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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4 PM

第45章 阿嬌今天稱霸了嗎?

  歡樂時光總是很快過去,阿嬌終於迎來了她學生生涯的第一次月考。

  一中的月考放在每個月月中,從高一到高三分三天考,上午考完,下午就貼百名榜,紅紙上從第一名排到第一百名,寫著姓名和班級。

  對十班的學生來說,百名榜就是張貼在校園佈告欄上的紅紙而已,反正十班能上百名榜的,從高一開始就沒有過。

  班主任在講臺前做月考動員:「開學才不到一個月,大家的進度都差不多,這是我們第一次月考,希望大家都能發揮水準,一定能考出好成績的!」

  這跟仿佛在跟小學生說話的語氣,讓沈麗娜翻了個白眼,她摸出桌肚裡的小鏡子照著,昨天剛用了鑽石面膜,皮膚都在閃閃發光。

  可再怎麼看也沒有陳嬌皮膚好,她究竟是怎麼保養的?怎麼能做到臉上一個毛孔都沒有呢?

  沈麗娜回頭瞥了阿嬌一眼,很想跟她八卦一下她到底用的什麼保養品,就看見陳嬌又趴在桌上睡覺,完全不把班主任的考前動員放在眼裡。

  女孩子們還好,男生們當著班主任的面就說:「王老師,其實吧,開學第一節數學之後,我就什麼也沒聽懂過。」

  他們都知道小王老師脾氣好,基本不發火,都愛跟她開開玩笑。

  王老師沒有生氣:「下面這個好消息肯定會讓大家都振作起來的,這次上了百名榜的同學會特別獎勵一次溫泉兩日遊。」

  江城市郊新開的溫泉山莊,就是一中知名校友名下產業,他在動盪時期去了臺灣,年過八十了,又回江城投資做生意,這一次的活動就是他特別提供給小他幾十界的校友們的。

  王老師說完這個好消息,一臉期待的等大家的反應,可班裡無人響應:「說得這麼好聽,又輪不到我們,還不如趁他新開業有優惠,自己去玩呢。」

  王老師的動員鼓勵沒收到預期的效果,離開教室之前看了一眼靠窗的最後一個位置,陳嬌從剛剛開始就一起低頭在睡,可王老師不敢叫醒她。

  周夢潔的事兒,就是陳嬌發現舉報的,本來學校應該表彰她,但這事兒還是壓了下去,不希望周夢潔受到二次傷害,該給的獎勵也就一直沒提,這次郝主任說了,不管陳嬌考得怎麼樣,溫泉二日遊裡都有她一份。

  阿嬌雖然埋著頭,可她沒有睡,她知道要月考了,可書上字都比天書還難懂,於是跑上天臺,問天臺十兄弟:「你們誰的成績最好?」

  這幾位都是學習太大才跳樓的,據她的觀察,十班沒有人壓力大,反而是一班的那些學生,青著眼白著臉,一個個鬼似的。

  阿嬌總結,學得越好的那些,壓力才越大。

  沒想到那個抽抽噠噠要喝奶茶的女鬼,會是天臺十兄弟中間成績最好的,她因為保送名額被搶走,一氣之下跳了樓。

  阿嬌和她商量,用烤鴨卷餅換一次月考。

  阿嬌把她塞進自己的桌肚裡,等考試的時候就讓她當槍手。

  卷子發下來,阿嬌使了個障眼法,女鬼從課桌肚裡爬出來,懸起筆來半個小時做完了整套卷子,阿嬌又把她塞回去。

  十班所有人都看著陳嬌,才剛到了交卷時間,就把卷子交上了,數學老師負責監考,這一科還就是數學,他本來想這次怎麼也得教育陳嬌一下了,上課不聽,考試亂寫!

  這是高二第一次月考,所有的老師都想給他們來個下馬威,裡面出到一些高二後期,甚至是高三要學的知識點,成績再好也要鞭策。

  沒想到數學老師簡單一掃基本全對,拿出筆來替阿嬌批改,越改越驚奇,這位同學雖然上課從不認真聽講,但最後一道涉及高三知識點的大題她用了兩種解法。

  阿嬌交完卷就去學校小超市了,她美滋滋買一堆零食給她的鬼朋友,一套烤鴨卷餅,換溫泉山莊二日夜,和項雲黷再帶她去一次遊樂園,簡直太劃算了。

  連續三天,大家都沉浸在分數題海的汪洋大海中,整個年級吃午飯的時候都不停有人討論,這次誰會是高二的第二第三名。

  畢竟第一名沒有懸念,一班學霸沈希牢牢霸佔百名榜第一名九個月了,還不包括期中期末考試,這次應該是會他蟬聯第十次月考第一。

  可等到下午放榜的時候,所有人都吃一驚,沈希竟然被十班的轉校生陳嬌壓了一頭,陳嬌整整高了沈希十二分。

  成績統計出來的時候,王老師傻了眼,整個百名榜裡,就只有一個十班的學生,還是第一名。

  別的班級老師紛紛打聽,怎麼這個轉校生成績這麼好,平時課堂小測驗一點都不知道呢?轉來時候就沒注意一下成績單?

  十班這樣的放牛班,一鳴驚人出了個月考第一名,一班的班主任過來瞭解情況,把幾張卷子都抽出來,看了又看,想替沈希把這個第一名給奪回來。

  仔細審算了每一分,結果還是一樣。

  各科老師也都仔細對比過兩張卷子了,一樣的問題扣一樣的分,看了幾遍,第一名就是陳嬌的。

  百名榜一貼出來,整個年級都沸騰了,等知道第一名還是新任校花之後,學校論壇又開了好幾個飄紅帖。

  據知情人士爆料,陳嬌上課不聽講,從不交作業,偶爾還會看不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想到不是人家不願意聽,而是已經全部掌握了。

  還有人上傳了一張阿嬌趴在課桌上睡覺得照片,本來以為是個學渣,結果竟然是王者!

  這張照片很快被同學們做成了表情包,大家紛紛拜睡神學霸,拜了幾樓之後,留言變了風向。

  【沒人注意到學霸校花的腿嗎?】

  【臥槽,我早就想說了,樓上勇士。】

  【我宣佈她就是我的新女神了,女學神。】

  一班全班懵逼,沒想到沈希猝不及防掉下了第一,班主任還安慰他:「這個不是你的問題,最後一大題的解法那是高三才要學到的。」

  年輕的小學霸握緊拳頭,誓要來月再戰。

  對比一班全班懵逼,十班同學就淡定得多了,百名榜一出,就連陳嬌的人影都沒看見,王老師回教室找了好幾次,笑得合不攏嘴,她連自己班裡能擠進百名榜都沒想過,更別說會出個第一名了。

  阿嬌感謝過天臺女鬼,就翻牆蹺課了,錢二發消息給她,說貨出掉了,叫她去收尾款。

  她走之前還專門去百名榜拍了張照片,把照片發給項雲黷,遊樂園之後,她已經有好幾天都沒看見項雲黷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早上起來不見人,晚上她睡了,他才回家。

  這下他可賴不掉了。

  項雲黷是確實有工作要忙,白天是人間的,晚上是陰間的,但他確實是在故意回避阿嬌,他要控製那種情緒的滋長,在萌芽這際,便將它掐滅。

  也是項雲黷沒有戀愛經驗,他要是談過戀愛,就會知道越是壓抑,才越是想念。

  他點開阿嬌的資訊一看,高二月考百名榜,第一名,陳嬌。

  連項雲黷都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阿嬌真能考個好成績,還能考出第一名,他隨即笑了一下,想發消息問她【作弊了嗎?】,字都已經打上去了,想想又刪掉,萬一真是她自己考的,她該多傷心啊。

  項雲黷又把照片點開放大,宋芳看了一眼:「哎喲,第一名啊!一中的第一名,肯定能考個好大學。」

  項雲黷先是笑,然後又想到,她只在江城待一年。

  阿嬌晃晃悠悠到了古玩城,熟門熟路找到了錢二的店鋪,錢二早就已經等著她了,一看見她就趕緊起身迎接,笑成了一朵喇叭花。

  「您來了,您坐。」錢二也沒想到他不惑之年還能再遇上一位財神爺,哦不,財神小姑奶奶,一個大買家出了個特別好的價錢。

  錢二談生意的時候當然要自抬身價,說這樣的東西手裡多的很,像那種什麼漢代玉蟬全是陳小姐的隨身帶著小玩意兒。

  誰知對方一聽,馬上說道,只要有東西,都高價收。

  這可是個長期的買賣,錢二光是這一筆的抽成,就足夠他搓一個月的澡,還是叫「頂配」服務的那一種。

  他看見阿嬌勝似看見親娘,恨不得把她供起來。

  「您手裡要有什麼東西,都能出,這個賣家人爽快,你們兩邊都是爽快人,做起生意來,多和氣呀。」他不知省了多少事,不必為了三瓜兩棗的磨半天嘴皮子,輕輕鬆鬆就把錢掙了。

  錢二這模樣,阿嬌很習慣,她活著的時候身邊侍候的宦官也是這樣子的,讓她不由自主就驕矜起來:「以後再說吧。」

  阿嬌拿了錢準備走。

  錢二試探著問:「您,接不接活?」要是不缺錢也不會偷家裡東西賣了,「就是看個風水局,本來也不想勞您大駕,可那一家給的錢多,咱們都是朋友了,互通有無嘛。」

  阿嬌看看他,抬起下巴。

  錢二被她眼風一掃,不敢再瞞,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您是我姑奶奶,什麼都瞞不住您,您千裏眼順風耳。」

  錢二一心以為阿嬌家裡是通陰陽的術士,這類人總得有個驅使的,以為阿嬌年紀少,沒想到還真有兩把刷子。

  「那家裡自從死了老太太,就有點不太平,覺得是家裡風水不好,讓我去改改格局,我這一想,您是行家呀,放著您不請,我那也是……」

  「鬧鬼了?」

  錢二把他那油嘴滑舌全收了起來,老實一點頭。

  阿嬌不懂什麼風水局,但鬧鬼?鬧鬼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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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4 PM

第46章 阿嬌今天外宿了嗎?

  阿嬌和錢二約定了時間,走之前她問:「江城哪兒的烤鴨最好?」

  現在時間還早,可以買上烤鴨去看項雲黷,是他說的,考出好成績就再去一次遊樂園,他可不能賴皮。

  這個錢二知道,他把地址告訴阿嬌,送她出門,眼看她走遠了,錢二伸手就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哎喲喂。」

  他本來都想好了,這姑娘看著厲害,有多少斤兩也還得掂量掂量,不能就這麼把人領上門去,萬一砸了生意,他以後在江城可不好混。

  所以他想先找個小活,試試她道行有多深,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眼神倒利,一眼掃過來,看得他膝蓋都一軟。

  錢二想想自己也是見過世面的,何至於叫一個小丫頭片子看一眼,就把實話給禿嚕了,伸手捶捶自己的膝蓋骨,難道是年紀大了,骨質疏鬆了?

  阿嬌跑到烤鴨店去,她現在也是個有錢的鬼了,出手絕不小氣,算一算辦公室裡那麼多人,一口氣買了五隻鴨子。

  店員看她這麼嬌滴滴的,這麼多個打包盒,她一個小姑娘要怎麼拿,剛要替她送,就看見她一隻手拎了起來,走路毫不費力。

  阿嬌拎著包賣盒風風火火跑到了項雲黷的辦公室,宋芳一看見她就笑:「買了什麼呀?這麼多東西。」

  阿嬌笑眯眯:「我請大家吃烤鴨!」

  烤鴨的香味不斷從盒子裡傳出來,大家忙周夢潔的案子,好多天了,除了陳仰正之後,還牽出了一個詐騙團夥,有組織有分工。

  花錢買一套PUA的圖文,裡麵包含各種各樣的美景圖美食圖,國內國外都有,還配上文字,時不時的發出去兩張,讓受害人以為自己遇上了高富帥,對他們深信不疑的時候,再用各種藉口從她們的身上榨取錢財。

  都快做成產業鏈了,這一拔起,抓了四五個,查到十幾個受害人,員警都上門,還有人怎麼也不肯相信自己被騙。

  這一案牽一案,大傢夥都好久沒能出去吃頓好的,聞見烤鴨味,紛紛湊過來。

  阿嬌拿了一盒,往姜宸的桌上一放:「還給你的。」做人做鬼她都很有原則,吃了姜宸一碗泡面,還給他一盒烤鴨。

  姜宸笑了:「那我可賺了。」說著打開盒子吃起來,就快飯點了,正餓著呢。

  項雲黷從外邊回來,就見辦公室裡人人都在卷餅:「今天怎麼了?都吃上烤鴨了?」他出門回來還給自己帶了個外賣蓋澆飯。

  宋芳笑說:「你妹妹說請大家吃烤鴨。」

  阿嬌從他桌後探出腦袋來,項雲黷一怔,走過去問:「怎麼過來了?」

  阿嬌還以為他沒看見那張照片呢:「我考了第一,說好了帶我去遊樂園的。」

  項雲黷笑了,伸手就想揉她的頭,但又把手伸了回來,說:「這幾天忙,等忙完了再帶你去。」本來想讓她和她的同學們去的,也不知道她現在交沒交到人類朋友。

  阿嬌不高興了,她知道項雲黷是在推搪,「哼」了一聲,拿起他桌上那盒烤鴨,氣啾啾的說:「不給你吃了。」

  她這麼熱心跑來送外賣,他竟然一點也不領情,氣呼呼跑走了,她要學電影裡那樣,花錢發洩!

  宋芳等阿嬌走了才說:「項隊,孩子考第一多不容易啊,就鼓勵鼓勵她,再說這兩天也沒這麼忙了。」

  項雲黷沒回答,他心裡苦笑一下,不看見的時候還好,一看見又克製不住的想太多,比如他剛剛就在想,不能做那麼多,她將來應該跟她男朋友一起做的事情。

  阿嬌心情很不好,光明正大蹺課了,跟著錢二去鬧鬼的白家老宅「看風水」。

  白家老宅在城郊的山腳下,是一棟有百來年歷史的大宅子,白家有錢的時候整個山頭和水田都是他們的,後來時局動盪,舉家出國。

  還是白老太太老了,想要落葉歸根,這才回鄉療養,沒想到老太太一死,老宅裡就不太平。

  錢二恭恭敬敬開著他的車接阿嬌,還清理了後備箱,心想她總要放點東西,到了地方,阿嬌手裡確實拿了一大包東西。

  滿滿一大包的垃圾食品,炸雞可樂漢堡包,薯片巧克力彩虹糖,她讓錢二開車,到路口的西餐廳取了個批薩。

  錢二傻了眼,呵呵笑兩聲緩解尷尬,搓著手問:「陳小姐就不帶點兒……別的東西?」

  阿嬌咬著棒棒糖:「帶什麼呀?」

  錢二嗞著牙,幸好他自己也準備了一套,這活三分靠運氣,七分靠演技,錢二能在江城民俗產業中闖出點名氣來,靠的就是演技,和他那套一看就特別唬人的道具。

  從古錢劍到銅香爐,一樣都不能少,這可是吃飯的傢夥。

  看到阿嬌這麼隨隨便便就準備去看「風水」,錢二有點擔心,又忍不住後悔,怎麼就給說漏嘴了呢!早知道先帶她跑跑小活。

  心裡這麼想,但其實也明白,他自己對這一行完全是「興趣愛好」,能知道點什麼真本事假本事的,小活成不成的,他也看不出來。

  「您怎麼也得預備一把桃木劍?」錢二想了想,說了一個標配,不管是不是真有本事,這東西總該帶一把,什麼道具都沒有,人家還當你是去旅遊的呢。

  「胡扯,我怎麼能拿那個呢!」阿嬌翻了個白眼,桃木克鬼,多燒手啊。

  錢二本來心裡沒底,聽阿嬌這麼一罵,反而安心了,她連桃木劍都瞧不上,應該是有真本事的,白家正在辦喪事,要連辦七七四十九天,今兒是頭七,凶得很,反正到時候眼瞅著不對,那就溜唄。

  九月末天氣已經涼爽,這一片山裡挖出溫泉來,開了個溫泉度假山莊,山清水秀,滿山都種了竹子,據說還要規劃一個竹山景區。

  白家老宅,就在這麼個風水寶地。

  錢二多少掌握一點理論知識,一邊開車一邊說:「這地方背山靠水,山管人丁水管財,這又聚氣又聚財,按說不該鬧什麼麼蛾子呀,陳小姐您說呢?」

  錢二一回頭,看見阿嬌在後座睡著了,她竟然還帶了一條毯子,還有眼罩和枕頭。

  高人,這一定是高人,錢二心裡這麼說服自己,可到底有些吃不準兒,這萬一她就是個花架子,只有嘴巴厲害可怎麼辦?

  到了白家老宅停下車,就見一座廣屋豪宅,門前車馬紙幡樣樣俱全,白家在各地的親屬都回來奔喪。

  因為阿嬌一路上都要停下來買各種吃的,他們已經來晚了。

  阿嬌一摘眼罩,睡眼惺忪,慢騰騰伸個懶腰:「到了?」

  錢二急得臉都青了,就在剛才,他看見和尚道士往白家去,原來不光是請了他一個,這是一碗飯,大傢夥爭著吃啊。

  「姑奶奶,咱可快著些,這晚了……」晚了他肚子裡那點東西別人就先說完了。

  錢二還真看出點門道來,遠看白家老宅座落之處那確實是塊風水寶地,近看才知道,山還是那個山,水可不是那個水了。

  可能是山上動工造溫泉山莊,動過了水脈,這水斜飛下來,錢二瞬間編出一套風水上的說辭,要是陳嬌真的靠不住,靠他自己也能發一筆小財了。

  錢二帶著阿嬌進了白家大門,這裡頭點了好香燭,阿嬌吸上一口,有點滿足,又看紙車紙馬都紮得精神,對錢二點頭:「這喪事辦的倒還不錯。」

  白家有人站在門口接應,一般能當喪事接應的,那都是主家心腹,錢二把他肚裡那一套都抖出來:「方才遠遠看了一眼,門前水脈是不是最近大動過?這是逆水來朝,不大好,不大好。」

  接應的就是白家人,方才那幾個都很沉得住,沒一個像錢二這樣,進門就開口的,反而引起他的注意:「怎麼不好?」

  錢二在人前完全換了一付模樣,收起他那殷勤的臉,腰也挺直了,人也深沉了。

  他今天是和藹可親的高人人設:「山管人丁水管財,人人都覺得門前有水能發財,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惡水不能沾,這斜飛水就是逆水,我看這流勢不利二房。」

  錢二來的時候就做了一點背景調查,白家一共三房人家,現在是二房掌家,這門口接應的那肯定得是二房的人,張嘴一下就說到了人家的心坎上。

  那人果然臉色微變,還請教了錢二的姓名,錢二微微有些得意,看了阿嬌一眼,心想自己靠著嘴皮子吃飯,那也是有真功夫的。

  阿嬌完全沒注意錢二,她已經知道自己是來抓鬼的了,開門見山的問白家人:「抓一只給多少錢啊?」

  紙片剪的東西雖然好,但太消耗法力,昨天她回家收拾背包,發現有一半都又重新變回了小紙片,還焦黑焦黑的,燒過一回,不能再燒第二回了。

  賣金子的錢,她已經花掉一半兒,房間裡的大衣櫃才填了一半,要是又有功德又有錢,那就最好不過了。

  本來這個年輕人一直都在打量阿嬌,他就是白家二房最年輕的一輩,雖然他常年不在國內,但阿嬌實在是太漂亮了,還想問她要個聯繫方式,心裡還想她可能就是個高人的秘書之類的。

  沒想到她一張口就拿「鬼」按只算。

  瞬間壓下所有的想法:「這個還要進廳堂商量。」這宅子實在叫人心慌,只有正午的時候,一家人才敢齊齊出現,到了下午二三點,天色一暗,就紛紛找理由離開。

  廳堂裡除了剛剛錢二看見的和尚道士之外,也有幾個民間非正統工作者,看見錢二帶著阿嬌進來,紛紛側目。

  錢二太油滑,阿嬌又太不沾煙火氣。

  白家二兒媳婦穿一身旗袍,打扮得很是素淨風雅,由她一手料理喪事,可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她往堂前一坐:「請各位大師前來,是替我們排憂解難,只要事情辦得好,她裝扮素雅,說話倒是直接,很合阿嬌的脾性,她又問一次:「抓一只給多少錢?」

  和尚道士還好,那幾個民間非正統抓鬼工作者,都看了阿嬌一眼,眼中有譏笑,其中一個乾脆大笑道:「小姑娘,你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

  阿嬌蹙起眉心,瞥他一眼:「閉嘴!」

  那人張著嘴,還想哈哈笑上兩聲,可光張著嘴,就是發不出聲音來。

  屋中立時人人變色,目光都向阿嬌看來,可阿嬌卻沒看他們,還只看向白二太太:「說呀,抓一只給多少錢?」

  白二太太有片刻怔忡,看向自己的兒子:「這位是……」

  「陳小姐。」錢二代替阿嬌作答,此時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就給這小姑奶奶跪下,太牛逼了,太是個人物了,他滿口的唾沫都想用來讚頌一下他這新認的小姑奶奶。

  但錢二按捺住了洶湧澎湃的激動之情,端著一付世外高人的臉,對那個人笑了一笑,說:「這是你的氣運,一般人可見識不著。」

  白二太太本來並未把阿嬌放在眼中,阿嬌實在太過年輕了,滿座都是高人,她實在不顯眼,此時對阿嬌十分禮遇:「陳小姐稍安,只要能解決問題,錢不是問題。」

  「爽快,我就喜歡你這種人。」阿嬌笑眯眯的點點頭。

  白二太太又再開口:「大宅白天都安然無事,到了晚上卻不太平,所以才請來諸位。為了方便諸位,收拾了幾間屋子,請諸位大師們留宿一夜。」

  阿嬌拿出手機播通電話,得意洋洋告訴項雲黷:「項雲黷,我今天,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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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5 PM

第47章 阿嬌今天看戲了嗎?

