看他。
  
  他心中怒意翻騰,乾脆說:“帶走!”

  黑衣人驚訝道:“殿下?”他們回周國,怎麼可以帶一個陌生的少女一同離開?
  
  澹台燼冷冷彎脣,說:“她是葉嘯唯一的嫡女。帶上,必要時候,殺了她,震懾葉嘯。”
  
  “殿下英明。”
  
  雙拳難敵四手,這群黑衣人武功高強,蘇蘇很快被綁了起來。

  狐妖精血消散,她眸中的淺紫色一點點淡去,最後暈了過去。
  
  等一行人消失在叢林中,黃衣狐妖邁步走出來。
  
  它舔著自己的爪子,口吐人言:“真是有趣。”
  
  它那滴精血,會讓人真心認為,眼前人是摯愛,還帶有淫邪作用。然而那丫頭竟然只是親親澹台燼,還歡喜告白,說要保護他。

  這樣簡單又熾烈的愛,換作任何一個人,縱然是短暫的假象,恐怕都會心動。
  
  可惜了,她對著的是那個黑衣少年。
  
  ***

  葉冰裳看見落在院子中的蕭凜,連忙跑過去,道:“王爺,你怎麼了?”
  
  蕭凜睜開眼睛。
  
  空中有細微響動,蕭凜抬手,把葉冰裳護在身後。

  下一刻,虞卿從空中掉下來。
  
  虞卿砸了個嚴嚴實實,直接痛醒了。

  他“嗷”一聲:“小爺的腰!”
  
  葉冰裳見他從空中落下來,嚇了一跳,輕輕拉著蕭凜的衣服,不安道:“王爺,這是怎麼回事?”
  
  蕭凜愧疚道:“下朝之時,遇見了些事,害你擔憂了。”
  
  葉冰裳輕柔一笑:“侍衛長給妾身說了,王爺平安就好。”

  她看向虞卿:“這位是?”
  
  蕭凜也不瞞她:“我的師弟,虞卿。”
  
  虞卿好不容易穩住了齜牙咧嘴的神態,見了葉冰裳,摺扇一開,又恢復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樣。

  兩人相互見了禮。
  
  “虞卿,你去大堂等等我。”蕭凜說。
  
  虞卿知道,蕭凜有事要說。師兄這個側妃嬌滴滴的,上回魘魔的事,把她嚇得不清,想來蕭凜怕嚇到她,準備私下和自己討論七尾狐妖。

  虞卿一離開,蕭凜對葉冰裳道:“來。”
  
  他牽了她的手,到亭中坐下。

  天幕變成了墨藍色,府中的燈籠還亮著。
  
  蕭凜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盒,溫柔道:“打開看看。”
  
  葉冰裳打開,錦盒中跳出一隻小巧可愛的小木鳥,然而小木鳥,竟然撲稜著翅膀,飛了起來。

  邊飛邊歌唱。
  
  葉冰裳愣住,驚訝地看向蕭凜。
  
  蕭凜相貌性情,都如謫仙,實在難以想象,他也會有這樣的心思,專門討好她。
  
  蕭凜低咳一聲,說:“前幾日在宮中,看見九妹妹有這些精巧的小玩意,她說女孩子都喜歡。所以我也去尋了一隻來,你喜歡嗎?”
  
  葉冰裳笑著點頭。
  
  蕭凜說:“抱歉,自娶了你,很少陪著你。”  
  
  “王爺的心意,妾身都明白。”葉冰裳輕聲道,“妾身要的不多,能和王爺長相守足矣。”
  
  她嫁的是文韜武略的夫君,自然不可能終日困在後院。

  而且蕭凜的後院,沒有通房,也沒有侍妾,皇城不知道多少女子,羨慕葉冰裳。
  
  “裳兒,”猶豫片刻,蕭凜還是叮囑道,“近日少出門,倘若想出去,讓暗衛陪著。”

  “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國皇帝駕崩了,現在登基的,是周國三皇子。”
  
  葉冰裳微微瞪大眼睛。
  
  蕭凜道:“新皇野心勃勃,在邊境屯兵。沒多久,恐怕要打仗了。”
  
  ***

  虞卿喝了口茶,咋舌道:“終於肯來應付我這個孤家寡人,你再不來,老子要坐到油盡燈枯了。”
  
  “讓師弟久等了。”
  
  “行了行了,別來那一套,你那側妃睡了?”
  
  蕭凜點頭。

  虞卿打量著蕭凜,壞笑道:“你該不會床上也是這幅死板無趣的模樣吧?”
  
  蕭凜嘴角噙著笑,看他一眼。
  
  虞卿舉起手:“行了行了,我不亂說。話說出來,我們不是在沼澤裡嗎,怎麼回到了你府上?我險些以為,今天得死在那裡。”
  
  “不是你帶我們回來的?”蕭凜問。
  
  “我哪有那本事!”
  
  那是誰,就不言而喻了。虞卿說:“葉三怎麼不見了?”
  
  蕭凜搖頭,臉色凝重。
  
  虞卿:“許是逃脫了,她都有本事送走我們,自己肯定也離開了。”
  
  蕭凜依舊不放心,讓人去悄悄打探,葉三小姐是否已經回府。
  
  “七尾狐怎麼辦?我先說,我對付不了,誰愛去誰去,我再也不去!”
  
  “自然不會再讓你去。”蕭凜說,“現在能對付狐妖的,只有一個人。師弟,還得勞煩你,去尋季師叔。”
  
  虞卿磨牙道:“季老頭都歸隱了,我去哪裡找?”
  
  蕭凜喝了口茶,溫和一笑。

  “可是,蓉師妹不是喜歡你嗎?她總能帶你找到她爹。”
  
  虞卿呸了一聲:“老子才不去見那個小辣椒。”

  好不容易躲開,跑到皇城給師兄的對家皇子當門客,多有排面啊,他才不想和野丫頭滿山跑抓野雞。
  
  蕭凜挑眉,不再勉強他。
  
  師弟的毛病,蓉師妹打兩頓就好了。兩頓不行,多打幾頓總能好。
  
  虞卿說:“真要打仗了?”
  
  蕭凜點頭。
  
  “周國這新皇,倒是有膽色。可是澹台燼不是還在我朝為質嗎?新皇不怕我們殺了他弟弟?”
  
  “帝王家本就無情。”蕭凜說。
  
  “也是,聽說周國的皇子和公主,都要被新皇殺光了。”
  
  “父皇今日,已派人去捉拿質子。”
  
  虞卿翹著腿,想起險些從趙王襠下鑽過去的少年,說:“這人挺慘的,也沒什麼能力。趙王討厭他討厭得要命,估計未來這斬下頭顱之事,趙王恨不得親自動手。”
  
  “不,父皇沒有找到他。”蕭凜鄭重說,“師弟,不能輕敵,澹台燼是個狠角色。”
  
  “你是說,他提前跑了!”虞卿神色古怪,見鬼一樣。周國那邊的消息,明明今日才傳來,澹台燼的消息,竟然比他們還快。
  
  蕭凜點頭,今日本來想和蘇蘇說,沒想到來不及。她知道這個消息,不知是什麼感受。
  
  “他能出得去夏國?一個從小在冷宮長大的質子,他哪來的勢力?”
  
  蕭凜道:“我也不知。”

  所以,這才是那個人可怕的地方。
  
  ***

  冬夜,渡口的風很大。
  
  蘇蘇被綁住,醒過來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身邊的人立刻推了她一把:“老實點。”

  是個女子的聲音。

  蘇蘇回憶起狐妖精血入體後發生的事,有幾分生無可戀。她咬牙,可惡的七尾狐!
  
  她竟然和澹台燼告白,還親了他!

  現在想起當時熱烈喜歡澹台燼的感覺,簡直毛骨悚然好嗎?
  
  更嚴重的後果,就是她現在被五花大綁,眼睛也被矇住,連到了哪裡都不知道。  
  
  蘇蘇聽到風聲,覺得他們現在處於一個風口,女子推著她往前走。
  
  走了不知道多遠,一行人停了下來。
  
  周圍撲簌簌跪下,激動地喊:“殿下!”

  蘇蘇不知道被誰踢了一腳,被迫跪下。她沉住氣,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顯然,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蘇蘇努力降低存在感。
  
  熟悉的腳步聲踏在雪上,有人道:“殿下,夫人在等你。”
  
  沒多久,一個女聲喚道:“殿下!”

  她似乎逆風走來,聲音被吹得零零碎碎。
  
  “這麼多年,你受苦了。”
  
  澹台燼說:“沒事。”
  
  女子看向被矇著眼睛的蘇蘇:“她是……”
  
  蘇蘇聽見澹台燼冷漠的聲音:“葉嘯的嫡女。”
  
  女子喃喃道:“竟然是那老賊的女兒,這可是一份大禮。”  
  
  隨即想起什麼,女子複雜地說:“妾聽說,殿下好似和葉三小姐成婚了。”
  
  倘若真把蘇蘇帶回周國,她一定活不了,不論死在誰手中,都無可避免。
  
  “死得其所就好。”澹台燼說。
  
  蘇蘇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聲音比冬夜的風還冷。她嘆了口氣,好在狐妖精血給的感覺,不過一時,否則她要是真青睞他,不知道該多難過。
  
  她還算冷靜,分析自己的情況。
  
  這麼多人恭敬地喊澹台燼殿下,肯定不是夏國的人,難道……是周國的人。
  
  周國的人想做什麼?

  很快,蘇蘇被帶上船,她心中沉了沉,明白過來。
  
  澹台燼恐怕是要回周國,他要回,她作為敵國大將軍的女兒,可不能去!

  還有,那個穩重的女聲,又是誰?
  
  “殿下,葉三小姐關在哪裡?”
  
  澹台燼腳步頓住,回頭看蘇蘇。

  少女臉頰的肌膚瓷白,眼上一條黑色緞帶,反而襯得她沉靜不少。
  
  她唇色紅潤,看上去倒不是被嚇壞的模樣,真是怎麼看怎麼討人厭。
  
  他坐在椅子上,冷冷看了她幾秒鐘。
  
  屬下見澹台燼半晌不講話,不得不重複問一遍。

  “殿下,三小姐……”
  
  “隨便。”他厭煩開口,“問我做什麼。”
  
  蘇蘇意識到船快開了,在被人拉走之前,開口道:“澹台燼,我先前說的話,你別當真,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
  
  他神情冷淡,一言不發。
  
  蘇蘇沒聽見他講話,心道,是她想多了,都知道狐妖擅迷人心智,他應該也不會在意。
  
  跨過門檻那一刻。
  
  澹台燼突然冷聲開口:“把她扔倉庫,最髒、最冷、最臭那間。”
  
  蘇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1:29 AM

第23章 殘忍

  蘇蘇被扔進倉庫前,囊中最後兩張符紙和定魂釘,甚至腰間的鈴鐺,都被搜走了。
  
  這艘船是澹台燼回周國的船,再髒的地方,也髒不到哪裡去。

  然而的確非常冷。
  
  冬夜的寒風刮進來,像穿過了人的骨頭,帶來刺痛。
  
  蘇蘇沒辦法弄掉眼睛上的黑布,只好挪動著,蹲到幾個木桶後面,擋住冷風。

  船已經開了。
  
  倉庫離上層很遠,從水浪聲可以聽出,今夜風很大。

  蘇蘇哆嗦著,覺得自己快凍僵了。

  澹台燼把她扔來這裡,當然不會管她死活。
  
  確認了四周沒人,蘇蘇一笑。

  “重火,焚!”
  
  最後一張符紙,從她領口飄出來,還好沒人搜這裡。
  
  周圍被點亮,瞬間溫暖起來。一簇火圍著蘇蘇,在她周身飛了幾圈,最後燒斷了綁住她手腳的繩子。
  
  蘇蘇鬆了口氣,這就是出門多做準備的好處。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她把凍僵的手,靠近火光,很快手指變得靈活柔軟起來。蘇蘇呵出一口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

  她自然不可能隨澹台燼去周國,然而趁這個時間,她去荒淵倒是不錯。
  
  葉三小姐的身份不能出遠門,現在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蘇蘇打算出去查探一番,找機會下船。

  沒想到她才走到門邊,外面傳來腳步聲。
  
  蘇蘇連忙回到原地,把黑布往眼睛一蒙,用繩子綁住自己,只不過沒再打結。

  她手指一動,圍繞著她的火光熄滅。
  
  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腳步聲很輕,夾雜著外面風雪的氣息,最後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一聲低低的嘆息響起。

  “餓了嗎?吃點東西吧。”
  
  蘇蘇聽出來,是那個「夫人」。
  
  女子放下食盒,遞了飯菜到蘇蘇唇邊。蘇蘇別開頭:“你是誰?”
  
  女子說:“放心,我暫時不會害你。你對殿下還有用,到達周國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

  “周國發生了什麼事?”
  
  女子頓了頓:“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冷風灌進來,女子攏了攏狐裘,蘇蘇感覺到她在打量自己。
  
  “我聽說殿下在夏國有心悅之人,是個善良的姑娘,給了他不少幫助。那個人,不是葉三小姐吧?”
  
  蘇蘇心想,確實不是。

  原主對澹台燼,從來沒有好臉色。眼前的人,似乎很了解關心澹台燼。
  
  見蘇蘇不說話,女子一板一眼道:“你雖是殿下的妻子,可你侮辱踐踏殿下,縱然你不是葉嘯的女兒,也難逃一死。”
  
  “你是在為他鳴不平?”蘇蘇說,“我就是這麼惡毒,當然比不上你家殿下的心上人。你想看到我後悔莫及,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倘若夫人不願意告訴我大夏和周國的情況,夫人還是請回把。”
  
  蘇蘇笑了笑:“我沒吃東西的胃口,這位夫人你也看見了,我身上這麼髒,倉庫還冷,你要是真同情我,怕我死掉,不如給我找些厚實的衣服過來。”
  
  對方見她這樣頑劣,毫無悔改之意,不愉道:“果然是葉嘯那個老匹夫的女兒!既然殿下讓你待在這裡,你就好好贖罪吧。”
  
  她起身離開。
  
  蘇蘇等她一走,把繩子和黑布扔掉,地上用食盒裝了一些飯菜,看樣子倒還不錯。

  蘇蘇雖然餓,但是不敢吃他們拿來的東西。
  
  可惜了,沒有看見這個「夫人」是誰。
  
  蘇蘇捂著肚子扁嘴。

  對方也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來看澹台燼在大夏被迫娶了怎樣惡毒的女人嗎?還是單純奚落自己,讓自己懺悔以前虐待澹台燼?

  不管為什麼,蘇蘇都不買賬。
  
  她輕盈翻出倉庫,貓著身子,觀察情況。
  
  蘇蘇行動的時候萬分小心,她看出來,澹台燼的人雖然不多,可是武藝高強,能以一頂十。

  連灑掃的小婢女,步伐看上去都十分輕盈,顯然也會武功。
  
  蘇蘇不敢去上層,只好在中層逡巡。
  
  她餓得厲害,跟著一個婢女找到廚房,又躲了許久,等船上的人睡熟,蘇蘇才挑了點能吃的東西吃。
  
  廚房的火摺子蘇蘇拿了幾個,用油布包著,以備不時之需,她的神火咒沒了,說不定之後火摺子能用得上。

  蘇蘇想找武器,然而澹台燼的人,並不會把這些東西亂放。她只好退出來,去船尾看看。
  
  寬闊的河道,大雪覆蓋了兩岸,船行中央,離岸上的距離很遠。

  蘇蘇計算了下距離,失落地發現,自己現在不能御劍,根本過不去。如果用游的,她還沒上岸,就會被凍死在水中。
  
  她很頭疼,這可怎麼跑。

  都怪七尾狐。
  
  也不知道二哥回去後,七尾狐會不會找他。這次捉妖,簡直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能飛,不能游,蘇蘇只能退回倉庫。

  天快亮了,如果被人發現她跑出來,大事不妙。
  
  她泄氣地縮在角落中,心想,只能等船過灣道,離岸邊最近的時候,她試試跳水逃生。
  
  ***

  女子緩步走過來,聞到空氣中的血腥氣,她皺緊眉:“怎麼回事?”
  
  “夫人,奴婢早上給殿下送衣裳”侍女神色驚恐,“可是看見,殿下他……”

  後面的話,她不敢說出來。
  
  “夫人”說::“你走吧。”
  
  侍女行了個禮,心中驚懼,腳步踉蹌離開。
  
  夫人猶豫片刻,推開門,就看見盤腿坐著的澹台燼。
  
  他面前有一隻巨大的籠子,籠子裡面,關了一隻體型龐大的狼妖。狼妖被鐵鏈鎖住,動彈不得,正在壓抑地嘶吼。
  
  外面的天幕是蒼灰色,水上漫起淺淺的煙霧。

  烏髮紅唇的少年,伸手掏出了狼妖內丹,狼妖抽搐幾下,沒了氣息。
  
  澹台燼吞了內丹,沒有抬頭,用帕子擦自己的手:“你來了,隨便坐。”

  他的手指冰冷修長,骨節分明,鮮血被一點點拭去,指尖泛著白。
  
  在他身前,這樣的鐵籠子好幾個。

  甚至有一具帶血的骨架,白骨森寒。饒是以前也看過這樣的場景,夫人心中依舊覺得一陣作嘔。
  
  澹台燼攤開手,一團黑氣在他掌心聚集,他眸中浮現出亮光,然而,不過片刻,黑氣消散。
  
  他眼裡的笑意消失不見,變得冰冷。

  “還是不夠啊。”
  
  夫人看著狼妖屍體,忍不住勸道:“殿下,既然此法不可行,不若另尋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澹台燼慢慢咀嚼這幾個字,說道,“不能習武,根骨奇差,出生便傷了肺腑,不知道能活幾年。蘭安姑姑,你說還有什麼辦法?”
  
  他說著說著,蓋住半邊臉,笑起來。

  “瞧你,臉色那麼難看做什麼?蘭安姑姑,你莫不是也怕我?覺得這個辦法喪盡天良。”
  
  女子一張溫婉的臉蒼白,宛然是當年,「拋棄」澹台燼離開的蘭安。

  蘭安連忙說:“殿下,蘭安當然不會怕你。你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只要殿下需要,別說幾隻禍害人的妖孽,便是大妖,夜影們也會給殿下找來。”
  
  澹台燼滿意地點頭,用帕子擦手指,他的手指冰冷修長,骨節分明,鮮血拭去,襯得如玉的指尖愈發蒼白。
  
  “我當然相信蘭安姑姑,你證明了自己的忠誠。我當然不會虧待你。你也不用為他們可惜。”他說,“世間萬物,同樣污濁。沒有能力自保的妖,早晚是這個下場。我不過送他們走一程罷了。”
  
  “殿下說得是。”
  
  澹台燼看著自己的手:“當然,我也和他們一樣,吸納了那麼多內丹,髒得無可救藥。”
  
  蘭安心中難過又悲哀。

  這麼多年,她偶爾也會質疑當初自己的決定,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她既然選擇養育大一個惡魔,就不可能真的眼睜睜看他去死。

  她的命是柔妃的,娘娘想讓他活下去,蘭安便一定會做到。
  
  本來太醫說,小殿下活不過十歲,然而他靠著妖魔內丹,如今已經及冠。哪怕是一條錯的路,也不得不走。
  
  蘭安只能盼著澹台燼強大,再強大一些,冷血無情也好,自私自利也罷,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蘭安看著澹台燼俊美的側顏,突然說:“船行兩天,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我聽說,殿下在大夏國時,與葉三姑娘相處得並不好。”
  
  澹台燼擦拭手指的動作頓了頓:“你想說什麼?”
  
  “蘭安想說,這些年葉三姑娘對殿下做的事,足以讓殿下把她千刀萬剮。然而,殿下關了她兩天。扔在倉庫,什麼也沒做。”
  
  空氣陷入詭譎的靜謐。
  
  澹台燼說:“可笑,蘭安,你該不會認為我對她,產生了感情吧。”
  
  蘭安沒說話。

  雖然這是個荒謬的猜測,蘭安卻忍不住往這方面想。
  
  她養育過眼前這個少年,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會用一雙漆黑的瞳,不解地問她:“什麼是生,什麼是死亡?倘若有輪迴,死即是生。”

  “我不過送它們往生,蘭安姑姑,你為什麼會哭?”
  
  澹台燼生來殘忍而不自知。
  
  他幼時捉住蝴蝶,一點點收緊手,看牠的翅膀粉碎。
  
  澹台燼不殺那隻污染他食物的蝶,最後蝴蝶失去翅膀,奄奄一息浸泡在污水之中,不知道是一夜中的哪個時辰,慢慢沒了氣息。
  
  蘭安走進去時,男童咬著被污染的食物,天真乖巧地指著蝴蝶說:“你瞧,我學會寬恕了。”
  
  然而那是寬恕嗎?

  不,那是更加輕蔑而嘲弄的殘忍。蘭安不知道給他說過多少次不可以,不正確,這樣做會被人當做怪物。

  他若有所思,漸漸懂得,用更聰明虛偽的方式,達到想要的目的。
  
  蘭安前兩日在看見蘇蘇時,認為她最後會成為那隻蝴蝶,蒼白地在某個夜晚,以痛苦的姿態,消失在人世間。
  
  然而那姑娘,依舊活得好好的。

  蘭安:……
  
  她清晨去倉庫,看見葉三姑娘蜷縮在角落,雙臂抱住自己,小臉髒兮兮,睡得香甜。
  
  船開了整整兩天,都快駛出大夏國境了,澹台燼沒有殺她,甚至沒有折辱。

  他捉住了蝴蝶,卻只不過放置「它」,甚至不太敢去觸碰「它」的「翅膀」。
  
  葉夕霧的出現,讓他的殘忍暫停。然而對於蘭安來說,這不是個好消息。

  從周國皇帝駕崩那一刻,等待澹台燼的,會是無盡的殺戮,他不該在這種時候有感情。
  
  澹台燼皺眉說:“我真是厭惡你這個想法。”
  
  他按住胸腔,掌下的心臟,不疾不徐地跳動著,一拍一拍,冷硬又無情。

  蘭安為什麼會有這種可笑的揣測,真是愚不可及。
  
  “明日,船過嘉峪關。”他笑了下,“我讓你看一齣好戲。”
  
  我證明給你看,我不喜歡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1:31 AM

第24章 不可救藥

  澹台燼這樣一說,蘭安難免想多了些。
  
  她心事重重回到房間,儘管有心理準備,可是看見澹台燼吞吃內丹那一幕,她依舊有種無力感。

  婢女過來給她揉太陽穴:“夫人,你又不舒服了嗎?”
  
  蘭安啞聲說:“我最近,常常想起月空宜。”
  
  婢女愣了愣,沒敢接話。
  
  她是蘭安心腹,跟了蘭安也有十多年,看著荊蘭安從一個宮廷女官,變成夷月族的族長夫人。
  
  當年澹台燼作為戰敗國周國的質子,被送去大夏。蘭安知道,倘若真如此, ,殿下定活不下去。

  她表面與澹台燼斷絕關係,不再管他,祈求周國皇帝放她出宮。
  
  一路顛沛流離,她到達了夷月族的地盤,蘭安當時年輕貌美,一手回針繡,美譽天下。
  
  她教夷月族人紡織、養蠶、醃制食物,後來順利嫁給了夷月族長月空宜。

  月空宜十分寵愛蘭安,婚後夫妻二人琴瑟和鳴。
  
  可惜——

  婢女低下頭。

  蘭安夫人,親手害了自己的夫君,接管了夷月族的勢力。
  
  這麼多年,夷月族的族長,已經從月空宜,變成了荊蘭安。夷月族擅毒、蠱,族人驍勇善戰,荊蘭安暗地開通貿易,練兵養兵,訓練出夜影神衛。
  
  鮮少有人知曉,荊蘭安的執念,在於那個拯救她於水火的柔妃。

  教她一切,庇佑她長大的溫柔女人。

  柔妃死了,支撐荊蘭安往前走的,便是柔妃的孩子。
  
  荊蘭安對澹台燼視如己出,澹台燼在夏國為質這幾年,訓練出血鴉,與荊蘭安通信。
  
  他們暗中策反周國朝臣,只待澹台燼長大,羽翼豐滿,便回到周國。
  
  沒想到周國皇帝暴斃,三皇子澹台明朗登基,澹台燼被迫提前回到周國。
  
  婢女眼觀鼻,鼻觀心。

  蘭安夫人偶爾會提到死去的夫君月空宜,然而婢女知道,並不需要自己答話。
  
  當年一個六歲孩童,和一個十八的女子,他們一步步走到今天,都不會是柔善之流。
  
  不知道蘭安夫人是否後悔,然而月空宜死了,即便她後悔,也來不及。
  
  “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婢女離開了,荊蘭安拿出一個平安鎖。

  孩童用的平安鎖,憨態可愛。
  
  荊蘭安撫上自己的臉,已經不再年輕了。時光無情流逝,養大一個小邪魔的人,自己最後也會慢慢腐爛。
  
  她閉上眼,輕輕嘆了口氣。
  
  是報應。

  逃不開的報應。
  
  ***

  船行第三日,已經要靠近嘉裕關。
  
  荊蘭安出門,看見澹台燼坐在船頭,他身著玄色大氅,膚色很白,近乎病態。
  
  少年嘴唇薄紅,正低著頭,專注地擦拭手中一把鋒銳的弩箭看。那弩箭很小,看起來十分袖珍。

  荊蘭安過來,澹台燼也沒理她,他的大氅被狂風吹起,他將弩箭對準水面,手指鬆開那一瞬,箭矢射出,水面泛起鮮紅的顏色。
  
  血在水中暈開。
  
  荊蘭安見水下形狀奇怪,問道:“殿下殺死的,是條什麼魚?”
  
  澹台燼微笑:“姑姑猜呢?”
  
  荊蘭安心想,畢竟不是海,只是河道,總不可能是鯨之類的,然而那體型,卻並不像一條小魚。

  她正思索,身後的婢女尖叫一聲:“是……漆雙!”
  
  荊蘭安定睛一看,果然,水面上浮起來的,竟然是個人。
  
  有些眼熟,應該是隨行來大夏接澹台燼的隨從。
  
  “噓,安靜。”澹台燼說。
  
  婢女戰戰兢兢,撲通一聲跪下:“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澹台燼沒有理婢女,他看著那團暈開的血,漸漸成了淺紅色。

  “蘭安姑姑,日後夜影神衛的人,隔一段時間,排查一次。”
  
  澹台燼笑著說,他咳嗽一聲,擦了擦嘴角的血。
  
  荊蘭安驚駭不已:“殿下!”
  
  她反應過來:“那頭狼妖有問題?”
  
  漆雙捉的狼妖,那狼妖全身帶毒,澹台燼吞了劇毒的內丹,昨夜便開始腹中疼痛。
  
  天亮時,他讓人把漆雙捉住,扔進水中,自己靠在船舷,細細擦拭弓箭。
  
  “殿下,你怎麼樣!”
  
  澹台燼不以為意,他說:“還行。”
  
  活也活不長,死也死不了。反正從小都是這樣過來的,周國國君都摔不死他,他的命,本來就頑強到不正常。
  
  荊蘭安連忙讓人給澹台燼解毒。
  
  蘇蘇被推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澹台燼嘴角帶著血,把玩一柄弩箭。
  
  她臉上的黑布被揭開,總算看見了荊蘭安。
  
  蘇蘇一愣,這人好眼熟。

  她仔細一回想,自己在澹台燼的夢境中見過這個人,是拋棄澹台燼那個宮女,不,興許是女官。
  
  一個教澹台燼做好人,卻失敗的女人。
  
  荊蘭安沒有夢境中年輕,現在的她,約莫三十來歲,但因保養得宜,眼尾只有淺淺的細紋。
  
  荊蘭安見到蘇蘇,神色複雜。

  蘇蘇一出來,她忍不住看向澹台燼。
  
  澹台燼接住旁人遞來的帕子,他邊擦嘴角的血,邊盯著蘇蘇。
  
  “葉夕霧,我給你一個離開的機會。”
  
  蘇蘇頂著一張小髒臉,面無表情看著他:“謝謝,是說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他說:“你可以試試。”

  他舉起了弩箭,對準蘇蘇。
  
  蘇蘇:“我覺得我暫時不太想試,我還是改天再試。”
  
  澹台燼手端得很穩,他扔掉帶血的帕子,說:“葉嘯恐怕沒有告訴你,嘉峪關的駐守將領,不久前變成了葉清宇。你大哥愚蠢死板,所以這個決定,交到你手中。當然,這並不代表你不蠢。”
  
  他說人蠢的時候,眸中譏誚。
  
  蘇蘇面前,被遞來紙筆。
  
  “給你大哥寫信,如果他放行,你可以離開。如果不放,冰水中長眠,想來是個不錯的死法。”
  
  蘇蘇臉色一變,她沒想到,大哥竟然駐守嘉峪關。葉清宇如果放行澹台燼,回去就是叛國之罪。

  葉清宇絕對活不了!
  