  既然要留到晚上,白家便擺下宴席請各位「大師」們入席。

  鴛鴦廳後擺開了兩桌席面,白二太太說完話就離開了,由她兒子招呼大家,一共兩張小圓桌,每桌隻坐四個人。

  因有喪事,辦的是素席,雖是素席卻也是按著規矩來的,四鮮果八乾果,羅列得齊齊整整,擺在青花瓷碟子裡。

  錢二一看就先對著白少爺贊一聲:「講究。」

  阿嬌嘴角一撇,錢二馬上反應過來,小姑奶奶這是嫌棄他村氣了,趕緊又擺出那張「我什麼沒見識過」的大師臉,仿佛只是跟白少爺客套兩句。

  錢二走到桌前,先給阿嬌拉開椅子,請她坐下。

  阿嬌卻不坐,她指使錢二十分順手:「我不願意跟他們吃飯。」

  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那和尚臉色還好看些,餘下的人臉色就很不好看了,但她剛剛才露了一手,那人到現在還憋著嗓子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來路,一個個就當聽不見。

  錢二還有什麼事不依著她,恨不得阿嬌能可勁兒作,越是作得多,後面才越是好抬價。

  「就給您預備單份兒的,送到您房裡去。」錢二一對上阿嬌就恨不得腆著臉笑,這侍候人的活計原來沒幹過,沒想到真做起來還挺順手的。

  阿嬌背著手,下巴一點,往各處溜達去了。

  白少爺乾脆讓廚房把有的菜都多預備一份,他跟在阿嬌身後,也出去了。

  阿嬌一走,餘下幾個民間非正統抓鬼人互換眼色,大堂前都各自端著身份,有了一個阿嬌當出頭鳥,氣氛反而微妙的和諧起來。

  剛剛那個被阿嬌一聲閉嘴說啞口的人,還坐著一言不發,幾個人冷眼看他,誰也不出手相幫,就想看看那小姑娘到底有多少本事。

  還是同坐的道士伸手拍了拍他,他憋著的一口氣緩了過來,終於能說話了:「這小丫頭是個什麼來路?這又是什麼邪術?」

  「言靈術。」另一個方耳大臉的笑了笑,他先自報家門:「我姓徐,徐茂弘,江城本地人氏,列位同行都是外地來的,有些事兒大家或許不知道。」

  他們已經是白家請來的第三批人了。

  前兩批都鎩羽而歸,徐茂弘也打聽過,可什麼也打聽不出來,裡頭還真有幾個數得上名號的人,都沒能把事兒辦成。

  白家一次又一次的加價,錢出的越多,人來的越少,這眼看老太太頭七了,這宅子只會更凶,大家與其各自為政,不如守望相助。

  簡單的說就是他心裡也沒譜,能拉幾個人就拉幾個人,人多力量大。

  「白家出的價,就是按人算,也不低了。 」徐茂弘提出這個主意,桌上倒有幾個人心動的,還有人將信將疑,誰知道徐茂弘是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都第三批了,裡頭一半是請來死馬當活馬醫的,比如錢二。

  徐茂弘還真知道錢二的來路,就是江城開古董店的,賣賣作舊假古董,兼職替人看看風水,一個花架子,一開始也沒把錢二放在眼裡,沒想到錢二還真能請來個高人。

  「你說的倒好聽,這大家都聚在一起,辦好了算誰的?辦差了又算誰的?」其中叫方文鏡瘦長年輕人開口就質疑。

  徐茂弘也不惱怒,他笑一笑:「白二太太給錢爽快,可究竟這宅子裡怎麼個不太平,她可一句話都沒說。」

  白二太太確實沒說,但大家一開始也沒在意,請他們來還能是幹嘛,要說的婉轉一點,他們就是幹「保潔」的,給人家清理清理「髒東西」。

  但一口氣請三批人,每批人還這麼多,這宅子是不是真的大凶?

  方文鏡留了個心眼,等傭人來上菜的時候他客客氣氣問上幾句,可無論他們怎麼問,傭人都隻搖頭不知,等問夜裡老宅夜裡有什麼怪異事時,那傭人擺手走了。

  這麼一來就有願意跟徐茂弘聯盟的,坐到他身邊來,互換一下名片,徐茂弘的名片上還真印著「徐氏清潔公司」幾個字。

  都跟他打聽白家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嬌背著手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白少爺一直跟著她,他從沒見過阿嬌這種女孩子,跟了她半天,她好像完全沒看見他似的。

  「這宅子還是清朝時造的,這麼多年維護得還行,地方有點大,得多走一走。」白少爺說這話時很有些誇耀的意思。

  可阿嬌完全不為所動,臉上還有些不以為然的意思,這點小地方,竟也能算大。

  白少爺想撩沒撩著,問阿嬌說:「你想不想知道,這宅子晚上哪兒不太平?」

  阿嬌一雙眼睛睃著他:「愛說就說,不說就算了。」

  她其實是有點想知道的,說是按隻抓鬼,可她逛了一圈,這宅子裡並沒有一點鬼魅氣,唯一的陰物就是阿嬌自己,如果並不鬧鬼,白家人怎麼就怕成這樣了。

  白少爺笑一下,更覺得有趣,壓低了聲音:「這宅子每天晚上就會變一個樣。」

  他是想勾得阿嬌一點一點問他的,可少女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用烏幽幽的眼睛盯著他,看得他有些後脊發涼。

  乾脆也不賣關子了:「家裡的傭人起夜能看見廳堂中……人來人往。」說到人字的時候,他本想換成鬼,但話沒出口就覺得牙齒打架,還是把「鬼」字兒給吞了。

  「哦~怎麼個鬼來鬼往?」阿嬌聽出他換了個字兒,又把字眼換了回來,拖了長音,笑嘻嘻看著他。

  白少爺渾身一激靈,他回家奔喪,在老宅睡了一夜,夜裡醒來想上廁所的,一睜眼,廂房還是那間廂房,可屋中擺設全都變了,他睡在一張雕花拔步床上。

  爬坐起來往屋外一看,外面紅燈綽綽,人影幢幢,耳中還聽見咿咿呀呀不似人語,白少爺眼睛一翻「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說什麼也不肯留下了,到江城的酒店開了一個月的房,驕生慣養的大少爺,天天五六點起床開車回白家老宅,一過中午三點他怎麼也得走,絕不等天暗下來。

  他把這事兒都告訴阿嬌了,可這女孩竟然還不怕,他說:「你乾脆就別接這活了,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做這個太浪費了。」

  白少爺被阿嬌笑眼一掃,半身骨頭都有點發酥,知道她是「仙姑」,可面對這樣的攝魂色相,他還真有些按捺不住。

  「這裡出過人命嗎?」阿嬌問他。

  白少爺差點被口水嗆著,他搖頭哂笑:「沒有,那怎麼會呢。」

  阿嬌見他不肯說實話,甩手走人,找自己的屋子去了,白少爺還想追上去,可一看時間已經快三點半了,這兒天黑的早,火燒眉毛似的出了白宅。

  錢二滿院子找阿嬌,看見阿嬌竹筒倒豆子的把他好不容易打聽來的情況全說了:「這白家,死過人!」

  就在這幾天裡,請來的傭人好好的就死在房裡,那家人要告,白家賠錢了事。

  錢二:「陳小姐,要不然咱走吧,就當沒攬過這趟活。」死過人可就不一樣了,他給人看「風水」那基本都是唬弄人的,真本事半點沒有,有錢賺,那也得有命花。

  在惜命這條跑道上,錢二絕不會跑第二。

  「沒出息,你要是害怕,就走吧。」

  錢二更不敢了,這萬一他把人帶來了,沒把人帶回去,陳家還不得扒了他的皮,就是項雲黷他也惹不起,試探著又問:「那,陳小姐請了幫手沒了?」

  血玉靜靜躺在阿嬌的頸項間,她微微一笑:「我回房了,你別打擾我啊。」

  錢二見她這胸有成竹的笑容,還真鬆了一口氣,以為阿嬌這是要回房發功,趕緊點頭:「不打擾不打擾,絕對不打擾。」

  錢二又想退出又捨不得錢,心裡不住嘀咕,萬一成了呢?這一晚上少說也有五十萬吶,他得賣多少假古董假明器呢。

  就在錢二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幾個和尚道士過來了,他就在沒在那麼一小會兒,幾個人分明已經結成了聯盟。

  錢二不甘心,紅豔豔的人民幣在天上飛,說不定就掉到誰頭上,他咬牙跺腳狠狠心,往屋子裡一鑽,把他的裝備拿了出來。

  銅錢劍掛在門口,桃木符掛在床上,窗口擺上一尊黃銅佛像,左兜裡塞上一塊八卦鏡,右兜裡一疊黃符紙,左右手腕兩排佛珠,胸口掛上一塊花大價錢請來的玉佛,這才覺得萬事齊備。

  阿嬌還想回房裡看個僵屍系列電影的,誰知這麼大的白家老宅竟!然!沒!有!網!

  阿嬌氣得翻倒大睡,到晚飯的時候也沒醒過來,錢二不敢打擾她,把飯菜送到了房門口,又急急忙忙縮回自己屋裡。

  這兒的天,暗的可真快呀。

  日頭還沒落下山脊,整個白宅就悄無人聲,所有的傭人都不見了。

  整個大宅就只剩下他們八個人,和尚道士各自為政,阿嬌錢二又是一派,餘下幾人結成小團體,圍在一起喝茶,想看看晚上到底會發生什麼怪事。

  茶喝了一半,熱水沒了。

  「啞巴」中了阿嬌的言靈術,很想顯擺顯擺自己也是走過江湖的,是一不留神著了道,拿著熱水壺就要出去:「我給大家灌點熱水來。」

  徐茂弘攔住他:「不用了,天就快黑了。」

  「啞吧」還以為徐茂弘這是看不起他,面上不悅:「誰也不去,咱們就這麼幹坐到天亮?」說著拿上壺就出去了。

  半天都沒有回來。

  方文鏡哧一聲:「讓他別逞強,這倒好,誰去找他?」才剛建立的小團體,誰肯去找他。

  徐茂弘覺得自己既然是個牽頭的,就該說話:「這樣吧,大家一起去,現在不是還沒事兒嗎?」

  方文鏡嘀嘀咕咕,餘下那個說自己叫老孫的中年人根本就沒有存在感,徐茂弘說什麼他就跟著點頭。

  二比一,只好去找人。

  走的時候徐茂弘還敲了敲了隔壁道士的門:「道長,宋先生出去打熱水沒回來,咱們去找找他。」

  他覺得這個道士算是個熱心腸,跟他打聲招呼,裡面遲遲沒有聲音。

  廊下掛著一溜白燈籠,照得通道皆明,風一吹燈影便搖搖晃晃,映得月色愈發黯淡,方文鏡又說:「都是各掃門前雪,你也別指望他們。」

  徐茂弘也不生氣,三個人從後院繞出來,本想走到廚房去的,在廊下聽見了前面傳來鼓樂聲,三人齊齊變色,互看一眼。

  方文鏡先想退縮,可看徐茂弘和老孫都沒動,也不好先退,跟在他們後面去看看情況。

  後院一片慘白,越往前走,就越是熱鬧。

  前廳紅燭高燃,紅燈高懸,搭起了戲臺正在唱堂會,滿堂賓客談笑風聲,傭人們從兩邊小門送上酒水菜品。

  方文鏡兩步一邁,想往前去,徐茂弘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麼?」

  方文鏡甩開他的手,眼睛迷迷濛濛:「吃喜酒啊。」

  徐茂弘這才看見,「啞巴」坐在圓桌前,正衝他們招手,廳中紮彩掛紅,處處貼著喜字,外面還有人不斷唱名引客。

  白府有喜。

  徐茂弘定睛一看,不論是座上的賓客還是傳菜的傭人,一個個都踮著腳尖走路。

  方文鏡已經坐了過去,還跟啞巴推杯換盞起來,徐茂弘幹的是「清潔公司」的業務,可他真沒有一口氣見到過這麼多的鬼。

  剛想拉著老孫回去搬救兵,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前邁,有個穿彩紮綢,塗脂抹粉的丫環上前請他:「白府有喜,請先生入席。」

  徐茂弘心中清明,可腳步不聽使喚,他跟在丫環的身後,只覺得自己身上一輕,低頭一瞧,他的腳尖也抬了起來。

  徐茂弘心裡暗暗叫苦,四肢都不聽他的,坐到桌前舉杯喝起酒來。

  錢二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就醒了,屋外不斷飄進樂聲,他平時就愛聽這些,一聽鑼鼓點兒知道是在唱什麼,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這誰家在辦喜事?」

  說完一激靈醒了過來,哪有什麼喜事,今兒是白老太太頭七。

  這動靜時響時輕,錢二揉揉眼,想往屋外張望一下,可屋子卻變成了四方鬥室,無牆無窗,一點光亮都沒有了。

  越是黑暗,錢二就越是不敢動作,也不知道這黑暗裡有什麼,他一咬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符紙甩了出去。

  符紙遇暗即燃,可錢二閉著眼睛不敢看,只覺得眼皮子前東西一亮,他咽口唾沫,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死不死的起碼也得當個明白鬼!

  又一張符紙扔出去,火星一點,他看見屋裡四四方方全是磚塊,無門無窗,這才沒有光透進來。

  錢二提了一口氣:「姑奶奶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阿嬌沒聽見錢二的聲音,她也是被樂聲吵醒的,坐起來揉揉眼,屋中一片漆黑,與錢二不同,她不需要光亮就能看得清楚。

  這個格局她很熟悉,她的四方墓室也是這樣,阿嬌一擺手,障眼法立時消退,屋子又變成原來那樣。

  阿嬌打開門,四合院格局的後院裡,竟然全是磚牆,只有她打開一扇門。

  阿嬌往左一拐,手指頭在灰磚上劃過,所過之處,顯露出本來的面貌,但指尖一過,就又變成了灰磚。

  阿嬌摸到門,推了推,推不開。

  錢二在屋裡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他扔出一張黃符,屋裡就有一點光亮,可這火花一燃即滅,他只好隔一會扔一張,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期待能在這屋子裡等到天亮。

  他又扔出一張符照明,只見一隻雪白玉手從黑暗中伸了過來,錢二一聲慘叫,抱頭縮起,可那鬼爪卻不肯放棄,拎起他的後頸,把他拖出去。

  錢二四肢亂舞,嘴裡求爺爺告奶奶:「姑奶奶可饒了我吧,我就是個混事兒的,你要找找和尚道士去,他們跟您專業對口不是……」

  阿嬌把他往地上一放,看他還在亂扭,踹了他一下:「你還有這麼多姑奶奶呢?」

  錢二一聽阿嬌的聲音,如聆綸音,恨不得給她磕頭:「我的姑奶奶你可算來了,從此以後天上地下,我就只有您這麼一個姑奶奶。」

  他擦乾了眼淚鼻涕,這才看見整個院子都是磚牆,阿嬌剛剛打開的那一扇門正在緩緩消失,他抖了一下:「姑奶奶,咱趕緊溜吧。」

  阿嬌卻沒看他,她左右看看,這可太有意思了,若用鬼力就有造出宅院來,那是不是她也能造一個自己的漢宮?

  阿嬌想了想,一時竟想不起漢宮的模樣,她心中浮現出的殿宇是長門宮。

  「咱們看看熱鬧去。」阿嬌循著樂聲往前走。

  錢二苦著一張臉,緊緊跟在阿嬌身後,拿她當作保命符,一路走一路勸:「您要是想聽戲,我花錢,我請您上國家大劇院聽去,咱……趕緊走成不成?」

  阿嬌嫌棄他煩:「再說話讓你閉嘴。」

  錢二趕緊不說話了,他的裝備只剩下沒五六張符和一個八卦鏡,還得求姑奶奶罩他。

  一人一鬼來到堂前,看到的也是一番辦喜事的景像,錢二眼尖,一眼就瞧見啞巴徐茂弘方文鏡三個正坐著吃喜酒,看見他來了,還衝他招手。

  錢二趕緊把眼睛給閉上了,不想給他們湊這個三缺一,哆哆嗦嗦問:「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幻境。」阿嬌看錢二慫成這樣,拍一拍他頭頂:「行啦,你睜眼吧。」

  錢二這才敢睜開眼睛,打眼一看,窮心又起,這屋裡可都實打實的古董啊,他看完說:「看這穿衣打扮,是民國時候的人。」

  可這一屋子古董最少也是清朝時候的,他看在眼裡就拔不出來了。

  「這點出息,等出去了,我送你塊玉。」阿嬌說完指使他,「你去看看,這是誰在辦喜事。」

  「得類。」錢二一聽阿嬌要送他塊玉,那再次也是好東西,熱血上頭,跑去聽牆根。

  這裡雖是幻境,可東西卻都像真的,就連嚼舌根的下人都一樣,丫環們紛紛譏笑白大奶奶不得寵,進門的這位二姨奶奶,是白大爺心尖上的人。

  這一場喜事共了兩千大洋,而大爺替二姨奶奶贖身花了一萬塊現大洋,更別說捧她的時候,替她置下那些真金白銀的行頭了。

  錢二想把打聽到的事兒告訴阿嬌,滿院子也沒見她,嚇得一身冷汗,這才看見她坐在正對著戲臺的席上,抓了一把瓜子磕著,腳尖還一翹一翹的。

  錢二差點給她跪下,他湊過去告訴阿嬌,又奇怪:「這難道是喪事衝出了喜事?」那也不挨著呀。

  阿嬌吐了一口瓜子皮,指指臺上:「來了。」

  只聽臺上戲樂陡然一轉,嬌聲顫顫,鶯聲嚦嚦:「哎呀,畫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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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5 PM

第48章 阿嬌今天當新娘了嗎?

  「咿呀,畫眉郎。」

  此音一起,壓過眾聲。

  鼓樂聲立時淡了,耳邊輕歎縈繞,繡簾未掀,看客眼前仿佛已經立著個似嗔非嗔,似歎非歎,嬌天可憐的女子。

  還沒亮相,一管聲音先已將人酥倒。

  錢二聽得如癡如醉,兩隻眼睛直愣愣盯著小戲臺。

  繡簾一掀,出來個身形窈窕的女人,她背對著看席,一雙纖纖手擺在腰間,反握灑金扇,一步一步退到舞臺中央,腰身一軟回了半邊身,玉扇掩面,露出半張臉來。

  勾眉畫眼,珠圍翠繞,鬢邊一枚八寶鈿,豔晶晶泛著光華。

  錢二本就入迷,連阿嬌都覺得有趣,她從沒看過戲,雖然聽不懂臺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麼,可這個女鬼長得倒還挺漂亮的。

  阿嬌看得興起,那女鬼一旋身,羅帶裙角微掀,又捂上另半張臉,張嘴還未唱,就聽見一聲怒喝。

  「孽障!」

  久不現身的道長舉劍刺來,女鬼搖身一變,身上的羅裙八寶鈿都不見了,換上了武旦裝束,灑金牡丹扇變作雙頭銀長槍,繡花薄底靴尖抬起,輕飄飄踢在寶劍劍尖上。

  寒光一閃,道士刺了個空。

  女鬼嬌笑一聲,俏生生耍完這個花槍,不見了蹤影。

  戲臺還在,鼓樂還在,滿堂賓客就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繼續敬酒劃拳吃菜喝彩。

  錢二還看得入迷,鼓掌叫好:「好!好!武旦要的就是這個俏勁兒!」

  道士一掌把錢二拍醒,錢二迷迷登登回過神來,冷汗直往下淌,他剛剛差一點就和這些看戲的人融在一起,永遠在這幻境裡當賓客。

  「無量壽佛。」錢二趕緊跟這道士套近乎,再去看阿嬌,還以為她也不成,誰知阿嬌剝了一把瓜子仁兒,吹掉果仁皮,一口氣嚼了。

  道士大皺眉頭,他遠遠看見阿嬌錢二兩人,一個磕瓜子一個聽戲,還以為他們都被女鬼迷住了,這才提劍解救。

  「這裡的東西不能吃不能碰。」小女孩倒有些本事,只是太不曉事。

  別人吃不得,阿嬌吃得,她拍拍手,把手上的碎屑都拍掉,瞅了道士一眼:「這戲本來看得好好的,她既然請我聽戲吃席,我也得講禮數才是,你就這麼把人趕跑了,估計不能善了。」

  錢二這才回過神來,可不是,來了兩批人,可沒聽說過有哪個折在這兒的,他再一伸頭,看徐茂弘幾個都還在廳裡,人雖癡呆些,到底安然無恙。

  道士眉頭皺得死緊,看這兩個還不知道事態嚴重,可怎麼也比那三個在廳裡吃喜酒要強,對他們說:「你們跟著我,別被這女鬼迷了眼,咱們找找出去的路。」

  錢二一身軟骨頭,聽他說得有把握,又把他當主心骨,恭恭敬敬:「道長,您說咱們要怎麼出去?」

  「得破虛幻。」

  這整個幻境與白家大宅的實體結合,看著是門,走出去卻不是門,道士一聽見聲音就出來了,已經提劍出了宅門,走了兩三裏的山路。

  回身一看,白家大宅依舊不遠不近的隱在山林夜色中,門口兩排大紅燈籠,羊腸小徑上不斷送喜的人。

  人人都穿紅著綠,喜娘媒婆一個不少,抬喜轎的送嫁妝的,隊伍連綿不絕,望不到盡頭。

  想要出去,要嘛就安然等天亮,要嘛就趕緊找到幻境之中那一處真實,那裡才是他們要找的出口。

  錢二聽說等天亮也能安然,十分沒出息的說:「那,咱們要不然就等天亮?」

  道士搖了搖頭:「回不去了。」他也想過折回房間去,可回去一看小院全變了模樣,已經找不到哪一間是他們的屋子了。

  「要不然就隨便找一間,睡著了再醒過來不就成了。」錢才還是想找偷懶的辦法。

  阿嬌翻了個白眼:「蠢!你知道自己是睡在床上,還是睡在磚裡?」這房子的格局被女鬼改動過,她十分聰明,隻挪了一點,可就這一點已經足夠困住他們。

  道士看了阿嬌一眼,覺得她雖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但人很聰穎,對她點點頭:「我猜也是如此,白家死的那個傭人就是肉身在還,魂魄不在了。」怕是永遠都留在了這個幻境裡。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錢二此刻一點也不想那五十萬了,活下去最重要,再說老孫和那和尚還不知在哪兒,萬一這兩人鬧妖,觸怒了女鬼,大家一起都倒楣。