  如果不寫信,澹台燼恐怕會直接殺了自己。

  澹台燼要她選擇,是她死,還是葉清宇死。
  
  他雖然在笑,眼神卻分外冷漠,比之前還要冷得多。仿佛一頭莫名被觸怒的獅子,為了捍衛自己的領地,勢要生生咬死她。
  
  蘇蘇不明白,為什麼幾天沒見,他的態度突然如此極端。
  
  蘭安眸中微閃,神情複雜。

  以他們的勢力,其實耗費一番功夫,可以度過嘉峪關,畢竟一個小小的關口,還難不倒夷月族的士兵。
  
  然而殿下卻耍弄似的,讓葉三姑娘做決定。
  
  這本就是個為難人的殘忍選擇,要麼自己死,要麼哥哥死。

  大部分人,都沒有那麼偉大。
  
  那麼——

  殿下其實是不可救藥地、想看葉三姑娘為了自保,放棄兄長。

  他似乎希望葉三姑娘卑劣不堪。
  
  蘭安臉色古怪,她再次看向澹台燼。
  
  少年的黑漆漆的瞳,落在蘇蘇身上。

  似乎從蘇蘇一出來,他就一直在看她,冰冷而嘲弄的、厭惡而不耐煩的,排斥著那個狼狽的姑娘。

  然而……即便厭惡一個人,也不可能達到這樣高的關注度。
  
  比擦拭冷兵器,虐殺妖物取內丹,都要狂熱。
  
  相反,蘇蘇顯得平靜多了。她一開始比較茫然,隨即緊緊皺起眉頭,用一種「你瘋了」的表情看著澹台燼。
  
  “一盞茶後,葉小姐寫不好的話,就砍了她沒用的雙手,給葉清宇送過去。”
  
  蘇蘇收到這樣的威脅,同時,一炳冷銳的刀,橫在她手腕上方。
  
  勾玉覺察到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微微震動,似乎要強行開啟。

  蘇蘇按住手腕上的玉鐲,在心中安撫勾玉——
  
  “別怕,還不到那種糟糕的地步。”
  
  勾玉知道,蘇蘇不會通過傷害大哥來保命,它怕小主人真的為了保護一個凡人,命都不要。
  
  蘇蘇說:“我們賭一把。”
  
  河道上的風,把她狼狽的衣衫,吹得擺動起來。她頓了頓,拿起了筆。
  
  不遠處的澹台燼,手指交握抵住下顎,神色輕蔑。
  
  蘇蘇看他一眼,提筆開始寫。
  
  那柄刀移開些許,片刻後,蘇蘇寫好。士兵拿起紙張,遞給澹台燼。

  他接過紙張。
  
  但嘴角的笑,只維持了一瞬,隨即肉眼可見的,冷了下來。
  
  荊蘭安看見他的手捏住紙張。
  
  蘇蘇笑盈盈的,彼時清晨,水面泛起一層氤氳的霧氣。
  
  荊蘭安下意識瞥了眼澹台燼手中的紙,竟是一張畫。
  
  畫上,一個女子輪廓的人,用劍把男子串起來。
  
  下面幾個大字。

  “是不是很得意,總有一天,我戳死你信不信!”
  
  荊蘭安仿佛第一天認識蘇蘇,驚愕地看過去。

  澹台燼的反應,比她劇烈多了。
  
  他舉起弩,衝蘇蘇射過去。
  
  蘇蘇飛快後退,雙手張開,維持平衡。
  
  她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抓了一把藥粉,靠近她的,被她一揚手藥翻。
  
  荊蘭安認出來,那竟然是他們夷月族的藥粉,葉三姑娘什麼時候跑出來偷的?
  
  蘇蘇脫下腳上的繡花鞋,衝澹台燼扔過去。

  “少噁心人,想讓我害我大哥,你做夢來得比較快!”
  
  蘇蘇珍珠般白皙可愛的腳趾,踩在船上,她跑得飛快,等澹台燼接住那隻鞋子,她已經坐在了船舷上。
  
  她低頭一看,冬日的水,看上去能凍死人,離岸邊太遠,仿佛看不見希望。
  
  不容她猶豫,身後“咻”地傳來箭矢破空聲。
  
  在澹台燼的弩-箭射過來的同時,蘇蘇毫不猶豫一頭扎進河水。

  冷水涼得蘇蘇悶哼一聲。
  
  周圍接二連三,響起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帶著鳴鏑般的鋒利,勢要將她留下。
  
  她忍住冷和驚懼,不敢回頭,也不敢看澹台燼有多憤怒,靈活地閃躲著弩箭,不管不顧往前游。
  
  她如一尾悍不畏死的小魚,頭也不回,越來越遠。
  
  十隻弩箭連發,全部沒入水中。
  
  澹台燼面無表情,眼見她越來越遠,連衣角都消失在視線中,他死死咬住脣角,咬得嘴唇泛白,最後狠狠笑了一聲。

  弓弩被他抬手扔進水中。

  濺起一圈圈水花。
  
  地上掉落著一隻精巧的薄荷色繡花鞋,在船上額外現眼。
  
  澹台燼踩住那隻鞋子,一言不發走進了船艙。
  
  陰鬱的神色,讓所有人退避三舍。
  
  這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所有人印象中,竟然是蘇蘇最後那個笑容。
  
  帶著不屑的,討厭的神色,看向澹台燼。身後是遼闊的河水,她畫了幅畫,罵完就跑。

  弩箭也不能威逼她回頭。
  
  荊蘭安佇立在船上許久,看著蘇蘇消失的方向。
  
  這麼冷的天,葉三姑娘大概率活不下去。她選擇了大哥葉清宇,放棄了自己,還順便羞辱了一番殿下。
  
  饒是荊蘭安和蘇蘇是敵對陣營,也不得不承認,她耀眼極了。
  
  像沒人能躲開的光。
  
  那麼漂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1:39 AM

第25章 殺意

  蘇蘇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
  
  河水冰冷,細碎的冰稜劃破她的肌膚,僵硬麻木的肢體感覺不到疼痛。

  她朝著前方游動,速度越來越慢,卻不敢停下來。
  
  猝不及防嗆了口水,慌亂間,蘇蘇抓住一塊漂流的木頭,她半邊身子趴在上面,另外半邊身子浸沒在水中,力地隨著木頭漂浮。
  
  天上又開始下起了雪,雪花落在她臉頰上。
  
  蘇蘇闔上眼,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疲憊地睡了過去。
  
  有人輕柔地抱起她,隨即,身子變得暖洋洋的。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蘇蘇再有意識時,聽見了街頭叫賣聲,敲鑼聲,還有孩子們歡呼的笑聲。

  有人壓低了聲音談論事情。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

  旁邊是一扇低矮的窗戶, 屋裡的火炭燒得劈啪作響。
  
  蘇蘇從床上坐起來,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桌子旁的兩個男人。
  
  “宣王殿下,虞卿?”
  
  虞卿聞言,挑眉:“你醒了啊,感覺怎麼樣?”
  
  蘇蘇說:“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虞卿打開摺扇,示意蘇蘇看蕭凜。

  “這事你要問我師兄,他不放心你,生怕你被狐妖殺了,逼著我一路追蹤過來。我倆在江上劃了好幾天的船,結果看見你抱著一塊木頭暈了過去。也是你運氣好,再晚點,恐怕就凍死了。”
  
  蘇蘇真誠地說:“謝謝你們。”
  
  蕭凜道:“三姑娘,你別聽虞卿胡說,我們的命是你救的,該道謝的是我和虞卿才對。於情於理,我們也應當保證你的安全。”
  
  虞卿問:“你怎麼會在河裡?”
  
  蘇蘇回答他:“澹台燼想讓我給大哥寫信,放他們過嘉峪關,我跳河逃跑了。”
  
  虞卿嘖嘖稱奇:“你這夫君可真厲害。”倒不是貶義,虞卿真心覺得,那人心思深沉,忍辱負重多年,挺厲害的。

  之前自己和趙王都沒看出來這是個狠角色。
  
  蘇蘇連忙問:“我大哥怎麼樣,他沒出事吧?”
  
  蕭凜給蘇蘇倒了一杯暖茶,說道:“你睡了兩天,澹台燼的船,已經過了嘉峪關。葉小將軍中了毒,被送回皇城治療。”
  
  見蘇蘇臉色蒼白,蕭凜安慰道:“放心,不是傷及性命的毒藥,回到皇城,很快就會沒事。”
  
  蘇蘇鬆了口氣,那就好,至少不用叛國,葉清宇的命是保住了。
  
  她喝完茶,蕭凜又體貼地給她點了吃的。

  蘇蘇餓得不行,端著碗開始吃。
  
  虞卿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以前聽說葉三小姐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為什麼你和傳言差別那麼大?”

  他們撿到葉三的時候,她都快凍成一個小冰人了,一個女孩子,竟然有膽子往冬日的河水中跳,這份勇氣多少男人都比不上。
  
  蘇蘇笑著說:“我也聽說趙王的門客虞先生性情溫和,是個儒雅君子。虞先生,你和傳言,也有不小的差距。”
  
  所以傳言不可信。
  
  虞卿臉色一黑,哼了一聲。
  
  蕭凜看著蘇蘇,嘴角忍不住浮現一絲笑意。
  
  蘇蘇說:“還有一事,那隻七尾狐妖怎麼辦?”
  
  蕭凜說:“我已經想辦法聯繫我的師叔,他應當有對策。”
  
  蘇蘇雖有不安,卻也知道,只能這樣。她必須前往荒淵找神龜,七尾狐的事,只能寄希望在蕭凜的師叔身上。

  自己現在的水平,留下也沒辦法打敗狐妖。
  
  等蘇蘇吃完飯,蕭凜說:“葉三姑娘,這裡是清水鎮,離皇城有五日路程,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就回去吧。放心,澹台燼的事,父皇明察秋毫,大將軍忠心義膽,禍不及你家人。”
  
  蘇蘇連忙道:“我還有事,暫時不能回去。宣王殿下,你和虞先生可否轉告我父親和祖母,說我一切安好,辦完事就回家。”
  
  “三姑娘,你有何事,可是我能幫得上忙的?”
  
  他白衣墨髮,神情認真,是真的想報答蘇蘇先前的救命之情。
  
  蘇蘇心中溫暖,來這個世界前,父親就說過,可能會遇上故人,讓蘇蘇從容待之。

  蘇蘇的大師兄叫做公冶寂無,是人間一個貴族子弟。他十二歲拜入仙門,以凡人之軀,修煉至化神期,才三百餘歲,是當之無愧的天才。
  
  如果她沒推算錯,蕭凜一定是大師兄的前世。
  
  可是,前世兩個字,卻並不讓人愉快。因為一個人只有死亡,靈魂不滅,才能轉世。
  
  見蘇蘇愣愣盯著蕭凜看,虞卿說:“喂,小丫頭,看什麼呢,還對我師兄念念不忘啊?”
  
  蕭凜低聲斥責道:“虞卿!”
  
  虞卿說:“行行行,我嘴賤,我閉嘴。”
  
  蘇蘇連忙擺手:“宣王殿下,你別誤會,我剛剛想事情,有些出神。以前是我不懂事,今後不會了。”
  
  蕭凜頷首,笑意溫柔:“我知道的,三姑娘……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虞卿口無遮攔,三姑娘莫與他計較。”
  
  蘇蘇吃飽喝足,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換了。
  
  虞卿說:“是客棧老闆的女兒為你換的,放心,我們可不敢佔你便宜。”
  
  蘇蘇有了力氣,又生龍活虎。
  
  蘇蘇也沒和蕭凜過分客氣,她現在的確需要幫助,她說:“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可能得很長一段時間才回來。宣王殿下方便的話,可否借我一些銀子,我修書一封,讓春桃給你送過去。”
  
  蕭凜從懷裡拿出幾張銀票,蘇蘇一看,好傢伙,得有幾千兩。
  
  蘇蘇只拿了一張:“這樣就夠了,殿下,虞先生,保重。”
  
  儘管她也希望,這條扭轉命運的路上,能有人與她同行,但蘇蘇知道,並不可能。

  蕭凜還沒有成為公冶寂無,他是大夏皇子,兩國即將交戰,他有身為皇子的使命。而蘇蘇的使命,註定是一條孤獨的路。
  
  她衝他們揮揮手,下了客棧的樓梯。
  
  虞卿看著她灑脫的背影,調侃道:“師兄,這丫頭多有生命力,還怪可愛的,當初如果她是這個模樣,你會娶她嗎?”
  
  蕭凜皺眉道:“慎言。”

  不會有什麼如果。
  
  他們的視線裡,少女買了一匹棗紅小馬,消失在風雪之中。
  
  ***
  
  “我們有多久沒回故鄉了?”荊蘭安伸手接住雪花,神情有幾分恍惚。
  
  度過嘉峪關後五日,他們終於到了周國的邊境。

  再往周國走,氣候會越來越溫暖。
  
  雪花在荊蘭安掌心中融化,這大抵是他們見到的最後一場雪了。
  
  澹台燼問:“姑姑想念周國?”
  
  “談不上想念,但是落葉歸根,每個人生來就有自己的根,重回故土,十分感慨。”荊蘭安道,“說起來,殿下先前問我要了一份結春蠶,但是結春蠶的解藥並不好配置,族中聖女前幾日,用僅剩的雪蓮花瓣,配置出了一份解藥,殿下可否需要?”
  
  她拿出一個精緻的青玉瓷瓶,也沒問澹台燼到底把結春蠶用在了誰的身上。
  
  澹台燼接過來,瓷瓶溫暖,他下意識摩挲片刻,隨後說:“用不著。”
  
  他抬手,把解藥扔進河水中。
  
  “殿下可有興致對弈一局?”
  
  澹台燼說:“可。”
  
  他掀開大氅衣擺,坐在荊蘭安對面。

  荊蘭安執黑子,他執白子。
  
  “殿下,姑姑鮮少過問你在大夏的事,當年我派劉氏去照顧你,後來我聽說,劉氏瘋了。”荊蘭安落下一子,“她可有保護好你?”
  
  白子落下,帶著殺伐之氣,想起冷宮中那個瘋掉的奶娘,澹台燼神色不變:“你懷疑是我逼瘋她的?”
  
  荊蘭安沉默半晌:“當然不是。”
  
  澹台燼把玩著一顆棋子,冷不丁扔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你懷疑得沒有錯。她起先沒瘋,還想著保護好我,盼我有一天能回到周國,繼續當皇子,她能苦盡甘來。”
  
  “多麼可憐的想法,明明深處煉獄,卻還盼著有一日能逃離出去。冷宮的日子太漫長了,她終於意識到,這想法愚蠢。”
  
  “大夏的五皇子,喜好孌童。”澹台燼冷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荊蘭安臉色一變。

  “殿……殿下。”
  
  澹台燼落下棋子,清脆一聲響,他撐著下巴回憶:“劉氏在我飯菜裡面加了點料,可惜,那一頓太豐盛了,豐盛得我承受不起,我把飯菜給她吃了,帶她去了折桂苑。”
  
  “姑姑,你恐怕不知道折桂苑是什麼地方,宮中骯髒的老太監,就在那裡生活。”澹台燼憐憫地彎起唇,說,“劉氏進去後,回來便瘋了。”
  
  荊蘭安閉上眼睛,悲哀地說:“殿下,是我不好。”
  
  澹台燼搖頭,他落下最後一子。

  “你輸了。”
  
  荊蘭安看向棋盤,都說觀棋如人生,落子便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澹台燼手中的棋子殺伐果決,且他完全不在意兵卒的死活。
  
  他的棋子死的多。

  但他是贏的人。
  
  澹台燼沒了來第二局的興致,他兀自起身,回了船艙。
  
  荊蘭安把棋子一顆顆撿入旗盒,縱然養育過澹台燼,她卻完全不懂他。

  比如蘇蘇的事,她跳河以後,荊蘭安以為澹台燼會派人追捕,或者救她,然而這麼多天過去,他無動於衷。
  
  這份冷漠,讓荊蘭安的指尖,泛起幾分涼意。
  
  天色將暗,水面上,隱隱出現另一艘船的影子。
  
  荊蘭安站在船頭,看向那艘船,有人低聲說:“夫人,是接應的人。”
  
  荊蘭安說:“這幾日勞頓,讓殿下好好休息一番,吩咐下去,今晚廚房準備豐盛些。我前幾日買的名伶呢?”
  
  沒多久,一個妖嬈美麗的女子,柔柔匍匐在荊蘭安腳下。
  
  荊蘭安道:“聽說你還未開過苞,但是該會的,應當都會。好好伺候殿下,讓他高興些。”
  
  惜琴羞澀又期待道:“是。”
  
  她見過殿下,那般好看,連自己都自愧不如。想到能陪伴那樣的男子,她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惜琴裊裊婷婷走後,丫鬟出現在荊蘭安身側。
  
  “殿下會用嗎?”
  
  荊蘭安說:“無所謂。”

  她的手指點了點心口的位置:“這裡沒有人,什麼都是無所謂的。”
  
  但倘若心中有人。
  
  荊蘭安心想,也許,她可以盼著,事情不要如此令人絕望。
  
  ***

  惜琴推開房間。
  
  黑衣少年,盤腿坐在塌上。他閉著眼,黑色的睫如漆黑鴉羽。
  
  見有人進來,他睜開眼。

  惜琴閱人無數,但是第一次被一個人的眼神,看得腿微微發軟。
  
  她有點兒害怕,卻也覺得,更加傾慕眼前的男子。

  惜琴跪下,膝行朝他靠近。
  
  她紅唇微微顫抖,吐露出令人憐惜的話語:“夫人讓奴來伺候殿下就寢。”
  
  澹台燼說:“蘭安讓你來的?”
  
  “是。”惜琴的手,解開腰帶,忍住心中悸動,褪去衣衫。
  
  女子的肌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

  她的身材很好,皮膚也白,擁有一具能勾引任何男人的身體。
  
  惜琴以為會在澹台燼眼中看到濃烈的情欲,然而他無悲無喜,看她仿佛在看一灘死肉。

  她極力引誘他,忍不住去看他臍下三寸有沒有反應。
  
  然而少年平靜如斯,他薄唇微勾:“怎麼?很詫異?”
  
  惜琴慌張之中,連忙跪下。
  
  她難免懷疑,對著女子美妙胴體不會起感覺的殿下,是不是……
  
  澹台燼抬起手,鮮血落到惜琴肩膀處,一隻黑色的蠱蟲,從女子身上爬了出來。

  惜琴看見蠕動的蟲子,想尖叫,卻發現自己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夜朝陽。”澹台燼捏住蠱蟲,嘆道,“真令人傷心,蘭安想讓我死得快活些。”
  
  他嘴上說著傷心,眼中卻並無半點難過。

  一隻赤炎蜂,從惜琴頭顱中飛過,她瞪大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到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澹台燼面無表情,從屍體旁走過去。

  冷宮十四年,他什麼沒有見過?
  
  澹台燼沒和任何人說過,世間萬般,在他眼中,不過枯石草木,黃土骷髏。一癱死肉而已,他連動容都做不到。
  
  未來,也不會為任何一具肉體難以自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1:43 AM

第26章 重逢

  今夜如果是夏季,周國邊境的江上,理應有一輪明亮的月亮。
  
  可惜,還未開春,空氣中依舊無言彌散著冷寒。

  雪花時不時飄進來,落在澹台燼臉上。
  
  他抬手拂去,走進去坐在孤零零的高座之上。
  
  弓弩因為蘇蘇扔進了江水,他的身邊,幾隻紅眼赤炎蜂,蓄勢待發。

  它們長到了半人大,眼睛猩紅,翅膀震動聲讓人的耳膜分外煎熬。
  
  幾個隨從跪在澹台燼腳邊,瑟瑟發抖。
  
  澹台燼的心情卻仿佛很不錯。

  “琴師呢,讓他來彈奏一曲。”
  
  很快,一個白衣服琴師進來,在古琴前坐下:“殿下想聽什麼?”
  
  澹台燼說:“喜慶些的。”
  
  琴師蒼白著臉頷首,開始奏樂。
  
  沒過多久,荊蘭安出現在殿內。她一身白色狐裘,手中碰了一個暖爐。

  “殿下召見,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澹台燼打量著她, 說:“荊蘭安,你老了,也開始學著其他人犯糊塗。”
  
  荊蘭安發間,偶爾夾雜著幾根銀絲,眼尾的細紋,也在訴說著早已不是十四年前。

  她不再年輕,開始蒼老。
  
  荊蘭安聽見這樣的話,還算平靜:“殿下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澹台燼說:“漆雙送來的狼妖,內丹含劇毒,可惜,毒不死我。我暫且當你識人不清,心力交瘁之下,難免失誤。畢竟是你告訴我,一個正常人,應當學會往好處想,學會寬恕。”
  
  他覺得好笑,便彎起唇角:“可是今晚的名伶,身上被種下「一夜朝陽」,你荊蘭安,會犯兩個錯誤嗎?”
  
  荊蘭安沉默不語。
  
  “你想殺我,可是為什麼呢?”琴聲中,他的語調透著一絲困惑。澹台燼如兒時一般,以一種求知而謙遜的態度問,“你是後悔當年殺了月空宜,還是又想起了我母親被開膛破肚?”
  
  荊蘭安搖搖頭:“殿下,你什麼都不懂。”
  
  “我也不需懂。”澹台燼說,“你和劉氏不一樣,我會給你一個痛快。”
  
  琴師手下彈錯了一個音。
  
  澹台燼一笑,懶懶靠在座位上,面露遺憾之色:“蘭安姑姑,永別了。”
  
  赤炎蜂朝著荊蘭安飛過去。
  
  荊蘭安沒有動,赤炎蜂卻撞在一處透明屏障上,無法前行一步。
  
  一個絳紫錦袍的男子,哈哈大笑,走入殿堂中來。

  “小孽種,你竟真的連荊蘭安都殺。荊蘭安也是婦人之仁,想讓你在希冀中,有個舒服的死法。”
  
  他腰間琅玉作響,模樣英武,眉眼間戾氣很重。
  
  澹台燼臉上的笑意消失,道出來人名字:“澹台明朗。”
  
  “沒想到你還記得孤。”澹台明朗說,“也對,在大夏生活得豬狗不如的你,肯定恨不得生啖孤肉。然而事實證明,怪物終究是怪物。看看,最後連荊蘭安,也一同背叛了你。”
  
  荊蘭安低著頭,看不出什麼表情。
  
  澹台燼冷笑一聲,手指點著座椅,漆黑的血鴉衝進來。
  
  澹台明朗絲毫不慌忙,說:“孽種,孤知道你和常人不同,聽孤母妃說,你殺了柔妃,才能降世。你以為孤今日來,會沒有準備嗎?荊蘭安早把你的弱點透露給孤,你就等死吧。”
  
  他身邊跟著的幾個道士模樣的人站出來。
  
  為首的老道說:“布陣。”
  
  道士們迅速分坐於八角,每人手中拿了一枚銅色鈴鐺。老道士祭出符咒的同時,其餘道士搖響鈴鐺。

  老道手捧一個正方玉盒,符咒圍繞玉盒飛舞,老道嘴裡念念有詞。
  
  赤炎蜂和血鴉被鈴鐺定住,飛入玉盒中,化作黑煙。

  老道士知道澹台燼是凡人之軀,他們的道法無用,所以也不對付澹台燼,只讓他能驅使的邪物一一消散。
  
  血鴉凄厲地叫著,澹台燼冷下眉目,周身出現好幾個黑衣隨從。

  “殿下。”
  
  澹台燼毫不猶豫:“走。”
  
  血鴉大片大片飛入,像一個墨色的旋渦,趁它們能拖住時間,澹台燼試圖衝出去。
  
  澹台明朗桀桀一笑。

  “來人。”
  
  不知什麼時候,無數劍客包圍船艙。

  澹台燼身邊的人且戰且退,護送他到了甲板,已經只剩兩三個。
  
  澹台明朗親自拿著劍,將這些忠心的殘兵斬殺。
  
  士兵們的鮮血濺在澹台燼身上,他的臉色蒼白。澹台明朗踹他一腳,澹台燼摔倒在地。
  
  “沒用的孽種。”澹台明朗的腳,踩在黑衣少年肩膀上,“一個無法習武的廢物,不靠別人,你能成什麼事?”
  
  澹台燼嘴角流下鮮血,低低咳嗽兩聲。
  
  澹台明朗用靴子挑起他下巴。

  “我殺大皇兄的時候,他可比你有骨氣多了,膝蓋骨被打碎,也不願跪下。”

  “老二的雙手被攪碎,嘴巴也被縫上,死不瞑目。”

  “孤聽說,你娘柔妃,是當年名動天下的淮州第一美人。瞧瞧你這羸弱廢物的模樣,倒不如真做個公主,以色侍人。”
  
  他帶來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荊蘭安追出來,倚靠在門口,看見這一幕,閉了閉眼。
  
  夜晚的小雪撲簌簌落下,河上的明燈亮起。

  有人殷勤地搬來座椅,澹台明朗也不急,施施然坐下。
  
  “來人,挑斷這廢物的腳筋。”
  
  澹台燼劇烈掙扎起來,他被人按住,澹台燼抬起頭,微紅的眼睛看向荊蘭安:“姑姑,我是你養大的,我發誓,不會再殺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他抿住蒼白的唇,雪膚烏髮,脆弱可憐極了。
  
  荊蘭安嘴唇一顫。
  
  澹台燼說:“我沒有母妃,是你用羊奶把我餵大的,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娘親。”
  
  荊蘭安別開頭。
  
  澹台明朗哈哈大笑,似乎澹台燼想活命的醜態取悅到了他。他說:“愣住做什麼,動手。”
  
  一名劍客手起到落,澹台燼腳筋被挑斷。
  
  澹台燼悶哼一聲,明白今日無論如何,荊蘭安也不會再被自己策反,他臉上的脆弱消失不見,手指狠狠扣住地板。
  
  明白騙不到荊蘭安,他不再裝出半分柔弱,臉上只剩森寒的陰狠。
  
  “手筋。”澹台明朗命令說。
  
  劍客提起劍,精準地挑斷了澹台燼的手筋。

  地上匍匐的少年,這次一聲不吭,用胳膊支撐,朝著船舷爬去。他紅著眼尾,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只想活下去。
  
  澹台燼看著白浪翻涌的河水,突然想起,那一日跳下河的蘇蘇。

  冬雪落在他的髮上,這種時候,他卻低低笑出聲。

  也不知她死了沒有。
  
  澹台明朗好以整暇,對著臉色難看的荊蘭安說:“聽說這孽種,出生就從沒哭過。前幾日,孤得了一樣寶物,叫玄冰針。刺入人的眼睛,那人不但會瞎,一直慟哭,寒氣入體後,身體還會脆得像冰一樣。”
  
  他說著,有人呈上「玄冰針」。
  
  “按住他,孤親自剜了他的眼。”他起身,踩住澹台燼的胸口。
  
  澹台燼的目光是冷的,他冷冷掃過荊蘭安,最後落在澹台明朗身上。他咳出一口血,血染紅他的唇,他張開嘴,接住外面飄進來的雪花。
  
  雪化在他的口中,澹台燼開始放聲大笑。
  
  他的嗓音低啞,一旁站著的道士們,遍體發寒。
  
  澹台明朗莫名有些惱怒,一鬆手,玄冰針射入澹台燼左眼,地上的少年身體抽搐一下,嘴角依舊維持著誇張大笑的弧度。
  
  鮮血汩汩,從澹台燼左眼中湧出。
  
  他下意識想抬手,捂住失明的左眼,然而手筋被挑斷,他無法再抬起來。
  
  雪花落在少年臉上,澹台燼顫抖著,低聲笑。
  
  道士們不知道為何,心有不安。一個生來不會流淚的人,被斷經脈,弄成廢人;玄冰陣刺入眼睛,他只流血,並不落淚。

  要麼心如磐石,要麼是個瘋子。
  
  黑衣少年如惡鬼,全身浴血,竟還在冷冷微笑。
  
  仿佛在無聲諷刺、先前澹台明朗說他不若投身成公主的話語。
  
  澹台明朗神色陰狠,拿起另一根玄冰針。
  
  他抬起手,正要廢了澹台燼雙目,下一刻,身子劇痛,滑落在地。
  
  “你!”澹台明朗回頭,看見眼淚流了滿臉的荊蘭安。
  
  荊蘭安說:“夷月夜影何在!”
  