  「那位大師?道長看見沒有?」

  道士搖了搖頭,他繞了宅子一圈,都沒看見。

  阿嬌不願意跟著道士,她想自己一個人走,見見那個女鬼,問問她這幻境是怎麼造出來的,是非得也找這麼個地方呢,還是憑空自己構建。

  「你們待著吧,我自己去轉轉。」阿嬌說完就走。

  錢二左右搖擺,他就只有這一條命,不知該往哪頭押寶,這道長剛剛跟女鬼過了招,阿嬌到現在只知道吃吃喝喝,半點本事可也沒拿出來。

  這一猶豫,阿嬌已經轉過了回廊,不見蹤影。

  道士看阿嬌在這種情況下還這麼任性,只能不去管她,帶著錢二先把徐茂弘三人從酒席上救出來。

  方文鏡和啞吧兩個已經完全沒了神誌,徐茂弘心頭還有一點清明,道長取出三道符,「啪啪啪」三下貼到他們額頭上。

  徐茂弘第一個回復神智,道士讓他不要揭下黃符,錢二眼看有好東西,不拿白不拿,趕緊說:「道長也賜我一張,免得我也被這女鬼迷走。」

  道士還真給了他一張,錢二貼心口放著,幾個人裡數他跟得最緊。

  阿嬌甩開了累贅,終於能施展法術,她飛身跳上簷角,大聲說:「鬼呢?快出來!」嚷了一嗓子,看女鬼還不出來,掌心起風,「再不出來我就掀屋頂了啊。」

  女鬼竟還不出現,阿嬌不耐煩了,一伸手把前排屋子的屋瓦都給掀掉了。

  女鬼倏地在阿嬌身邊現形,她通身紅襖裙,裙擺襟前都用金線繡著富貴牡丹團花,頭上蓋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

  「這才對嘛,」阿嬌說,「你費那麼多功夫幹什麼呀?幹嘛不去投胎呢?」

  「我的畫眉郎。」女鬼一字一句,一歎一唱。

  「男人統統靠不住,你看你成了鬼這麼多年,當個鬼修也成,好好投胎也成,為什麼非要害人呢?」阿嬌不明白,「只有做好事才能投好胎,你知不知道!」

  女鬼不再念叨她的畫眉郎了,頭微微側過來,仿佛正從紅蓋頭裡盯著阿嬌。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女鬼的聲音極是悅耳,再加上那勾魂的半張臉,倒也確實當得起白大爺的寵愛。

  「那你該跟他一起牽手走奈何橋啊,攜手過奈何,下輩子就能成夫妻。」阿嬌好心好意,告訴這個沒去過幽冥的傻瓜鬼,這裡頭都有竅門,新死的鬼不知道,那就錯過了。

  女鬼伸出手,她通身都是漂亮的,一雙手細白如玉,指甲染成大紅色,在這暗夜裡陰森森的鬼氣。

  紅蓋頭隨風掀起一角,女鬼檀唇一勾:「你長得真漂亮啊,男人一定很喜歡你吧。」

  阿嬌搖了搖頭,說了句實話:「他有許多夫人,並未將我放在心上。」

  女鬼聽了,怔了一怔:「畫眉郎,負心漢,都是些該死的。」她說到後來,聲聲如泣,阿嬌本來不苦,聽見她哭,仿佛又身在長門,差點就要為她落淚。

  阿嬌吸了吸鼻子,還試圖跟她講道理:「你在這兒弄鬼也沒用,你惦記的人和鬼早都已經不在了,為何非要困在一世因果裡呢?」

  女鬼被她說得怔住,她的臉被紅蓋頭蓋住,瞧不出臉色,可身形一滯,待怔半晌,就在阿嬌以為說動了她的時候。

  女鬼倏地變了音調:「你騙我!你的畫眉郎來找你了?」

  她說完嬌笑了一聲:「他在外頭有許多夫人,在裡頭只能有你一個,把他留下,我替你們辦一場喜事如何?」

  鼓樂聲喧天而起,女鬼又不見了蹤影。

  阿嬌心想這個蠢鬼是不是糊塗了,她哪兒來的畫眉郎?

  項雲黷接到阿嬌電話,就聽見她說不回來了,再打怎麼也打不通,眉頭皺得死緊,以為是小姑娘鬧脾氣。

  她在江城又沒有認識的人,還能往哪兒去?

  本來今天要加班開會,他跟宋芳說:「你替我打聲招呼,我得出去一趟。」

  學校沒人,家裡也沒人,他打給姜宓,阿嬌也沒去大學找過她,又回到局裡,讓小胖查監控,根本沒費多少功夫,就查出來了。

  她就在家門口,上了錢二的車。

  小胖說:「項隊,要不要叫人?」

  「不用,這人我認識。」錢二這個人貪財但不好色,就算他好色,也打不過阿嬌,順著行車路線一路查,查到車在哪個口下了高速。

  項雲黷開車找了過來,他到的時候到已經暗了,鄉間很少有監控探頭,但好在這座山新造了溫泉度假村,進了度假村的範圍內就有監控探頭。

  探頭顯示錢二的車往白家老宅那個方向開過去了。

  項雲黷在這條山路上轉了兩圈,都沒有看見白家大宅,他打開導航,導航女聲兩次告訴他已經接近了目的地,可眼前除了深山幽林之外,什麼也沒有。

  他把車停在路邊,熄滅車燈,用手機當電筒照亮山路往前步行,走了沒多久,就看見剛剛還是密林的地方,顯出一條路來。

  項雲黷抬頭看了看月亮,半邊是黃色,半邊是淡淡血色,他直覺得知道阿嬌就在紅月的那半邊。

  項雲黷沒有猶豫,一口氣往裡走,走了沒幾步,再回頭看時,路又被密林掩住了,仿佛有一雙手推他前行,沒多久,耳邊就傳來了鼓樂聲,好像有什麼人在辦喜事。

  心裡剛剛這麼想,眼前就見送嫁的隊伍經過,個個都像是電視劇裡那種裝扮,一個個喜意盈盈,看見他就衝他抱拳賀喜:「新郎倌兒怎麼在這兒站著,快上馬呀,新娘子都等急了。」

  原來看不到盡頭的小道,赫然有一座大宅座落,廣屋高廈,門口懸著兩個大紅燈籠,在夜色中紅得紮人眼,將整條道路都染上了血色。

  幾個人來拉扯他,不斷叫他新郎倌,項雲黷低頭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新郎裝束,胸口結著一朵紅綢花,面前還有一匹駿馬。

  口袋裡的鬼差證微微發燙,給他示警,就是沒有示警,他也知道這是假的。

  花轎剎時就出現在他眼前,轎簾一掀,裡面當真坐著個新娘子,她玉手掀起鴛鴦戲水的紅蓋頭,露出半張臉。

  眼睛烏晶晶的,腮邊有個小小梨渦,鼻尖翹翹,櫻唇一噘:「你快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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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6 PM

第49章 阿嬌今天聯盟了嗎?

  模樣、神態無一不像,最像的是那一管聲音,尾音嬌滴滴往上挑,不論說什麼都是像在撒嬌。

  可項雲黷十分清楚,轎子裡坐的不是阿嬌。

  但能學得這麼像,說明這鬼物已經見過阿嬌,說不定已經困住了她,就算明知是圈套,也得往上撞。

  幾個送喜的男男女女往項雲黷身邊湊,簇擁著他坐上馬。

  還有七八個小孩子繞著花轎打轉,想要偷看新娘子,又轉住項雲黷說吉利話。

  「恭喜恭喜新郞倌。」

  「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丫環從竹籮裡掏出一把糖撒在地上,惹得幾個孩童爭搶,大家笑鬧不住,人人臉上都喜意盈腮。

  臨時鬼差證在項雲黷的口袋裡發燙,似乎是在警醒他快些離開幻境,項雲黷閉目凝神,耳中捕捉到一絲細微的山風蟲鳴聲。

  他抓住這個聲音不放,便能感到聲音越來越響,能聞得到鬆竹的清香氣。

  耳邊鼓樂越來越輕,直往腦後退去,項雲黷睜開眼睛,白宅還赫然在不遠處,可眼前送嫁的隊伍越來越短,他又看見了那片山林。

  隊伍裡先是幾個孩子不見了,然後是喜娘媒婆不見了,最後他眼前只有一頂花轎,和花轎裡坐著的假阿嬌。

  她連笑意都未變過,目光中還有些好奇,好奇他究竟會不會跟她「成親」。

  要是抓著那一絲清明不放,就能回到山間,但項雲黷笑了一下,神思一鬆,把山風蟲鳴輕輕放走了。

  項雲黷一言不發,長腿一跨,翻身上馬。

  鑼鼓聲重又在耳畔喧囂,花轎裡的新娘子勾起檀唇,「嘻」一聲笑,蓋上了紅蓋,坐回轎中。

  一回轎中,「阿嬌」就變了一張臉,紅蓋隨著轎手晃動掀起,先只看見丹唇,再看見玉膩子似的半張臉,轎身猛然一晃,蓋頭滑落下來,露出她另外半張臉。

  皮翻肉綻,眼珠都凸了出來,只是一瞬,蓋頭又飛上去,蓋住了女鬼的臉。

  馬沒跑兩步,就已經到了大宅門前,媒婆喜娘扶新娘子出轎,把一根紅綢塞到項雲黷手中,讓他把新娘子牽到堂前拜賓客。

  項雲黷在賓客中四處搜尋,卻沒看見阿嬌的身影。不知她被這個鬼物關在這宅院的什麼地方,看來要找到阿嬌,得先製服女鬼。

  項雲黷十分配合,被鬧喜房的眾人送進了西廂房。

  廂房中也一樣花團錦簇,記中圓桌上還擺了一席酒菜,新娘子坐在雕花床上,賓客一下退得乾淨,屋中就只餘下一人一鬼。

  新娘子依舊用阿嬌的聲音說話:「你來掀蓋頭,我替你挾菜。」

  項雲黷無聲地笑了一下,他走到床邊,拿起喜盤裡擺著的金秤桿,用力一掀,紅綢蓋飄蕩蕩揚起。

  女鬼端坐勾唇,用半張阿嬌的臉問他:「我這樣,你還愛我嗎?」

  項雲黷心裡已經有了準備,處變不驚,伸手過去,那女鬼一隻眼睛裡滿是驚詫,她的臉半邊是阿嬌的,半邊是被燙花的,項雲黷竟然毫不避忌,臉上一絲厭惡之情都沒有。

  女鬼怔忡時,項雲黷手上鐵鍊飛出,繞住她的頸項:「可你不是她。」

  女鬼美眸一瞬,嬌笑起來,這回是她自己的聲音:「好好好,好一個畫眉郎。」

  她說話也似念白,韻味十足,這句說完,頸間鐵鍊寸寸裂開,她又笑一聲,指尖在項雲黷臉上輕輕一拂:「你很好,留下來當新郎倌吧。」

  項雲黷手裡就只有韓剛給的這一條鐵鍊,眼看鐵鍊碎裂,眉頭一皺,但他馬上反應過來這又是女鬼的幻術。

  隻這一息女鬼便似遊魚脫出鐵鍊,張揚大笑,笑完又道:「你這樣好,就別走啦,留下來等你的新娘子吧。」

  她飛出窗去,門窗隨即扇扇緊閉,屋中紅燭紅燈一齊熄滅,黑暗之中,只有項雲黷手上的拘鬼鏈透出幽幽微光。

  項雲黷知道此地一切都是假的,他閉上眼睛,把感官神識放大,酒菜佳餚的香味消失了,他聞到一股酥油香燭味。

  順著這味道,一直往前走,在將要撞上磚牆之即面前顯露出一扇門,項雲黷走出這扇門,眼前瞬間一亮。

  他就站在廳堂中央,兩邊高掛白燈,燈上貼著白字,擺了兩列紙幡紙馬,靈前燒著酥油香燭,所以他才會聞到蠟燭的味道。

  項雲黷一步邁出了幻境,再想進去竟然不行,他找遍了前院,也沒有看見阿嬌,走到後院,看見屋裡有燈火。

  推開一看,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但爐子上燒著茶,火還點著,水都還沒燒幹。

  他找到了阿嬌的屋子,鋪著小兔的毯子,一地的零食包裝袋,還有她的小背包,全擺在房間裡,她還在幻境中,還沒出來。

  女鬼就蹲在門外樹上看著,她特意開了一扇門,讓項雲黷自己出去,再關閉幻境,不讓他進來。

  她本來極滿意項雲黷的,真想將他留下來當她的畫眉郎,沒想到他竟是個鬼差。

  伸手撫摸自己的臉,想到阿嬌那張桃花面,心中無比憤恨,留不下男的,就留下女的,剝下她這張漂亮的人皮,披在自己身上。

  她死了這麼多年,到現在才遇上這麼一張完美的人皮。

  阿嬌滿院子的找女鬼,她前廳後院都去了,戲臺上鑼鼓點還在響,可已經不見了唱戲的人,她站到高處,遠遠看見道士帶著錢二幾個沒頭蒼蠅似的亂轉。

  一會兒像是在爬梯,一會兒又像是下坡,來來回回只在原地兜圈子,沒一會兒幾人就累得滿頭大汗。

  道士還好,錢二和方文鏡兩個累得像狗熊喘氣,在他們的印象中,剛剛他們翻遍了整間宅院,就是沒找到出去的門。

  阿嬌本來想去逗逗他們,可抬眼一望,看見宅門外敲鑼打鼓,等了半天也沒出現的新郎倌終於出現了,騎著大馬,頭上戴個帽子,帽上插了兩截花翎。

  行到宅門前下馬,牽著新娘子過火盆,走得近了,阿嬌才看見那個人分明就是項雲黷!

  阿嬌原本坐在屋簷上瞧熱鬧,兩條腿一晃一晃,還從兜裡掏出一根棒棒糖吃著,看見新郎倌是項雲黷,「騰」一下站了起來。

  項雲黷怎麼來了?

  阿嬌想從屋簷上借力跳過去,可怎麼跳那場喜事離她的距離都不變,女鬼還悄悄掀起了紅蓋頭,露出臉來嘲笑阿嬌。

  一聲嬌滴滴的「畫眉郎」再次響在阿嬌耳邊。

  棒棒糖應聲而碎,阿嬌怒從心頭起:「你才死了幾年,就敢跟我搶人!」

  女鬼「咯咯」嬌笑,整間宅院都是她的笑聲,她手裡一根紅綢帶,一端自己握著,一端系著項雲黷,提線木偶似的牽著項雲黷進了喜房。

  她有意挑釁阿嬌,自己把屋頂變沒了,讓阿嬌能從上面看進屋中,看他是怎麼挑了她的蓋頭,又是怎麼一起喝酒吃菜的。

  女鬼勾臉畫眉,喜服變作了戲裝,唱戲給「項雲黷」聽,「項雲黷」歪在榻上搖頭晃腦,那模樣跟剛剛的錢二差不多。

  阿嬌知道那是假的,項雲黷豈有這麼蠢,但她十分氣不過,竟敢動她的金屋。

  不就是破虛幻嗎,等她把這幻境破了,把這女鬼揪出來揍一頓才能解氣,她剛剛竟然還可憐她!

  阿嬌輕飄飄落到地上,轉到了堂前,剛剛還看見錢二跟著道士,這會兒就看見他一個人又靠著欄杆聽戲。

  戲臺上分明沒人,錢二卻跟著不住打拍子,聽戲聽得眼眶泛紅,吸了吸鼻子,拿袖子抹一把眼淚,看這蠢乎乎的模樣,阿嬌上去就是一巴掌:「醒來!」

  錢二被這一掌拍醒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又站在小戲臺前:「姑奶奶,錢道長呢?」那道士也姓錢,已經被錢二認同宗,非跟人家扯上關係,還指望著道長能照顧照顧他。

  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靠小姑奶奶。

  阿嬌「嘖」一聲:「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我生氣了,我要揍她。」雖然阿嬌沒打過架,但她還有楚服呢。

  「哈?」錢二待如木雞,小姑奶奶真是語出驚人,嚇掉他的下巴。

  阿嬌可不是隨便說說,動她金屋就是動她投胎的根本,死磕才算完:「你聽了半天戲了,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個什麼來路?」

  錢二還真把這事兒湊了個七七八八,他人雖貪財油滑,但也有幾分機靈勁兒,他告訴阿嬌:「這正在辦喪的白老太太是正妻,也就是大奶奶,這個……在辦喜事的二姨奶奶是小老婆。」

  小老婆?阿嬌沒聽說過,可這形容實在傳神,怪不得她鬼鬼崇崇的,就會玩些不入流的把戲。

  這是錢二聽賓客們議論的,二姨奶奶那是京城有名的「玉堂春」,被白大爺花一萬塊現大洋贖了身,討回家當二房。

  白大爺還特意為她在家裡搭了個小戲臺,讓她時不時裝扮上,唱給他一個人聽,兩人恩愛非常,據說每天一早,西廂中正對著白大奶奶屋子的窗便大開著,老爺就在窗前為二姨奶奶畫眉。

  錢二搓著下巴:「這玉堂春都這麼風光了,把正妻死死壓了一頭,怎麼死後還不消停呢?非在白老太太的喪事上辦喜事?」

  這既然是玉堂春的幻境,話自然都是偏著她的。

  阿嬌斜了錢二一眼:「蠢材,能討一個小老婆就能討一百個小老婆,她才排到第幾啊。」後面又有新人了唄。

  錢二趕緊拍馬:「有道理,小姑奶奶有道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既然是玉堂春特意造就的幻境,那肯定是為了氣白大奶奶的,她把她最風光的一天不停的重演給白大奶奶看。

  阿嬌很是生氣,憑什麼大老婆要被個小老婆欺負,她決定把白大奶奶找出來,兩鬼一起揍這個女鬼一頓。

  阿嬌輕輕觸動血玉,用神識催動楚服。

  錢二眼看著血玉大放紅光,裡頭仿佛有活物在動,咽了一口唾沫,原來小姑奶奶這塊玉真有講究。

  楚服破除迷障,一路帶著阿嬌走到柴房。

  錢二緊緊跟在阿嬌身後,生怕被她甩下,等一回神又跑戲臺邊上去聽戲,把符紙揉成兩團塞在耳朵眼裡,聽不見鼓樂聲,他這才能堅定跟著阿嬌走。

  柴房十分破敗,裡面堆滿了茅草木柴,阿嬌伸手一揮,茅草木柴被吹走,露出裡面厚厚蓋著的一付棺材。

  棺材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白老太太的名字。

  白老太太的喪事這麼隆重,連棺材都是楠木的,錢二還對那付棺材板估過價,這個價錢能在江城買套房。

  這付棺木卻破破爛爛,玉堂春讓白大奶奶死了就躺在爛絮裡。

  錢二看見棺材恨不得下跪,他這輩子也沒想過自己看見棺材會這麼高興,他還以為他們已經回來了。

  對阿嬌說:「小姑奶奶,咱們是不是找到屍身就能回去了?」

  阿嬌理都不理他,一把推開棺材蓋板,把頭伸進棺材裡,杏眼一眯,伸手拍了拍白老太太的臉:「醒醒,別睡啦!你家的小老婆要造反啦!」

  錢二本來以為自己看見阿嬌幹點什麼都不會驚訝了,沒想到她會開棺搖屍,嚇得腿一軟,跪在滿地的木柴上,哆哆嗦嗦站不起來。

  阿嬌一掀棺材,看見裡面躺的並不是七老八十的白老太太,而是正當年華的白大奶奶,她聽見阿嬌的聲音,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身上還穿著壽衣,一身素色卻有種不同的美貌,她面貌還是雙十年華,聲音卻是垂垂老婦,雙眼微眯,打量這柴房,從棺材裡站起來。

  頭七回魂夜,本是白老太太回魂見家人的一天,她見過家人,就會去陰司等輪回,沒想到被玉堂春騙入幻境,壓著她的魂魄不讓她離開。

  白老太太「哼」笑一聲:「謝娉芝,你當人的時候就鬥不過我,做了鬼還想翻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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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7 PM

第50章 阿嬌今天賣乖了嗎?