  一群悄無聲息的影子,不知什麼時候,輕盈落在船上。

  “保護殿下離開!”
  
  夜影衛開始殺澹台明朗的人,劍客們慌忙舉劍迎戰。
  
  澹台明朗嘴唇泛著黑,森然地看著荊蘭安,厲聲說:“膽敢背叛我,你不怕你兒子會死嗎?”
  
  荊蘭安目光空洞絕望,一言不發,去扶地上的澹台燼:“我對不起你,殿下。”
  
  船體轟動,老道們不知道使出什麼法子,讓澹台明朗轉瞬到了另一艘船上。澹台明朗要氣瘋了,被手下護住以後,他說:“炸死他們!”
  
  荊蘭安從袖中拿出一個平安鎖,放在澹台燼懷裡。
  
  她無聲落淚:“我這一生,做了許多錯事。這個平安鎖,是控制天下夜影衛的令牌,可保護殿下離開,也是夷月族的族長之令。”
  
  澹台燼左眼的鮮血,流滿了半張臉。
  
  荊蘭安說:“荊蘭安是個罪人,我對不起娘娘,對不起月空宜,也對不起你。最對不起的,還是我的兒子……”
  
  “你有兒子?”澹台燼輕聲問,內心滿是嘲諷。
  
  “月空宜死去後兩月,我發現自己懷了孕,我本來想流掉他,後來還是讓他生了下來。他生來體弱,活不過十歲,他八歲的時候,我給他吃了長生花,把他冰凍起來,送往了天山。”荊蘭安流著淚,“澹台明朗手中,有能讓他醒來並長大的藥。”
  
  澹台燼微笑地看著蘭安:“所以你背叛了我。”
  
  荊蘭安跪下,磕了一個響頭。

  “荊蘭安不奢求原諒,只盼若有朝一日,你們都在亂世中活下來,殿下有惻隱之心,念在這幾年相互扶持,夷月族人為你戰死,放過我兒。”
  
  澹台燼不語,他望著濃黑壓抑的天空,這就是天底下的母親,多麼可笑的偉大。
  
  船爆炸的最後一刻,荊蘭安抽泣說——
  
  “他叫月扶崖。”
  
  河上船隻燃起,長命鎖發出月華般的光,白光吞沒了澹台燼。
  
  小雪紛紛揚揚,這艘戰船,終是沒能回到故土。
  
  ***

  蘇蘇牽著小棗紅馬,拿起水囊想喝水,發現裡面空空盪盪。
  
  她嘆了口氣。
  
  荒淵在極北之巔,她趕路三日,有時候路過鎮子,有時候不得不經過荒山野嶺。

  凡人之軀,無法御劍飛行,也無法驅策靈獸,蘇蘇愈發領略到去荒淵的艱難。
  
  她已經在山林中走了一天,連帶著小馬都十分疲憊。
  
  蘇蘇摸摸牠的頭,讓牠停下來吃草,她自己看著空盪蕩的水囊發愁。

  好渴。
  
  不知道附近有沒有溪流,她站起來,栓好馬,打算去看看。
  
  山林中積雪未融化,蘇蘇還沒找到溪流,反倒聽見了幾個孩童的聲音。

  “那個乞丐還在那裡嗎?”

  “對,他全身是血。”

  “我覺得他不像乞丐,他的衣服很好。”
  
  “好了,別說了,你們答應過,要替阿黃報仇,難道現在要退縮嗎?”有個男童憤憤道,“阿黃舔了他的血,就被毒死了,我不管,我們也要打死這個人。”
  
  “可他是個大人。”
  
  男童說:“我早就觀察過,他動不了。”
  
  有個小女孩擺手搖頭:“我不去,我要回家。”

  說著,她匆匆往回跑,路過蘇蘇時,小女孩瞪大眼睛,隨即慌忙低下頭,朝一個方向跑了。
  
  蘇蘇見她穿著,知道大概是附近村莊的小孩。
  
  她竟然遇到一群孩子要謀害人。
  
  她循聲走過去,果然看見一群窩在樹後的孩子,約莫三四個男孩,每個人手中拿了棍子,朝一團漆黑的人影靠近。
  
  那人趴在地上,無聲無息。
  
  積雪將他的身子沒去四分之一,有人用石頭砸了一下他,他一動不動。

  “打他!”
  
  男孩們全都衝上去,棍子落下前,蘇蘇擰住一個男孩耳朵。
  
  “幹壞事,你們爹娘知道嗎?”
  
  男孩嗷嗷直叫,所有人嚇了一跳。

  蘇蘇笑眯眯看著他們:“你們的小狗想吃人家,結果被毒死,你們竟然還想打人。”
  
  男孩捂住耳朵:“你,你是哪裡來的!”
  
  蘇蘇一身藕色衣裙,為了趕路,衣裳十分簡潔。可她眉眼靈動,菱唇嬌嫩,顧盼神飛,山村裡的男孩子,哪裡見過這樣的顏色。
  
  偏她還出現得猝不及防,幾個男孩瞪大眼睛看她。
  
  半晌,有人結結巴巴說:“你,你是妖精嗎?”
  
  蘇蘇一笑,五指成爪,驚訝的說:“啊呀,被你猜對了,我好幾日沒吃你們這樣的童子,把我餓壞了。”
  
  她作勢要追,幾個男孩棍棒一扔,哇啊啊大叫著逃跑了。
  
  等他們跑遠,蘇蘇才走到那個毫無聲息的人面前。
  
  黑色大氅蓋住他的身子,那人墨髮散亂,看不見模樣。儘管衣裳是黑色,鮮血卻把雪地染紅了。
  
  蘇蘇連忙蹲下,把他翻過來,打算看他還有沒有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1:51 AM

第27章 難堪

  澹台燼其實醒著,早在一隻黃狗接近他時,他就沒有昏迷。

  後來黃狗被他的血毒死,一群小孩靠了過來。
  
  他悄無聲息地趴著,心裡冷冷地想,等他們過來,哪怕同歸於盡,他也要想辦法弄死他們。

  他身上很痛,玄冰陣還浸沒在他的左眼中,鮮血凝結,寒氣往身體裡鑽。他的臉半埋在雪地,卻不願意睡過去。
  
  睡過去,可能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即便要死,他也要看著自己是怎麼死的。

  然而他沒想到, 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少女從林中躍出來,拎著小孩們的耳朵,將他們趕走。
  
  他被廢掉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如果讓澹台燼選擇,他此刻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蘇蘇。他本以為,即便她活著,等兩人再見面時,他也當是高高在上的王,可以隨意凌辱折磨她,決定她的生死。
  
  卻沒想過,會是這樣一種情況。
  
  他四肢筋脈盡斷,左眼被刺瞎,成了一個徹底的廢人。
  
  她腳步輕巧地走過來,澹台燼心裡一瞬掠過很多想法。

  天知道他多麼憎惡眼前這種情況,在蘇蘇將他翻過來之前,澹台燼甚至想惡狠狠出聲讓她滾。
  
  可惜他什麼都沒能說出來,安靜地任由她翻了過來。
  
  四目相對,澹台燼看見,少女臉上的擔憂慢慢散去,變成了一種生無可戀的表情。
  
  澹台燼啞著嗓音,冷冷地說:“你想笑就笑吧。”
  
  蘇蘇也沒想到,前幾日不可一世,要追殺自己的人,此刻會這樣狼狽地出現在面前。

  澹台燼半邊臉全是血,從左眼眼眶中流出來,鮮血已然乾涸,他那隻眼睛,眼珠蒙上了一層灰翳。
  
  他鴉黑的睫毛上沾著幾粒雪花,四肢無力地垂下,蘇蘇眼睛轉過去,看見他手腕和腳腕上,均有一道刺眼的傷口。
  
  怪不得小孩都知道他被廢,完全動不了,敢來欺負他。
  
  澹台燼看她不但沒笑,反而細細打量自己的傷口,一種類似難堪的情緒,猛地湧了上來:“覺得很噁心,礙了你的眼?還是你沒見過廢人,需要看個清楚?”
  
  蘇蘇見他神色扭曲,陰毒地看著自己,糟心極了,她一巴掌拍他頭上:“閉嘴,就你話多。”
  
  她放下澹台燼,轉身就走,走出老遠,還感覺身後的目光如影隨形,盯著自己。

  蘇蘇也懶得管他是怎麼想的,沒有回頭。
  
  她找到自己的棗紅馬,牽著牠走回來時,澹台燼完好的那隻眼睛,正望著烏沉沉的天空。

  天色暗沉,快要天黑了。
  
  他陰惻惻的表情,簡直比天空還要難看。
  
  蘇蘇這時候倒是有幾分想笑了,她的腳步聲重新回來,澹台燼冷聲說:“不是走了嗎,你回來做什麼!”
  
  蘇蘇嘟噥道:“明明想要人救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話嗎?”
  
  澹台燼不講話了。
  
  蘇蘇想起來,以前在府中,面對下人們,他挺會裝的。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面對自己時,澹台燼嘴巴上仿佛抹了毒,淬了冰。
  
  蘇蘇蹲下,吸了口氣,用力抱起他。

  她一來一回,氣喘吁吁,懷裡卻暖得不可思議。澹台燼的身體靠在少女稚弱的身上,聞到了她髮間的香味。
  
  他別過頭去,覺得這種味道像淺淺的「合歡花」,他冷嗤,這女人連身上的香都這樣淫亂。
  
  蘇蘇不知他心裡想法,否則鐵定把他扔了,雪地裡就地挖個坑埋了。

  少年沉得她步子踉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蘇蘇勉強把他弄到馬背上。
  
  覺察她會救自己,澹台燼出乎意料安靜了下來。
  
  蘇蘇哼了一聲,如果不是去過他的夢境,她鐵定會被他欺騙,以為他真不怕死。

  天地生萬物,這世上興許沒有人比澹台燼,還想要活著。
  
  “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你不是和蘭安夫人回周國了嗎,誰把你傷成這樣?”
  
  澹台燼言簡意賅地說:“澹台明朗。”
  
  他沒有抬眸,視線落在馬蹄上,啞著語調問:“你為什麼救我?”
  
  蘇蘇牽著馬兒,故意嗆他:“誰知道呢,或許是像你說的,我沒見過廢人,想瞧個熱鬧。”
  
  他冷笑了一聲:“掉下淮河,你竟然沒死。”
  
  蘇蘇用一根樹枝,敲了敲他肩膀,不滿地說:“我要是死了,你今日也該死了。”
  
  “你救不了我,我眼睛裡有玄冰針。”
  
  蘇蘇腳步一頓,輕輕蹙眉。

  她自然知道玄冰針是個什麼東西,這玩意是邪物,而且是一個慢慢折磨人的邪物。

  聽說玄冰針入眼,人會慟哭不止,疼痛欲死。還有人因為受不了這種漫長的折磨,選擇自戕。
  
  可是澹台燼眼睛裡一滴淚也沒有,甚至他神色並不見多疼,蘇蘇先前也沒往玄冰針的方向想。

  如今知道了,蘇蘇心裡一沉。
  
  她還沒去荒淵,自然不能讓澹台燼死。可是被玄冰針刺入的眼睛,已經壞死,如果想救他,得在寒氣入體前,為他換一隻眼睛。
  
  馬蹄落在雪地上,嘎吱作響。
  
  蘇蘇說:“天快黑了,既然看見小孩,附近肯定有村子,一會兒我們找一家人投宿。冬日寒冷,不能在叢林中過夜。你這個樣子,可能會嚇到普通人,我到時候告訴他們,你是我哥哥,我們遭遇土匪,掉落山林,一定會有好心的人收留我們。”
  
  澹台燼不吭聲,他還在想著自己眼睛的事。
  
  果然如蘇蘇所說,很快他們到了一個村落。蘇蘇上前去敲門,一隻警惕的眼睛,從門縫裡觀察他們。

  “你們走吧,我們這裡不收留陌生人。”
  
  蘇蘇把理由解釋了一遍,可主人家不為所動。
  
  蘇蘇沒辦法,只好去敲下一戶人家,沒想到接連幾家,都是這種情況。

  澹台燼說:“村子裡不對勁。”
  
  蘇蘇說:“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村裡沒有一戶人家點燈,到了晚上,也沒聽見家養牲畜的叫聲。你去敲門時,他們很害怕,都從門縫往外看。這個村莊附近,不是有山匪,就是有妖怪。”澹台燼冷靜地說。
  
  蘇蘇有點佩服他,估計骨子裡都疼得顫抖了,還不忘提高警惕觀察周圍的環境。

  她知道澹台燼說得有道理,於是敲下一戶人家時,她率先說:“我們不是壞人,也不是妖怪。我是路過村莊的除妖師,你能收留我們一晚上嗎?”
  