  阿嬌杏眼圓瞪,她本來以為白老太太是個受欺負的大老婆,還想替她撐撐腰的,可白老太太一開口,阿嬌立時就想起了外祖母。

  阿嬌一縮脖子,錢二立即上前,他到白家,拿的是白家的錢,照應的是白老太太,什麼玉堂春,聽都沒聽說過。

  錢二一搭胳臂,扶白老太太從棺材裡出來,告訴她:「您是白……白大奶奶吧,咱們都是您的兒孫請回來的。」

  錢二本想稱呼她白老太太的,但她聲音雖老,面貌還十分年輕,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出頭,「老太太」三個字,錢二還真叫不出口,他指了指天:「這宅子夜裡不太平,請咱們來是……」

  白老太太一擺手:「知道了。」

  她脊背直挺挺的,棺材裡邁出來,走出柴房,一路走一路看這個玉堂春造出來的幻境。

  白老太太活到九十六歲,她本來該在美國,但她想要落葉歸根,還是回到江城白宅度過了最後的時光,就在白宅的正房咽下最後一口氣。

  走的時候兒孫繞膝,是真正的壽終正寢。

  本來過了頭七回魂夜,跟兒孫告別,就要跟著牛頭馬面回地府,去陰司入輪回,一時不慎,被玉堂春用舊事勾入了幻境。

  玉堂春本名被喝破,這個名字還是白大爺替她取的,她的藝名叫玉堂春,字中帶蘭,起的名字就叫娉芝,帶個芝字,說她如蘭如芝。

  這原是她的得意事,被白老太太咬牙一念,她就怒起來,整個白家老宅都在震動,一聲聲音浪要戳破人的耳膜:「你這老婦,我要你永世不能超生!」

  白老太太左彎右繞,沒幾步就走到了正堂,眼前還是一片紅燈紅燭,她已經知道是假的,笑了一聲:「憑你?也配!」

  阿嬌看這幻境竟有絲絲波動,一拍巴掌:「我知道啦,咱們破不了虛幻,就讓她自己露出破綻,刺激刺激她,讓她顯形!」

  阿嬌想了想,那個腦子不好的小老婆,念念叨叨就是畫眉郎,於是對白老太太說:「她一直在等畫眉郎。」

  提到畫眉郎,阿嬌想到了項雲黷,他還不知被困在這宅院的何處,白老太太刺激女鬼,她趁女鬼分不出神,去找項雲黷。

  白老太太看了阿嬌一眼,對她很是客氣,若不是阿嬌將她從棺材中拍醒,她還真以為自己是躺在棺中,靜等地府來人將她引回陰曹,那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阿嬌去找項雲黷,錢二又躊躇起來,剛剛還說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姑奶奶的,眼看白老太太在,譬如眼前放了一堆真金白銀,怎麼也捨不得走。

  可阿嬌是人,白老太太是鬼,錢二依依不捨,阿嬌看破他的顧慮,衝他咧嘴一笑:「你怎麼知道,你跟的是人?」

  錢二膝蓋一軟,阿嬌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老太太瞥了一眼這滿堂賓客一眼,知道謝娉芝還沉醉在她人生最得意的那一天,嘲笑她道:「你的畫眉郎早就把你忘在了腦後,全家從上海去香港,我問他那娉芝是不是跟我們同去?你猜他說什麼?」

  玉堂春倏地顯形,一身大紅吉服出現在白老太太的面前:「你有這麼好心,會提起我?」

  滿堂賓客瞬間消失,只留下穿著雪白壽衣的白老太太與玉堂春對峙,她乍見舊仇,一點不怕,輕聲笑道:「他問我,哪個娉芝?」

  玉堂春渾身發抖,尖聲道:「你騙我!你騙我!」

  「騙你?你我都死了,有什麼好騙?你後來的那一個叫金玉奴,再後來就不興聽戲了,他包了個花國皇後,置下兩層小洋樓小轎車,聽差丫頭老媽子,一個不少,比你可風光多了。」

  「你撒謊!」玉堂春一把揭掉自己的紅蓋頭,用一隻眼睛盯住宿仇。

  錢二這回徹底一軟,跪在青磚地上起不來了。

  白老太太冷冷瞥她,繼續說道:「等出了國,他又嘗了鮮,喜歡紅頭髮金頭髮的,再後來嘛,他就死了。」

  白老太太越說到最後,欣喜之情掩蓋不住,她縱容丈夫縱情聲色,掏空身體,許他在外置下一處又一處的外宅,等的就是他臥病在床。

  阿嬌出了堂屋,飛上屋簷,看見道士幾人和老孫和尚兩個分別在一左一右的小院子裡打轉,玉堂春把這幾人分別困在這座宅院裡,用迷魂陣擺步他們,繞得他們心慌。

  阿嬌先把道士帶出來,又把和尚送到正堂,這麼多人總能鎮一鎮女鬼了,她還要去找項雲黷。

  玉堂春畏懼鬼差,把項雲黷騙了出去,讓他在真的白家大宅裡到處兜圈,就是不能邁入幻境,只要他不進來,她就不怕他的拘鬼鏈。

  項雲黷在大宅裡繞了幾圈,都沒找到半個人,夜色依舊深濃,他又繞回前院,這裡的格局和幻境中他見到的最像,想從這裡找一找突破口,在院子裡搜尋,腳下細碎一響,用燈一照,是一張玻璃糖紙。

  阿嬌最愛吃的棒棒糖就是用這種糖紙包的,她可能就在附近。

  玉堂春被幾人圍攻,幻境波動越來越大,阿嬌隱隱聽見項雲黷的聲音,走到項雲黷面前,兩隻明明面對著面,卻看不見彼此。

  項雲黷伸出手在空氣中摸索,輕聲叫著阿嬌的名字。

  阿嬌也在幻境裡摸索,順著波動,趁幻境裂開,她探出半個身子,一頭就撞進項雲黷的懷裡,被項雲黷抱了滿懷。

  阿嬌抬頭看見是他,滿是驚喜,跳了兩下:「項雲黷,我可找到你了!」想到自己翹課又逃家,有些心虛,趕緊說道,「我看見你當新郎倌,都把我急死啦。」

  項雲黷本來是想訓斥她兩句的,不聲不響的就跑到這麼個地方來,聽見她說這個,面上窘迫,怕她看見,那個新娘子是女鬼變幻了她的樣子。

  身後幻境不斷波動,既然找到了進去的門,他就要行使職責,把女鬼拘回走,摸著阿嬌的頭說:「你在這裡等我,不要再進去了。」

  阿嬌眨眨眼:「萬一你又當新郎倌呢?」原來玉堂春還真打過這個主意,她抱著項雲黷就肯撒手,這是她的金屋,誰也別想搶走!

  項雲黷甩不開她,夜風吹得他臉上發燙,白宅堂前靜幽幽沒有人聲,可他的心跳就快蓋過鬆風蟲鳴:「你乖乖的待著,聽話好不好?」

  阿嬌閉著眼睛搖頭,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抱著他的腰:「不行不行,你不能當別人的新郎倌。」

  項雲黷心口猛跳一下,差一點就要順著她說,可他把話又咽了回去:「好,那我們一起進去。」拍拍她的手,讓她趕緊放開自己。

  阿嬌這下高興了,放得十分爽快,項雲黷卻覺得腰還搭著她的軟臂,拿手搓了搓,兩人牽著手,入了幻境。

  幻境之中喜棚倒塌,賓客四散,小戲臺下再沒有鼓樂聲,紅燈燈色斑駁,夜色月光,穿透了幻境投射進來。

  玉堂春正在堂中哀叫:「這麼多人你都容得下,你為何偏偏要害我!」

  白老太太一直面色堅毅,直到此時眉間才露出悽楚神色,她呵笑一聲:「看來,你是不記得……我的蓁兒了。」

  玉堂春猛然記得白家的大小姐,身形一頓,竟退後半步:「那……那是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白老太太步步緊逼,竟把玉堂春逼到了門邊,「本來是送到上海看西醫的,是因為什麼耽擱了?」

  白老太太當時懷了身孕將要臨產,動彈不得,丈夫帶女兒去上海看西醫,丈夫到了上海又有生意趕著去香港,把這件事交給了玉堂春。

  玉堂春在辦席吃酒做旗袍看電影,去百貨公司買洋裝皮鞋,小孩子發燒有什麼大不了,捂一捂發了汗就好了,誰知道小姑娘這麼嬌脆,拖了兩天,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白老太太看她說不出話來,點一點頭:「看來你想起來了,老實告訴你吧,你同你師兄的事,是我做的,我差人不斷給你師兄送金銀錢財,說你負了舊情,悔恨不已,還想再續前緣,他這才回頭找你。」

  「也是我趁你們幽會,把白博涵請去的,你的畫眉郎?哪一個是你的畫眉郎?」

  「本來他說把你關在柴房裡,讓你自生自滅,可我怎麼能讓你死的這麼痛快呢?我的蓁兒高燒著死去,她一定很疼。」

  玉堂春的師兄看事情敗露,帶著金銀逃走,再也沒回來找過他的師妹,而白博涵撞破了姦情,讓三五個僕人日夜折磨玉堂春,把她的臉燙花了。

  幻境漸漸破敗,白老太太的身形慢慢老去,烏髮變作霜白,顯露出她死時的模樣,衰老的面容上有種安詳寧靜:「你們哪一個,我也沒放過。」

  白博涵也死了四十多年了,長子剛剛能夠接手家業,他那個時候死,死得正好,想到白博涵插著管子,想求她按鈴,可她就是不動時,那痛苦哀求的模樣,白老太太心滿意足。

  一直到最後醫院都以為他是死於手術之後感染。

  玉堂春伸出鬼爪,指甲驟然伸長,也不再扮那嬌滴滴新娘子,她生撲上來,被道士用劍一擋,玉堂春謔謔怪笑一聲:「你還以為我當真怕你。」

  指甲一劃,寒光立斷,道士的那把劍被她用指甲劃斷了。

  錢二一看這是圖窮匕現了,趕緊想找個地方躲躲,一看外面紅燈變白燈,知道是回了現實,趕緊就要奔出去,堪堪要被女鬼的掌風掃到,豁牙咧嘴的又退了回去。

  「無量佛無量壽,道長還有別的辦法沒有?」說完又面對著大和尚,「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哪個菩薩來救救咱?」

  道長的劍斷了,只能空手上陣,和尚用佛珠當武器,可女鬼的指甲還真擋住了他們的攻擊,奪過了佛珠,一把扔在了和尚的頭上,把和尚砸暈了過去。

  玉堂春已經顧不得儀態,露出她死時的形態,一身喜服破敗不堪,蓬頭垢面,指甲中盡是血汙。

  「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都沒心肝,讓我剖出來看看。」玉堂春長爪一伸,抓住了幾個人裡最沒用的啞吧,要拿他開刀,指甲染了血,又長上兩寸。

  身後烈風一旋,撞在她背上,撞得她前傾兩步,差點就把啞吧扔出去,但長指甲緊緊勾住,回身一看,項雲黷和阿嬌站在門邊。

  玉堂眼看自己腹背受敵,還有個鬼差在,知道一個啞巴唬不住他們,看見項雲黷把阿嬌牢牢的護在身後,伸手就把啞吧拋向項雲黷。

  項雲黷張手去接,趁這一瞬,撲向阿嬌,正好剝了她的皮,套在自己身上。

  阿嬌飛身向後退,她已經用得純熟,姿勢還要像武打電影裡的俠女那麼好看,背手往後退,鬼爪沒碰到阿嬌的皮膚,卻勾到了她胸前掛著的血玉。

  指甲和血玉一碰,將血玉刮破了一個口子,血玉光芒爆漲,映得滿室紅光,逼得和尚道士幾個人都睜不開眼睛。

  只見女鬼碰到血玉的那段指甲被黑氣浸透,眼看黑霧就要繞上手,女鬼不得已斷甲偷生,知道阿嬌是她惹不起的人,返身要逃,藏在這宅院幻境中,只要她不出來,這些人就找不到她。

  但她剛要飛身出門,頸項便被鐵鍊飛纏,將她整個往後一扯,從雕花門邊拖了進來,女鬼瞬間倒在地上,她已經用幻覺騙過項雲黷一次,故伎重施也沒有用,知道自己逃脫不得,指著白老太太:「她作惡多端,你怎麼不拘她?」

  白老太太站了起來,自己走到項雲黷身前,福身行了個舊式禮:「請鬼差大人引渡我吧。」

  又對玉堂春說:「我自己作的惡,我自己心裡清楚。」她知道會有這一天,她做的事瞞得過人,瞞不過良知,瞞不過天地,她不求陰司懲罰這對狗男女,在她活著的時候,就要他們報償。

  項雲黷看了阿嬌一眼,又看了看堂中還清醒著的道士,對阿嬌說:「你在這裡等我」

  鐵鍊拘住玉堂春,將她帶到院中,白老太太也跟了出來,項雲黷打開鬼門,送她們倆進去。

  門內陰風鬼吼把道士震得倒在地上,勉強睜開眼,看阿嬌鎮定自若,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往嘴裡一塞,仔細一看,才看清,是根棒棒糖。

  阿嬌一邊嘬著棒棒糖,一邊看她的血玉,用神識與楚服溝通:「你怎麼樣?」

  血玉中半天都沒有回復,阿嬌以為楚服是受了傷,那女鬼的爪子竟有這麼厲害?她悄悄掐了個香讓楚服補一補。

  項雲黷一回身,就看見阿嬌一秒鐘變成了天下第一乖,斯斯文文的站著,手裡還拿著棒棒糖,問他:「你要不要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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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8 PM

第51章 阿嬌今天養家了嗎?

  天邊一線光破開夜色,霞光傾泄在山林間。

  第一抹陽光投射在白宅牆上的牡丹磚雕上,白宅靜靜矗立在這霞光山色間,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阿嬌站在光下握著她最喜歡的桃子口味棒棒糖,嬌兮兮的笑,希望能一糖泯恩仇,項雲黷拿了她的糖,就不要再計較她翹課又逃家的事了。

  項雲黷看了她一眼,藏住眼底的隱隱笑意,沉聲道:「我們回家再說。」

  不能讓她養成習慣,不能這麼縱容她,這回繞了她,下回她一個人還不知道要跑到什麼地方去。

  阿嬌知道這下完蛋了,要算帳了,反正是要算帳的,給不給糖一樣算帳,這已經是最後一根棒棒糖了,乾脆還塞進自己嘴裡,「哢擦哢擦」咬著吃了。

  東方既白,廳堂中七歪八倒著一堆人,紙燭紙馬亂了一地,到底是擾亂了人家的靈堂,項雲黷把這些東西扶起來,扶到一匹紙馬時,仔細一看馬上的花紋,這一匹就是他騎著來白宅的那一匹。

  阿嬌嚼吃著棒棒糖,到底還記得錢二是她罩著的,跑到堂中,把他踢醒:「起來了,別給姑奶奶我丟臉。」

  錢二懷裡還抱著他的八卦鏡,純銅的八卦鏡已經裂開了,他一醒來先是感慨劫後餘生,然後就是心疼他這枚花了大價錢的鏡子。

  拿袖子抹了又抹,發現這蛛絲似的小紋路抹不掉之後就哭喪著一張臉,這一趟沒賺錢不說,還搭了不少東西進去,不管怎麼樣,也得管白二太太要一點物品損耗費。

  阿嬌斜他一眼:「你這八卦鏡本來就沒用,你是叫人給騙了。」

  還有那和尚的佛珠和道長的長劍,統統沒用,這些東西拿出來擺在玉堂春的面前,連法器都算不上,就這幾個傢夥,竟然也敢出來抓鬼?

  膽子真是不可謂不大。

  錢二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他終日騙人,竟然也被人給騙了,這東西還是他朋友賣給他的呢?但一想到自己也賣給人家一隻假青銅香爐,這麼一想,仿佛是扯平了。

  但他一轉念,那香爐又不能要人命,這假的八卦鏡鬧不好是要人命的,怎麼也得把這帳討回來。

  道士第一個先醒來,他只知道最後暈過去之前,項雲黷如神兵天降,要不是他和這個小姑娘,說不定幾個人都得交待在這兒。

  道士站起來,對項雲黷施禮:「錢某學藝不精,讓方家笑話。」

  說完也不等白家來人了,收拾了東西準備要走。

  外面天光大亮,錢二這下不怕了,他跟在錢道士身後叫道長,問他在哪個洞天福地修煉,以後旅遊經過了,那也能找找熟人不是。

  錢道士衝他擺擺手,眯著眼看一眼項雲黷,慨歎道:「真是大隱隱於市。」說著出了白家大宅的門,走遠了。

  錢二站了一會兒,恍然大明白,原來救了大傢夥的項隊長!

  他也再跟著錢道長要他的聯繫方式,好讓朋友見識見識什麼真道長,把那八卦鏡的錢給退回來了,反身火急火燎的跑到項雲黷身邊,把手掌心在衣服上蹭了又蹭,一把握住了項雲黷的手:「人民警察……」

  「打住,別跟我來這套。」項雲黷現在看錢二就像看拐賣少女的犯罪份子,他冷冷瞥了錢二一眼,把錢二看的一哆嗦,「這事沒完。」

  錢二瞬間不敢再套近乎,他去把方文鏡和徐茂弘叫起來,又扶起那位沒什麼大用的大師,最後點人頭,還少一個老孫。

  老孫不會是祭了女鬼吧……

  陽光越來越盛,幾個人滿院子找老孫,轉了幾圈發現老孫倒臥在小院的一棵枯樹前,被大家拍醒還迷迷登登的。

  幾個人問他夜裡哪兒去了,他全不記得了,但還記得吃酒聽戲。

  阿嬌趁著前堂沒人,又湊到項雲黷身邊,小腦袋探過去,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項雲黷:「你生氣啦?」

  項雲黷告訴自己不能就這麼放過她,但被她這麼湊過來一看,下頷收緊。

  「別生氣嘛。」阿嬌推推他,拉過他的手,在他手掌心呵氣撓癢癢,項雲黷並不怕癢,這會卻覺得有一絲癢勁從手掌一直鑽到心裡去。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阿嬌看他還板著臉,鼓起臉來不知道怎麼辦好了,決定回去之後再裝一次頭疼。

  白家大宅陸續來人,先是傭人來了,看門大開著,以為這些人跟之前那兩批一樣,天一亮就不見了蹤影,等進來發現堂前有人,都十分期待,說不準這宅子就好了,不鬧鬼了。

  白家人因為白宅夜裡鬧得實在是凶,好幾個傭人都能說出自己被請去「喝喜酒」,白二太太隔著窗戶親眼見過一回,可喪事還得在老宅裡辦,這是母親的遺願,這才請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來。

  她一進門,目光就落在項雲黷和阿嬌的身上,餘下所有人都精神萎靡,也不可能不萎靡,踮腳走了大半個晚上,腿上酸疼,都坐著站不起來。

  白二太太依舊要問:「請問,是哪一位大師替老太太安了靈?」

  他們都以為是白老太太死後才攪得家宅不安,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白家曾經還有一位唱戲的二姨奶奶。

  錢二滿腦子要拍阿嬌和項雲黷的馬屁,生怕別人搶了他小姑奶奶的功勞,立刻跳出來:「昨天晚上的事兒,讓我來跟二太太細說。」

  這些人還真沒他知道的仔細,他把阿嬌怎麼一下鎖定了戲臺上的女鬼,又怎麼找到了白老太太的棺木,又是怎麼把白老太太拍醒的細細說了一遍。

  陽光從雕花窗中投射進來,映在白家堂前的木刻對聯上。

  「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

  白二太太越聽越尷尬,坐在這陽光明媚的堂前,害怕倒是最少的,把手腕上的佛珠轉了又轉,等聽到白家的秘辛,她又變了臉色。

  在座的只有項雲黷和阿嬌聽見白老太太最後那番話,錢二當然不知,道士也沒告訴他,但錢二很會做人,把白老太太跟玉堂春的舊恩怨一言帶過,圓了白家的顏面。

  錢二說完隆重推出項雲黷:「這位……這位項先生,昨天破了迷局,救咱們於水火啊,為老太太安靈的就是他。」

  白二太太看了看項雲黷,看他這模樣並不像什麼道士高人,但他冷臉站在那兒,十分具有說服力,在場的也無人反對,她點點頭:「各位都很辛勞了,既然這宅子再不會出什麼事了,原來我說的都算數。」

  白家有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幾個沒辦什麼事,只算了一些辛苦費用。

  啞吧的身上有傷,後背道道指甲痕,一戳戳出了個血洞,已經被和尚送到了醫院裡,他那一份,就再多些醫藥費。

  輪到項雲黷和阿嬌,項雲黷搖搖頭:「不需要,這是我職責所在。」

  只有阿嬌知道他說是真話,卻讓白二太太更多幾分敬意,她客客氣氣說道:「這是應當的,項先生遠道而來,車馬費總要收下。」

  項雲黷依舊不收,告訴她說:「謝娉芝死後不能入白家族譜,是她的怨恨之一,無人收屍是怨恨之二,她的魂魄不在了,是不是要順她的心願立墳,你們自己看著辦。」

  白老太太再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也一樣犯下罪孽,替謝娉芝立墳,圓了她的心願,了卻她的怨恨,也能讓白老太太在陰司中少受些責罰。

  「至於白老太太,她希望能跟她的女兒白懷蓁葬在一起,催促你們趕緊把畫像放到她靈前。」

  這是兩人入進黃泉這前最後想說的話,項雲黷不管兩個女人之間曾經有過什麼恩怨,一五一十,告訴了白二太太。

  這其中有些事是白老太太生前就吩咐過的,大家都知道上頭還有個長姐,養到五歲就因病去世了,母親一直留著她小時候的相片,每一年都要請人畫一幅小像,和全家福擺在一起。

  這次老太太覺得自己時候到了,讓人把自己和女兒畫在一幅畫上,讓家人以前就供奉這幅畫。

  白二太太點點頭:「畫像正要擺上。」

  白二太太一聽就讓人把畫像取了出來,是一幀小像,畫得極為精緻。

  畫中白老太太還是她年輕時候的樣子,白懷蓁穿著花蝶粉襖裙,在母親的身邊玩耍,用色柔和,人物一個慈愛,一個活潑,傾注了白老太太的愛女之情。

  白二太太把這畫供到了靈前,給母親燒了一柱香,告訴她已經圓了她的遺願,至於白家那位二姨奶奶的事,還得跟家人商量。

  白二太太看項雲黷是真有本事,還給他加了價,項雲黷怎麼也不肯收錢,錢二替他肉疼的不得了,想讓阿嬌勸勸項雲黷。

  「項隊長這一個月工資才多少啊,白家一出手就是這個數兒,夠他幹上五六年的,這錢幹嘛不收!」錢二恨不得那錢是給他的,咧著嘴心疼。

  阿嬌一下抓住了重點,她問:「項雲黷,很窮的嗎?」

  錢二想了想:「反正不富裕,我估摸著那點死工資要想在江城買套房,那得花上個二三十年吧。」

  阿嬌瞪圓了眼睛,滿臉震驚,原來項雲黷這麼窮!