  聽見「除妖師」三個字,這次主人家總算開始猶豫。
  
  半晌後,蒼老的聲音依舊拒絕了他們:“你們走吧。”
  
  蘇蘇很失望,正要離開,一個稚嫩的女孩嗓音說:“爺爺,讓他們進來吧,我看見了,這個姐姐很厲害。”
  
  眼前的木門,徐徐打開。

  兩位老人,還有一個小女孩,臉上帶著不安和忐忑,看著蘇蘇和澹台燼。
  
  眼前的小女孩,竟然是黃昏時遇見的那個。

  老太婆衝蘇蘇招手:“快進來。”
  
  等人進來後,她趕緊關好了門。

  小女孩躲在老人身後,拉著爺爺的衣角,露出一雙眼睛打量馬背上的澹台燼。
  
  因為澹台燼受了重傷,兩個老人幫著蘇蘇,把他安排在一間空房間內。

  村裡的房子簡陋,唯一能睡的地方,是土炕。
  
  房間裡除了一張木桌,就只有兩個小木凳。

  好在山裡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柴火,女孩端著燒紅的炭盆走進來,屋子很快變得暖洋洋,冬日的嚴寒被驅散。
  
  老太爺點好蠟燭。
  
  蘇蘇把澹台燼安置在炕上,她忙拿出一錠銀子,給老太婆。

  “我和哥哥住在這裡,叨擾了。”
  
  老太婆看見這麼大一錠銀子,連連擺手。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你也看見了,我們這裡房子簡陋,你和這位郎君不嫌棄就好。”
  
  蘇蘇堅持把銀子給她:“對於我們來說,能有個棲身之所,就是幸事。外面那麼冷,我們要是找不到住的地方,恐怕明日就生病了,我兄長受了重傷,恐怕還得麻煩你們幾日,婆婆就收著吧。”
  
  推諉幾回,老人最後還是收下了銀子。
  
  老太婆端了熱水,拿了乾淨的布過來,蘇蘇連忙道謝。

  小女孩一直倚在門口看,欲言又止,被老太婆拉走了。
  
  蘇蘇知道村裡有古怪,但是也沒急著問他們,畢竟現在已經深夜,問出來也做不了什麼。

  當務之急,是給澹台燼處理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將帕子在熱水中浸濕,擦去他臉上的血痕,澹台燼黑瞳幽幽看著她,少女手指拂過他臉頰,他下意識想側開頭,卻生生忍住了。
  
  她的指腹很軟。

  與身上疼痛的感覺不同,她觸過的肌膚,帶來一種古怪的感覺。
  
  如果他手腳完好,此刻一定冷冷把她的手拍開。

  可惜他如今什麼都做不了。
  
  蘇蘇又處理他的手腕腳踝,她擦去血污,用乾淨的布條把他的傷痕包紮好。

  她學過劍,看得出下手的人角度刁鑽,不僅廢了澹台燼的手足,還故意讓他極度痛苦。

  知道他恐怕疼得生不如死,她下手也輕柔了些。
  
  澹台燼抿緊了唇。
  
  燭光下的少女垂著眼,小扇子一般的光影垂落在眼瞼上,她很是認真地說:“我們沒有藥,所以你暫且忍忍,天亮以後,我會進山幫你找藥。”
  
  澹台燼說:“你真想幫我,就把那個小女孩抓過來。”
  
  蘇蘇疑惑地說:“抓過來做什麼。”
  
  澹台燼彎唇看著她,笑容透露著一絲嘲諷:“你說呢?”
  
  蘇蘇看見他陰毒的笑容就明白了,他竟然是想要那個孩子的眼睛。澹台燼自己也明白,他得盡快換眼。

  看不上老人的眼,所以他要年輕有活力的眼睛。
  
  蘇蘇說:“你想也別想,人家收留我們,你竟然打這種主意!”
  
  澹台燼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蘇蘇知道他性格偏激,懶得和他講道理,她掐住他的臉:“停止你惡毒的想法,你要真敢這樣做,我會讓你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澹台燼冷冷盯著她,眼神似乎要洞穿她每一根骨骼。
  
  蘇蘇鬆開手:“我知道玄冰針是什麼,它暫時不會傷及你的性命,我們還有時間。”
  
  他閉上眼,顯然不相信蘇蘇的話。
  
  她也不需要澹台燼相信自己,反正他目前這個樣子,要害人大有難度。

  屋裡只有一張炕,給了澹台燼,蘇蘇只好去椅子上坐著,她趕了幾日路,疲憊得不行,用被子裹住自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等她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澹台燼睜開眼睛,側過頭看她。
  
  燭火搖曳,少女唇珠微嘟,睡得很不安穩。
  
  ***

  蘇蘇一大早醒來,全身都疼,趴著睡了一晚,她脖子都快斷了。
  
  澹台燼醒著。

  他完好的那隻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一會兒,老人斷了兩碗米粥進來。
  
  米粥很稀,沒有配菜,蘇蘇笑著道謝。老人點點頭,侷促地出去了。

  蘇蘇也不委屈自己,幾口喝完,這才餵澹台燼。
  
  和能活下去掛鉤的事,澹台燼都很配合,蘇蘇餵,他便張嘴。
  
  明明兩人都出身高貴,可是此刻誰也不嫌棄這碗稀得幾乎看不見米粒的飯。蘇蘇把碗拿出去洗了,再回來時,發現門口站著昨天那個小女孩。
  
  澹台燼也是醒著的,正看著小女孩。
  
  蘇蘇想起他昨日的話,連忙把小女孩擋在身後,問她:“你有什麼事嗎?”
  
  小女孩咬唇:“你真的是除妖師嗎?”
  
  蘇蘇點頭。

  雖然不完全算是,但是總比人間許多除妖師強不少。
  
  小女孩說:“那你能幫我救回我的姐姐嗎?”
  
  蘇蘇說:“你姐姐出什麼事了?”
  
  “鎮上員外家有個公子,突然有一天,他性情大變。每過一段時間,就來村裡搶走一個年輕女子,我姐姐就被擄走了。”小女孩說著說著,便落了淚,“我好想姐姐,村裡人都說,那個公子變成了妖怪,已經把姐姐殺了。”
  
  蘇蘇連忙給她擦淚:“既然你們收留了我,我答應你,一定幫你探知你姐姐的消息。”

  “真的嗎?”

  “嗯。”
  
  老太婆走出來,她憂心忡忡說:“姑娘,你真的可以幫我們嗎?”
  
  蘇蘇說:“婆婆可否給我說說具體情況。”
  
  老人說:“離這裡不遠,是沼光鎮,沼光鎮最有錢的人是王員外。以前王員外家的公子樂善好施,一年前,卻突然性格大變,說要納妾,一開始村裡的姑娘很高興,沒想到,每隔兩個月,他就要納一次妾。”

  “被娶走的女子,再也沒有回來,他們的親人也找不到他們。村裡人覺得古怪,去鬧過,結果鬧事的人,第二天被發現死在村口。”

  “再也沒有人願意「嫁」給王公子,他便說,要是看上的女子不願嫁給他,第二日一家人都會死亡。有人不願照做,結果第二日,果然都死了。”

  “兩個月前,他看上了我的孫女小悠,小悠為了我們和小玲,上了花轎。”老人眼眶含著淚,“如果姑娘真能找到小悠,老身給姑娘跪下了。”
  
  蘇蘇連忙扶起她:“我會盡力的。”
  
  人變成了妖?除了奪舍,蘇蘇想不到其他原因。能奪舍肉體的妖,肯定不好對付。
  
  老人說:“村裡人說,王公子已經變成妖怪了。今日到了時間,他恐怕又會來村子裡搶新娘,所以昨夜你們敲門,村裡人都不願收留你們。”
  
  蘇蘇回頭看澹台燼,卻見他也一臉若有所思。
  
  對上蘇蘇目光那一瞬,他突然露出一個笑容,對老人說:“放心,我妹妹肯定會幫你們的,畢竟那個王公子,需要一個新娘,還有誰比她更適合代替村裡人出嫁呢?”
  
  蘇蘇咬牙切齒地笑:“是啊是啊,即便我不行,我哥也可以,他打扮一下,比女人還漂亮呢。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1:55 AM

第28章 保護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等老人一走,蘇蘇關上門,問澹台燼:“你又想搞什麼事情?”

  “不是你要幫村裡的人嗎,怎麼成了我搞事情。”

  “你對那個王公子很好奇?”蘇蘇猜測道,“你想要他的眼睛嗎?”
  
  澹台燼笑看她一眼:“你說是就是。”
  
  他這樣講,蘇蘇反而不確定了。畢竟就她所知,被玄冰針弄瞎的眼,寒氣會滲透眼眶,普通的眼睛換進去,頂多維持一月,便會腐爛。
  
  凡人的眼不行,妖物的眼濁氣重,就更不行了。
  
  澹台燼這麼積極,蘇蘇很難不懷疑他打著什麼壞主意。
  
  澹台燼說:“王公子的人,晚上會來村莊接新娘。到時候你扮成新娘,坐上喜轎,我們去王員外府上看看。”
  
  蘇蘇沒好氣道:“依我看,我進去王員外府裡容易,可你現在,手腳筋脈都斷了,你不如扮成新娘,反正新娘只用坐著,還有人攙扶。”
  
  蘇蘇以為他要生氣,沒想到澹台燼沉思片刻,淡淡道:“可,我扮。”
  
  蘇蘇:“……”

  她活了一百來年,從來沒見過澹台燼這樣的人,他像生於峭壁之上的毒草,拼盡全力想活下去,能屈能伸。
  
  蘇蘇本來覺得,他故意推自己進火坑,沒想到他是真的不在意這些事。

  尊嚴、外人目光,對於澹台燼來說,都不值一提。

  一切不能殺死他的東西,都在鑄就他,讓他強大。
  
  蘇蘇愈發肯定他有陰謀。
  
  她想阻止他,然而看見他蒙了一層灰翳的左眼,又頭疼起來。她如果是仙體,的確有辦法為他醫治,可她現在只是個凡人,頗有些束手無策。

  澹台燼雖然詭計多端,但她總不能阻止他自己拼命想活下去。
  
  蘇蘇說:“好,我幫你。你扮成新娘,我悄悄跟在花轎後面,想辦法入府。我們先說好,只除害人的妖怪,不傷害普通人。”
  
  澹台燼看她一眼,說:“我對普通人沒興趣。”
  
  蘇蘇心想,昨晚你還想要小女孩的眼睛呢。
  
  知道他們要去除妖,老太婆連忙說:“王公子挑中的人,家裡會提前幾日出現喜服。今晚要出嫁的,是村東老陳家的雁雁,雁雁已經哭了好幾日,姑娘和郎君若真能幫我們,我們整個村子感激不盡。”
  
  澹台燼對蘇蘇說:“去陳雁雁家。”
  
  蘇蘇牽來棗紅馬,扶他上馬。

  他雖傷了手足,然而能端正坐好,儘管面色蒼白,他卻很快振作起來。
  
  蘇蘇不禁多看了他幾眼,玄冰針入體,筋脈全斷,他卻面不改色,修真界都少有人有這種毅力。

  他縱然不修魔,修仙恐怕也會有大造化。
  
  兩人在老太婆的帶領下,來到陳雁雁家。

  陳父聽說以後,又驚又喜,不可置信,當場要給澹台燼和蘇蘇下跪。

  一臉菜色的陳雁雁,眼睛裡也燃起希望,給蘇蘇行禮:“你、你真的要代替我出嫁嗎?”
  
  蘇蘇憋住笑,指指澹台燼:“不是我,是他。”
  
  陳雁雁抬起頭,看見馬背上坐著一個清雋的少年。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好看的人,怔怔盯著澹台燼。
  
  直到他垂眸冷冷一掃,陳雁雁慌忙低下頭,紅了臉。

  “小女子多謝郎君。”
  
  澹台燼漫不經心應:“嗯,你嫁衣給我。”
  
  他生得太好,好到這樣荒謬的替嫁,竟然沒人反對。村裡眾人在他面前,像不起眼的雜草,而澹台燼是熠熠生輝的存在。
  
  村民們甚至下意識將他當作了那個厲害的除妖師,沒人敢質疑。
  
  陳雁雁聽話地捧來了嫁衣,還有一套頭面。

  “王公子的花轎,會在今夜子時來接人。”
  
  蘇蘇忖度,子時……正常人娶妻納妾,絕不可能挑這樣不吉利的時辰。深夜陰氣重,怪不得村民們都懷疑王公子已經變成了妖怪。
  
  陳雁雁擔憂地說:“萬一事情敗露,你們會出事嗎?”
  
  澹台燼似笑非笑地看著陳雁雁,陳雁雁被他看得臉紅,咬唇絞著手指。
  
  蘇蘇見澹台燼笑意之下,陰冷的目光打量陳雁雁的眼睛,她乾脆一把捂住澹台燼的眼睛,對陳雁雁說:“陳姑娘,你且安心,我們先生捉妖很厲害,一定不會出事。”
  
  陳雁雁看見蘇蘇,噗通跳的心,變得有幾分黯然。
  
  蘇蘇藕色羅裙,束腰把腰肢襯得纖細無比,她容顏美麗,遠非陳雁雁可比。
  
  陳雁雁控制不住自卑和羞惱,連忙斂起心思,逃也似乎,離開房門。
  
  蘇蘇鬆開手:“你答應過我的,不傷害普通人。”
  
  澹台燼嗤笑一聲:“我說過的話,你竟然也信,我可不是你的心上人蕭凜,我想反悔,便反悔了。”
  
  他抬眼看她,故意激她發怒,反駁自己的話。
  
  可是眼前少女想了想,認同地點頭:“對,還好你提醒,我差點就相信你了,之後我會保持警惕的。”
  
  他漆黑的右眼漸冷,也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乾脆抿緊了唇,專注正事:“給我換衣服。”
  
  蘇蘇說:“我去找小玲的爺爺給你穿。”
  
  澹台燼靠在床沿上,幽幽冷笑了一聲。
  
  蘇蘇想起被他的血弄死的小狗,頓覺不好。她抖開嫁衣:“還是我來吧。”
  
  她給他脫去外面的衣裳和褲子,只留下雪白的褻衣。
  
  他看著清瘦,實則寬肩窄腰。
  
  蘇蘇不敢亂看,將嫁衣給他披上。王公子委實沒有什麼誠意,送來的嫁衣放在尋常女子身上,明顯偏大。

  穿在澹台燼身上,卻顯得小。
  
  蘇蘇給他繫衣結的時候,感覺很緊。
  
  他低眸看她,少女為了繫上這套難搞的嫁衣,幾乎將頭靠在了他胸前。

  澹台燼不耐煩地催促:“動作快點。”
  
  蘇蘇道:“就快好了。”
  
  澹台燼很高,這套嫁衣明顯短了特別多,好在如今他只能坐著,也不能站起來,這點問題倒是無傷大雅。
  
  蘇蘇替他穿好,抬眸一看,忍不住笑。

  確實很漂亮,澹台燼眉眼本就精緻清雋,穿上女子的衣裳毫不違和。只不過他骨骼寬,顯得肩膀也寬闊,胸前過分平坦。
  
  蘇蘇說:“你這樣怪怪的,要不我給你找兩個饅頭?”
  