  這麼窮的項雲黷最後也沒收白二太太的錢,他也不肯留下聯繫方式,跟白二太太告辭,帶著阿嬌這個小搗蛋回家,想在路上好好教育她一下。

  白少爺上前來,攔住阿嬌:「陳小姐,我們互換一個聯繫方式?」

  項雲黷的目光在白少爺身上走了一圈,油頭粉面,不像好人,伸手搭在阿嬌的肩上:「不行。」

  ……

  白少爺剛想說有你什麼事兒,白二太太的目光就掃視過來,他又去看錢二,想從錢二那裡要到阿嬌的聯繫方式。

  項雲黷淡淡看了錢二一眼,錢二趕緊低頭,給再多錢,他也不敢吶。

  阿嬌全沒所謂,她緊緊挽住項雲黷的胳膊,仰著小臉繼續賣乖:「項雲黷,你別怕,我有錢,以後我來養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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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8 PM

第52章 阿嬌今天什麼味?

  項雲黷頂著白少爺微妙的目光笑了,也不知道她這小腦袋,每天都在想什麼,拍了拍阿嬌的頭:「走了,回家。」

  阿嬌趕緊跟在項雲黷身後,走了幾步偷偷回頭跟錢二打手勢。

  錢二點頭哈腰:懂的,懂的,小姑奶奶請放心。

  回頭他就又去找白二太太了,項先生那份不要,陳小姐那份是要的,錢二十分肉疼那筆錢,但打死他,他也不敢作主替項雲黷把錢收下。

  錢二在白二太太面前還要擺一擺高人的架子,把項雲黷吹得天上有地下無,說他是虛懷若穀,淡泊名利,大隱隱於市,是個不通過他錢二,就聯繫不著的高人。

  白二太太笑一笑,就把錢二就當成是個中間人,留下了他的聯繫方式:「以後有什麼事情,還要多麻煩錢先生。」

  多個朋友多條路,白家在江城廣有產業,總有需要這些能人的時候。

  既然項雲黷的那份沒要,白二太太就把錢均出來給了阿嬌,還客客氣氣多給了錢二一份車馬茶水錢。

  錢二也樂呵呵的,知道這生意還得做,也不能一口把人吃絕了,一個字也不提他那塊倒楣的八卦鏡。

  白少爺還想問錢二要阿嬌聯繫方式,錢二看他一眼:「白少爺,可不是我說話難聽,我那位姑奶奶,那可是能刀劈女鬼的,您在外頭幹什麼,只要她想,她都能知道,您這膽兒啊……忒大。」

  白少爺一聽,臉色從嚮往變成遺憾,漂亮是真漂亮,可不好惹也是真的不好惹。

  錢二這時候得罪誰那也不敢得罪世外高人項雲黷,反正錢也拿到了,甩個臉色走了,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塞張名片給白少爺,讓他介紹介紹生意。

  阿嬌坐在車上,偷偷去看項雲黷的神色,看他也不像是特別生氣的樣子,揉著肚子說:「我好餓呀。」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就吃了兩根棒棒糖,整個鬼都快餓暈了。

  白二太太是要設席請他們幾位「大師」吃飯的,可誰也不想在白宅久留了,紛紛拿錢走路。

  阿嬌倒是想吃,可白家在喪中,都是吃素的,她一點也不喜歡吃素,還不如回江城,她請項雲黷吃飯。

  阿嬌還沒忘記她的賣乖大業,誓要讓項雲黷想不起她幹的壞事,問他:「你餓不餓呀?你想吃什麼呀?」

  項雲黷一言不發,阿嬌咬咬嘴唇,沒話找話說:「你說白家會不會給玉堂春立墳啊?」

  項雲黷這下回答她了:「我不知道。」

  他也並不關心,他的職責是把她們送入黃泉,白家能替玉堂春立墳是最好,但白老太太身上還背著一條人命,她殺了她的丈夫白博涵,一樣要付出代價。

  至於白老太太動這個手腳,她的兒子們知不知道,現在也沒辦法知道,但等他們死後,也一樣有陰司判官定他們的罪。

  阿嬌連續兩次主動跟項雲黷說話,他都這麼硬綁綁的,她也生氣了,把頭一扭,看向窗外,嘴巴都噘起來。

  項雲黷一隻手搭著方向盤,一隻手搭在車窗上,四面都是田野山巒,陽光透過樹影投進車窗玻璃,項雲黷趁她扭過頭,用餘光偷看她。

  少女好看的眉毛皺起,嘴巴緊緊抿著,是在認真跟他生氣了。

  不料才看她一眼,阿嬌便猛然回頭,抓住了他的視線。

  項雲黷正覺狼狽,阿嬌滿肚子忿忿,她急巴巴的說:「我考了第一名,你怎麼不帶我去遊樂園!要不是我,你就留下來給女鬼當新郎倌了!」

  雖然第一名是作弊來的,在幻境中看到的也不是真的,她看見的那會兒,項雲黷早就不在幻境裡了。

  但阿嬌就是理直氣壯,有理有據,說完了氣哼哼盯著項雲黷,委屈巴巴的抽鼻子:「我還這麼餓!」

  眼睛一眨委屈的要哭,她都餓壞了,自從還陽當人,還沒餓得這麼久過。

  ……

  樹影從玻璃上浮過去,就像從她頭頂上浮過去,項雲黷喉結微動,歎了口氣:「是我不好。」

  「當然是你不好了。」阿嬌嘟囔著,項雲黷主動認錯,她就又高興起來,低頭在她的小背包裡掏啊掏,找找還有什麼能吃的。

  最後找出來一塊糖。

  把那糖掰開來,一半塞在自己嘴裡,一半塞到項雲黷嘴邊。

  項雲黷搖搖頭:「我不吃。」剛張開嘴阿嬌就把糖塞到他嘴裡,指尖在他舌尖上蹭了一下,冰涼碰上柔軟。

  舌尖把糖果卷到舌根,是草莓味的,很甜。

  他一直都沒嚼那半顆糖,糖果很快在嘴裡融化,可草莓味兒留了很久,等這半塊糖全化了,阿嬌已經在靠著椅背睡著了。

  項雲黷時不時就看她一眼,風從開著的窗戶裡透進來,吹拂她額前的碎發,做夢的時候,她的嘴巴也在動,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吃的,還完全沒有長大。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不能再這麼相處下去了,項雲黷眼睛直望著前方,整條路都鋪滿了陽光,但田野盡處是山的背面。

  江城一中有住宿生,在外面租房子不安全,她可以住在學校裡,週末的時候再回來。

  阿嬌剛考了第一名就蹺課,郝主任特意打電話給項雲黷,對於成績優秀,性子古怪的學生,他們會多一份體諒,但希望起碼不去上課的時候,可以提前請假。

  郝主任還主動跟項雲黷提起,如果他工作很忙,沒辦法照顧阿嬌的話,學校可以提供一個名額,讓她住在宿舍裡,會有專門的生活老師,她也能更好的融入集體。

  昨天晚上那個擁抱,心跳聲替他做了決定。

  項雲黷送阿嬌去上學,她醒過來就已經到一中校門口,懵懵的問:「我不是回家嗎?不是吃好吃的嗎?」

  「我要回局裡開會,你今天要上課,這是替你補的假條。」

  阿嬌不高興了,但一想到項雲黷是很窮的,他每天這麼忙還這麼窮,想了想答應他:「那好吧,那我等你下班,晚上去遊樂園吧!」

  分局那條街上有一家西餐廳,有阿嬌喜歡的烤牛柳,蘸著優酪乳油醬,她一次可以吃五份。

  項雲黷想要拒絕,但看著她期待的目光,他同意:「好,但你要乖乖上課。」

  阿嬌買了一堆吃的進學校,她一進教室,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到她身上,班長這下不敢說她早自習遲到了,畢竟人家上課不聽,作業不做,依舊考試拿第一。

  阿嬌吃飽了,摸出手機,收到錢二的消息,告訴她,白家已經把錢打到他的帳上了。

  阿嬌滿意的點點頭,點完頭才覺得不對,怎麼回事?白老太太和謝聘芝都入黃泉了,怎麼她一筆功德也沒收到?

  阿嬌氣啾啾的踢了一下課桌,整個班級的早讀聲都被她打斷了,她走出後門,班長這回不攔她了,就當沒看見,繼續領讀。

  真的沒有功德!

  阿嬌氣的在學校裡亂轉,她昨天一夜沒睡,在白家大宅裡兜了一圈又一圈,找到了白老太太,又幫她收拾了玉堂春,結果竟然一筆功德都不算?

  她抬頭望望天,天道也太小氣了!白二太太還給了錢二茶水錢呢!

  阿嬌悶悶不樂,剛剛吃的那頓早飯消耗的乾淨,她又偷溜出校園,買了一堆吃的,決定上天臺找她的鬼朋友們訴訴苦悶。

  被個面色驚慌的女人給攔住了,她指著自己的喉嚨,不斷想告訴阿嬌什麼,好像認識阿嬌似的。

  這就是那個被阿嬌禁言一個月的女記者。

  她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陳仰正案中的女受害人,也就是江城一中的周夢潔,她本想在學生中討一點情報。

  然後再上周夢潔家去,訪問一下嚴秋萍,訪問之前最好能知道周夢潔生前和同學們關係好不好?成績雖然優秀,但性格脾氣是不是溫和?跟陳仰正之間有沒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

  越聳動越好,她保證能把報導寫成獨家,這篇報導一出來,她一定能名聲大噪。

  沒想到她一句沒有問,阿嬌兩個字讓她一個多星期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去了醫院什麼檢查都做了,聲帶沒有一點問題,可就是發不出聲音,最後醫生建議她去看看心理醫生,說不定是因為心理原因,讓她不能發聲的。

  想來想去,想到了阿嬌身上,她在江城一中門口蹲守了幾天,可就是沒看見那個異常漂亮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找到阿嬌,怎麼也不能放她走,拉著她比比劃劃。

  阿嬌看了她一會兒,想起她是那個問周夢潔案的女記者了,她本來心情便十分糟糕,看這個女記者低頭在紙上寫了什麼,遞給她看。

  阿嬌把這紙一翻,反面列著一排問題,周夢潔是否長期接受陳仰正的心理治療,陳仰正在學生們中間是不是很受歡迎,兩人有沒有可能就是戀愛關係。

  阿嬌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她這是撞在槍口上了。

  女記者再拿起紙筆,想要央求阿嬌讓她說話,就發現自己抖著手,一個字也寫不來,而她張嘴嚎啕,卻無人能聽見她的哭聲。

  阿嬌嚼著牛肉乾進校門,才剛走到教學樓前,只見眼前金光一現,一筆功德落在她身上。

  ……

  阿嬌叼著的牛肉乾掉在地上,她完全懵了,一點也弄不明白,到底什麼才算功德。

  項雲黷剛到分局,姜宸就迎上來,告訴他說:「項哥,海市剛剛發生了滅門案,作案手法和靈頓路48號那個十分相似,總局希望咱們能派人過去協助調查。」

  老江當然要點自己的心腹過去,他找到了項雲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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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9 PM

第53章 阿嬌今天救人了嗎?

  老江把項雲黷叫到辦公室:「當年辦案子的幾個,升職的升職,調走的調走,派你去是你之前已經熟悉了案卷。」

  分局得留人下來,宮律一來不熟悉這個案子,二來他是隊長,輕易走不開。

  項雲黷剛剛才抓住了張峰,在總局那兒大有名聲,這次派他去,說是協助辦案,辦成了有他好處,要是破不了,也沒他的責任,老江是想盡力栽培他。

  項雲黷想都沒想都點頭答應了:「行,我去,什麼時候出發?」

  「你趕緊去辦協作手續,越早去越好。」

  這一走可能是半個月也可能去上兩三個月,那邊的案子辦完了,他才能回江城:「我知道了,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給我妹妹辦個住校手續。」

  老江點點頭:「去吧,你不在的時候,隊裡會幫你照顧你妹妹的,有什麼事兒說話就行。」最後又叮囑他,「雲黷,我對你一直是寄予厚望的,好好幹。」

  項雲黷知道他的意思:「謝謝江局。」

  一出辦公室項雲黷就打電話給錢二:「昨天的事情暫時不計較,但沒完,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帶著她到處亂跑,你自己知道後果。」

  錢二還在數錢,白家給的可不是小數,雖然比他想的要少很多,但他有驚無險的回來了,還小賺一筆,今天開著店門都不招攬生意了。

  泡了茶,正要聽戲,那戲腔一出來,錢二就打了哆嗦,趕緊把收音機一調,聽說書頻道,聽得興起,接到了項雲黷的電話。

  「是這小姑奶奶非要跟著我去的,我也不敢攔她呀……」知道這種鬼話騙不了項雲黷,錢二立刻保證,「項隊,我是真不敢了,就昨兒夜裡那一出,我現在連戲音都不能過耳。」

  項雲黷再次警告錢二,這種事碰都不能讓阿嬌碰,要不然他的同事就要去錢二店裡,查查他的假古董了。

  錢二有苦說不出,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項雲黷想了想,又打電話給姜宓:「我要去海市工作一段時間,陳嬌一個人在學校裡,我有些不放心,能不能麻煩你,空的時候跟她聯絡。」

  他也沒人可托了,阿嬌在江城,除了他,也就認識姜宓,她還挺喜歡姜宓的,就托姜宓照顧她。

  姜宓接到項雲黷的電話還以為他又來學校取證,陳仰正的事沒過幾天,學生們還在大肆談論。

  女孩兒們知道竟然專門有男生加入這種群體學習,也自發建立起小組來,叫「反PUA」,把自己覺得不正常的事發到群裡去問,看看是不是不知不覺間被套路了。

  沒想到是為了陳嬌的事兒,姜宓也喜歡阿嬌,覺得她雖然嬌滴滴,但是天真可愛,答應了項雲黷:「行啊,週末的時候我帶她出去玩玩,她其實是很懂事很乖的女孩,你不太擔心了。」

  「等我回來,請你吃飯。」項雲黷一邊說一邊苦笑,他人還沒走呢,就已經擔心起來。

  萬一她跟同學們相處的不好怎麼辦?萬一相處得太好,她學壞了怎麼辦?要是不習慣集體生活又怎麼辦……

  姜宓從他的聲音裡就能知道他有多擔心,原來喜歡他的時候,他對別人的擔心讓她揪心,現在放下了,項雲黷的這種苦悶反而讓她覺得有些快意。

  她嘗過的滋味,他終於也懂得了。

  阿嬌還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她拿到一筆功德之後就坐在教室裡出神。

  早自習還沒結束,課代表還在講臺上領讀,眼睛幾次看向阿嬌,都又默默的收回目光,誰也不敢招惹她。

  阿嬌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難道是因為她拿了錢,所以才不算功德了?

  課代表念完最後一篇古文,早自習一結束,廣播就招呼大家排隊去大禮堂,學校請回來的名人校友回來演講。

  十班有幾個人羨慕的看著阿嬌,週五的課程一結束,他們百名榜上的前三十人就能去溫泉度假山莊了。

  鄭安妮頂著所有人的目光走到阿嬌面前,她覺得自己跟阿嬌也算半個朋友,剛剛她不在,沒聽見廣播,鄭安妮提醒她:「陳嬌,你的行李準備好了沒有?下午放學你們就要坐大巴去溫泉山莊了。」

  「呀!」今天還說好了要跟項雲黷雲去遊樂園的呢!

  阿嬌趕緊低頭髮消息,她要先雲溫泉度假山莊,再去遊樂園。

  鄭安妮站在阿嬌身邊,一起往大禮堂去,阿嬌發完資訊,隊伍已經到了大禮堂,按考試的排名,阿嬌坐在左邊第一排第一個。

  她的身邊坐著一班學霸沈希。

  沈希早早就已經坐好了,他本來還想跟阿嬌下戰書的,丟了十連冠,還是個外來的轉學生,聽說還是從國外轉來的。

  英文好也就算了,竟然別的課目也都這麼好,沈希當然不甘心。

  他一直捧著書在背單詞,感覺到右手邊的位置有人坐下,闔上書推推眼鏡,想對這位陳嬌同學發出挑戰。

  一回頭就看見阿嬌鼓著腮幫子,叼著棒棒糖,兩隻手插在校服口袋裡,一雙眼睛轉來轉去,感覺到他的視線扭頭看他,含著棒棒糖問他:「幹嘛。」

  沈學霸一下紅了臉,本來準備好的滿肚子挑戰的話說不出口了,憋了一會兒,連耳朵都紅起來:「你……你是陳嬌?」

  「是啊。」阿嬌抽出棒棒糖,盯他,「幹嘛?」

  沈希早就把他那些豪言壯誌忘到九霄雲外,他斯斯文文推了推眼鏡:「我是沈希,我想跟你討論一下平時的學習方法,你是已經在自學高三的課程了嗎?」

  阿嬌看他長得清秀文氣,很有些書生氣,倒不討厭他,他又問得這麼誠懇,對他一笑:「我沒有學習方法,我不學習。」

  要是別人說這種裝逼的話,沈學霸一定在心裡罵髒話,可他看著阿嬌嘴邊的梨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傻呆呆看了半天,又默默回過頭。

  沈學霸的學習的熱情空前高漲,他一定要再考第一,讓陳嬌注意到他!

  學生們陸陸續續進了大禮堂,這回學校請來了三位校友做演講,其中一位上臺之前跟郝主任說了很久的話。

  阿嬌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個男人看,大禮堂裡聚滿了人,又都是些氣運正盛的年輕人,這種時候是不是會有鬼朋友來的。

  可除了阿嬌之外,那個人的脖子上坐了一女孩子,兩條腿掛在那個人的胸前,手裡捧著一本書,書就擱在男人的頭頂上。

  這個男人西裝革履,雖然脖子上騎著一個鬼,可一點都沒影響到他,他跟郝主任談笑風聲,在說到什麼的時候又變了臉色。

  郝主任甚至還拍拍他的肩,阿嬌豎起耳朵偷聽,郝主任對他說:「這不是你的錯,大家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你現在這麼有成就,老師真的非常驕傲,過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吧。」

  郝主任看了看男人的手,沒看見有婚戒,吃不準他現在是不是有家庭了,委婉的勸說他:「人要往前看。」

  男人沒有接話,他低著頭,臉上是種無法忘懷的遺憾和惘然:「佳瑩在我心裡,永遠都是那個年紀,永遠青春,可我……已經老了。」

  郝主任皺皺眉頭:「等演講結束了,你到我辦公室來,我們聊一聊。」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男人脖子上的女鬼抬起頭認真聽著,臉上有哀傷的神色,她還張嘴對郝主任說話,可是郝主任一個字也聽不見。

  阿嬌看了一眼禮堂講臺上擺的名卡,覺得男人的名字很熟悉,她一定在什麼地方看見過,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她去見天台十兄弟的時候,在牆上看見過這個名字。

  天臺牆壁上一筆一劃工工整整著「周哲瀚」的名字,旁邊是另一種筆劃刻出來的「任佳瑩」。

  一顆巨大的愛心,把他們倆包裹在裡面。

  這個男人是周哲瀚,那騎在他脖子上的女孩就是任佳瑩了,阿嬌想要獲得功德的心蠢蠢欲動。

  沈學霸鼓起勇氣想問阿嬌要一個聯繫方式,他剛一回頭,身邊少女就不見了蹤影,沈學霸握緊了拳頭,下次月考他一定要考贏陳嬌!

  阿嬌是跟著周哲瀚離開的,走的時候還施了個障眼法,誰也沒看見她是什麼走的。

  周哲瀚其實不算是本學校畢業的學生,他最後轉學了,但在看到新聞之後,他主動聯繫了郝主任,瞭解學校的情況,願意回來作演講。

  他走過學校的一草一木,和他記憶中的,已經有許多不同了。

  阿嬌不遠不近的跟著他,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在找什麼,就在整個校園裡兜圈子,一會兒去圖書室,一會兒操場,還站在沒人的教室前盯著課桌看了許久。

  阿嬌覺得這個可能是被女鬼騎得太久了,腦袋都騎壞了。

  最後周哲瀚一路上了天臺,天臺的門緊緊鎖著,他伸手去推,那鎖輕輕「卡塔」一聲打開了,周哲瀚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邁了進去,阿嬌悄悄跟在後面,不知道這個女鬼想幹什麼。

  周哲瀚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那面刻字的牆,他蹲下來,用手抹掉磚牆上的青苔,露出下面的一行小字「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周哲瀚在幹這些的時候,天臺十兄弟左邊蹲五個,右邊蹲五個,十顆鬼頭齊齊看著他,小聲討論。

  「他是不是要跳樓啊?」

  「還是別了吧,這兒都已經這麼擠了。」

  「位置都不夠了。」

  十個鬼手把手,想把周哲瀚趕出去。

  可周哲瀚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邁步踩上臺階,前面密密繞著鐵絲網,是防止學生跳樓用的,他喃喃說道:「要是當年也有這個,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女鬼從他的脖子上跳下來,伸出手,撲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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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19 PM

第54章 阿嬌今天氣炸了嗎?

  周哲瀚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站在臺階上,張開了手,感受風從指尖吹拂過去,嘴角含著笑意。

  任佳瑩從他身上跳下來,張開雙手擁抱她的愛人。

  這一人一鬼之間的溫情片刻被阿嬌暴力打斷,她以為周哲瀚是要跳樓,一把抓住了他:「跳樓死的可醜了。」

  周哲瀚被個少女拖著肩膀往後拽下了臺階,他看見阿嬌穿著一中的校服,苦笑了一下,解釋說:「我沒有想跳樓。」

  任佳瑩就站在他身邊,阿嬌這才看見她跛著一隻腳。

  她的身體已經很淡,留在陽世的時間不多了,但依舊用這道虛影擁抱她的愛人。

  二十年前,他們倆還是一中學生的時候,就是這麼溜上紅樓樓頂,周哲瀚在這裡給任佳瑩補習數學的,兩人席地而坐,覺得煩悶的時候就會站到欄杆邊吹吹風,暢想未來。

  周哲瀚的成績比任佳瑩要好得多,她想跟他上同一所大學,而不是讓周哲瀚降低自己的標準來迎合她。

  每一天她都比之前要加倍的努力,他們每天下課都會在這裡,給對方鼓勵打氣。

  在還年輕的夢裡,他們一起考到北京去,上同一所大學,去許多沒去過的地方,看蒼海看黃沙,還約定千禧年要數著鐘聲看煙花。

  但這些,都沒有能實現。

  周哲瀚站在高臺望出去,二十年後再站在這裡,終於可以告訴他心愛的女孩,他們約定好的一切,他都替她做過了。

  原來這個女鬼不是想害人,阿嬌皺皺鼻子,扭頭準備就走,所有的電影裡,她只對愛情電影不感興趣。

  但任佳瑩已經注意到了阿嬌的目光,她飄到阿嬌面前停了下來,試探著問她:「你是不是,能看見我?」

  阿嬌都看見她了,不能假裝沒看見,她點了點頭:「你就是第十一個呀?」

  她死得比天臺十兄弟要好看一點,又有神智,不像他們十個吃個供奉,腦袋才聰明一點,阿嬌問她:「你為什麼自殺呀?」

  任佳瑩搖搖頭:「我不是自殺的。」

  她得了一種治不好的病,一開始只是行動不協調,然後就會無法說話,無法寫字,無法進食,最後失去意識,跟世界告別。

  任佳瑩天性開朗,她是整個班裡最愛笑的,還是運動好手,學校運動會一定有她的身影,拿短跑和長跑的獎牌。

  他們早戀的事兒被郝老師發現了,又因為她得這樣的絕症,鬧得更加轟轟烈烈。

  她自己走路很容易摔倒,而摔倒的時候,她沒法保護自己,周哲瀚不顧同學們的目光,每天都扶著她上學放學,照顧她吃飯。

  任佳瑩不想這樣,她決定停學,不再拖累周哲瀚,她的病根本就不會好。

  走之前她跟周哲瀚分手,跟老師同學告別,她把少女心事心成了一張願望清單,想把它藏在紅樓樓頂,他們刻字的地方。

  她想最後站上去吹吹風,就像他們一直做的那樣,她想最後做一次,跟學校告別,可她沒有站穩,摔下去的時候,因為手指無法正常彎曲,根本就抓不住欄杆。

  天臺十兄弟實在無聊得太久了,這會兒正手把手圍著圈,把周哲瀚圍在他們中間,一圈又一圈的繞著玩。

  也得虧周哲瀚看不見,他要是能看見估計得嚇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阿嬌自覺是這十隻鬼的老大,負有教育他們的職責,在前輩鬼的面前幹這個,實在太丟臉了,回頭掃視他們:「別鬧了!」

  任佳瑩卻笑起來,她的長髮梳成兩條辮子,看起來斯文秀氣,但一笑就顯得大方爽朗,她對阿嬌說:「能不能請你告訴他,我的心願已經全部完成,我……就要離開了。」

  她自己也能感覺得到,她的時間就要到了。

  任佳瑩留下了一張心願單,少女的時候她有那麼多幼稚可笑的心願,比如連做五次過山車不吐,比如爬到長城頂上插一面寫著「任佳瑩周哲瀚」小旗幟。

  這些心願,她已經滿足了,周哲瀚替她做到了。

  她一直都跟在周哲瀚身邊,看著他讀書上學找工作,每到假日他就拿出那張已經泛黃的願望清單,一樣一樣的規劃,替她實現她的心願。

  周哲瀚做這些的時候,從沒想到他的愛人真的陪伴在他身邊。

  阿嬌受鬼之托,走到周哲瀚身邊,有一句學一句:「任佳瑩說,她的心願已經全部完成了,她的時間到了,就要走了,你自己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再耽誤自己了,她覺得追求你的那位宋小姐人很不錯。」

  這些話阿嬌說的乾巴巴的,可周哲瀚越聽越驚訝,最後眼裡竟泛起淚花,原來那不是他的錯覺,原來她真的跟在他身邊。

  阿嬌看見大男人這麼哭,滿身都是雞皮疙瘩,她搓搓胳膊,伸手一指,指向他看不見的虛空:「這是她說的。」

  周哲瀚彎下身,無聲流下淚來,用袖子擋住臉,任佳瑩溫柔的環抱她的愛人,雖然他看不見,也感覺不到,但依舊親吻他,說:「別哭了,我們不是約定好了要笑嗎?」

  周哲瀚努力抑製住情緒,他抬起頭來看向阿嬌,雙目微紅,說:「她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

  阿嬌好奇的看向任佳瑩,任佳瑩卻伸手摸了摸周哲瀚的頭,歎息一聲。

  周哲瀚把那張泛黃的心願單從貼近心口的口袋裡拿出來,展開它,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願望,他每完成一條就在後面打一個勾。

  全部完成之後,他才發現這張清單上還有隱藏著一個心願密碼。

  「任佳瑩想當周哲瀚的新娘」

  這一行字被任佳瑩藏起來,藏在這許許多多的願望裡,在清單的正中間,用字元畫了一個愛心。

  這些心願早已經不是任佳瑩的心願了,也是周哲瀚的心願,他把這個當成是他活下來的希望。

  只有這個願望永遠也無法替她實現。

  任佳瑩將會帶著遺憾去投胎,但這個遺憾也會讓兩人之間多生出一段因果,也許不會在下一世馬上相遇,但輪回之中總會碰見。

  阿嬌托著腮,她想了想,玉堂春死了都還在不斷不斷重複她風光嫁人的那一天,可見嫁人對某些女人女鬼都很重要。

  「要不然你們辦場婚禮吧。」去買一件婚紗燒給任佳瑩,辦一個假婚禮,一人一鬼的願望就都滿足了。

  然後嘛,任佳瑩就好好去投胎,周哲瀚就好好活到死。

  任佳瑩原本淡到透明的身影,因為願力再一次現顯,她滿臉都是期待,看著阿嬌說:「真的可以嗎?」

  你們這些女鬼……都這想結婚的嗎?

  阿嬌想了想,摸出錢二的電話給周哲瀚:「你找他,讓他辦。」

  周哲瀚伸出手,任佳瑩虛住握住他,天臺十兄弟圍起一個大圈子,嘴裡還哼哼唧唧唱起了婚禮進行曲。

  阿嬌皺皺鼻子,趕緊開溜,她走之前,任佳瑩回過頭來,對阿嬌鞠躬道謝:「謝謝你。」

  「好說。」阿嬌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指掌一揮,一點金光落到她掌心上,阿嬌盯著這點金光發愣,決定找柳萬青好好問一問,這功德究竟是什麼。

  她鼓著臉疑惑,手機一震,收到項雲黷的消息【跳牆出來】。

  阿嬌立即高興起來,她沒想到項雲黷這麼早就來接她了,阿嬌蹦蹦跳跳,拿上她的小書包去找項雲黷。

  項雲黷收拾好東西,開著車到了一中後牆等阿嬌出來,校園裡靜悄悄的,學生們還在上課,他靠在車邊點了一根煙,猛得吸上兩口,想著怎麼跟她開口。

  阿嬌從天而降,項雲黷隨手隨掉煙,張開手去接她。

  少女穩穩落在他懷中,衝他「嘻」一聲笑,鬆開他的胳膊,眼睛裡滿是歡喜,坐上車衝他招招手:「快點啊。」

  阿嬌以為他們要蹺課去遊樂園。

  項雲黷看了看她,本來難開口的話,這下更難開口了。

  他坐上車,悶聲關上門,他清清喉嚨:「我要到西市去協助辦案,可能要去半年,我替你聯繫住學校宿舍,你上學也能近一點。」

  他以為把時間說的長一點兒,阿嬌就能乖乖住在學校裡,誰知她一下驚住了,嘴裡念念有詞:「半年……」

  她怎麼能讓她的金屋跑出去半年?

  阿嬌搖頭:「不行不行不行!那我要跟你去!」

  項雲黷怔了怔,口中發苦:「你不能跟我去。」

  「為什麼呀?」阿嬌完全不明白,烏晶晶的眼睛裡滿是疑惑,盯著他非要他說出一個理由來。

  「因為……因為不能這樣。」項雲黷越說越慢,無法直面她的目光。

  阿嬌伸手又要抱他,被項雲黷躲了過去,他伸手按在阿嬌的腦袋上,阻止那兩隻慣會擾亂他心的小手:「我們可以電話聯絡,等我回來馬上來接你。」

  阿嬌沒能抱到人,可她不放棄!小時候每回這樣,什麼要求母親都一定會答應她的。

  她「嚶」一聲,本來是假哭的,可沒想到聲音一出就想到自己如此可憐,別的鬼等投胎就行了,只有她要等金屋,眼中淚光盈盈。

  項雲黷單身二十八年,身邊唯一白美蘭女士也是能罵就罵,能打就打,絕對不哭,他一下就慌了手腳,還以為按疼了她,趕緊鬆手。

  阿嬌伺機而動,一把環住了項雲黷的腰,把臉埋在他胸膛上,蹭了又蹭,磨了又磨:「好了吧,答應了吧。」

  項雲黷猛抽一口氣,他整個後背都快貼到車窗玻璃,努力想要遠離阿嬌的身體,她明明這麼嬌軟,可環抱住他卻像把他鎖住了,在這個窄小逼兀的究竟裡,他逃無可逃。

  項雲黷只好把兩條胳膊都高高抬起來,不敢多碰她一下,胸膛之中如有火燒,這火燒越燃越旺了。

  而她如此折磨他,竟然還不夠,一抬頭,下巴尖兒擱在他胸肌上,小嘴巴一抿:「答應嗎?」

  阿嬌覺得差不多了,母親扛不到這個時候,她一邊想,一邊又用臉蹭他一下,就是劉徹,剛剛成婚的時候也拿這招沒有辦法。

  可項雲黷咬緊了牙關,他瞥開眼睛不看她,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不行。」

  阿嬌這下氣壞了,一下鬆開手,惡狠狠瞪了項雲黷一眼,氣啾啾的開門下車,把車門砸得「乓」一聲響。

  又跳上牆頭,翻了進去。

  最後那一眼,氣乎乎的,又可憐兮兮的。

  項雲黷坐在車裡,點了一根煙,半天才平復下來。

  這可真是……真是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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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20 PM

第55章 阿嬌今天耍賴了嗎?

  項雲黷把車開回局裡,車鑰匙扔給姜宸,這小子到現在還沒買車,每天上班還要擠地鐵,反正短期內也用不了,乾脆把車給他開。

  姜宸拿著車鑰匙就笑了:「放心吧項哥,我肯定把車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你回來我接你去。」

  項雲黷點點頭:「我不在的時候,你替我多照顧照顧陳嬌。」

  答應走的時候是乾脆,越想越不放心,她跟普通女孩不同,真有什麼事兒,他不在身邊,可怎麼辦。

  員警和鬼差兩邊招呼都打足了,他才能放心。

  「那還用說,要不這樣,我姐週末回來的時候,我就去學校接她,就在我家住兩天,上課了我再給送回去。」

  姜家人項雲黷是信得過的:「謝了,等回來請你吃飯。」

  「那可不,說不定你回來的時候,那位已經走了,可不得請咱們吃飯嘛。」那位說的就是宮律。

  項雲黷隨手拿資料袋拍了他的頭:「你跟小周,你們好好學著點。」

  準備要走了,又折回來,跟宋芳打招呼:「她一個人,我不放心,平時要是有事,可能也得麻煩你。」

  宋芳懷著孕,項雲黷不想麻煩她的,又怕他走的時間長,還是提前說一聲。

  宋芳笑了:「知道了,到時候有什麼一個電話的事兒,他們不好辦,就直接跟我說,我來辦。」

  項雲黷這回是真走了,打車去坐高鐵,小周說:「想不到咱項隊,還有一顆老父親的心呢,原來可沒看出來。」

  胖子一邊找資料,一邊說:「項隊的妹妹你沒見過?人長得這麼漂亮,誰能放心呢。」

  此時項隊那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妹妹,正拿著一張白紙,大搖大擺的到辦公室去請假。

  阿嬌把「假條」塞給班主任,說:「我生病了,想請一個月的假。」

  王老師接過白紙,有一瞬間恍神,眼前剛剛還是一片白,突然就出現請假條三個字,下面還有醫院開的病假條。

  這是阿嬌第一次用幻術,胡瑤趁著項雲黷夜班的時候,教了她一小招,教她的時候還細細打量她的臉:「你這眼睛要是再挑一點,就像狐族了。」

  阿嬌學是認真學了,可她在黃泉學什麼都不會,控風術還是有了孟婆發才厲害起來的,根本沒想到要拿這個對付項雲黷。

  胡瑤還特意叮囑她:「我是狐,你是鬼,這功法你也能用,可得收斂些,一日不能超過三次。」

  阿嬌氣乎乎的翻牆進了學校,這才拍著腦門想起這個來,自從學會了,她還沒施展過呢,王老師就是她的第一個施法物件。

  王老師十分擔心,陳嬌是她班裡的尖子生,成績這麼好,請一個月的病假那不把學習都給耽誤了,可……她沒生病的時候基本也沒有學習。

  她說:「那我待會給你家長打個電話。」

  阿嬌眨巴眨巴眼:「你不是已經打過了嗎?」

  王老師恍恍神,認同了她這個說法:「對,我都忘了,瞧我這個腦子,那這次溫泉旅行,你也不能參加了,這樣吧,我把溫泉招待券給你,等你好了自己去。」

  皆大歡喜。

  阿嬌又大搖大擺的出了校門,在校門口碰上了郝主任,她送周哲瀚出學校,周哲瀚已經走遠了,郝主任還站著不動,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阿嬌站定看了一會兒,嘴唇嚅動,輕聲說:「任佳瑩的死是個意外。」

  以後只要她一想到這個,這麼多年都無法解開的心結,心裡都會縈繞這句話,「任佳瑩的死是個意外。」

  阿嬌告訴她的就是真,這句話隨風送進郝主任的耳朵裡。

  郝主任還站在校門口,常年抿緊的嘴唇線條微微一鬆,連臉色都好看了許多,她還有些疑惑,但時間一長她最終會放下這個執念的。

  不等郝主任回過神來,阿嬌就從她身邊溜走,笑嘻嘻去找新認的小弟錢二了。

  她怎麼能讓她的金屋自己出去溜達半年呢?她當然也要去西市了。

  錢二這一上午,業務電話就沒停過,他嘴巴笑的都合不上。

  這幾年古董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錢二屬於三年不開張,開張必要宰足三年夠吃的,可現在私下流通的東西越來越少,都是替人看看物件的真假,收點辛苦費。

  這空蕩蕩的古董城,商鋪一間接一間的關張,一樓都已經改成小商品市場了,左邊的鋪子改賣印度神油,右邊改賣招財招桃花水晶擺件。

  只有他錢二,在這古董城裡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多種經營。

  電話鈴「叮鈴鈴」響起來,錢二聆聽了一下這美妙的聲音,晃晃悠悠接起電話,吹了吹茶,又擺起他那個高人的架子:「哪位呀?」

  「你小姑奶奶!」

  錢二本來翹著腿擱在辦公桌上,嚇得一個後仰,爬起來握著電話:「您,您有什麼吩咐?」

  「我要去西市。」阿嬌想了想,「你給我定飛機定酒店,我要長住,你把尾款都給我結了。」她還有一大筆錢在錢二這兒,出門在外當然要全部帶走了。

  錢二一聽阿嬌要去西市,樂得牙花子都咧開了:「這不是巧了麼這不是!」

  白家老宅這一回,錢二不僅打響了名頭,還認識了圈內好友,本來他是半隻腳踩在圈裡,現在好賴那也是個圈內人了。

  比如那個錢道長,他還真是正宗,在茅山學的道,這已經是幾個人裡最扛女鬼打的一位了,結果在項雲黷和阿嬌的面前那就不值一提。

  餘下那幾個除除小邪祟也還成,比如倒賣倒賣符咒,再比如看個風水什麼的。

  錢二沒想到那個在宅子一點不起眼,一整夜都在樹底下睡大覺得老孫,也是個中間人,而且他手裡的生意遍佈大江南北,真是財不露白,真人不露相。

  今天一早老孫就給錢二打電話:「別老是想窩在江城那麼個小地方,請動兩位大師出江城走走,出場費咱們好商量。」一付財大氣粗不差錢的樣子。

  兩位大師一位是項雲黷,另一位就是阿嬌。

  錢二正心疼這筆大買賣飛了,沒想阿嬌主動聯繫他,錢二嗞牙咧嘴:「那項隊長……」

  「他出差去了,管不著我。」阿嬌到了古董城,上樓拿餘款,她要去西市,像任家瑩保護周哲瀚那樣,保護項雲黷。

  阿嬌覺得自己簡直太偉大了,項雲黷對她這樣壞,而她還大鬼有大量,既往不咎的保護他,他不送自己一個金屋,那就真的太不合適了。

  錢二試探著問:「那,您去西市,是去?」保不齊她有別的業務呢。

  阿嬌也不跟錢二說實話,她說鬼話:「去玩。」

  西市也沒什麼能玩的地方,錢二想了想:「那兒離西安倒是近,十三朝古都,始皇陵啊未央宮啊,還都能看看。」

  阿嬌驟然變了臉色:「現在還有未央宮?」

  「怎麼沒有,遺址博物館嘛,那還有漢朝十好幾個皇帝的陵墓呢。」錢二原來倒騰過漢代的東西,可沒少賺,那些個地方,年輕的時候他全都跑過。

  「漢朝……皇帝的陵墓?」阿嬌先是喃喃,爾後又問錢二,「那有沒有漢朝皇後的陵墓?」

  錢二還真沒注意過:「我倒是記得有個什麼夫人的陵在漢武帝陵墓邊。」錢二還以為阿嬌是對這段歷史感興趣呢。

  他搓著下巴:「那夫人一定特別漂亮,肯定是特別受漢武帝的寵愛,要嘛怎麼連皇後都不在,單單這麼個夫人陪在身邊呢。」

  話音剛落,阿嬌推門進了古董店,她臉色十分壞,壞得錢二打了個哆嗦,著急忙慌的給她端茶遞水。

  阿嬌坐下來,嘬了一口棒棒糖,消消火氣。

  錢二還不知道自己是哪兒惹了這小姑奶奶不高興,他縮著脖子問:「那,替您定去西市的機票和酒店?到了地方再包個車?」

  阿嬌想了想,沉著一張臉說:「我要去看看劉徹的墓。」

  看劉徹墓是假,阿嬌想去找找自己的墳頭,沒人給她上墳,她就自己給自己上墳。

  項雲黷坐在高鐵上閉目養神,在腦海中梳理靈頓路程45號的滅門案,這件案子雖然時隔五年了,但是方方面面都讓人影響深刻。

  無論是殺人的手法還是凶案現場都匪夷所思,一家三口被吊頭放血,掛在天花板上,好像三個被血染紅的晴天娃娃。

  民警們破門而入的時候,三具屍體的頭歪向一邊,腳尖仿佛還在搖擺掙紮。

  當年查案的刑警,預言過這個兇手很快又會犯案,如此喪心病狂的虐殺,這個罪犯很有可能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必定心理變態。

  像這樣的虐殺,給他帶來的快感是普通犯罪無法滿足的。

  可沒想到到這一案過後,兇手就蟄伏起來,沒想到他的犯罪冷卻期會這麼長,而且第二次犯案的地域間隔這麼廣。

  項雲黷在腦海中回想現場的照片,正想的出神,老韓的聲音突然在他腦中想了起來:「雲黷,你要出江城?」

  鬼差過境要給沿途的鬼差們打招呼,就像項雲黷要辦個協助辦案的手續才能去西市總局一樣。

  項雲黷正有話要問老韓:「靈頓路45號,1804室那一家三口被害人怎麼樣了?能夠案件提供線索嗎?」他們雖然成鬼狂化,但對項雲黷來說依舊還是被害人。

  老韓笑眯眯的:「他們雖成厲鬼,卻還沒有害過人命,等怨氣消散就能投胎去了。」

  張峰只是受傷,並沒有死,判官網開一面。

  「可惜他們都沒有看見兇手的臉,我也查過,但陽世的案件,陰司不能插手。」這三個苦主告了是告了,可只有說得出姓名時才能緝回地府,魂魄受審。

  張峰也是以魂魄形態過了孽鏡臺,照出一生罪惡的。

  簡單來說,就是人死了,才歸陰曹管。

  除了此之外,老韓還帶到這一個好消息,他告訴項雲黷:「你的臨時鬼差證停用了,你轉正了。」

  項雲黷火速升職,從此以後他就是正式鬼差,老韓把鬼差證交到項雲黷的手裡,對他說:「以後你就不止一條鐵鍊能用了。」

  說著給了項雲黷一本鬼差手冊,寫明瞭鬼差的職責任務,還有地府員工優待,項雲黷正在腦海中翻閱這本冊子。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那人十分不客氣,嬌滴滴指使項雲黷:「我要坐窗邊。」

  阿嬌本來想坐飛機的,先到西市嚇項雲黷一跳,但這種事她怎麼能憋得住,給姜宸打了電話,不費吹灰之力就騙出了項雲黷坐的班次。

  讓錢二趕緊買票,在商務座裡舒舒服服坐到現在,看了兩部電影吃了一堆零食,然後才來找項雲黷。

  她得意洋洋的翹著下巴,車都已經快開到站了,他總不會這時候把她趕走了吧。

  項雲黷剛要說話,就看見阿嬌身上有一層灰濛濛的霧氣,他揉揉眼睛,看向四周,整個車廂無人有這種霧氣,只有阿嬌有。

  項雲黷剛剛翻過鬼差手冊上的那一頁,他又翻回去,上面寫著一句話「能見死氣,凡有死氣在身者,命不久矣。」

  阿嬌看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在他眼前揮揮手:「你傻啦,我要坐窗邊。」

  項雲黷茫然站起來,阿嬌靠窗坐下拿出平板,還掏了一袋零食,交到項雲黷手裡,他習慣性的替她打開,阿嬌十分滿意項雲黷一句話都不問,她戴上耳機看恐怖片兒。

  嘴裡嚼著薯片,掏出一把來,塞到項雲黷嘴裡:「你也吃。」

  項雲黷並沒有咀嚼,他盯著阿嬌出神,那淡濛濛的死氣在她身邊,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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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21 PM

第56章 阿嬌今天被偷吻了嗎?