  澹台燼黑眸一掃她胸前,嘲諷道:“我看倒是不必,你這樣的,都沒人懷疑你是男子,我自然也不容易暴露。”
  
  蘇蘇反應過來他說什麼,小臉氣得通紅。
  
  然她臉皮無論如何也沒有他厚,而且……葉夕霧的胸,的確不大。小巧玲瓏的,可愛有餘,性感不足。
  
  這也是葉夕霧常常惱恨葉冰裳的緣由之一。
  
  女人之間,比容貌比身材比夫君,能比的都比。葉夕霧發現自己樣樣不如葉冰裳,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蘇蘇說:“我這樣怎麼了,和你又沒什麼關係,你再看,剩下一隻眼睛也別要了。”
  
  他翹起唇,依舊是譏諷的弧度。
  
  蘇蘇心裡生著氣。

  她到底是個女孩,女孩嘛,對容貌身材,自是多少會有幾分在意。
  
  世界動亂的五百年後,她是三界第一美人,她的仙體和葉夕霧完全不同,她比葉夕霧高,雙腿纖長,小靈鳥百歲成年,成年前她都是個小女孩形貌,成年那天,她化作了個比例完美的絕色美人。

  神魔一顧,萬年不忘。
  
  以前不覺得多稀奇,現在變成一個人間小蘿莉,才知道人間這些臭男人,個個都喜歡好顏色,蘇蘇很鄙夷。
  
  作為一個女孩的審美,她依舊覺得自己這具身體很好,眼睛圓圓的,皮膚很白,可愛極了,不比誰差。

  是他們眼瞎。
  
  想起夢魘中,澹台燼曾說琉璃神女漂亮,蘇蘇心想,也不知道變態眼中的漂亮,到底長成什麼樣。
  
  蘇蘇搖搖頭,反正和她也沒什麼關係。
  
  蘇蘇拿起妝匣,給澹台燼上妝。

  他皮膚本就白,無需任何脂粉。因為氣惱,蘇蘇故意把他蒼白的唇涂得很紅。她壞心眼地心想,魔神就要血盆大口,才符合身份。
  
  見蘇蘇無意識嘟著嘴,不太高興的樣子,澹台燼無聲彎起唇。
  
  蘇蘇化完一抬眸,發現他在笑。

  他完好的那隻黑眸裡笑意氤氳,他上了妝,穿著女子嫁裳,略清冷的眉眼,淺淺一笑,竟然也生出幾分顛倒眾生的滋味來。
  
  她是個心胸寬廣的姑娘,真心讚美道:“你這樣真好看。”

  怪不得後世的魔神不願露臉,這種模樣,恐怕不夠威武和凶惡。
  
  澹台燼的笑容只一瞬,又迅速冷了下去。
  他移開眼:“晚上別拖我後腿。”
  
  蘇蘇不屑道:“誰拖誰的後腿還不一定呢,誰拖後腿是王八!”
  
  ***

  蘇蘇不會新娘髮髻,澹台燼的頭髮,由陳雁雁的娘來梳。
  
  陳母手巧,出來的時候,她恍恍惚惚,嘴裡嘀咕著:“一個男人,怎生得這般好……”
  
  蘇蘇在外面畫符,村民給她取來黑狗血,這種東西用得好,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恨澹台燼先前在船上把她搜羅來的寶貝拿走,不然她也有底氣些。

  蘇蘇的容貌也不差,陳母給她把頭髮盤起來,臉上涂了些鍋灰,盡量讓蘇蘇看起來不打眼。

  蘇蘇仰起小臉,很是配合。
  
  她收拾完,去看澹台燼。

  他盤坐在船上,聽見聲音睜開眼。
  
  蘇蘇看見他,美則美,可是美人胸膛寬闊平坦,王公子一摸恐怕就會發現端倪,也不知道四肢沒法動的澹台燼,哪來的自信。
  
  “快子時了。”
  
  澹台燼“嗯”一聲。
  
  “你這樣能動嗎,新娘完全不能走,迎親隊會不會起疑?”
  
  澹台燼淡淡地說:“村裡的女人,都不願意嫁給王公子。陳家父母怕一家被殺,給女兒下了迷藥送上花轎,合情合理。”
  
  原來澹台燼打的是這樣的主意,假裝一個被下藥強行送走的新娘。
  
  蘇蘇見他有主意,便不再擔心。

  兩個人待在陳雁雁房間裡,真正的陳雁雁去鄰居家藏了起來,天色全黑,越靠近子時,空氣的陰氣愈重。
  
  終於,一陣嗩吶聲遙遙響起。
  
  外面陳家父母不安的聲音響起:“姑娘,郎君,王公子的迎親隊要來了。”
  
  澹台燼命令道:“進來扶我。”
  
  陳家父母推門而入,把他扶起來。
  
  三人一同出去,等在屋外,蘇蘇找個了柴垛,貓腰躲起來,暗暗觀察。
  
  沒過多久,迎親隊到達陳家。

  陳父陳母手心全是汗,把佯裝昏迷的澹台燼放進花轎。
  
  蘇蘇本來以為迎親隊會檢查,然而出乎意料,接到人,他們直接抬起花轎就離開了,仿佛不怕村裡人使詐。
  
  這樣一來,蘇蘇心裡警惕了些。
  
  王公子的人這般自信,要麼他沒有腦子,要麼實力強橫。

  蘇蘇覺得,敢如此張狂作惡,後者的概率比較大,這個妖怪恐怕不好對付。
  
  花轎吹吹打打走,轎夫們看著前方,面無表情。
  
  黑暗中,這種喜慶分外詭異。
  
  蘇蘇等他們走了一小會兒,斂住氣息,縱身悄悄尾隨著他們。
  
  轎夫們腳程很快,沒多久,就出了村子,到達鎮上。
  
  讓蘇蘇驚訝的是,家家戶戶,竟然都掛起了紅燈籠。她原以為王公子作惡,只針對村裡,如今看來,鎮上的人也都知曉,而且迫於王公子淫威,家家戶戶換上了紅燈籠。
  
  雖亮著燈,街上卻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
  
  迎親隊抬著花轎,進入了一處大宅。

  蘇蘇一看匾額,知道到了王員外家中。
  
  澹台燼隨著花轎一同消失不見,蘇蘇不可能光明正大跟著進去,她只好圍著宅子打量。
  
  她找到一個僻靜處,準備翻墻過去。
  
  沒想到才碰到墻壁,蘇蘇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摔在地上。

  她吃痛地站起來,心裡有個猜測。
  
  果然,手輕輕觸上去,蘇蘇摸到一層透明的結界。
  
  完了完了,蘇蘇心想。

  會布置結界的妖物,肯定是大妖。她有辦法打破結界,可是結界被破,定會驚動妖怪。
  
  但如果不打破結界的話,澹台燼一個人在裡面,不會出什麼事吧?
  
  ***

  澹台燼端坐在喜床上。
  
  迎親的婆子,把他送到這裡,便關上了門。

  窗戶闔上,可是這樣的夜晚,不該半點風聲也聽不見。
  
  澹台燼弄掉自己的蓋頭,打量房間。
  
  年少他什麼都偷學,對什麼都好奇,眼下一看,發現這個房間大有玄機。

  紅燭在地面凄凄燃著,床並不靠著墻。空中煞氣彌散,澹台燼微微眯眼,竟然是一個地煞陣。
  
  他不會破陣,但也不慌張。

  他倒要看看,那位王公子,是何方神聖。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走過來,推開門又闔上門。

  來人轉過身,澹台燼就看見了一身喜服的王公子。
  
  他的眼睛極為空洞,表情卻是笑著的,只不過笑容極其僵硬,像一具沒有思想的傀儡。
  
  “你為什麼沒有蓋頭?”王公子說,他聲音嘶啞,讓人毛骨悚然。
  
  澹台燼彎唇一笑:“老子不需要那個。”
  
  王公子低著頭,說:“也好,免了繁複禮節。”
  
  他木訥地脫自己衣服,朝著澹台燼走過來。澹台燼再次能肯定,這個王公子,失去了自己的思維。
  
  自己的聲音是低沉男音,然而王公子毫無反應。只顧交合,而且依王公子搶處女的目的來看,他恐怕是要取女子元陰。
  
  只有妖物,才會有這種修煉方式,然而澹台燼在王公子身上,沒有感受到妖物氣息。
  
  王公子一走近,澹台燼懷裡的平安鎖翁鳴震動。
  
  澹台燼觀察了一眼周圍,發現蘇蘇沒跟上。他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很好。

  他眼睛要痛死了。
  
  等他換了這個王公子的眼睛和筋脈,他想殺誰就殺誰,凡人和妖物的眼睛管不了多久,但那又如何?世上的人那麼多,總有取之不盡的眼睛。
  
  ***

  蘇蘇為結界頭疼,勾玉醒來,說道:“小主人,我們試試從地下進入。”
  
  勾玉存世已有數萬年,哪怕靈力不足,可是閱歷十分豐富。
  
  蘇蘇點頭,從袖中祭出一張遁地符咒

  符咒一亮,她整個人消失,可是下一刻,又被彈了出來。
  
  勾玉說:“這妖怪的結界,竟然綿延於地底,看來遁地也行不通。”
  
  蘇蘇開始著急:“澹台燼還在裡面,他不會出事吧?”
  
  勾玉說:“他是魔神之魂,妖物應該會怕他幾分。”
  
  蘇蘇說:“可他是個不能動的戰五渣,妖物怕他,凡人能輕易一棍子敲死他。”
  
  勾玉語塞,它時常休眠,偶爾醒來,也不知道這麼神奇的設定。
  
  他們兩個正要商量新的對策,沒想到眼前結界波動,下一秒,竟然化作虛無。

  勾玉說:“結界破了!”
  
  蘇蘇心知,澹台燼肯定搞了什麼大動作,妖怪連結界都不維持,開始專心對付澹台燼。
  
  念及此,她趕緊飛身進入王員外府邸。

  “勾玉,我會自己應對,你休眠吧。”
  
  王員外府邸有一處湖,蘇蘇走過湖,嗅到空氣中一股奇怪的味道,卻見大火綿延之處,一個赤著雙足的少年走出來。
  
  他穿著大紅嫁衣,墨髮散開,左眼空空盪蕩,鮮血不斷涌出。
  
  他捂住那隻眼睛,神色冰冷,另一隻手拎著什麼。
  
  他的正對面,竟然是一顆桃樹,明明不到二月,滿樹桃花卻開得旺盛。
  
  桃花灼灼,在夜色中極為綺麗。
  
  更為震撼的是,這顆桃樹,樹身竟然有一間小屋子粗,蘇蘇剛剛在外面被結界攔住看不見,此刻進來看到,桃樹高聳入雲,無風自動。
  
  澹台燼與桃樹對峙,把手中東西一扔。
  
  竟是那王公子的皮囊。

  只不過,皮囊早已腐朽,被樹妖吸乾了靈髓。
  
  澹台燼萬沒想到,他本來打著王公子眼睛主意,結果王公子早就是個死人。

  他想要妖物眼睛,結果妖物是一顆樹。
  
  一棵樹,哪來的眼。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樹妖經脈,千絲萬縷,他隨便抽了幾縷,填入他的經脈,他便重新可以活動。
  
  只不過他生生剜出自己的眼,才發現王公子死了良久,如今眼眶空盪,一直流血。
  
  澹台燼撕下一縷衣衫,矇住眼睛。
  
  樹妖枝條暴漲,朝他抽過來。
  
  觸到他血的枝條迅速枯萎,然而這麼大顆樹,即便枯萎不少,其他地方依舊枝繁葉茂。
  
  樹妖忌憚他,又想殺了他。
  
  它暴怒,枝條如狂風暴雨地抽澹台燼。
  
  澹台燼心中一沉,也知道這一身血,恐怕都不夠填這麼顆樹,他狼狽地閃躲,被樹枝抽中,掉落在地。
  
  一個柔軟的身體抱住他,帶著他閃躲。
  
  “你做了什麼?”蘇蘇覺察他全身妖氣四溢,不可思議道,“這麼會兒功夫,你竟然用了妖怪的東西?”
  
  空中桃花撲簌簌落下,竟是想結成一張網,將他們困在裡面。
  
  蘇蘇發現無處可逃,偏身後的澹台燼,怕她丟下自己,此刻狠狠抱緊她。

  蘇蘇:“鬆開!”

  澹台燼說:“想辦法,不然一起死。”

  蘇蘇去掰他的手臂:“我不會拋下你。”
  
  澹台燼收緊手臂,黑眸幽冷,篤定道:“你會!”一路走來,所有人都在拋棄他,他逼她與自己共生。
  
  澹台燼圈緊了她的腰肢,眼中的血蹭上了少女嬌嫩的臉蛋。

  蘇蘇顧不及擦臉上的血,袖中黃符飛出,保護著他們,不被桃花侵蝕。
  
  澹台燼低眸看她,少女很冷靜,她並不因他的卑劣憤怒,反而真的在盡力保護他。

  她接住抽向他的枝條,疼得悶哼一聲。
  
  他手一頓,疑惑地皺眉。
  
  很快,桃花收成一個繭,將他們吞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1-3-22 12:0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1-3-22 12:02 PM 編輯

第29章 神器傾世花

  兩人一同被困在桃花繭中。
  
  蘇蘇無奈地說:“這下你該放開了吧。”

  腰間的手下意識一緊,然後緩緩鬆開,蘇蘇抬起頭,打量著這個巨大的繭。
  
  她知道蘭安背叛了澹台燼,蘭安在最艱苦的時候,選擇把澹台燼養大,還忍辱負重多年,只為匡扶澹台燼上位。

  沒想到世上最後一個關心他的人,朝夕間,也把他拋棄了。

  被蘭安背叛過, 澹台燼永遠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蘇蘇也不需要他的信任,有那個心思和天生邪物計較高尚品格,不如想想如何脫身。
  
  桃樹的花瓣有腐蝕性,蘇蘇的黃符主水,化作一層透明的水膜,將兩個人包裹在裡面,暫時接觸不到桃花。
  
  但水膜總有破裂的時候,那時候就是他們兩個的死期了。
  
  蘇蘇說:“你比我先進王員外府上,知道桃樹妖是什麼情況嗎?”
  