  阿嬌脫了鞋子,盤起兩條腿,外面是沿途景色,身邊是項雲黷,這個位子一點也不如商務座的舒服,但聞到項雲黷的味道,阿嬌便十分安心…

  至於那個拿了阿嬌商務座的票,從二等座一下升級到商務座的乘客,樂顛顛走了,一句話也沒多問,小姑娘追帥哥,那可真是捨得下血本。

  項雲黷整個人都僵在座位上,這一回不是因為阿嬌歪在他肩上,也不是因為她細軟長髮簌簌滑進他衣領中。

  而是因為她身上那圍繞不去的死氣。

  項雲黷穩了穩心神,他馬上想起老韓第一次見到阿嬌時的樣子,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

  阿嬌捧著平板,在看道士捉僵屍的鬼片,這些僵屍一個個長得奇形怪狀,跳來跳去十分噁心,她皺著眉頭,電影裡僵屍張大嘴巴撐滿整個螢幕的時候,阿嬌「啪」一下把平板合上了。

  「哢擦哢擦」吃了半包薯片才平復,等楚服醒了,一定要告訴她絕不許她吃這樣噁心的東西。

  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覺得有點不對勁,項雲黷竟然沒有講道理,他最喜歡講道理了,偷偷抬頭看看他,發現他的目光緊緊鎖著她。

  阿嬌立即認錯:「我下次不敢了。」睜眼說鬼話,再有下次她還敢。

  她在座位上扭來扭去的,二等座沒有商務座寬敞,怎麼動都覺得距離不夠,半個人都靠在項雲黷的身上,耳朵貼近他的胸膛。

  項雲黷沒有說話,可阿嬌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咚」一聲比一聲快。

  項雲黷摸摸阿嬌的腦袋,喉口哽住,他第一次能見死氣,竟然是在她的人身上。

  「餓嗎?想吃什麼嗎?要不要吃霜淇淋?」

  阿嬌歪歪頭,每次他這麼說話的時候就是不怪她了,這種態度讓她滿意,阿嬌翹起唇角,發自內心讚賞:「項雲黷,我可真喜歡你。」

  說完她就靠在項雲黷肩上,等著吃霜淇淋了。

  項雲黷替她買了一盒,看她打開盒蓋吃得高興,用神識跟老韓溝通,他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韓確實知道,第一次見阿嬌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項雲黷總會看見的,但沒想到來的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項雲黷此番升任,還是因為送回了玉堂春。

  那個年代死傷無數,鬼差在人間有拘不完的亡魂,據說當時的生死簽是一筒一筒發出去的。

  鬼差們背著籤筒像背著柴夥,每過一地見殘垣斷壁,野狗覓食,便把籤子撒出去,這些筆簽會釘住亡魂,亡魂一個接一個套上差人的鐵鍊,由差人接引送入地府,祈求來世投生個太平年月。

  什麼是亂世,那便是亂世。

  玉堂春就是亂世中漏掉的一魂,好在她被執念所迷,一直留在白家老宅,除了酷愛在夜裡辦辦喜事之外,沒出什麼大亂子,這才沒有驚動鬼差。

  項雲黷給前輩補漏,抓了這麼個早該入地府的亡魂,一下就夠轉正的資格了,要不然他可能要再過半年才能看見陳嬌的身上繞著死氣。

  韓剛滿懷歉意的看著他,跟姜宸小周幾個不同,老韓幾乎是一接觸就已經看出來了,項雲黷那點心思,在他的面前瞞不住。

  老韓也知道姜宓的事,當時隊裡還偷偷討論過,打賭不過多久就要喝項雲黷的喜酒了,可項雲黷偏偏是對這個將死的女孩動了心。

  「她……她還有多久?」項雲黷艱澀的問出這一句。

  他的工作就是這樣,經常接觸毫無徵兆的死亡,可在此刻,他甚至不能說出一句更好的話來,每一個字都要壓抑著情緒。

  老韓歎息一聲,這麼濃的死氣,已經凝成了霧氣,陽壽也就不到一年了。

  「可是她這麼健康。」吃得多,睡得香,閉上眼睛裝睡又偷偷眯縫著看人的時候,古靈精怪的,再也沒有比她更鮮活的女孩兒了。

  老韓當鬼差不久,但經手死亡不少,一眼望出去,每個人的生不同,死也不同,他想了想,還是告訴了項雲黷:「健康無疾者身死,必是突遭橫禍。」

  橫死,是所有的死法中最難預料的,誰也無法杜絕意外的發生。

  比如老韓,他的死就是一起突發事件。

  項雲黷喉口一緊,摟著阿嬌的胳膊也跟著收緊,阿嬌抬起頭來看他,叼著挖霜淇淋的小勺子,乖得像隻小綿羊。

  「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嗎?」她多麼鮮活,怎麼會遭遇橫禍。

  「雲黷,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這真不是你我能夠掌握的。」老韓歎息著看他,閻王要你三更死,何曾留你到五更。

  何時死、何地死、何種死法,在生死薄中一筆筆記載的詳細,鬼差的職責只是拘亡魂。

  「有沒有,有沒有人是該遭橫禍死去,但又活下來的?」項雲黷伸緊了胳膊,阿嬌吃完了一盒霜淇淋,在他懷裡睡著了。

  皺皺鼻尖,窩得舒舒服服的,因為項雲黷沒有教訓她,她更喜歡他了,於是湊得更近,耳朵聽著他的心跳聲入睡。

  老韓沉默不語,項雲黷把阿嬌緊緊摟在懷中,此時顧不得身份和年齡,他怕一放手,她就不見了。

  老韓搖了搖頭,勸他:「雲黷,你現在積攢福報,也許下輩子,你們還有緣份。」

  下輩子?下輩子太遠了,下輩子的他和她,又怎麼還會是現在的模樣?

  項雲黷知道老韓是不會告訴自己了,但他不說話,代表是有可能的,他對老韓點點頭:「我知道,我會看著辦的。」

  一定會有延長她壽命的方法。

  老韓皺皺眉頭,也不再勸,等他再多引渡一些亡魂,就會明白,生死之事是最無奈何的,老韓歎息一聲,隱身而去。

  車隆隆穿過隧道,車廂內驟然一暗,阿嬌在他懷裡蠕動了一下,項雲黷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

  掌心捂住耳廓,他們這麼近,這麼黑,這麼吵鬧,仿佛世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項雲黷突然低頭,手指拂起阿嬌額間碎發,在她微涼的臉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車很快駛出隧道,陽光重又灑進車窗,耳中再次響起乘客們說話聲,好像剛剛,在這個車廂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項雲黷翻出一件外套,蓋在他和阿嬌兩個人的身上,拉過頭頂,想讓黑暗停留的更久一些。

  阿嬌倏地睜開眼,蜷起手指頭,忍耐著不去撫摸剛剛被他親吻的地方,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心中一片茫然,項雲黷這是幹什麼呀?

  一直到列車靠站,阿嬌還是懵懵的,項雲黷牽著她的手帶她下車,阿嬌想要掙開,可項雲黷牢牢握著她。

  下了月臺才對她說:「來都來了,就好好玩一玩再回去也行,這幾天我會很忙,我找個酒店,你乖乖待在酒店裡,等我忙完就帶去玩,好不好?」

  「我已經找好酒店啦。」阿嬌伸手一揮。

  錢二拖著兩個大箱子過來了,他一邊喘氣一邊苦笑,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打了個轉,說好的項隊出差了管不著她呢?原來還是來找情郎了。

  「項隊,這個……陳小姐她吧說要來找你,我一想不能叫她自己一個人跑這麼遠的路不是,我就送到這兒,她可是我救命恩人,我這就走了,走了。」

  項雲黷說:「來著兒,有生意啊?」

  錢二搖搖頭,他在項雲黷面前本來就矮一大截,被他這眼風一掃,就更抬不起頭來了。

  「這樣吧,你也別接生意了,她這幾天想去哪兒,你陪著,耽誤的時間,按天算錢。」項雲黷看了錢二一眼,知道錢二就是個假把式,比白宅那幾個還不如,他自己接活,不被「活」坑死就算幸運了。

  錢二都已經被小姑奶奶給坑了,除了認命還能怎麼辦。

  但他想到阿嬌隨手送給他的那個小玉件,他剛剛在車上把玩了一路,恨不得把隨身的裝備拿出來細看,那可是真貨!

  要是哄得小姑奶奶高興,她手指縫裡漏點兒東西,說不準兒夠他吃三十年的,這筆買賣那是穩賺不賠。

  「項隊,您說這話,可就跟我外道了,我真心拿您當朋友處,怎麼能拿錢呢,我在這兒也有幾個朋友,招待招待人那有什麼難的。」

  讓阿嬌一個人去找酒店找景點,還要排隊找吃飯的地方,項雲黷確實不放心,錢二在還能時時聯絡得上。

  項雲黷把他們倆送到酒店,又深深看了阿嬌一眼:「我去工作,你有什麼事就立刻聯絡我。」

  他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阿嬌垂著眼睛,不太好意思的「唔」了一聲,項雲黷這才離開了。

  「怎麼高興怎麼活,活著就挺高興的。」

  項雲黷還能想起阿嬌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他不會關著她,不讓她上街,限製她的自由,以此來防止意外發生,那樣活著怎麼會高興?

  他由著她的性子,讓她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阿嬌在酒店套房裡轉了一圈,耳朵根還燙乎乎的,她一點也不知道項雲黷經歷了什麼樣的天人交戰,悄悄打電話給胡瑤,留了個心眼,假模假樣問她:「你們妖,能跟人談戀愛嗎?」

  她看過那個電影,裡面妖和人就通婚了,而且還生了孩子!

  胡瑤自從教了阿嬌魅惑之術,就以阿嬌半個師傅自居,徒兒有事相詢,她肯定得好好教導:「那當然不成了!妖與妖之間都隔著族群,咱們互相之間也不並通婚的。」

  生出來的孩子血統不純,妖力更衰弱,有的根本都成不了妖,是個畸形,後來族中長老就不許跨種族的通婚了。

  現在比過去又開明得多了,比如貓科和貓科妖精通婚,什麼老虎呀豹子呀貓呀,生出來的孩子差不多,其中貓妖是貓科類中最受歡迎的。

  犬科和犬科通婚,但狼瞧不上狗,狐狸隻跟狐狸通婚,但像胡瑤這樣的大族,是不愁婚姻的,倒有不少的野狐狸精,想要嫁進青丘,好求得族群的保護。

  現在雖然不像以前了,但有了族群好辦事,比如胡瑤,到了年紀好歹能給安排個公務員當當。

  「妖精跟人談戀愛那肯定沒好事啊,你沒看過新白娘子傳奇啊。」胡瑤隨口說,「沒修行好的妖精身上有妖氣,小青跟人春風一度,不就差點兒把人害死麼,最後只好喝忘情水,你說多慘。」

  胡瑤隨口胡扯,用電視劇當例子教導徒弟,扯上兩句發現柳萬青在她身後,目光暗幽幽的看著她,她壓低了聲音:「我上班呢,晚點再說啊。」說完掛了電話。

  柳萬青眉唇微動,露出一點笑意,如此看來,金屋可成。

  他瞥了胡瑤一眼,這個傻狐狸,這種鬼話竟然也能騙得過她,他把一疊客戶名單扔到胡瑤桌上,隨手變幻出一個小書櫃,上面擺滿了古籍:「你還是多讀讀書吧。」

  胡瑤不解,等柳萬青走了,她才反應過來,立刻暴怒:「你特麼的敢說老娘長得醜???」

  隨手變出一面鏡子,仔仔細細照著自己的臉,從眉毛看到嘴巴,哪兒醜?老娘美上天了好嗎?瞎了眼的柳樹精,早晚讓人劈柴燒。

  阿嬌在酒店大床上打了個滾,哀聲歎氣,這可怎麼辦好呢,項雲黷偷偷喜歡她了,她摸著自己一顆鬼心,那裡已經許久沒有跳動過了。

  錢二在套房外,躬著身敲敲門:「車已經安排好了,東西也都買齊全了,咱們是不是出發?」

  阿嬌一骨碌坐起來,對了,她要給自己上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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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21 PM

第57章 阿嬌墳頭蹦迪了嗎?

  錢二本來以為阿嬌也就是去隨便看看,漢代以山為陵,不復起墳,大老遠的跑過去,也就看看山包,那些碑石還是現代立的,小姑娘家家的,哪裡會喜歡看這個。

  沒想到阿嬌是真要去看墳,不僅要看墳,還要像樣像樣的祭祀,備好香燭元寶,四鮮果八乾果再加四樣小點心,用成套的瓷器給盛上。

  最後,還得帶上各種味道的果啤。

  錢二萬萬沒想到,小姑奶奶竟然還是漢武帝的迷妹,但他不敢質疑小姑奶奶的命令,畢竟人家一抬手就給了他三五十萬的,這酒店的套房一包就是一個月!

  有錢,燒的。

  錢二腹誹幾句,老實實備好了水果乾果,還多準備了幾份點心,現成去買成套的瓷器餐具,樣樣都準備好了,才來敲阿嬌的門。

  阿嬌背著她的小包坐上車,錢二知道這小姑奶奶有錢,必要把她服侍得高高興興,租車的時候拿手冊給她看,阿嬌一眼就挑中了房車。

  車上有床睡,還有電視看,她喜歡這個。

  花的不是自己的錢,那真是有錢不花王八蛋,錢二從善如流,租了輛房車,他跟司機坐前面,後面全是小姑奶奶的地盤。

  阿嬌換了一個地方躺著,把陶俑侍女從包包裡放出來,拉上窗簾,擋住陽光,讓她們把車裡收拾得舒舒服服,鋪上毯子,切好水果。

  阿嬌翹著腳,拿出平板點開《新白娘子傳奇》,一邊吃零食,一邊刷電視劇,整個車廂都回蕩著「千年等一回」的主題曲。

  司機姓李,他問錢二:「這什麼來頭,我還沒聽說過租著房車去上墳的。」

  看見錢二買的那麼些東西,司機都有些懵,花五千塊一天租這個車,還不算他的工資,就為了跑一趟鹹陽原?

  錢二摸了根煙給他,沒多長時間兩人就混熟了,錢二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跑這麼遠過來看墳包,想了想說:「這個……興趣愛好。」

  可不得是興趣愛好嘛,旅行團現在都不單跑這些項目了,開個幾十公裏的車,跑去就看一個土包,還不如帶著遊客去逛逛土產店呢。

  司機知道這是一有錢又有閒的主,說:「這時候好看的地方多著呢,去瀑布啊,別租這車,我自己有車,商務六座的,給您開八百一天。」

  錢二示意自己不能作主,錢是小姑奶奶的。

  老李搖搖頭,估計這又是個歷史粉,這些人他可知道,他們車隊裡接過好些個,肯跑個幾十公裏往那山溝溝裡頭去找什麼古人墳,哪還有什麼古人墳呢,漢武陵都挖開不知多少回了。

  想不明白,估計這是吃飽了撐的。

  到了茂陵外,老李停下車:「這地方真沒什麼好逛的,附近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得往村裡開,你們商量商量,看在哪兒解決晚飯,要不然還是回市區吃。」

  錢二塞給他一包煙,拎著成套的東西緊跟在阿嬌身後,阿嬌瞥了他一眼:「你幹嘛呀?」

  「這些不是要祭祀麼。」東西可多了,這成套的餐具拎得他手都要斷了,幸好也就一條大道走到盡頭就是墓碑,要不得累死他。

  「這些不是給他的。」阿嬌擺擺手,這是給她自己的,等她找到自己的墳,要好好擺上這些供品,也算是自己祭奠自己了。

  錢二又把東西送回車上,他來的時候查了資料,現學現賣,充當講解員,看她在園林地圖前停下,腆著笑把一個一個給阿嬌講解,講了一圈說到皇後陵。

  「這是後來大臣給追封的皇後,大概是覺得漢武帝身邊沒一個女人,不大合適。」錢二也常跑明清陵,那會兒他還在潘家園擺攤,實在沒錢了就去景點當野導遊,那幾段他比漢朝熟。

  哪個皇帝身邊不陪著皇後啊,不僅要陪皇後,還有妃子,這漢武帝要不是臣子替他補一個皇後陵,他就光禿禿的躺著了。

  阿嬌背手站著,抬頭看著那山包的尖兒,不讓錢二跟著,自己往墓園中走,劉徹登基一年就下令造墓,那樣浩大的工程,如今也只餘下這一個山包了。

  陵園之中一個人都沒有,冷冷清清,阿嬌放眼望去只有她這一隻鬼在,她繞到山包後,控風飛起,一下就跳到了山頂上。

  站在劉徹的墳頭,拿腳尖踩踩土,想起劉徹拿著絹帛圖給她看,對她說,等到墓穴建成皇後會陪葬在側,原來他的心裡只有大業,根本就沒有女人。

  阿嬌踩在劉徹的墳尖上,跳起來跺了兩腳。

  她很快出了陵園,錢二跟司機正在抽煙,一看見小姑奶奶來了,趕緊把煙掐滅了,問她:「那博物館不看了?」

  阿嬌搖搖頭:「都是些剩下來的貨色,有什麼好看。」

  錢二趕緊把她請上車:「那咱們下一站去哪兒?」趕緊把這五陵都看了,回市區去吃鐵鍋燉羊肉。

  「我們去陳阿嬌的墓。」阿嬌肅正臉色,語意淡淡,卻把錢二給難住了,這墓連考古學家都沒發掘出來,往哪兒去找呀。

  這可不在阿嬌的考慮範圍之內,她往車上一鑽,繼續看白娘娘和許仙的故事,依她看這許仙半點不像個男兒,什麼事都要靠著女人出頭,阿嬌很不喜歡。

  錢二苦著一張臉,那漢朝的地名跟現在也不一樣啊,可姑奶奶說要了找,怎麼也得帶她找找看,唉聲歎氣的問司機:「你知不知道陳阿嬌的墓在哪兒。」

  司機樂了:「我又不是考古學家,我哪兒知道去。」

  只好開著車滿鹹陽原的亂轉,錢二一邊查資料一邊確定方位,百忙之中抽空跟項雲黷報告他們現在的情況,他把剛剛拍的照片發了過去。

  項雲黷跟西市總局接洽,正準備趕赴凶案現場,收到錢二的微信,點開一看,是房車的內部照,有水果有零食,床上還鋪著阿嬌喜歡的小毯子,和兔子玩偶。

  往下一劃,看到他們跑去了漢武帝陵園,項雲黷對這些沒興趣,她喜歡就行。

  看了一眼,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暫時安心,跟西市總局的負責案件的同事一起出發去凶案現場勘察。

  總局派來接洽的是一位女警,叫邢斐,總局的領導還跟項雲黷介紹,「邢斐幹一線工作非常出色,這次兩個案件中的關聯,就是她先發現的。」

  邢斐敲門進了辦公室,她先跟領導問好,再轉向項雲黷:「這位就是從江城來協助辦案的警官吧。」

  說著大大方方的伸出手,項雲黷慢了一拍才伸出手去,他的目光在邢斐的身上轉了一圈,邢斐雖然維持著笑容,但有些不悅,她以為項雲黷看到她是女警,所以才打量她。

  項雲黷並沒有那個意思,雖然一線的女警少,但工作都十分出色,他打量邢斐是因為他又看見了死氣,這種死氣,比阿嬌身上的還要更重。

  「你好,我叫項雲黷。」

  邢斐乾脆俐落的點點頭:「項警官,我們這就去現場吧。」

  上了車邢斐才說:「希望項警官不要因為我是女警,就主觀認為我工作能力不如男警,如果你有這種想法,可以換一個人和你接洽。」

  她握著方向盤,臉上看不出喜怒,但語氣火藥味十足。

  項雲黷看她一眼,沒有解釋,他滿腦子都是這股死氣,短短一個照面,就知道邢斐的身體十分健康,思維敏捷,行動能力很強,那她就也是遭意外橫死的。

  如果能夠避免她的死亡,是不是就能避免阿嬌的。

  就像金穀禦墅那個保安,他本來該受重傷的,但因為阿嬌的提醒,讓他有了防備,只是受了輕傷。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但我很好奇,像你這樣衝動,怎麼幹這一行?」項雲黷說完又低下頭,這回是阿嬌給他發消息,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項雲黷點開語音貼到耳邊,一個字也不願意錯過。

  阿嬌懶洋洋的,好像在床上翻了個身:「項雲黷。」她就喜歡這麼連名帶姓的叫他,每次她這樣叫都像是在撒嬌。

  「我想吃鐵鍋燉羊肉。」這一句又好像正在揉著鼻尖說話,嗡聲嗡氣的。

  光聽她的聲音,項雲黷都忍不住眉目柔和幾分。

  他在車上,不方便回語音,回了一條文字【好,等我工作結束了,帶你去吃。】

  邢斐全都聽見了,那嬌滴滴的聲音酥斷人的骨頭,她瞥了項雲黷一眼:「我也很好奇,像你這樣公私不分,以工作為名帶女朋友旅遊,怎麼幹的這一行?」

  短短一句話,她就聽出來了,這位項警官外出辦案,還把女朋友也帶來了。

  邢斐完全不客氣,她第一次接手這樣的案件,受到了許多質疑,還以為派來的搭檔能幫忙,沒想到完全不專業!

  項雲黷不跟邢斐爭吵,他取過案卷翻看,什麼事都要等看到現場再說,不知道「受害人」是不是正在那裡等著他。

  這一次的滅門案也還是在人口密集的市區,是西市的高檔別墅區內,受害人的社會關係比王浩一家複雜得多,本來要經過許多排查,但邢斐想到了江城舊案,她調取資料,比對之後報告了上級。

  項雲黷看這一次的案件,殺人手法還要等法醫出報告,兩邊的報告對比,才能知道殺人手法和兇器是否相同,但屍體的擺放,現場的殘虐程度,確實像是一人所為。

  項雲黷闔上報告,車開進社區,邢斐帶他進了凶案現場,還沒進門,項雲黷就看見宛如實質的衝天怨氣。

  天已經有些晚了,邢斐看他頓住腳步,哧了一聲:「你不會連現場都不敢進吧。」

  項雲黷看了看她:「我們白天再來,或者你在外面等我吧,我自己進去。」

  邢斐認真覺得這人空長了一張帥臉,她怎麼可能不進去,項雲黷一把拉住她,邢斐惱怒瞪他,就要破口大駡,卻看見項雲黷看著那扇門,滿臉凝重。

  邢斐不由自主也去看那扇門,她什麼也沒看見。

  項雲黷透過門,看見那個女受害人,扶著她差點要掉的頭,正在門內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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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22 PM

第58章 阿嬌找到墳頭了嗎?

  距離案發時間過去好幾天了,現場的調查取證也基本完成,屋子裡已經沒有人在留守,這時候進去,會直面女鬼。

  不知道另外兩個會不會在客廳裡晃蕩,項雲黷算了一下,還好,沒到頭七。

  項雲黷冷著臉,擺起架子來:「我勘察現場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

  邢斐被他氣笑了,她瞪著項雲黷:「怎麼?你不會以為自己是夏洛克轉世吧,還是以為這是凶宅探秘遊戲?」

  這根本就不合規定,再說,鑰匙還在她手上。

  邢斐眼前一晃,手上的鑰匙被項雲黷拿走,項雲黷走在她前面,趁現在天還亮著,率先打開了門。

  並且重重把門給關上了。

  邢斐被關在門外,氣得她在屋外砸門:「趕緊給我開門!這些情況我都會反應給你的上級!」

  項雲黷充耳不聞,他一進門就跟掉頭女鬼臉對著臉,那女鬼雙手扶著頭,脖子上只有一點皮肉相連。

  她舉高了她的頭,死黑的眼睛平視項雲黷。

  嘴巴在她的臉上不斷開合,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項雲黷看過案卷資料了,兇手割開了三名被害人的氣管,讓他們無法呼救,然後又殘忍的放光了他們身上的血。

  現場已經經過了簡單的處理,可依舊血氣刺鼻。

  項雲黷摸到牆面上的開關,打開屋子裡的燈,屋內瞬間燈火通明,女鬼的嘴巴還在一張一闔。

  項雲黷仔細看一下,她一張一閉的說著三個字「好重啊」。

  「請讓一讓。」項雲黷看她並不像是想要攻擊人的樣子,她是被害者,他想起碼在她沒有顯露攻擊性的時候,對她客氣一點。

  女鬼還高舉著她的頭,繼續對項雲黷「說」著什麼,他只好繞過女鬼,往屋內走去。

  還沒走到廳中,就只見樓梯上有聲音傳來,還沒等項雲黷上前察看,一個漂亮的花皮球滾了下來,滾到他腳邊。

  項雲黷低頭一看,一隻青灰的小手「啪」一下拍在皮球上,小鬼抬起頭來,他該是腦袋的地方頂著皮球,地上的「皮球」才是他真正的腦袋。

  「皮球」上的嘴巴也在一張一闔,說「陪我玩」。

  項雲黷蹲下身,這個孩子跟靈頓路那個小鬼一樣的年紀,還這麼小就遭遇這些。

  他歎口氣,把地上的「皮球」撿起來,換下真皮球,讓頭待在應該待的地方,摸摸這個小鬼:「你能告訴叔叔,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鬼一雙眼睛溜過來溜過去,沒有回答他。

  項雲黷又往廳裡去,男性受害人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看報紙。

  這三人都是突遭橫死,三魂不全,憑他們最後留住的魂魄,依照他們還活著時候慣性行為模式在行動。

  項雲黷想了想,想起阿嬌說的,對鬼來說沒有比辦身生事更重要的,這三人死後,案子沒破,屍體還在法醫實驗室,親屬個個都是懷疑對象,當然沒人替他們辦喪事。

  他從口袋裡掏出幾枝小蠟燭,點燃了拿在手裡,這三隻鬼一個個都被蠟燭吸引,圍了上來,捧住頭不斷吸香燭的煙。

  死也讓他們都做個飽死鬼。

  邢斐隔著窗戶目瞪可待,項雲黷不開門,她就翻過綠化牆,想從後院的落地玻璃門進來,沒想到她看見項雲黷在門內自言自語。

  還蹲下了身,做了一個拔東西的動作,手裡不知舉著什麼,看形狀好像是舉著一個小西瓜。

  最後他又點起了蠟燭……

  邢斐視力極佳,她眼睜睜看著蠟燭點燃的煙分三個不同的方向去,天還不冷,可她打了個冷顫,搓了搓胳膊。

  接著屋中燈光一暗,邢斐什麼也看不見了,她伸手去敲玻璃窗,一點回應也沒有,甚至她都聽不見裡面的聲音。

  項雲黷點起了香燭,本是想讓這三個鬼飽餐一頓,送他們上路的。

  沒想到這三隻鬼蹲著吸足了燭煙,身體還蹲著,頭一截一截扭動,轉到項雲黷的面前,六輪死黑的眼睛盯住了他,咧開嘴,笑起來。

  司機開車載著阿嬌滿鹹陽原亂轉,他抽了兩口煙,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問錢二:「您到底找著沒有呀?這都沒個準地方,我也去不了啊。」

  錢二滿頭大汗的找資料,最後還是發動了他的微信好友,問他們知不知道陳阿嬌的墓在哪兒。

  這幾個幹的都是「地下工作」,錢二算是團隊裡的邊緣人,畢竟他武不能挖盜洞,只好替他們掌掌眼,出出貨,大東西沒經過手,小東西倒見過一些,真值大價錢的,人家也不找他看。

  那幾個人回復的倒是挺快的,還以為又有了生意,問他:「是不是有生意沒叫咱們?那個墓也沒什麼價值啊。」

  霸陵雖是文帝陵墓,但阿嬌並沒能陪葬在霸陵,沒能陪在她外祖父和母親身邊,據考據她的墳早就出了陪葬區的範圍,葬在霸陵郎官亭東面。

  大佬又替錢二一通換算,按照漢長安遺址,對照水經注,再對照漢代的長度單位換算,得出了結論,阿嬌的墳,大概距離霸陵四十幾公裏。

  其中還有一個大佬,找了張地圖,在地圖上圈了一個圓發過來:「大概也就在這一塊吧,史書上寫的也不詳細。」

  錢二千恩萬謝,然後對著地圖乾瞪眼,這麼大一塊範圍,找到哪年月才能找著呢,又沒石碑,難不成把土挖開了找?

  司機拆了包零食往嘴裡倒,嚼著說:「不是我說,這地方歷史太久,一鏟子下去說不準能挖出三四個墳來,就城裡那地鐵,挖一段就要停一停,墓太多,基本沒什麼價值的都給推平了。」

  錢二把這個消息告訴阿嬌,阿嬌陰沉著一張臉,她說:「去那附近找找年代久遠的村莊問一問。」

  「這年代再久遠,那也頂多一二百年的歷史,那個可是兩千多年的墳頭,往哪兒找去呀。」錢二就納了悶,怎麼這小姑奶奶非得找這麼一個墳。

  阿嬌冷「哼」一聲,瞥了錢二一眼:「我就不信,問不著人,還問不著鬼。」

  錢二倒抽一口冷氣,膝蓋都軟了,能……能不去嗎?

  顯然是不能的,他去問了問司機,這個司機還真知道,他說:「那一塊都是有歷史的村子,兩三百年的都有,這樣咱挑個好點的,還能吃個飯,也得加個油,」

  這麼個跑法,明天得備點油,免得路上找不到加油站。

  他們開去了一個大村莊,說是村莊,建得倒像個小鎮,村裡道路乾淨寬敞能夠通車,進村就是石板長街,車一停就有人上前兜售香燭。

  錢二一看就知道這肯定是有個有名的廟宇,村裡人才把賣香發展成了副業,他問:「這村子裡有司機笑了:「這是留仙村,你看見那牌坊沒有,上面刻的那個仙女,這邊有個留仙宮,本地神仙,拜的人還挺多。」

  據說當地有許多人見過這位仙姑的真身,有求必應,特別是來求子求姻緣的,門口有兩棵合歡巨樹,上面掛滿了情人之間相互刻的名牌。

  留仙村也是後來改的名,希望能夠永遠留下仙姑娘娘,保這一方水土太平。

  因為有這個名頭,這個村莊才比別的要更繁華,村裡人靠著留仙宮吃飯,發展了各種副業,每到八月十五啊七月初七啊,留仙宮裡還要點天燈,這些天燈放上去,仙姑娘娘就能聽見人的願望。

  司機帶他們到這兒來,一個是乾淨,類似景點。二是商業化,有吃有喝還有住,村外邊一排都是小飯鋪,各種地方美食做得都不錯,還有鐵鍋燉羊肉吃。

  這就十分合錢二的心意了,小姑奶奶溜達著找「鬼」的時候,他們倆還能找個地方吃吃羊肉。

  阿嬌一進這個村子就覺得神清氣爽,酥油香的味道遍佈全村,她吸上一口都覺得大補,探台往窗外一看,村中竟然隱隱有金光。

  通玄寺那種古寺才有光芒,這裡竟然也有,阿嬌一門心思想找自己的墳,一下車就指著留仙宮說:「我去看看。」

  就是遇不著鬼,能遇個什麼樹精花精也行。

  錢二連連點頭:「您……早去早回。」他不是不願意跟,實在是不敢跟,就怕這位姑奶奶當真找個鬼問路。

  阿嬌往留仙宮走,要先過石橋,再繞過一排花樹,這裡的人靠著留仙宮發財,很捨得在上面下血本。

  阿嬌剛剛去過五陵,那耗費鉅資造的陵墓,如今也只餘下墓碑,還不如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菩薩,受人供奉,食人香火。

  阿嬌是陰身,她進廟門要先拜過護法,可留仙宮竟然沒有護法,大門敞開,香煙燭火惠及四方野鬼。

  這廟前後三進,什麼神仙也不供奉,正堂中央供著個女神像,羅裙彩帶,粉白臉上一雙峨眉,眼中隱隱含笑。

  阿嬌盯著這尊神像細看,越看越有種親近感,那神像突然動了起來,衝她露出笑意,並未因為她是鬼身就像她施壓。

  阿嬌團起手,跪到蒲團上,奉起香煙問她:「仙姑娘娘,可知道我的墳塚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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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ki520 發表於 2019-4-21 06:23 PM

第59章 阿嬌今天求姻緣了嗎?

  阿嬌是誠心發問,這位仙姑娘娘看向她,搖搖頭,語意和藹:「我受供奉時日尚短,沒有這樣的神通,你既來現世,為何不當個鬼修?」

  她一眼看破了阿嬌的來歷,可說的話卻與孟婆柳萬青全然不同,孟婆勸阿嬌不要困於一世,而是投胎輪回,柳萬青想替她圓夢,得千年願力也勸她輪回。

  所以地府裡的鬼,期盼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再次投胎成人。

  可這位仙姑卻說道:「你可知,投胎輪回,此一世人事皆成空,此世愛侶,後世相遇也許只有一個擦肩的緣份。」

  阿嬌心裡忽然浮現出項雲黷的臉,她抬起手,蜷著指尖撓了撓額角。

  項雲黷是劉徹百來個轉世中的一個,據柳萬青是第十九世,劉徹那一世之後,又投胎了十九次,還不算劉徹之前的,和其中未能投成人身的。

  「它」當了十九次人,有男身有女身,有活到八十壽終而亡的,也有七八歲便早天離世的,每一世也都不同的人。

  仙姑見她還不太明白,笑盈盈看向她:「可有故人魂在一世之後再來尋你嗎?」

  阿嬌本能的搖搖頭,她本也以為在地府久了,總能再次遇上母親舅舅外祖父,可他們離開之後,再未回來過。

  阿嬌迷迷懵懵,一時說不出話來。

  仙姑伸出手來,撚起一根香,那香變作一枝桃花,枝上先是長出綠芽,跟著打起花苞,而後朵朵綻放,桃花香味隨風煙送到阿嬌面前。

  仙姑緩緩說道:「不論人生鬼生皆只有一世,到投胎那刻,一切如煙消雲散,你還是你嗎?」

  她手中桃花紛紛凋零,最後一片花瓣落下,枯枝又再催發生機,上面朵朵簇簇開了滿枝,仿佛此時洽值人間三月,春光正好。

  她將這枝桃花遞到阿嬌手中,問她:「哪一朵是你見到的第一朵呢?」

  阿嬌跪在蒲團上,手中香煙嫋嫋升起,浮在眼前,模糊了雕像的容貌,仙姑娘娘隔著煙霧目中竟顯出些憐愛之意。

  「我亦是鬼身成仙,積功德受封郡君,保一方水土太平,你身上有功德光芒,我方才顯形為你指點迷津。」

  阿嬌手執花枝,花枝在她手中常開不敗,仙姑手掌輕拂,空中現顯金光文字。

  【能破生死,能得涅槃。】

  八個字在懸在空中,漸漸消散,化為點點金光灑落在阿嬌身上。

  「是重得涅槃,還是輪回轉世,你自己細作參詳罷。」

  仙姑說完這些,神魂遠去,又成了木雕泥塑,阿嬌恍然回神,這才發覺身邊都是香客,給仙姑送來鮮花鮮果。

  誰也沒發現阿嬌手中多了一枝桃花,阿嬌捏在手裡看了看,一朵朵都是真的鮮花,她指尖輕輕撫摸嬌嫩花瓣,想要步出廟門。

  仙姑說的,她好像明白了,每一朵花都還是桃花,每一朵花都不再是第一朵花了。

  阿嬌長跪起身,廟祝迎了上去:「要不要抽一支簽,卜蔔吉凶?」

  阿嬌看了看手中花枝,接過簽桶,在手裡搖來晃去,隻著竹簽在桶中的碰撞聲,心中依舊迷茫,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問。

  偏偏掉出一隻蓮花頭的小簽,反面畫著一個圓,廟祝一看喜笑顏開:「恭喜恭喜,這是零簽,這枝簽不必再解了。」

  廟祝取出一張薄薄紅紙,展開給阿嬌看,上面隻寫了三行字:【佳偶天成,神仙美眷,夫複何求】。

  餘下幾個也想求籤的伸頭來看,廟祝說:「這可是零字簽,簽王。」

  有好幾個女孩將阿嬌圍住,全都在恭喜她,然後問她能不能握握手,蹭蹭喜氣,讓她們也能抽一支好簽。

  阿嬌捏著這張簽文,心想自己這輩子都倒楣死了,哪兒來的「佳偶」?哪兒來的「美眷」呢?又哪裡有喜氣能給人蹭。

  但她還是跟十幾個女孩兒握了手,還有人問她這桃花從哪兒來的,廟祝說道:「後院就有一株百年桃樹。」

  開花的時候遠近香客更多,都要到桃花樹下拜一拜。

  這位仙姑雖是鬼身,可連桃樹都在她的地盤長起來了,那是真的受封的郡君了。

  錢二就在門外等阿嬌,他找好了飯館,來接阿嬌去吃鐵鍋羊肉,絮絮叨叨說:「沒想到這個村子還真不錯,吃的喝的用的住的樣樣都有,都快能發展成旅遊景點了。」

  錢二一高興,還又給了司機塞了一包煙,這一片的村子他以前來過,都是些黃土村,很是破舊,沒想到還藏著這麼個留仙村。

  他還要說些什麼,看見阿嬌手上的桃花枝,揉揉眼睛:「這是真花啊?」

  這都快十月了,哪還有桃花呀,盯著看了半晌,問:「這花,哪摘來的?」

  阿嬌點點仙姑宮:「仙姑娘娘送給我的。」

  錢二立刻撇下阿嬌,撒腿就往仙姑宮裡跑,跑到門口才回頭:「您等等我,我這輩子一朵桃花都沒開過,我得去求個姻緣。」

  錢二已經過了四張的人了,到現在別說正桃花,一朵爛桃花都沒看過,怎麼能不急,原來是年輕的時候四海為家,現在想在江城成家立業了。

  錢二虔誠求籤,在仙姑宮裡逗留好一會兒,拜了又拜,還掏出手機掃碼捐功德錢,結果仙姑娘娘不說顯靈了,連理都不帶理他的。

  他也擠在小姑娘們身後求了一支姻緣簽,別人上吉中吉,總歸是好事,只有他,求了個下簽。

  【鳳去秦樓,雲斂巫山】

  錢二也不必廟祝解簽,他喪著一張臉出來,低頭看了看紅紙條,看來這輩子,他就只有搓一把澡的「露水姻緣」了。

  他求了個下簽不算,看見阿嬌臉上沒有喜意,還以為小姑奶奶也求了個下簽,下簽和下簽互相安慰,他問:「您這是求了個什麼?」

  阿嬌紅紙一展,錢二眼睛珠子差點落在上頭:「這……這是簽王啊。」

  此時此刻,錢二心中不禁要問了,這人跟人的命,怎麼就能差得這麼多呢?

  「項隊的命可真是好。」錢二慨歎一聲,還是去吃鐵鍋羊肉吧。

  阿嬌倏地回神,她緊緊盯著簽紙上的簽文,這說的不是劉徹,難道是項雲黷?她的姻緣不在兩千年前,而在兩千年後?

  阿嬌把紅紙捏在手心裡,跟錢二去吃鐵鍋羊肉,錢二跟司機一口鍋,阿嬌自己一個人一張桌子一口中鍋,羊肉燉得又酥又爛,湯汁鮮美。

  可她托著下巴,沒有一點食欲。

  這些孟婆和柳萬青都不肯告訴她的話,她都知道了,原來這世上確實有破生死得涅槃的辦法。

  桃花枝鮮靈靈的,還帶著露水,阿嬌越看它越吃不下,她要去找項雲黷。

  項雲黷喂那三隻鬼吃了香燭,本想讓它們吃了東西好上路,誰知這三隻鬼吃了香煙,生出貪念來。

  他當鬼差也一段時間,送過調皮早天的小鬼,也送過壽終而亡的老人,甚至還有爭吵出事的情侶,每隻鬼都神魂俱全,可這幾隻卻不一樣。

  等怨氣凝結就會化作厲鬼,跟厲鬼就更不能講道理了。

  那六輪死黑的眼睛一瞪過來,項雲黷就已經有了準備,小鬼的頭從脖子上彈出來,彈球似的撞擊過來。

  項雲黷一手按住鬼差證,鬼物的貪婪怨念一生,他身上就像是立即打開了防護罩,小鬼的頭一碰到項雲黷的「防護罩」就「滋」的一聲,魂魄烤出一股焦味。

  這三隻怨鬼的怨氣無處發洩,雖吃了項雲黷的東西,也想把他吊起來,用相同的手法弄死他。

  原來連著皮的頭一個個掉下來,接二連三的衝擊項雲黷,又一次次被撞開。

  項雲黷既不痛也不癢,看著他們彈來彈去,還有些替他們頭疼,他伸伸手,那三隻鬼就被鐵鍊牢牢的捆成一團。

  項雲黷剛要將這三隻鬼送入地府,就想起他不是西市鬼差,越界了,取出鬼差手冊翻閱,跨區捉鬼得把鬼交到當地鬼差的手上。

  屋裡剛剛一下黑了,又一下子亮了,邢斐睜大眼睛盯著窗內,就看見項雲黷又撓頭又伸手,最後還翻起書來。

  要不是項雲黷是到總局辦了手續的,她肯定以為這人是個騙子,他哪兒像個員警。

  邢斐爬上窗臺,用手拍窗,在外面跳腳:「開門!」

  項雲黷還沒找到聯絡鬼差的辦法,西市的鬼差自己出現了,他一現身就跟項雲黷打招呼:「抱歉抱歉,實在抱歉,來晚了。」

  說著打量項雲一眼:「你是新剛上任吧,外地來出公差?真是麻煩你了,我這幾天啊,實在是忙。」

  項雲黷看對方確實一臉疲勞的模樣,可能這地方也鬼差不足,點點頭:「沒事兒,你帶走吧。」

  那位鬼差又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下回大家聚餐的時候,咱倆喝一個。」

  項雲黷還不知道鬼差之間也有聚會,只是笑了一下,那個鬼差抖出一個布口袋,口袋上寫著許多經文,把三隻鬼裝了進去。

  三隻鬼一被套進布袋,那布口袋一下就鼓脹起來,三隻鬼在裡面不住蠕動,這位鬼差見項雲黷看著口袋,笑說:「每個人的法器不一樣,這個都能自己發揮。」

  項雲黷卻不是好奇這個,問道:「你不開黃泉門嗎?」

  這位鬼差是個年輕人,臉上笑嘻嘻的,項雲黷一問,他就說:「不能這麼送回去,這是遭遇橫死,魂魄不全,要等魂魄全了才能開黃泉門。」

  說著轉身要走,嘴裡還念念叨叨,說別的地方還有多少只等著他去拘,累得不得了,已經好多天都沒有吃飯睡覺了。

  項雲黷本來要送他走了,這三隻鬼跟王浩一家一樣,都已經問不出什麼線索來了。

  眼看那鬼差就要消失,項雲黷突然伸手搭住他的肩:「等一等,你說要魂魄全才能開黃泉門?」

  王浩一家也魂魄不全,可老韓這樣的新手也一樣開了黃泉門,送他們上路,魂歸地府才得安寧。

  那個年輕人還笑嘻嘻的,他的肩膀抖了一下,低下頭,腦袋就像是折在了脖子上,嘴角一點一點擴大,一直咧到了耳根。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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