  澹台燼看一眼她通紅的手掌,說:“桃樹把王公子吸乾了,只留下一具皮囊,作為任由它支配的傀儡。它用王公子的身體,與女子交合,奪取元陰。”
  
  蘇蘇心中一沉,如果是這樣,那被奪來的女子,就凶多吉少了。
  
  上一次神魔大戰後,幾乎所有妖物都被封印。後來修煉成人性的妖怪,要麼法力低微,要麼小心翼翼做妖。

  這棵桃樹大得不正常,不可能是一直生長在鎮子的東西,它極有可能是從荒淵中逃出來的。
  
  這些蟄伏在人間的妖物,都在默默等下一任魔神覺醒,那時候會是妖魔界的狂歡。

  還好他們都不知道他們的魔神是誰。
  
  蘇蘇不動聲色看一眼澹台燼,他恰好抬起頭,對上蘇蘇目光,他倒是坦蕩,沒有絲毫抱住她進桃花繭的不好意思。

  這人真是……
  
  她默默往後靠,離他遠一點。

  桃花繭統共就那麼大,兩人擠在一起,他比她高,骨架也比蘇蘇大太多,就像蘇蘇靠在他懷裡一樣。
  
  澹台燼的體溫依舊很低。

  他唇上的口脂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擦去,薄唇蒼白。
  
  師叔說,這樣的唇,最為無情。
  
  蘇蘇看見他被布覆住的眼,在不斷流血:“你眼睛怎麼了?”

  澹台燼捂住流血的眼,語氣森然說:“王公子是個死人,他的眼睛沒法用。”
  
  蘇蘇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所以他動手剜他自己的眼睛,也毫不含糊,如此果決。
  
  蘇蘇說:“樹妖也不會有眼睛給你,它靈體的眼睛,只是比照凡人幻化,實際沒有眼睛。你打算怎麼辦?”
  
  他另一隻漆黑的瞳,無聲看著蘇蘇。
  
  蘇蘇瞪他一眼:“我才不把眼睛給你。”
  
  澹台燼面無表情。
  
  蘇蘇娓娓道來:“世上倒有些靈物,可以化作人眼,只不過沒有人眼好用,譬如息壤、天髓靈魄……”

  她頓了頓,沒有說下去,因為這些至寶,無法融入魔神的身體。
  
  水膜開始泛起一層層波紋,澹台燼說:“先從桃花繭出去。”
  
  蘇蘇說:“五行相剋,樹妖怕火,我用重火咒試試。”
  
  澹台燼冷笑一聲。
  
  蘇蘇疑惑看過去:“怎麼了?”
  
  “我從房間出來之前,桃樹長在最裡面的院子裡,我破了地煞陣,點燃了房子,就是想燒死它。可是如今,樹妖移到了湖邊。”澹台燼說,“它會隨著根莖跑,如果我沒猜錯,這個鎮子的地底下,全是它的根莖,它想移到何處,就能移到何處。”
  
  蘇蘇想了想那副場面,一整個鎮子,地下全是桃樹的根,瞬間毛骨悚然。
  
  怪不得她方才沒法通過遁地進來,這樣一想,可能陳雁雁的村莊,地底下也有樹妖根莖,所以它殺人這樣猖狂。

  如果不是桃樹妖不夠耳聰目明,她和澹台燼之前就會被發現。
  
  再往恐怖的想,可能一整個鎮子的年輕女子,都已經淪為樹妖花肥。
  
  如果今日不鏟除樹妖,它的根蔓延到何處,就會不斷殺人。
  
  水膜震動,快要破了。

  破裂那一瞬,桃花花瓣紛飛,帶著無盡的殺意,襲向兩人。
  
  澹台燼抬起手,滿手的鮮血觸碰到桃花,花瓣層層變黑,剝落開來。
  
  澹台燼對蘇蘇說:“愣著做什麼,出去!”
  
  蘇蘇從被他破開的洞中,旋身飛出,她反應很快,解下腰間藏著的軟鞭子,劈開桃花繭,鞭子纏住澹台燼的腰身,把他也帶了出來。
  
  兩人逃脫出桃花繭,蘇蘇定睛去看桃樹,果然,如澹台燼所說,原本靠近湖的桃樹,此刻已經到了湖對面,它緊貼著府中的湖,遠離了大火。它的根莖隨時可以從湖中汲取水分滅火。
  
  桃樹不如其他的妖聰明,但它參天的樹幹,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蘇蘇覺得後背一涼,她回頭,發現之前成了一具皮囊的王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站了起來。

  王公子身後,站著王員外,還有一群僕從模樣的人,此刻所有傀儡都低著頭,手中拿著刀具,朝他們劈砍而來。
  
  桃樹竟然控制人來殺死他們。

  細看之下,每個人脖子上似乎都連接著桃樹根莖。
  
  澹台燼眼睛一眯,大片血鴉從空中飛來,血鴉攔住傀儡人,蘇蘇鬆了口氣。
  
  “我有個辦法。”蘇蘇說,“桃樹怕火,所以它靠近水,被你嚇到之後,根莖基本都浸沒在水中。然而水導雷,我布陣引雷,劈毀桃樹。但是……”
  
  澹台燼明白她的意思:“你怕桃樹離開陣眼,逃跑出去?”
  
  蘇蘇點頭。

  布陣需要時間,定身符咒對付這種妖物,起不到作用。
  
  澹台燼說:“我能拖住它,你去布陣。”
  
  蘇蘇對此表示懷疑,然而她知道,得罪桃樹最狠的是澹台燼,他抽取樹的幾絲精魄,續上經脈,還用大火燒了桃樹一部分根基,只要澹台燼不出鎮子,桃樹必定殺他。
  
  蘇蘇只好說:“你小心。”
  
  她身姿輕盈,足尖點著空中張狂的樹枝,開始以桃樹和湖為中心布陣。
  
  澹台燼緩步走向樹妖。
  
  他在樹妖面前,看上去十分渺小,他一靠近,樹妖憤怒地狂舞枝幹,枝幹抽在他身上,他悶哼一聲。
  
  原來被打中就是這種滋味,他心想。
  
  下一次枝幹抽過來時,澹台燼猛地伸手握住枝幹。

  他掌心全是眼眶裡的血,澹台燼冷冷一笑,直接把枝幹刺入自己手臂。
  
  桃樹觸到他的血,瘋狂發著顫,想縮回去。
  
  澹台燼卻死死抓住它,桃樹小片小片開始枯萎,動彈不得,樹妖見澹台燼不願鬆手,它乾脆吸澹台燼的血。

  一個凡人,能有多少血?
  
  澹台燼一笑:“來。”
  
  他發了狠,死死盯著桃樹,不但不退,反而一步步走近,不容許桃樹收回枝幹,朝樹根靠。
  
  布陣的蘇蘇見漫天桃花狂舞,她心一抖,加快速度。

  澹台燼在做什麼?
  
  她終於布陣完成那一刻,還未來得及歡喜,跑過去找澹台燼,就見桃樹中央裂開一個大洞,枝幹裹住澹台燼,將他整個人吞了進去。
  
  蘇蘇伸手去抓他,卻來不及。
  
  樹幹閉合,桃樹抖了幾下,竟緩緩睜開一雙幻化的眼,看著蘇蘇。
  
  蘇蘇心道不好,澹台燼的血,雖為妖魔剋星,然而也是它們的養料,只不過大部分妖魔承受不起。
  
  桃樹一點點消化,幾乎枯萎了半棵樹,竟汲取了不少力量。
  
  桃樹也是又驚又喜,這時候即便用火攆它,它也不跑了,反而垂涎地看著蘇蘇:“處子之身,為我所用吧。”
  
  但它知道,這個小姑娘身手很好,還有符咒,不敢輕敵。
  
  蘇蘇躲避著它的樹幹,想到澹台燼被他吞了,這時候不敢引雷,只能用火燒它枝幹。
  
  桃樹大笑著,毫不在意:“現在我可不怕火。”
  
  果然,重火才燃起,便有一道黑霧,讓火幽幽熄滅。
  
  蘇蘇氣得不行:“澹台燼,你是妖怪臥底嗎!”
  
  現在這妖物吸了血,連火都不怕了。
  
  她還不敢輕易引雷,怕劈死桃樹中的澹台燼。漫天劈的枝幹,在桃樹神智上升以後,突然有了章法,蘇蘇躲不過,被桃樹根莖縛住雙腿。
  
  她掙扎兩下,發現掙扎不開。
  
  桃樹本想殺她,然而這妖物能化形之前,藉助王公子作惡,知道女子身體和元陰的美妙,也成了個色胚。
  
  蘇蘇比王公子捉來的任何女子都漂亮,桃樹一猶豫,竟捨不得殺蘇蘇。
  
  桃樹凌空束起她,愉快地說:“等我有了身體,便和你歡好。”
  
  蘇蘇雙手也被縛住。

  她心中憤然,怎麼所有的妖物都是一個德行,荒淫不堪。
  
  說起來,澹台燼算得上妖魔始祖,估計一覺醒,和這些玩意是一路貨色。
  
  桃樹沒空搭理蘇蘇,更急著汲取澹台燼的力量。
  
  蘇蘇見開放的桃花愈發嬌艷,怕澹台燼撐不住,須臾之間,她心一橫,想動用引雷咒。
  
  勾玉突然說:“咦?”
  
  它這次不是被喚醒的,連忙道:“小主人,先別急。桃樹裡有東西。”
  
  蘇蘇說:“有東西?是什麼?”
  
  勾玉發出柔和的光亮,說:“裡面有個破碎的神器。”
  
  蘇蘇這回吃驚不已,卻也有幾分了然,當年諸神為了鎮壓妖魔,神器碎裂,散落四處。

  修仙界後來只找到了之一過去鏡,既然神器散落,落在荒淵也有可能。
  
  桃樹得了機緣,攜神器出逃荒淵,到了鎮子,開始猖狂作惡,這才能短短時間,長得這麼可怕,連澹台燼的血都不管用。
  
  蘇蘇說:“澹台燼在樹幹裡,他會不會也感知到了有神器,故意進去的。”
  
  勾玉道:“極有可能。”
  
  蘇蘇想起上回夢魘的事:“他還真是為了力量無所不用其極。”
  
  勾玉說:“但是神器並不適合他使用。”
  
  蘇蘇點頭。

  所以說不上一個追求力量的瘋子,該誇他厲害還是嘆他凄慘。他懵懂追尋,以為自己是個廢物,想強大自己。
  
  沒人告訴他,他究竟是什麼,該如何修煉,去往何方。
  
  興許每個讓三界動亂的魔神,起初都是這樣跌跌撞撞,迷茫又痴狂,後來成為讓所有人恐懼的存在。
  
  三言兩語間,桃樹果然也發現了端倪。
  
  它無法「消化」體內這個弱小的人,它慌張想將澹台燼扔出去,然而已經晚了,開得灼灼的桃花,開始凋零。
  
  桃樹震顫著,連蘇蘇也顧不得抓住,痛苦不堪。
  
  勾玉說:“澹台燼拿到神器了!桃樹失去本源力量,小主人,那個神器,是傾世花。”
  
  蘇蘇想起來,古籍記載,傾世花可主命運,共三片花瓣,花生三色。
  
  碧綠為生,是為純善;紅為力量,是無上大道;紫色掌死,是悲苦與邪惡。
  
  傾世花連神的命運都能掌控,可救神,可殺神。
  
  勾玉不安地說:“綠色花瓣早就被人用過,我們得進去,不管殘破的傾世花留下了哪片花瓣,澹台燼都不能用。”
  
  紅色使他力量頃刻覺醒,紫色讓事情變得極為可怕,撲朔迷離。少年魔神倘若註定死亡……作用的是哪個軀體?是三界的救贖,還是新的煉獄呢?
  
  蘇蘇聞言,不再猶豫。
  
  趁桃樹打開樹洞想扔出澹台燼,她飛身鑽了進去。
  
  入眼是一片漆黑,蘇蘇從懷裡拿住一顆照亮用的小明珠,整個樹洞猛然有了光。
  
  蘇蘇摸索著往前走,樹幹中有水的滴答聲。
  
  在盡頭,一個紅衣墨髮的少年靠著樹幹,閉上眼睛。
  
  他掌中,握著一片紫色的花瓣,在樹幹中幽幽散髮著光,澹台燼的容顏,在這樣的光下,帶上幾分邪戾之氣。
  
  勾玉崩潰地說:“是主死的花瓣……而且花瓣沾了澹台燼的血,已經開始認主了。”
  
  蘇蘇緊緊抿住唇,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她在他面前蹲下,放下明珠,煩惱地說:“明明比誰都想活下去,可為了力量,連死亡也不畏懼。”
  
  如果她不阻止,澹台燼融合了紫色傾世花,興許會成為一個沒有理智、放大心中邪惡的殺人瘋子。
  
  她掰開他的手,拿起那片代表著死亡和邪惡的命運花。
  
  勾玉說:“小主人!”
  
  蘇蘇笑著寬慰它:“我早給自己看過相,既然是必死之局,傾世花不過讓前路更清晰罷了。”
  
  勾玉有些想落淚:“你想自己用傾世花,可你當凡人這一世,命運會很悲慘的,或許死無全屍……”
  
  蘇蘇說:“我承諾了這次要救他。”
  
  騙人很不好,即便是騙一個壞人。他真用了紫色傾世花,註定萬劫不復。

  至少她可以試著控制傾世花,讓自己不作惡。
  
  紫色花瓣在蘇蘇掌心旋轉,似乎感知到了更加純潔的靈魂,它旋轉速度飛快,沒入蘇蘇身體。
  
  還有一小部分傾世花力量,早已進入澹台燼身體,蘇蘇必須取回來。
  
  勾玉知道蘇蘇將要做什麼,慢慢隱去光芒,陷入沉寂。
  
  蘇蘇捧起澹台燼的臉,低頭,菱唇印上少年冰冷的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